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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病人,我偷、偷偷人这事和他没关系的。”
沈万年顿时想踢死他的心都有了。
这一两年有关章和帝乱七八糟的谣言就没断过,又是招|妓事件,又是惹上不干净的病,还有不是太后亲生子,总之花样之多,各层次涉猎之广超乎人的想象。
皇宫太医院什么御医没有?
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偏偏领着心爱的贵妃和心腹太监来这么个七弯八拐的小胡同瞧病,这要是没有点儿说不出口的秘密**之类的,沈万年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发达的大脑。
问题是大家都不说,当没这回事就过去了,这死郎中扯脖子一嚎,他就算在皇帝那儿挂号了,想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这坑爹货!
沈万年硬着头皮上前一拦,站到捕役和皇帝中间,“这位是我刚才抓董峻那死胖子时伸手帮过的……兄弟,是个热心肠,和这案子没关系。”
众衙役都与他交好,一来他这国舅爷身份说出去怎么都带感,家世在地儿摆着。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没半点儿架子,为人豪爽。又是个热心肠,只要有困难找到他。他是有几分力使几分力,尤其在钱财上就没堵过人嘴。
如果旁的事,沈万年说出口了,他们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但问题就在于他家知县自从打了永昌侯府的人得了当今圣上嘉奖,办起案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儿细枝末节都是死抠。
要不然也不会那个董峻一说陈家媳妇有七八个相好就把人全派出来抓人,连个笔录都没取完。
“沈老弟,不是弟兄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家大人他那里不好说。”满脸落缌胡的高壮男子似乎是这里面领头的,一脸为难地道:“这几个人先是你抓人的时候出现,和董峻也交过手吧?转脸又到了嫌疑人……”
“我不是嫌疑人,我就和那女人睡过一次。”江湖郎中不等说完,他家胖婆娘上前抡圆了胳膊狠狠往他脸上一甩巴掌,声音那叫一个振聋发聩。
“你偷人还偷出光荣来了,你在这儿嚎什么!你嫌老娘不够丢人是不是?!”
院子里那十来个人都是两方的亲戚邻居,一看衙门上门儿了一个个都不敢吭声,溜溜贴墙角站了一排。
“咱们要抓的是嫌疑人。和陈家媳妇相好的相关人,这位郎君纯粹是路过,又不是出现在案发现场。”沈万年上前拍拍落缌胡的后背,桃花眼一眯:“你还不相信我这眼睛毒。要是作奸犯科的,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落缌胡犹豫,从沈万年手劲儿上就能感觉出来。他是管定这事儿了,如果这次不给他面子。两人肯定是要闹掰。
当下咧嘴一笑:“既然沈老弟这么说了,老哥哥肯定是相信你的啊。那。是不是留个姓名住址,如果大人那里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去你娘的交待!
沈万年现在是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偏这死人脑瓜骨听话不听音儿,认准一门儿谁也拉不回来了,他漂亮的眼珠子一瞪,正想发飙骂人,却见站在斜对面男装沈如意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然后食指和中指勾成一个圆放到耳朵上。
……沈万年酥地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在少年时顽劣不服管教,每当做错了事被父亲知道,家里人都忙着给他通风报信,正巧他回来被堵住,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暗号给他。
这个动作分明是大妹和二妹向他示警,父亲已经全部知道,让他不要再死鸭子嘴硬固有动作。
摸头上的发钗则是‘你死定了’。
他确定那不是她的无意识动作,她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分明是在示警……
可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暗号?
沈万年整个脑袋都成了浆糊,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沈如意五岁之前常和沈万年混,他带着她撒尿和泥巴,掏小鸟的窝,玩的不亦乐乎,后来是家里大人实在看不过眼,眼瞅着就让他给带成粑粑孩儿了,才把俩人隔开,就是她让亲娘带回去琴棋书画一顿补,也没把俩人感情补没。
她一打眼,看他似有若无的尴尬眼神,紧着劲儿的帮忙说好话就知道他肯定是认出了这是皇帝,不过场面尴尬强忍着只作不知。
问题是他一味的替皇帝出头,皇帝那脑袋瓜转的快,指不定就看出来。
如果那江湖郎中没一嗓子嚎出来皇帝是他病人还好,就这么一喊,别管沈万年想没想歪,皇帝本身对这敏感,肯定是连他都记恨上。
她好不容易逮到他看过来的机会,趁皇帝不注意给他示警,告诉他戏别过了,此地无银反而露了行迹。
谁知他倒是不伸头了,愣眉愣眼地瞅她,眼珠子都要掉地上黏她身上了好么。
“沈国舅一味地看我内人,不知是何意思?”萧衍走上前挡在沈如意前面,目光阴森可怖,看的沈万年后脖梗嗖嗖冒凉风。
“王大哥问你们住哪里,我这不是等着尊夫人说呢吗?”沈万年收起心底的疑惑,聚精会神对付眼前这位难搞的主儿。
萧衍青着一张脸,嘴角噙着冷笑。
如果不是带着沈如意,他早不理这烂摊子自己个儿走了。
“哦?却不知这是哪里的规矩。问话只看着女子问?”
若说在京里当差不好当,尤其他们这种不入流的衙役。随便大街上撞个人都可能和哪家大门大户有着七弯十八拐的亲戚关系。工作久了的,在没弄清来人的身份背景前绝对不敢吆五喝六。更何况眼前这位气势凌人,不管衣裳气质那都不是一般人。
可偏偏就有缺心眼儿,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大喝一声:
“怕看你别往外领啊!衙门问案自有衙门的规矩,还轮得到你推三阻四的!”
看样子那人扯脖子还想再喊,却让萧衍一眼扫过去,被他眼底冷冽的气势给吓了回去,默默地打了个寒颤,硬梗着脖子道:
“你不要以为你有权有势我们就怕你。我家大人可是奉御旨连董家……皇亲都敢打的!”
“呵呵。”陈槐表示去你娘。
再这么闹下去,皇帝的情绪眼瞅着分分钟崩盘,到时候闹到不可收拾的场面,大家一翻两瞪眼,全特么完蛋。
“不过是问住址嘛,我们住在福来客栈天字甲一号房,我家郎君姓严名肖。”他看向沈万年,“如今,我们郎君可以走了吗?”
严肖。萧衍,果然是皇帝没错。
沈万年默默地觉得他的好日子的确到头了。
“听你们说话都是京城口音,却是住在客栈?”落腮胡突然开口,粗眉拧着。“严小郎君不知在京城可有府邸。祖籍何处?”
沈万年想死。
怎么就没个完了呢?
到最后他们作的死,都要他来承受啊!
陈槐脸一板,“这位差爷。你问我们地址,地址也留了。我家郎君不过是体恤下人,知我陈年旧疾。来找这个郎中瞧病,至于追根究底没完吗?我们犯了什么错?”
真是大晋好奴才,顶岗顶的这叫一个快,正在点子上,沈万年暗挑大拇指。
司礼监秉笔太监再牛再得圣宠,能得当今皇帝和贵妃俩大擎天柱陪着出来看病,他分分钟可以去死了。
陈槐说完,冲丑郎中去了。
“我虽不才是个下人,在你这里看病,也是付足了诊金的。说好的包好,绝对不漏露病人**呢,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来,你让我面子上往哪搁?”他目光阴冷,把丑郎中看的直打哆嗦。
“我希望你做为一个郎中要有职业素养,否则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平安无事出来,我也要到衙门告你。”
丑郎中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浓浓的警告。
“你放心你放心,人不是我杀的,我一向救人,绝不杀人,所有到我这里看病的我都不会漏人私隐的。”他眼睛不敢看萧衍,这个平日笑眯眯的下人,他也不敢看,一双鱼泡眼只敢瞅着地,点头如捣蒜。
沈万年暗自松了口气,高声道:“好啦好啦,赶紧带嫌疑人回去吧,蒋大人该等急了!”
落腮胡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只道沈国舅见多识广,许是认出了这达官贵人不好明言。与此案无关倒罢了,却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得罪了沈国舅。
只是,严姓……莫不是与户部尚书严世贞有些瓜葛?
各人心思各异,沈万年总算把这事儿给挡了过去,只管押人。临走时冲着皇帝一抱拳,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地道:“小郎君……小兄弟别介意,实在是我这人有点儿愣,眼神又不大好使,刚才真不是盯着尊夫人看……海涵,见谅。咱们……后会有期吧,在城西有事儿的我沈万年,绝对好使。”
眼看着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幽深,沈万年也扛不住装傻充愣了,手一摆,颠颠几步跟上衙役往胡同外就走。
边走还边琢磨皇帝身边那位莫名其妙地跟他打暗号。
初时他没反应过来,后来让陈槐一打岔,他倒是回过神来,那真是在提醒他不要戏过了,当时他是恨不得送佛送到西,立马把皇帝给遮掩过去。但现在回头一看,皇帝近几年阴晴不定,心思极重,他这过份明显的回护落皇帝眼睛里,指不定就看出他认出他来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暗号?
为什么会给他打这个暗号?
沈万年强咬着牙才没回头探寻一番。
皇帝的敌意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他再回头一看,基本在皇帝那儿就作实了他对男装美人心存觊觎。
可是走出这个胡同,他很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原因了……
胖婆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抹着眼泪追出胡同,跟着衙役去了。院子里的亲戚邻居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沈如意跟着皇帝站了许久,那张俊脸阴阴沉沉始终不见缓和。
事关他的声名,如果单纯从江湖郎中这儿传出风言风语,那他不予置评也就罢了,可若佐以沈万年亲眼所见证实呢?
天知道沈万年到底认没认出他来。
便是现在没认出他,也并不代表将来没有见面的机会。
“陈槐,你见过几次沈万年?”萧衍皱眉。
“回陛下,两次。一次是您大婚,还有一次是通知皇后死讯。”陈槐垂眸,皇帝素来不喜宴请妃嫔的家人,便是正经宫宴他随皇帝都是坐在高台上,无人敢直面视君,自然也就看不到他。
正经面对面见沈万年,据他记忆唯有那两次。
“你觉得,他可认出你来了?”
沈如意笑了,“陛下无须多虑,如果他认出来了,还敢和你称兄道弟的吗?还不得谨小慎微地恭迎陛下?”
萧衍扫了她一眼,眼神幽深。
沈如意顿时呼吸一窒,皇帝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分明是怒到极致,下一招就是找人泄愤了。
“找你的心腹人盯着这案子……”萧衍话没说完,陈槐已经明白了。
“小人回去立马去办。”
“现在就回去吧。”
萧衍让这案子一搅什么心情也都没有了,出宫前想好一系列的安排全部作罢。三人默默走出了胡同口,此时天空艳阳高照。
沈如意让皇帝那一眼看的心有余悸,也不敢上前搭话,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按原路返回,又走了一会儿,才看见随他们出宫的车夫赶着一辆枣红马车过来。
好在皇帝气归气,还是体贴地把她一把抱上车,他才迈开大长腿紧跟着上车。
想来租的已经是马车中相对好的来,车厢内软软香香,铺着倚背,虽不及骑出宫那辆外表简单内里奢华,也算是不错的了。
沈如意得寸进尺,当皇帝抱她上车就是妥协了,上车就把他拉到软被上一靠,整个人偎进皇帝怀里。
只听外面陈槐小声怒道:“怎么才赶过来,这么久你去等着母马下崽啊!”
车夫声音更为尖细,也压的低低的。
“不是小的慢,是咱们刚才在路上遇到那个偷人的jian夫,公公还记得不?租车行老板也和那小媳妇有一腿,衙门派人去抓,小的好说歹说,付了双倍的钱,他家婆娘才出面租给小人,要不然就要抹脖子上吊了。”
他叹:“咱租辆车还救了人一命,皇上果然金光护体,神仙保佑,普度众生啊。”
沈如意抬头,看皇帝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未完待续。。)
143 打个嘴巴给个甜枣
不忙着上吊,接着开门做生意也能算作皇帝的功德,此车夫的溜须拍马已经自欺欺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了,沈如意自愧不如。
估计陈槐在车外听着也是膈应,又不好当皇帝的面骂下边人‘你丫纯粹扯犊子’,这不是就等于骂皇帝根本没甚功德,他就是倒霉催的出宫才会遇到这么一起女干夫淫|妇案么。
可能也是陈槐的表情太过凶猛,骇的车夫半晌嗑嗑巴巴地才道:“小、小人说的句句、句都是真心话啊。”
陈槐好悬一口气喷出来,特么这货算是白提拔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里面他陈槐不是那么想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沈如意的幻听,似乎听到几声磨牙声。
自从上了马车章和帝就再没说过话,沈如意窝在他怀里,他倒是不抵触,抓起他的手玩儿他仍是没有半点儿反应。那脸分明是阴沉的都能挤出水来,可是向他示好,他又完全不是躁郁的样子。
据以往的经验,皇帝如果是生她的气,瞧她不顺眼,肯定不带考虑里外有多少人,还有她的面子,以及他的面子问题,分分钟各种打脸、折腾。至于喜欢之后……
“陛下在生谁的气啊?”
噗!
陈槐在车外赶紧捂嘴,好悬没乐出声。
他们这位宫里出了名挂了号的大奇葩果然不走寻常路,单刀直入就往皇帝心窝子里捅。
不过,根据他多年来伺候皇帝的经验,不得不说。对待这位少年帝王还真就这招最有效最管用。
人家那是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的,前有貌似忠厚实则狡猾至极的活泥鳅先帝爷手把手教。中有一堆插上长毛尾巴就是千年狐狸精的太子三师言传身授,后面更与人精里的翘楚内阁大臣斗智斗勇。实战经验丰富。
看似喜怒无常,智商堪忧,那也是让病给磨的心烦气躁,搁前几年那是外表纯良,心如明镜,一眨巴眼睛就一个坏主意。
他自己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要是哪个真把他当傻瓜糊弄,那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蜇他个满头包不算完。
姜贵妃这简单粗暴的款式。正好称了皇帝那颗复杂多变且波谲云诡的心。
萧衍凤眸微垂,正在想如何打发了沈万年,也没想到沈如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开门见山,倒叫他颇为意外。
“你。”
沈如意蓦地瞪大了眼睛,这回答简直太直白了,
“我?”她食指回指自己,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该烦心的事还好多呢,例如最近大臣们提出的精兵简政。削了他皇庄不少人手,再例如今天那位快嘴丑郎中,是不是能守住秘密,别给皇帝那难以启齿的病兜了底。
她在万千给皇帝找堵的人事物里实在排不上号。要不要把她看得这么重啊。
就是看了沈万年几眼,也让沈万年看了几眼,至于的吗?
萧衍见沈如意流露出莫名委屈的表情。眼底的阴郁总算散了些。
“朕逗你的,你居然也当真。”他回握了下她的手。轻声问道:“青青,你觉得沈万年这人怎么样?”
皇帝莫不是想要沈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