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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美人不相信进宝一钱银两都没带入宫,以为菀桃偷懒没去,所以下手更加狠毒。
“奴婢恨她,所以奴婢才做了布人,写上她的年庚八字,诅咒她!”
进宝拿起桌上的小布人,看了一眼道:“傻姑娘,这东西有用的话,你也不必挨那么多的打了!”说着,她扬手,小布人画着一条弧线,落入一旁的碳炉中。炉火卷着橘红的火舌,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已经将布人吞没,留下一小撮儿黑色的灰烬。
进宝凝视着菀桃,让她起身。轻轻扫过她的膝盖处,因为刚刚膝行那几步,她裙子上膝盖那块已经磨破了。想必膝盖不破也已经青紫了。
进宝柔声地问:“疼吗?”
菀桃用力地摇头。
“那么你的脸呢?”
菀桃抚着脸,声音小的几不可闻:“是张美人打的。”
进宝一愣,连忙问道:“什么时候?”
“今日,她见过婕妤后,奴婢去司膳房交代晚膳的菜色,在途中与她碰面,她唤奴婢过去,说是有事交代,让我跟她回中庆宫一趟。按照规矩,我应回禀了您,在您许可的情况下,方可前去,但那张美人只是一听,抬手打了我一记耳光。乐奴找我陪婕妤打叶子戏的时候,刚巧看到我被打,因不想婕妤看到难过,故而推说肚子疼!”
进宝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
这张美人明知菀桃是进宝跟前的贴身宫女,还出手打她,不论是因为今天那块豌豆黄的事情,还是别的其他事情,张美人不会不懂,打了菀桃,等同打了进宝。
张美人欺人太甚,明摆着是看她好欺负,蹬鼻子上脸,如此羞辱她。
菀桃见进宝沉吟不语,脸色凝重。双眼盯盯地看着殿外的大红宫灯,她的眼中,此刻正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澈,透射而出,令菀桃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偌大的殿里,此刻寂静无声,就连胸腔内,那股生命的悸动,也听的一清二楚。
进宝抿着嘴,嘴唇越抿越薄,越抿越苍白,就在菀桃感觉呼吸都快要紧张地停止的时候,她轻声开口道:“下去吧!我累了!”
菀桃想要扶她****,但进宝“噗”一下,熄灭了烛火,殿内瞬时黑了下来。
菀桃不得不躬身告退。
进宝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殿外的大红宫灯,被一阵疾风吹起,皆噗噗地熄灭了。
殿内殿外皆一片黑暗,月色正浓,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在光洁地地面上,洒下一片清辉。
进宝望着那片光芒,白白的,清白若骨,眼中的光忽然黯淡。
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每一处。
她从不想争斗,只想太平度日,无奈身处**……
她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想她退一步,别人就得寸进尺地上一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有容人之量,奈何别人却不是同她一般想法。
她无力保护任何一个人,切不要说保护,就连她自己的命,在这深宫内院无形的腥风血雨中,也摇摇欲坠。
而皇上,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只凭想象,那种近乎于迷恋的热度,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只维持到见到下一个更加美艳惑人的美人之前?
**佳丽三千,他又能保护她多久呢?又或许他本就不会保护任何人。
外面的宫灯再度被点燃,晕开的红光,像是一块块凝固的鲜血,刺痛她的眼。
进宝微微颦眉,缓缓闭上眼睛,起身回到床上的时候,她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她要活下去。
还要有尊严地活下去。
虽然她没有把握一定能成为必不可少的人物,但至少也是不能轻易舍弃的。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到侵犯,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周围她想保护的人。
第七十四章 忍
恭贺新春,团子再更!!
除夕之夜,团子祝各位兔年吉祥,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次日清晨,鸟儿一如既往地在天刚亮的时候起身,洗漱后,来到进宝跟前服侍,推门而入的瞬间,她看到进宝已经穿好衣衫,坐在房中,正看着盒子里的红豆。
进宝听到声响,抬头看到鸟儿,像是已经猜到鸟儿眼中的含义,微微一笑道:“我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日日躺在床上闷着,反而会生病!”
鸟儿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花笺,双手捧上递给进宝。
进宝捻着这张独具匠心的花笺,上面细细地描绘着一蓬莲叶下,嬉戏的一对游鱼,一时没想起来。
鸟儿在身前比手画脚地提醒她。
半晌,她恍然,这是她昨天让鸟儿去找的,张美人放河灯为她祈福,必定会写有祈福的字句。而又是做给皇上看的,也必定是亲手书写。
进宝拿出那封没头没尾的信,看着花笺上娟秀圆润的字迹,仔细地比对,两个字体一点都不像。
进宝又凑近花笺,仔细地闻了闻。并无任何味道,时隔多日,就连墨味早已飘散,何况是香味。
那封告密信不是张美人写的,其实早在昨天见过张美人,又听菀桃将了她的那些事情,进宝心中便已经断定,张美人不是写告密信的人。
一个心性如此急躁暴戾的人,又怎么会玩阴险,使用什么计谋呢?
而会耍心机,玩手段的人,也绝对不会在刚刚侍寝的次日来耀武扬威,甚至动手打她的贴身奴婢。
而凭张美人的头脑,又怎么会想出放河灯来吸引皇上的法子呢?
她的身后一定有个深藏不露,为她出谋划策的人。
她将信折好和花笺一起,收在身后书架的深处,又摆了几本不常看的书,挡在前面。
收好以后,她洗漱梳妆。
进宝多日不曾照过镜子,今儿猛地发现,病了数日,竟瘦了一大圈儿,下巴比以往更尖了,她双手捧着脸,脸小了,反而显得她的眼睛更大了。
她的眼睛原本就有神,浅淡的瞳,因为突然多出的神采,变得更加迷魅。她对镜微微一笑,看似天真烂漫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令人陶醉的楚楚动人。
菀桃端来早膳,虽然比平日有些迟了,但还没等到饿的前胸贴上后背的时候才端来。有她喜爱的猪蹄,煮在粥里面。
菀桃用小碗给她盛出,她立刻捧了碗,端起来吃。
菀桃在旁,默不作声地帮她夹些小菜。
就算进宝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日前,早晚膳跟宴席似的,每天的花样都不同。菜色极尽奢华,盘子多的不得不落在一起,足够十几个人吃的。
可是今日,不但不见那些稀有的菜色,反而少了很多,只有五个小菜和一大碗粥。
而司膳房从来不会为她用猪蹄熬粥,只有菀桃和鸟儿她们才会。
这些菜也都是小厨房做的,根本不是司膳房送来的。
而这一切一定和张美人有关,只有她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把戏,并且乐此不疲。
昨夜,她一定又去侍寝了。
她心里想着,脸上却没露出半点不妥。
乐奴捧着一叠洗干净的衣服沿着廊下,走了过来,一路上她不停地低声嘟囔,推门看到进宝用膳,她立刻闭紧嘴巴,给进宝请安,然后瞧了鸟儿一眼,走到了衣柜前。
鸟儿看进宝正在用膳,给菀桃使了一个眼色,走到衣柜前。
进宝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乐奴拎起一条裙子,指给鸟儿看。
那件鹅黄色绣白玉兰的高腰襦群,进宝才穿过两次,如今竟被从上到下地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而还不止一件。一件秋香色的宽袖对襟衫,也在身前胸口处穿了一个碗大的窟窿。
鸟儿生怕被进宝看到,急忙将衣服收起来,放在角落了,关上衣柜,拉着乐奴过来。
进宝喝干碗里的粥,舔舔嘴唇,将碗递给菀桃:“再盛一碗!”
菀桃看她吃的颇多,欣喜为她添粥。
进宝接过粥碗,吃了一口,咽下口中的食物,幽幽地道:“苏轼问:‘你看看我像什么啊?’佛印回答:‘我看你像尊佛。’苏轼听后大笑,对佛印说:‘你知道我看你坐在那儿像什么吗?活像一摊牛粪。’”
话音刚落,菀桃‘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鸟儿也跟着抿嘴笑。
乐奴没听到进宝说这个典故。故而不知。
看她们三个笑得狡黠,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你们笑什么?”
菀桃得意洋洋地道:“不告诉你!”
乐奴祈望地看了看进宝,不等进宝开口,菀桃却抢先开口说:“婕妤啊,不告诉她!”
乐奴不服气地瞪她,她挑衅地回瞪。
进宝端着粥碗,小口小口地抿着,瞥着她们两个在她身后挤眉弄眼,相互较劲儿,向鸟儿看过去,鸟儿抿嘴微笑。
乐奴和菀桃同年进宫做小宫女,两人的个性都好强,如同针尖对麦芒,从小争到大。
进宝明白,她不能出口帮任何一个,只要帮了一个,日后两人就越发没完,只有默不作声,得不到她的回答,菀桃和乐奴闹一会儿也就罢了。
菀桃低声问道:“婕妤,您怎么知道是张美人做的?”
进宝含笑不答,半晌,她开口:“乐奴,帮我办件事情,留心每夜皇上招幸哪位妃嫔侍寝!”
乐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高兴地答了“是”。随后她又补充道:“昨夜侍寝的是张美人。”
进宝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进宝仰脸看向菀桃:“司膳房今晨没有送早膳过来吗?”
菀桃迟疑一下,低声回答:“送是送来了,只是……”菀桃的语气吞吞吐吐,似乎另有隐情。
进宝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犹豫着说:“送来的时候,遇到中庆宫的人说她们之前送往中庆宫的食物,不是张美人要的,掀开送来我们这里的食盒,就说正是张美人要吃的,不由分说,抢了过去。奴婢无能,司膳房虽然说回去再重新做了端来,但奴婢怕婕妤挨饿,便自作主张动手做了这几样。奴婢知错!”
进宝微笑道:“不要动不动就说有罪、有错。你没有错,要我说你做的比司膳房的还要好,尤其这碗粥!”说着,进宝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菀桃低着头,偷偷笑。
“若以后司膳房送来的菜,再被被人抢,不必生气,双手送给她们。”
菀桃轻轻点头。
“若以后有人想割破我的衣服,不必难受,附赠一把剪刀便是,免得她们割的手累!”
乐奴刚要开口说什么,但始终没敢说出口,慢慢地点了点头。
进宝抬头:“乐奴,我知道你觉得我忍的有些过,但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鲁莽行事!”
乐奴立刻屈膝给进宝行礼,声音清甜地答了声:“知道,婕妤!”
菀桃诧异地看着乐奴,用手肘碰了她一下,低声咕哝:“答应了什么?”
乐奴记着刚才她对她的样子,扬扬眉毛,翻个白眼道:“也不告诉你!”
进宝坐在前面,忍不住笑。心里暗想,一人一次,打和。
用过早膳后,齐太医又来请脉。
进宝坐在外间,请他进来,但他刚进来,一看进宝坐在桌旁,立刻退了回去,并且请进宝回到屏风后面。
进宝不解,虽然是宫中规矩,但也没有完全严格到不能面对面,非要悬丝诊脉。
但齐太医坚持。
进宝只当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想和后妃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并没十分在意。
回到内堂,坐在床上,让他悬丝诊脉。
他诊脉后,说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仍有些虚弱,需要静养。
告退前,他又送来一个信封。
而信封里,仍是一颗光滑圆润的红豆。
当夜,皇上并未招幸张美人,而是去了惠妃的仙居殿,但并未过夜,只是一同用了晚膳。
翌日,进宝又看到了满桌子的珍羞美味,而她的衣服也没有被割破,齐太医请脉再度送来一颗红豆。
一连几日,皇上都没有再招幸张美人,而在别的妃嫔处,也都没有过夜,只是一同用膳。**内,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祥和。齐太医照例每日问诊请脉,照旧每日送她一份皇上托他带来的礼物。
一颗红豆。
进宝将豆子放进盒子里,盒子里的红豆越积越多。原本的错金首饰盒已经装不下了,进宝换了一个镂金撒花镶嵌橄榄石的首饰盒,将红豆一颗颗地放到里面,重重地扣上盖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窗外长空澄蓝,阳光明媚高远,没有一丝云朵。
鸟儿菀桃和乐奴拿了冬衣给她过目,她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看,灿烂的阳光透窗而入,映在新衣服的金丝绣线上,闪着灿金的光芒,她轻轻地抬头,望向窗子,隐约地觉得这和煦的阳光之后,又股沉闷阴翳的气息随风卷来……
第七十五章 祁煜
黄昏,天色逐渐暗下来,蓝紫色的天幕上,一抹瑰丽的红霞如火如荼。
乐奴蹬蹬地从外面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推门而进,进宝正在桌旁,品着不久前送来的白茶。
她见乐奴急的气喘吁吁,让鸟儿给她倒了杯水,乐奴仰头一饮而尽。
不等气息喘匀,乐奴焦急地道:“我、我打听到了……今天侍寝的是、是……张美人!”
进宝嘴角微扬,却无半点笑意,她端正而贵气地坐在桌旁,低头轻轻地抿了口茶,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极其清冷优雅的气质。
乐奴不安地瞥了瞥鸟儿,鸟儿也同样惶惶不安。
只见进宝放下茶杯,轻轻道:“传晚膳吧,吃饱了,好有忙的!”
鸟儿和乐奴不明白,想问却不敢问,犹豫着分别走了出来。
晚膳的时候,进宝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就连菀桃也察觉到,进宝的笑容并不是因为晚膳上有她爱吃的酱猪蹄。
菀桃偷偷地像鸟儿和乐奴看去,但她们两人均摇了摇头。
进宝啃着猪蹄,好像很享受似的眯着眼睛,但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用过膳,她在乐奴递过来的手盆中洗了洗手,拿过毛巾擦干,然后对乐奴道:“乐奴,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做,不知道你敢不敢?”
乐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她毫不犹豫地道:“请您吩咐!”
进宝满意地微笑,她斟酌很久,觉得这样的事情,只有乐奴才可以,因为她胆大。
“在接张美人的宫车到达甘露殿的前一刻,我希望你去到皇上面前……”进宝幽幽的声音,既缓又柔,却令乐奴紧张不已,屏息凝神地听着。“……向皇上禀告……佟婕妤忽然不见了!”
话音刚落,进宝抬眸,淡紫色的瞳孔闪着一种令人无法捉摸的神色,令看她的人痴迷却恐惧。
乐奴寻思了半晌,道:“是。”
进宝微微仰脸:“你不问为什么吗?我好端端地在房里坐着,却让你对九五之尊的皇上说谎,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乐奴眨眨眼睛道:“我没有说谎啊,婕妤晚膳后忽然不见了踪影,奴婢心急如焚,生怕婕妤出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会去惊扰圣驾,怎么会是说谎呢。”
进宝抿嘴偷笑,乐奴在她身边这么久,第一次反应这么快,当初没白留下她。
菀桃一步走上前,不安地张口:“婕妤……”她的神情扭捏,似乎想要问,但终究没问,而是道:“那我们呢,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