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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吹干的发丝还透着淡淡香气,柔软地蹭在颈间。陆望津放松地偎在他怀里,眉眼都是轻松温然的,总是微蹙着的眉心彻底舒展开,就显得整个人都仿佛又年轻了好几岁。
江辅秦忍不住想要吻他,又生怕把人惊醒,放轻动作搂着人躺下去,在他的发梢小心翼翼地落下轻吻。
月光下,他摸过爱人搁在枕边的手机,从自己的手机上把'灵犀'导入了进去,点击了安装。
灵犀是他送给陆望津的礼物,app已经彻底调试完毕,他又特意加了一段小程序,等时间一到,爱人就一定能发现。
被放下去,陆望津的身体就本能地微微缩起。江辅秦把手机放在一旁,躺下去将人拥进怀里,直到怀中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才稍稍舒了口气,在他的颈间悄悄蹭了蹭,满足地闭上眼睛。
峰会在当天上午九点开始,却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江辅秦一早就匆匆去了公司,苏时守着他出了门,才转动轮椅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直梯停下,短暂的失重就又叫他涌上一阵眩晕。
这样的身体状态,他要是直接告诉江辅秦自己要去it峰会,想都不想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坚决拒绝。
可他却也必须要去上一趟。
江辅秦这是头一次参加it峰会,那里面都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三言两语就会把他绕进去,一旦在峰会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会成为真字实句的把柄。
还好是坐着轮椅的,偶尔的不适倒也不大看得出来。苏时吃了片药,给自己挑了一身正式的西装换上,摸出手机才要打电话,忽然发现了上面多出来的金色图标。
眼里不觉浸过煦然暖意,苏时挑挑嘴角,打了电话叫人来接自己,饶有兴致地点开了那个被新装上的程序。
基础程序是自己写的,功能大致都清楚,外观却显然比预料中美观了不少,不少地方的细节也都有修饰,不难看得出制作者的精心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苏时笑了笑,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
爱人的心意,他其实一直都是明白的。
各自忙碌间,时间转眼过去。
峰会压着九点整准时开始,以尖端技术的交流展示为开幕环节。在精心准备之下,麒麟表现得极为惊艳,镜头纷纷对准了那个沉稳果决的年轻董事长,闪光灯转眼就亮成了一片。
台下一片赞誉,江辅秦平静地站在台上,心里却丝毫不觉地轻松。
华悦的总经理告诉过他,这只是最表层的一片和气,等到结束了公式化的互相吹捧,那些记者的追问会针针见血,甚至根本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身上可供挖掘的爆点太多了,那些事陆望津可以不在乎,他却终归难以做到违心以对。
掌声一阵阵响起,人们互相称赞不停,随着最后一个演讲者的谢幕,终于到了暗流汹涌的自由采访环节。
迎上身旁总经理担忧的目光,江辅秦心口微涩,无声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退开,深吸口气平静抬头。
这一次没有人替他守住身后,却有人在等他回家。
他必须撑得住。
记者们蜂拥涌来,耳旁立时充斥了无数高低纷乱的声音。
“江董,据说您是被陆先生抚养长大的,您能不能说说这些年陆先生给您带来了什么影响呢?”
“是什么让您下定决心建立麒麟,是您父亲当初的失败吗?能否说说夺回华悦之后,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相信您也看到了,关于当年的事情,网上有着不少猜测,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那场车祸是陆先生蓄意造成的,您怎么看?”
……
江辅秦深吸口气,扶稳桌面,对着话筒沉声开口:“对于当初的意外,我不想作过多的解释。但我必须承认,在我的成长中,陆先生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他是我的引路人,是我的导师,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人”
“所以您击败了您最敬重的人,是为了证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为了证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的真理?”
尖锐的质问打断了他的话,四处立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it峰会不允许携带任何摄像、录音装置,最多只能携带拍立得入场,且每人只限三十张照片。也正是因此,采访峰会的记者会比平时犀利不少。
这些被采访的富豪们不会有像明星那样庞大可怕的粉丝群体,只要不是实力太过强大,通常也无法左右记者们的待遇。人们反而乐于见到他们出丑,乐于叫他们卸下光鲜的面具,露出和普通人一样的缺点和软肋。越是犀利尖刻的提问,越有可能挖掘出能够大爆的新闻来。
江辅秦还是头一次应对这样的媒体,神色微愕,正说着的话不由停顿一瞬,就立时被捉住了空子。
“听说您还曾经在华悦实习过,还是陆先生手把手带着您实习的,这是否是您成立麒麟起步的基石?”
“网上有人因此说您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对于这些评价,您有什么看法?”
……
一个个尖刻的词汇钻入耳膜,江辅秦沉默着攥紧了拳,胸口不由起伏,心底却越发冷下来。
他终归无法否认。
四周都是喧闹,身旁尽是冷眼,他终于彻底意识到陆望津替自己挡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他既然已经迈进来,就已经再难出得去。
苏时坐在隔间里,也同样清清楚楚听见了这些质问,深吸口气支起身体,抬手按上轮椅。
他原本还打算再等一等,现在看来,却分明已经没有等的必要。
昨晚睡得不好,头脑也有些昏沉。苏时打起精神,吃力地转动着轮椅,才出隔间,江辅秦已经沉声开口。
沉稳的眉宇间已经寻不到半点年轻的稚嫩,漆黑眸底亮起摄人的执着光芒,有如实质的强悍气场鲜明铺开,得人心口微缩,连那些不惧富豪的记者也不由讪然,下意识停住了追问。
“我挑战华悦,是因为我想和他站在一个平台上。我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我那时太过冲动,太不计后果吞并华悦是我最遗憾和后悔的事,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这样做。”
语气沉静笃定,没有再给任何人留下半分余地。
抬手拨开面前的话筒,江辅秦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隔间门口那个人身上,眼眶隐隐发烫。
“我会直接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他。”
在被这些记者逼到死路那一刻,他就已经推翻了自己的一切猜想。
陆望津一定会来。
那个人是即使打定了主意要消失,也会因为有人要欺负自己,就推翻了一切计划,不辞辛劳跑回来替自己欺负回去的。
有人要欺负自己,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过于震撼的答复叫整个会场都沉默了片刻,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目光的方向,隔了许久,终于有一名记者鼓起勇气,颤巍巍开口。
“这样说来,陆先生在竞标会上宣布华悦失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这样反常的情况是否和您有关系,您获得华悦股份的方式又是正当的吗?”
93、被监护的监护人
他问得隐晦; 却任谁都不难猜出其中的意思。
陆望津身体不便,又深居简出; 就算忽然消失,只怕察觉到的人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江辅秦原本就和陆望津关系匪浅; 如果真是他把人给控制了起来,恐怕即使是华悦的员工,都很难意识得到情况不对。
江辅秦那一句喜欢说得太过直白,几乎没给众人以反应的机会,缓过神来,竟也觉得这样的发展极有可能,一时间望着他的目光也不由微变。
麒麟的总经理就站在边上; 听见他的话; 气得再忍不下,上前一步:“胡说!华悦的股权明明是”
“华悦的股权,我确实不是用常规的手段获取的。”
江辅秦淡声打断了他的话,抬手分开众人; 径直朝陆望津走过去; 从怀里掏出一份折起来的合同,俯身递在他手里。
“麒麟的资金都投入在运行中,我没有实力吃下华悦七成的股份,所以拿重组后总公司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来换,算是钻了个空子。”
从来没听对方提起过这件事,苏时眉峰微挑,抬手接过那纸合同:“我记得当时只要了五百万……”
“我确实拿不起; 账面上一分流动资金都没有,不然就只能把自己卖给你了。”
江辅秦半蹲在轮椅前,握住他的手,全然无视了总经理痛心疾首的注视,语气笃定得一点都不像在信口胡说。
眼前这个人把合同上签了字,找了个律师扔给他就不见踪影,又说了条款可以随意修改,给他留下了现成的机会。
这样签合同,他其实早就已经下了决心,只是一直不敢和对方开口。
当初是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夺走了华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怕陆望津会以为自己这样是在弥补,又担心对方责备自己太过任性,更怕陆望津会开口拒绝。
陆望津不是个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原本不打算这样高调,可现在却忽然改了主意。
这些人说他什么都没有关系,他应该被指责,做错了事原本就该被人指摘,可他们不该把陆望津当成一个被人随意同情谈论的失败者。
这个人一直都在保护着他,现在轮到他站在前面了。
苏时望了他一阵,终于轻笑起来,抬手揉揉额角,轻舒口气:“看来我今天其实不必来。”
“多亏你来了,不然我早就要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江辅秦握住他的手,一丝不苟地认真开口。
不知为什么,陆望津的手似乎要比他还热一点。江辅秦心口微沉,握着的手微微收紧,抬手想要去试他额间温度,却被苏时拉回身侧,坐直身体朝众人浅笑着温声招呼。
陆望津原本就是it峰会的常客,在场的人无论心里怎么盘算,也不敢在面上和他为难,纷纷客气回礼,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缓和下来。
苏时朝那些熟面孔打过招呼,被他推着停在人前,目光落在那几个发难的记者身上。
他眼里不见有什么温和之外的特殊神色,那几人背后却忽然一紧,莫名生出浓浓心虚,本能向后退开几步,再不敢贸然开口。
苏时稍觉满意,放松身体靠回轮椅上,点点头:“辛苦了,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人分明该是受害者的角色,可他出现在这里,居然就再没人敢出言刁难江辅秦一句。
先前挖到的劲爆消息大概已经足够交差了,记者们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放弃,灰溜溜地离开了会场。
厅中的气氛立时显得轻松愉快起来。
原本冷眼旁观的老板们纷纷上前,笑意吟吟地和江辅秦打着招呼,有人提起那场被人津津乐道的黑客大战,也有人问上两句有关灵犀的具体运作模式,每个人的目光却都会隐晦地扫过陆望津身上。
麒麟不像是当初的华悦那样高度控股,只有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没有被分下去,如果这之中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都在陆望津手里,这个人反而成了诸多股东中拿到最大头的一个。
按理说董事长也不绝对需要控股超过五成,只要有直系亲属拿到大部分股份,依然能够算数。可就算两人真是那种关系,江辅秦居然直接把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都交付出去,这样的做法也实在叫人有些费解。
看着一坐一立的两人,众人面上依然是一团和气,心中却都各自盘算起了真正的内情。
江辅秦沉稳地应对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生意伙伴,心中却已隐隐焦灼,不时回头,目光担忧地落在依然平静浅笑着的人身上。
两人昨晚都有些情难自抑,事后虽然仔细处理过,可陆望津的身体毕竟不好,今天又折腾过来,身体不一定还能支撑得住。
之前一拉手,就觉对方手上温度不对。他现在满心都急着问问那个人是不是不舒服,回应着商场的无用寒暄,心中不觉生出浓浓焦躁,神色就也带出些冷然不耐来。
正焦灼间,掌心再度贴上微温的触感,捏着他的手轻握了两下,像是提醒,也像安慰。
江辅秦下意识回身,迎上那双眼睛里温宁的安抚,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把眼里透出的焦躁一分分压下去。
陆望津微仰了头望着他,眸光依旧清润平和,见他冷静下来,眼里才透出一点温和的笑意。
望着他眼中的柔和光芒,江辅秦微抿了唇,再度生出些不情愿,恨不得立时蹲下去抱着人不放手。
苏时弯了弯眉眼,指腹轻划过他的掌心,极隐蔽的酥…软触感叫江辅秦心口轻颤,本能地握住那只手,温煦淌过的暖流漫过胸口,终于叫心绪彻底平复下来。
两个人的动作虽然都算隐蔽,气场却实在太过旁若无人,叫人根本没办法装作无视。
在座的都位高权重,不少人其实都熟稔风月场上的玩法,望着江辅秦人前冷硬如铁的架势,心里就更多了几分掂量。
峰会的重头戏结束,剩下的就都是联络交流的宽泛场合,酒店也提供了丰富的自助餐可供选择。
侍者将倒好的红酒送上来,有人上来敬酒。苏时不好拒绝,作势去拿酒,毫不意外地被江辅秦抬手拦住:“你在吃药,不能喝酒,我去给你拿别的。”
说着,他已经将侍者叫到一旁,低声嘱咐了几句。
看着爱人分明已经有了显眼气势的背影,苏时笑了笑,颇为感慨地轻叹口气,重新放松靠回轮椅里。
再往后,还能叫他摆出监护人架势的场合,恐怕不会太多了。
侍者很快换了杯热可可回来,江辅秦试了试温度,自己尝了一口,才半蹲下去递给陆望津。借着俯身替他整理衣物的机会,指尖划过对方耳后,温度果然比平时高出不少。
“只是有点低烧,不要紧。”
苏时握住他的手,把app上的数据亮给他看。江辅秦却蹙紧了眉,蹲在轮椅旁仰头望他,低声开口:“这里没什么意思,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的语气低沉柔和,却分明不是商量的架势。
苏时哑然轻笑,轻轻摇头,握住他的手:“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在商界立足,永远不能孤军奋战。这些人里可能会有你的客户,也可能有你的朋友或是敌人,除了这种峰会,你几乎不会再有和他们这样接触的场合了。”
江辅秦眼底终于隐隐透出焦灼,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迎上那双眼睛里温和的坚持,终于还是把话尽数咽了回去,沉默着低下头。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苏时笑了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他这里有休息区,我先去歇一歇,好不好?”
“不是麻烦,我”
江辅秦急声否认,握紧了他的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能有底气稳稳当当站在这里,能不留后路地去应对那些记者,都是因为清楚对方一定会来。只要陆望津在这里,在看着他,即使什么都不必做,他也敢横冲直撞地闯出一条路来。
陆望津不是他的麻烦,从来都不是。
他想告诉眼前的人,在记者身后看到对方的身影时,他几乎冷凝的胸口是怎样倏然回暖,心脏是怎样砰砰跳动,把血液重新充盈进干瘪的血管,他有多想不管不顾地推开一切,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