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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婶,家里都没地方了,总不能把柴房给拾掇出来让大伯一家住吧?再说。大姐姐要回去住也是住在原先的屋子……”
“闭嘴!”冯素清粗暴的打断了冯慧颖的话,“那屋子可是我自个花钱盖的,哪里有让我腾出来的理儿?娘可说了,只把他们弄回来完事,可没说让我把房子让出来!”
这个蠢猪!黄氏在心里大骂,后来看人群中传来窃窃声,小丫头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的笑登时挂不住,脸上讪讪的。
“三婶,看来爷奶还说出什么章程,回去了我们兄妹几个也是没地方住的,不瞒大伙说,这些日子我爹老是说做梦,梦见我以前的爷奶,说是既然分家了不如改回原来的姓,也好让他们佟家后继有人,不至于对不住先祖,我爹说这肯定是爷奶托梦呢,这几天想着等闲下来了迁坟,顺便该回原姓”
她这是在赌,赌冯家那伙人会不会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一伙人闹个不欢而散,她要是再敢逼他们回老院,那她家也就真的敢改回佟姓,佟涟漪,佟榭雅佟榭淳,怎么听怎么顺口。
如果真的明智的话,现在就别踏出那最后一步,两家面上过得去即可,她也不吝惜施舍出一点薄情给那没多大感情的爷爷奶奶。
一拍两散,估计是他们最不爱看到的。
“小丫头说笑了,都多少年的往事了,咋还能作数,哎,既然你们都不想回去,那我和你爷奶说说,左右老两口难受几日,也就没什么了,以后莫要说改姓这种事了,这不是往咱们心里戳刀子吗!”黄氏嗔怪。
“好,是侄女不懂事,爷奶那边还得让婶子多费心了”两人心知肚明,双双打着马虎眼。
看她们两边也不说搬回去的事了,冯素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嘟囔着问了一句:“咋了,啥也没弄个啥就回去了?”
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拉上闺女归家,只是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家伙,一个闹着要酒方子,一个闹着要时兴的头花。
丢人丢大发了,只能咬牙往肚里咽,看那涟漪丫头脸上碍眼的笑容,她真想狠狠撕碎了,踩在脚底碾一下,但她不能这么做,她能做的只是体贴的被人送到门外,当着众人的面上演着亲亲热热的戏码。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一伙人,涟漪坐在屋子里替自己倒了杯茶,榭雅几个也撅着嘴走了进来,看着满屋子被人倒翻过的痕迹,跺了几下脚,将能骂的话都骂了一遍。
涟漪关好门,觉得总是有些不对劲,这家里在县里卖吃食也有些日子了,这挣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村子里早就有了口风,以为老院的人早就该上门找事,不过能耐下性子等到今天,也算是出乎她的意料。
“慧颖。这些日子,老院那是不是有啥不对劲的?”
慧颖帮着榭淳将散落在炕上的衣裳叠好,闻言沉思了会,略带些迷糊的说:“也没什么不对劲啊,奶奶依旧是整日叫着穷,家务活还是要我和娘干,那几个小的也时常惹事……”
细细碎碎数了一大堆,还是没能说个究竟。
“三叔和三婶,小姑和小姑夫没什么不一样?”涟漪让她努力思考。
“倒是没啥不一样的,就是这些日子回来的越发晚了。还有好几夜都没回来,再有就是那前两天我听见三婶屋里有哭声,好像是三婶哭了,还有,奶那两天也黑着脸。一直想和我爹要钱”
仔细想了这么多,别的就再也想不通了。
估计是三叔缺钱了,干起了打老婆又朝老娘要钱的手段,怪不得这手都伸到她家来了呢。
“以后她们来了也不用多理会,只是面上过的去好了,还有,今天的事都不许和爹娘说”她娘那个暴脾气。知道了还得多生事端。
可是,涟漪还是想的太好了,当天夜里,杜氏并冯通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也没理会家里怎会突然多出的一只不断咬她下摆的小狗,只是撸起袖子不断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已经没事了,你别听榭雅在这火上添油”涟漪瞪了榭雅一眼,示意她出去。
“慢着,回来”杜氏叫住二闺女,“咋的你大姐说话就听。我说话就没人搭理?丫头别怕她,跟娘好好说说”
榭雅朝涟漪吐个舌头,添油加醋的跟杜氏将起了当时情形是多么的紧急,倒是有说评书的潜质。
涟漪轻叹口气,出门找冯通柱说话。
“爹,这家伙放在地上,等明个天亮了我洗”涟漪夺过他手里的丝瓜擦子,一脸不赞同。
知道是姑娘心疼他,冯通柱也没坚持,用她递来的巾子擦擦手,苦笑道:“丫头今个吓着了吧?”
涟漪摇头,只是心里有些心疼她爹,也不知在她们没出现的漫长岁月,他一个人在那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家里,是怎样生活的。
“爹,现在你过的高兴不?”涟漪将脑袋靠在冯通柱的肩膀上,贴心的问。
冯通柱身子猛的一怔,后来很快恢复了正常,对女儿这种贴心的行为心里比喝了好几坛好酒还畅快。
“高兴,爹觉得活了这么些年头,数现在高兴”冯通柱没什么不满足的,儿女俱全,又个个机灵懂事,这是上辈子求来的福分呐,他哪里敢不知足呢。
“那就好,往后,爹也一定向现在这么开心的”涟漪郑重承诺。
“好好好”父女俩难得享受安谧的时光,却不料,突然被脚下窜出来的小家伙打破了氛围,那个叫肉丸的小家伙东闻闻西嗅嗅,就连草叶子都要在嘴里过一遍,察觉没味道了再吐出来。
“这是……”冯通柱紧张的任肉丸在自己脚边嗅。
“它啊,叫肉丸,是小宝自己起的,看它多可爱,涟漪将肉丸抱在了自己怀里,脑袋往后退,避开它的舌头攻势。
“这是谁送的?我怎么没见过这种狗?”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它顶上的毛。
“我也不打清楚,好像是朱二哥带来的,喂了没几天嫌弃它长的丑,后来看小妹喜欢,也就让我们先养着了”涟漪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将这狗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对了丫头,这些日子不少人来咱铺子”冯通柱烦恼道。
“爹,是好事,您愁什么啊”涟漪不解道。
“我看他们穿的不俗,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怎么会专门跑到咱家小摊上吃东西?后来那些人不停的问我,这酒是哪处得的,听我说从别处进的,又不依不挠的问是何处,酿酒人是什么样貌,后来被你娘用扫帚吓跑了”
“虽说是吓跑了,但前后一共问了好几次,都不是同一拨人,我和你娘本来想咱们安安分分做生意,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但是打听的是你,又怕坏你名声……”
看来,褚越前些日子说的果然不假,这不少人都已经打听到他们头上,眼下,也不知自己还能安生多长日子,是不是真的听他的,和那人合作?
“行,爹你也别发愁,走一步算一步,咱正正经经做生意,踏踏实实过日子,别人往咱身上泼脏水都不怕”涟漪安慰道。
冯通柱听完有丝赫然,“你这么小就知道的事,爹还没你看的透”
“哪里,爹是关心则乱,其实爹心里透亮着呢”一家人热热闹闹难得享受了个团圆夜。
夜里,涟漪躺在床上,脑海里想起了那人所说的,个取所得,又想自己要是真如他所说,必须拿出看家功夫,这样才能助他完成所愿,心里不断想着事,倒也睡不着了。
同样,睡不着的不止是她一人,幽幽的只点着一盏等的宅子,二柱不知疲倦的帮主子打着扇子,将厌人的蚊蝇都赶跑。
“主子,你说咱们的计划都完成了,干啥还赖在这破地不走?”
将细毫放在架子上,褚越摇摇的望着远处的星辰,眸子微眯,吐出一口浊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那姑娘必定能助褚家一臂之力”
“那咱们怎么确定那丫头真的会投奔咱们?”
褚越拿过他手里的扇子,自己轻轻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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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制曲
杜氏夫妻自从在县里开了摊子后,在村子里底气也足了不少,又恰逢今年被老院那些人撵了出来,家里也没个土地,所以一大早收拾好就要往县里走,劲头很足。
两人推着板车,又看时辰还早,路上不拘是遇着谁都能闲话两句,等冯氏夫妻走远后,拿着扫帚假意在街上忙活的妇人才停手,羡慕道:“这有钱了日子过的就是滋润,你看那身上的衣裳,以前还带着补丁,现在一水的新衣裳,咱们天儿不亮就得往地里赶,怕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苗旱死了,隔着那么远还得提水浇庄稼”
今年不同往年,大旱好长时间,地里的种下的玉米谷子大豆什么都是参差不齐,先不说那浪费不浪费粮食,就是长出来的那点东西,光是交赋税都交不齐,哪里能养活住一大家子人?
后来雨水充沛,又被人鼓捣着将家里多余的粮食尽数卖了去,现在全靠着地里那一茬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哪敢偷懒?
补苗,抓虫,施肥,浇地这些过程一个都不敢省,就怕人家一个心情不愉快,来个减产欠收,开春的时候每户都有男人去挖渠,照着现在的势头,不会是个灾年。
嗨,各家各有自己的过法儿,眼气那也是没法子的,谁让人家坟头的草长得茂盛哩?也说是那先前的老佟家显灵。
涟漪是顾不得别人如何说的,杜氏昨个回来特意交代了,过几日村里冯通柱交情不错的人办喜事,让涟漪去上礼。
村里人时兴的是凑上几个铜板做份子钱,或者在办事那日,来一两个妇人帮着忙活,她家里也没个大人,自己又不合适在亲事那天抛头露面,所以拎上一小坛自家酿的酒,又扯了一块颜色鲜红的料子。
正好给新嫁娘做衣裳穿,去的时候又包了几个铜钱放进红封里作为份子钱,这份礼就是任谁挑理儿,都挑不出个错来。
那办喜事的人家看涟漪说话稳稳当当,又会来事,都夸冯通柱夫妻有福气。
却说黄氏,回家后没能办成事,惹的孔氏一顿排头,又不能说她那少心肝缺五脏的闺女坏事,火气上来了也不能发,只推说是那涟漪那丫头太过于狡猾,又怕大房那家人一气之下真的改回了原姓,彻底没了情分,看婆婆脸色稍微好点又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唤。
孔氏心疼铜板,但也不能不给这媳妇看病,等那大夫来后,才知道黄氏又怀上了,原先那心里的一股气也烟消云散,赶紧扶到炕上,凉水也不让沾。
本来想着让老二媳妇伺候,但清晨天不亮的时候老二就带着媳妇孩子回丈母娘家去了,早起饭也没做,让冯老头发了好一通脾气,他可不管这饭轮到谁家做,指着孔氏鼻子骂了一通。
没法子,只能自个上手操持着家世,那闺女冯素清,每日起来就要吃现成饭,可怜这孔氏每日要伺候老头子不说,还得照顾大大小小一家子,男娃淘气,现在家里又有五个小子,上房揭瓦弄得乌烟瘴气,孔氏又打骂不得,几日内就瘦了一大圈,也是自作自受得来的恶果。
涟漪托人往县里送信,地址正是前些日子褚越留下的地址,几乎是送完信的当天夜里,褚越一行人就又来造访。
亏得涟漪家住的偏僻,附近又少有人家,这才避免了人家的口舌。
虽然来的时候不早,但这次完全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涟漪不能向以往那样将人拦在门外,将人迎到院子里,只是粗粗的把自己所要用的东西跟那人说了说,又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他帮着保密,不能把是自己帮着酿酒的事泄露出去。
褚越沉思片刻,沉声道:“既然姑娘爽快,那我也不磨叽,现在到期限时间还很是充裕,这次层层筛选,参加的又多是各大世家,不是我信不过姑娘,还是请姑娘先酿少许,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这是规矩,涟漪自然是懂得,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虽然前一次黍米黄酒酿的不错,但哪能肯定涟漪次次都能成功?更何况这次不光是北方,就连颍川陈家都磨拳霍霍,扬言要挣个魁首。
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得拿出些真本事让他信服,更何况,褚家不少品酒师傅,这次酿好后,是要先拿给师傅们品鉴,如果真的能上的了台面,才会做为褚家的压轴。
“好,褚大爷是爽快人,我也不能扭捏,先不论成功与否,如果我酿的让你褚家满意,那你先付我三成银子,如果真能侥幸得了您家青睐,误打误撞赢下魁首,那还请大爷遵守承诺,添上那剩下的七成,可否?”
“好!”褚越挑眉,这姑娘也不是贪心的,只是要价千两,对褚家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有心要加上一些,那姑娘却是婉言拒绝。
涟漪要的东西种类不是很多,但个个都要的精细,尤其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酒器,也专程提出了要求。
褚越坐在马车上,手拿着茶杯放在唇前,却迟迟没有饮下那杯酒,而是想着方才涟漪眸色发亮,声音清朗的跟他所说的话。
‘东南多瓷瓮,洗刷净便可用,西北无,则多用瓦瓮,如果是新瓮,要用炭火五、七斤把瓮放在上面,等通体烧红了,再用油蜡整个涂抹,如果是旧瓮的话,用前必须熏过’
正在回忆的时候,车帘外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大爷,你说那丫头是不是专门糊弄咱们?方才还说什么,凡瓮,七月坯为上,八月为次,余月为下”
“咱们还得专门给她找七月坯的新瓮,这还不算,还说什么涂瓮的材料也要讲究,牛羊脂最好,不行再用猪油,哎哟,这不是耍着人玩嘛,我也没见咱家酿酒师傅用的瓮多稀罕啊,怎的偏到她这,事就这么多了?”
褚越不语。
“大爷,您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
“二柱,你说,下次送东西的时候让你来,也请那仙姑帮你算一算,将来你这有几个儿子几个闺女,多大年纪寿终正寝?”褚越轻抿了嘴茶水,如是道。
二柱猛的停住了话题,想起以前那姑娘报复起人的手段,双手合十,嘴里念叨出声,半天后褚越才听得清楚,原来嘟囔的是,得罪了仙姑是他不是,还请仙姑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像方才所说的一切,都被涟漪听在了耳朵里。
这事已经告一段落,褚越留下一个得力管事在大兴县,专门办理涟漪所要的东西,自己则是趁夜出了城门。
涟漪应允了别人,却是比别人更加繁忙,明人高濂曾说过,‘造酒美恶,全在曲精水洁,故曲为要药,若曲失其妙,酒何取焉?’这就是说,造酒最要紧的是水干净,曲精细,若曲不好,那酒造出来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想了一个晚上,涟漪才决定这次酿米酒,毕竟这次大意不得,先不说各家师傅本事,就是单说那皇帝祭祀,这可是容不得一点马虎。
黄酒盛行有一段时间,米酒却鲜少在世面上流通,不是口感不好没人买账,而是技术有限,摸索出来的也只是皮毛,难得精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