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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陌忆听着听着，却忽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再度发起颤来。
“然而并不是，那是我的自以为是，是不敢承受其果。”青木仙尊轻轻压住她的颤抖，“你现在会哭，是因为什么？我先前以为是悲伤琉星真人身死道消，后又察觉并不是。”
萧陌忆颤抖地越发厉害。
青木仙尊无比温柔，他看着萧陌忆发顶，感受着胸前的湿意，连带着心情如此喜悦，“你在担心我。为我而哭。我很高兴。”
萧陌忆顿了一顿，终是再度呜咽出声，泪流不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坦诚
青木仙尊将萧陌忆扶正，看着她，拇指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却突然弯了唇角。
萧陌忆泪眼朦胧之间看他笑，抽噎着止不住。
青木仙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以往从没想过，人的眼泪，也并不完全都是让人觉得悲伤的。”
萧陌忆正抽噎着，极力想平缓因哭得太猛而无法顺畅的呼吸，闻言又是一堵。可仔细想想却又莫名好笑，她一把抹了泪，吸着鼻子，说话断断续续的道，“每次你一笑，就沾染了俗世烟火气，……倒不像仙人了……”
青木仙尊莞尔。那笑容里的温柔如春风拂面，熏人暖阳，让萧陌忆一时不知道后面说什么好，只能直愣愣看着他。
“仙人是什么样子的？”青木仙尊含笑问。“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遗世独立，清越出尘，宇宙星辰都在你的眸子里，世事万物不过身外物……”
她还没说完，拼命吸了鼻子，把脸上的泪全擦了，似要保持形容。青木仙尊见状，收了笑，静静等她未完的话。
萧陌忆想起刚上雾隐岛见到青木仙尊时，只觉得这人真的是天仙下凡，缥缈红尘之外，而她心里，曾经也真的是希望他一直是那样子的青木仙尊的吧？
“仙尊，……”
青木仙尊摇摇头，“青木。”
“……”萧陌忆深吸一口气，似下了重大决心，她扬起脸，看着他，“仙尊，我一直怀有避世的念头，即便我亦是大道之上汲汲营营众生之一，也从来并没有真的想要寻求大道根本。正如我曾说过，普通人的寿命不过七八十，我其实从来不介意。如果我看到萧灿长大成人，我就此归于尘土，亦不足惜。但人终逃不开欲念。”
她停了停，似乎在给自己鼓足勇气。“我看到琉星真人陨落面前时，忽然间害怕了死亡。并不是害怕死亡本身，而是害怕我看不到灿灿以后的样子，看不到你以后的样子，看不到未来的样子。所以，我忽然明白我在追寻什么，是我的念想，那是大道，还是执念，我并不能区分。我想要活下去，尽可能的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人事物，为了他们付出在所不惜。而我此刻能这样将这一己之私的**说出来，敢于直面我的内心，是希望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大道险阻而消失于天地之时，心中不再有愧疚与后悔。”
青木仙尊听得认真，他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她又道，“所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萧陌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她说，“我不是萧陌忆。”
“我不是你知道的那个萧陌忆，我叫萧寒，我不属于这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到了这儿，等我回神的时候，已经成了萧陌忆。记忆有一部分是缺失的，我记得你说过是被你抹去了。那我是什么时候成为萧陌忆的？”她这番话说的十分清晰，即使语气急切想要证明或澄清什么似得，也那样清晰。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萧寒也好，变成了萧陌忆也好，有什么分别？可是我接触修道不过这些年。到现在我才明白所谓因行果报。我现在受得果不是我种的因，我无法做到坦然……我……”
青木仙尊却突然伸出手来，按在她唇上，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他望进她的眼里，“我抹去记忆的是你吗？”他轻声问。
萧陌忆疑惑地点点头。
青木仙尊语气越发轻柔，“上雾隐岛的是你，渡天劫生下萧灿的是你，拼着被天珀门抓回去的可能也要留下来救传送阵那里的是你，为萧灿忙前忙后也是你，明知道天门开启困难重重却依然坚定陪萧灿进来的人是你，即使不愿意面对修行种种，却为了我们踏上寻成神之路的还是你。是不是？”
“可……可是……”萧陌忆有点结巴。
青木仙尊想了想道，“我早有察觉你似乎与御天魔尊之间缘分匪浅，也了解过萧陌忆此人平生，曾推算过一些事情，也有听说过九州传闻，虽然真相如何并不十分清楚，但那又何妨？”
“真心待我之人是你不是？”他问。
萧陌忆嘴唇动了动。
“说了刚才那番话，亦不过是害怕我心之所系之人不是你，是不是？”他含笑又问。
“谁种的因，谁受的果，究其根本，不过是疑心我相知相识难以割舍的并不是你。是不是？”
萧陌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圆了眼睛直直盯着他。
青木仙尊笑，“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他牵起萧陌忆的手，拉住，眼睑微垂，“我从未双修过。没有过合籍道侣。情之一字之于我，乃是一片空白。我深知红尘万丈，这是必历之劫，初时接纳你与萧灿，只觉契机到了，因缘际会。但始终不够。我尝用心体悟这种感觉，来修炼我自己的道，可依旧不对。御天魔尊曾说，我如果不安顿好你和萧灿，还修什么仙。起初我不以为然，觉得安顿你们母子之事，实在过于简单。可是慢慢，才终于知道，不将你们负于心上，怎知情有多重，苦痛有多深？”
青木仙尊看着在他掌心萧陌忆的手，“我可能做得不好，甚至很多时候根本不会，可是我想，我不需要铁壁铜墙毫无破绽的外壳，不需要胆怯因变得柔软而生出弱点。即使会尝到苦痛烦闷，也甘之如饴。”他重新抬起头来，笑容再度漫上眉梢眼角，“我很高兴，当我明白我的内心时，能得知你也一样，会为我的想法而忧愁，会想要在未知的未来中将我放有一席之地，会把我这样无趣的人纳入到你如此珍贵的一生中去，我真的很高兴！”
萧陌忆嘴唇抖动，望着他，眸子如被细雨洗过亮如星辰，莹莹间却忽然仰起头来，拼命地眨眼。
青木仙尊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我一低头，眼泪掉下来，我这会儿哭得够多的了，再哭下去连我自己都要受不了了，你让我望会儿天！”她咬着嘴唇，连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感动和难以自持的狂喜，却听见青木仙尊带着笑意的声音道，“道法自然，何必勉强？”
她拼命眨眼拼命眨眼，却终是在滚烫热泪落进鬓边时，再度低头扑进青木仙尊怀里，死死将他搂住。
“你别死！别在寻求大道之上在我先死！千万别！千万别！”
青木仙尊埋在她发侧，感受那份无与伦比的喜悦，而后用力拥回她，“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巨石
“风雷青隼在仙界也是确定的神兽，在一些秘境中，都有这种神兽的虚影在守护。你刚刚所言，依我看应当也是虚影才对，但虚影怎会身外化身？”
萧陌忆和青木仙尊重新打量了他们所在之处，那里的古神禁制十分庞大，依萧陌忆所言，这禁制虚空立体，纵贯天地，着实惊人。
“你凭空消失后，我们也陷入了奇怪的境地，周身总有明艳的火光，一闪即逝，那些火光我与御天推断，应当亦是不同的禁制运转时，交错产生的。”青木仙尊说道，他没有说得更细。他与御天之所以会这么猜测，是因为秋从路那般警惕，还是触到了那些火光，仿佛将一块豆腐放进了两半石磨之间，所碰之处瞬间变成了齑粉。
青木仙尊当机立断，用飞剑斩去他一臂，才堪堪保留住秋从路的命。然而从今往后，秋从路体格残缺，怕是大道之上，愈发艰难。
这些他本都不想说给萧陌忆听，徒增烦恼。然而萧陌忆牵着他的手，以她的感知走在古神禁中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秋从路负重伤不能继续前进，我和御天穿过那片禁制后，却遇到了幻境，那里是一片沙漠，接天连地，无法避绕，只能踏入。踏入那瞬间，沙漠暴起万重金沙，以金之利土之重将我二人围困，我那时与御天走散，抵抗万重金沙时落入一个挪移阵法，出来后就到了这里。”
萧陌忆一边感知着周围一切，一边有些担心问他道，“这里有境界威压，对我的影响还好，先前季曲仙尊被缚，连法宝都不能用，全凭一身修为功力硬抗着，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青木仙尊仔细体察了一番，摇摇头，“和我们刚进来的地方有些像。你是说你觉得季曲仙尊被挪移走了？是被一个三面怪给挪移走的？”
萧陌忆点头，她转过脸来道，“我先前还觉得风雷青隼也好，这三面怪物也好，都是虚空裂开了口子，凭空出现的。若像你说的，这里是仙人试炼地，那塞几只神兽进来增加点闯关难度，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青木仙尊思索，“不会，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界就应当在你说的放了神兽进来的那位大能者掌控之中，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皱眉。
“为什么不可能？”
青木仙尊道，“涉及空间之秘，天地规则，如果有大能者破虚空放入神兽，那么这一界又是什么？”
萧陌忆想想不得要领，连青木仙尊修炼了万千年的仙人都不明白，她更不明白了。往前一段后她再次站定感受了一番，然后回头一笑，朝右侧变向，“这边！”她拉住青木仙尊往前走，连步伐都比之前要轻快许多。
青木仙尊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这般神采奕奕给引得只想跟在她后面一直走，那笑容简单，明朗，清澈又愉悦，美好得不像话，让人连心都跟着变得柔软了起来。
青木仙尊跟在她身后，也掩不住这份快乐。他干脆不再多言，只放心将手交给她，由着她把自己从这片无法破除的古神禁制中带出去。
走了许久许久，面前还是一样的景色，虽然一路上两人能聊很多，或者就算不说话也并不会烦躁，但走这么久没有一点变化，只能说明这地方有问题。
终于再次走到一处巨石前，萧陌忆有些丧气，她望着那巨石矗立在那儿就无奈。“看起来，绕回来了。”
青木仙尊上前一步和她并肩，也看向那巨石。石上似有藤蔓攀裹，一道道黑色的纹理勒在巨石表面。“这巨石……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萧陌忆诧异，连忙上前又看。她也发现那些黑色的纹路，似乎是画了一个巨大的符文，布满了整块巨石，根本无法看全，更别说辨别。
“上面是什么？”
青木仙尊走过去仔细瞧了，不确定道，“像是阵法。”他拉住萧陌忆的手，示意她跟自己绕了巨石一圈，在背面发现端倪，他指着一处纹路道，“像是封元大阵的符文，但封元大阵太过复杂，我也只是仅凭记忆记下这些符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并不明白。”
萧陌忆看他指的地方，也伸出手去，刚要碰，却被青木仙尊在交握的手上一捏，他摇摇头，“未知的东西，你别碰，我来。”
他伸出手，闭眼回忆了一番，拇指与食指微搓，一个个闪着金光的符文凭空显现，被他指挥着一一落在了巨石上，与那黑色的纹路重合。
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萧陌忆等了半天，那些金光符文已经全部印在了巨石上一样，也变成了黑色的，但是却没有破开周围的禁制。
“没有反应。”她说。
青木仙尊也皱眉，“我挑了跟这里花纹吻合的符文，不过竟然没有一丝反应，为什么？”
“我摸摸？我没觉得这上面有奇怪的气息，说不定可以碰？”萧陌忆试探问。
青木仙尊摇头不认同，“别冒这个险，这里是天门界，就算不是针对你，但你境界在此，任何仙界的东西都有可能伤害到你，还没渡劫，不可这般鲁莽，一切要以你自身为重！”
他抬起头，那巨石十分庞大，从顶端往下，那些黑色的纹路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似乎天生就是这个怪模样。
萧陌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开口道，“如果黑色的这些都是符文，那得写了多少在上面？”
青木仙尊眸子一亮，立刻醒悟过来，“说的极是！你小心，我来试试将大阵上的所有符文都烙上去试试。小心防御，如果不对立刻离开我身周。”
萧陌忆帮到他也是开心，她点点头后松开手，在一边看青木仙尊抬起右手，蓦地一反掌，运劲而出，凝气指尖，凌空虚刻，每一划都蕴含着精纯的仙灵之气。
他画出的所有金色字符都如之前那些一样落在了巨石上，起先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随着刻画出的符文越来越多，那块巨石竟然隐隐发起光来。青木仙尊察觉，更加用心将剩下的符文一笔一笔刻画出来。
萧陌忆在一边不敢打扰他，那巨石越发蒙亮起来，让她也眼睛发光，但是青木仙尊却越来越吃力。他近来提升境界，越过了玄仙境，理应进入了混元仙境，虽说还并不稳定，却也是大幅提升了修为，可是这会儿仅仅是刻画符文就让他仿佛要耗尽一身功力似得顿生了后继无力感。
这种后继无力很让人不安，他放慢了动作，余光一瞥看见萧陌忆正盯着那发光巨石，一脸惊讶，沉了沉心，摸出一颗灵药放入口中，随即手上灵诀变换，他再度以常速刻下符文。
巨石的光芒越来越亮，并不刺目，要以萧陌忆的看法，像是前世的柔光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就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隆隆声音，每一个符文轻飘飘似得落在大石上都会引起巨大的声响，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爆裂开来。那响声动静越来越密集，萧陌忆吃惊地看着巨石的表面黑色的纹路在光芒下竟然开始动了。
“它……动了！”她惊讶出声，连忙偏头，“仙尊！”
青木仙尊最后一划收手，立刻盘膝而坐，不去看那巨石变化，而是加紧修炼。
萧陌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连忙到他身边再仔细看，他竟然是在修炼，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有打扰他，在一边护法的同时，也静静地打量着产生巨大变化的巨石。
青木仙尊仔细感受这次耗力过多，修炼起来却神清气爽事半功倍，之前隐隐感觉的阻碍竟然都消失了一般如此顺畅也不知是为何。他不敢多修炼，这里环境险恶，萧陌忆还等着他，待功力恢复，立刻醒来。
睁开眼时萧陌忆正蹲在他面前就盯着他，见他醒了，那双眼越睁越大，满脸惊喜，又全是纠结。
青木仙尊笑出声来，“这是什么表情？”
萧陌忆大睁着眼，“你修炼了，……嗯，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不好说具体时间，但真的很久很久！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要用全身的仙灵之气去刻画符文，的确损耗巨大，不过已经恢复了，我没有察觉很久，而且修炼时十分顺畅，还以为没有过去多久，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萧陌忆一愣，“为什么道歉？”
青木仙尊望着她，“这里这么危险，让你一个人清醒着还要守着我……”
“……”
“而且没有任何防护……”他忽然反应过来，“对了，虽然你不能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