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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合力将火场中的一个孕妇救出,又亲眼看着那新生命在废墟上降生,她看着那新生的婴儿,竟悄悄地落下泪来,表情是那般的丰富生动,或哭或笑,短短的时间内迷醉了他的心。直到她打马离去,从牧民们的呼声中,他才知,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天机子’的弟子,‘苍山三英’中的玉清娘。他狂抽身下骏马,追了上去,那倩丽的身影进入眼帘,也同时听到了欢快入云的歌声。
她悠悠扬着马鞭,秀发在风中轻扬,歌声如天上的云雀在婉转啼鸣,那般欢悦,哪象刚经过烈火的生死考验,仿似刚从郊外踏青归来的少女。
他策马追了上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她发觉后策马疾奔,他却紧紧相随,一灰一白,两匹马儿,在苍山的草原上追逐了整整半日。
她被他追了半日,似是十分羞恼,终于漫天星光下抽剑与他激斗,当她怒骂 ‘登徒子’时,他发现她发怒的样子也是如此可爱。她的身手并不及他,他期待着能看到更多更丰富的表情,总是在要胜出的那一刹那稍稍收招,待她大汗淋漓时,才轻轻点上她的穴道。
她的泪水如珍珠般晶莹,神情却有着小牛犊一般的倔强,尽所知道的话语来骂他,骂声都是那般娇蛮可喜。
他微笑着,嘴里说着调侃的话掀开了她的裙裾,眼见她羞愤得要晕过去,却从怀中掏出伤药轻轻地替她敷上先前腿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
她的骂声渐渐低了下去,眼中也闪过感激的光芒。他又替她手臂的烧伤处敷上伤药,眼见那脖颈处似也有烧伤的印迹,便待拉开那衣衫。
叶天羽和慕少颜却于那时赶到,以为他欲行不轨,三人展开了激烈的决战,他以一敌二,自是落于下风,她穴道得解,笑吟吟地站于一旁,直到他狼狈不堪,屡受轻创,方才出言制止了两位结义兄长的疯狂攻击。
这一战,他与‘苍山三英’惺惺相惜,结为知己,四人带着一群少年,在苍山纵横驰骋,放马青山,畅游雾海,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长于武将世家,自幼受到严酷训练,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他这才知道,原来也有这样纵情欢歌的快意人生,原来青春岁月也可以这般漏*点飞扬。
他渐渐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与看其他人的目光有些不同,她在别人的面前可以娇纵野蛮,但唯独在他的面前却总是有些羞涩无语。
他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竟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她,想看到那或笑或哭或嗔或羞的种种表情,自己,真的是喜欢上她了吗?
但他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到苍山的目的,自己的心,不可能永远留在苍山,他有惊天的理想与抱负,千疮百孔、一分为二的国家在等着他,对他抱有极高期望的简氏家族也在等着他。半年过去,他终取得叶天羽的信任,将‘天机子’留下来的兵法诸策都细阅了一遍,并在心中暗自警惕:看来日后,若要得这天下,只怕叶天羽将是最强的对手,而苍山这帮兄弟们如若放到战场上,更是一员员猛将,若是齐心协力,定会天下无敌。
他观察了很久,巧妙地在叶天鹰与慕少颜等人之间制造着矛盾,埋下了日后令这些人决裂的种子。
只有在与她相处时,他才能放下一切心机,二人徜徉在林间,驰骋在草原上,静静地听她歌唱,默默地看着她情意日浓的双眸。
那年的四月,他终向叶天羽等人提出要辞别而去,她凄迷的泪水洇湿了面颊,身形奔入大雨之中,消失不见。
弟兄们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他的心中却渐渐明白。大家分头寻找,终让他在雾海边的那个石洞中找到了默默饮泣的她。
四目相对,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他读懂了她的心,她也明白了他的情意,少女情怀,男儿血性,二人在那石洞中呆了三日,三日的海誓山盟,三日的缱绻痴缠,她把自己交给了他,他也凭着绝顶轻功,在那石柱上刻下了最重的誓言,还将祖母遗下的玉佩赠给了她。
漏*点过后,她求他不要离去,留在苍山,那目光是那般不舍,差点就动摇了他的心,可他,终选择要转身离去,只能给她一个诺言:待回家禀明父母后再回苍山接她。
她只得去求叶天羽,说想送他到容州,顺道去看看容州风光。叶天羽对她极是宠爱,自是一口答应,就这样,这群意气风发的热血男儿联袂下了苍山,从此一入红尘,再无一人能回到那青山绿水,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容州一行,叶天羽等人竟被和国皇帝看中,招入军中,他知大事不妙,如不趁着叶天羽尚未掌控和国军权,先行实施自己的大计,只怕会再无一统山河的机会。
他决意早早离去,却被她苦苦痴缠,万般无奈下,二人在会昭山结庐亭对天而拜,结为夫妇,他好言劝慰于她,道家规森严,需先取得家中原谅后再来接她,方挣脱牵绊,赶回庄国。未料回到庄国,病重的父亲就要他与赵氏联姻,赵氏是与简氏同掌庄国兵权的武将世家,只有与赵氏联手,才有可能实现简氏家族夺权的梦想。为了理想与抱负,为了一统山河,他终将她的身影压下,迎娶了赵氏为妻。
正在简赵两氏筹划逼宫大计之时,她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带来了一个让他欣喜万分又颇觉为难的消息:她,有了他的骨肉。
赵氏善妒,她又性格刚烈,他不敢说出自己已成婚的事情,只得将她安置在了另一处地方,不料被赵氏得知,带着人马逼上门来,他怕功亏一篑,不敢得罪赵氏,只得命人煎了一碗堕胎药端到她的面前。
他期盼着她能乖乖地将那药喝下,因为那药,并不是真正的堕胎药,只是能令她流一点点血而已,他想着这样能瞒天过海,先将赵氏哄走。
但她的眼神是那般空洞绝望,竟不看向自己频频使出的眼色,她的嘴角渗出夺目的鲜血,那凄厉的叫声让他心惊胆颤,眼睁睁看着她血染青裙,杀出重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更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多日之后,他竟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个已近成形的死胎,她竟还在信中冷冷地告诉他,这个死胎就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是她用木棒生生击打腹部流下来的。她怎能这般烈性?他再不对,她怎能这样对待他的孩子?他几近疯狂,切齿地痛恨着她,却也于这一刻,发现自己竟然是深深的爱着她。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光,他将爱与恨埋在了心底,夺权、逼宫、登基,终率领大军向和国进发。他也知在这段时日,她逃回和国,回到叶天羽军中,从军、抗敌、激战,在与西狄人的战斗中一剑守关,被和帝封为‘霓裳将军’,他听到她的消息,总是冷冷一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踏平和国,将她擒获,问问她,为什么要那般狠心对待他的孩子?!他还想着要将她永远地锁在自己身边,为自己生儿育女。
当成功逼反慕少颜,兵临容州,她于烈火中出现在容州城头,他却发现,她好象已经忘掉了自己,她痛斥着自己,似在痛斥着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她的目光掠过自己,却不起一丝波澜,难道,她竟真的将自己忘记了吗?
他不甘心,立誓一定要将她抓住,问个明明白白,不料她竟突破重围,带着和国太子与公主逃走,他一怒之下,终屠城三日,血洗容州。
当听到她带着昭惠公主前往龙城求援,他明知慕少颜可能有问题,仍置叶天羽大军于不顾,亲自带着几万精兵去追捕于她。
龙城一番血战,她和昭惠公主被逼至绝路,她浑身是血,将那幅《寒山图》投于烈火之中,并冷冷笑道她已参破画中玄机,如想得到宝藏便来追她,她是想保昭惠公主吧。他自然是要追捕她的,昭惠算什么,他的目标是她。昭惠,自有手下去追的。
他亲手将她擒获,但她傲然不屈,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是那般不屑与蔑视,这让他怎能忍受?!他只想看到她向自己求饶,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怕她再次逃走,他终狠下心来,亲手废掉了她的武功。
那一夜,她得知叶天羽死讯后,假装晕厥,趁人不备,逃了出去,他追到悬崖边上,眼见她决然要跳下去,恐惧万分,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舍不得她,多么的深爱着她,他苦苦地求她不要跳,求她原谅自己,还承诺要让她做皇后,可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会遭天谴的。”便纵身跳落悬崖。
黑夜里,她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从此,他永远地失去了她,从此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做着这个寂寞的帝王,用寂廖的眼神俯视着芸芸众生。
二十五年来,他做着他的帝王,平定局势、开疆拓土、励精图治,终使这东朝帝国国力渐盛,他也经历了数次政变与宫斗的危难,将一个个潜在的谋逆者铲除殆尽,并最终将在心底痛恨着的赵氏连根拔起,雪了当年被逼之恨。
将赵皇后赐死的那一夜,他仰望夜空,清娘,你看到了吗?拆散我们的人,我终将她除掉了,为什么,你要那样决然离我而去?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赵氏已除,内政渐稳,他却愈发觉得孤单与寂寞,后宫妃嫔,皇子公主,都是带着谄媚的笑望着他,虽然都是他的亲人,却无一人似她那般真心待他,再无一人,带给他如那段岁月的快乐与幸福。他也日渐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慕藩未撤,继承人一事也犹豫不决,外忧西狄未除,他感觉有些厌烦和疲倦,这个宝座坐得这般的累而无趣,当初,为什么要放弃那么美好的东西来换取这个宝座呢?
可再烦再累,他还得撑下去,自己总不能拱手将这片江山让给别人,也不能在晚年再遭受政变与宫斗,他冷眼看着慕藩与西狄决战,冷眼看着辰儿费尽心机谋取那个太子之位。午夜梦回,他也时时在想,若是时光倒流,岁月重来,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皇陵建成的那日,他站在紫极门前,忽然发现,原来人死后,不管贵为帝王,还是贱如草民,再无分别,都是躺在冰冷的地下,占着那小小的一方土地。
他也忽然很羡慕那些平民百姓,恩爱夫妻,死了之后还可同葬一穴,永世相伴,自己死后,会有谁相伴呢?在他心目中,她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真正愿意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可是却尸骨无存。自己生前寂寞,死后也是孤家寡人,难道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直至那日,看到辰儿握着的那半方玉佩,问清一切来龙去脉,他才知,她竟得逃大难,她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后来又去了哪里,嫁给了怎样的一个人?她现在是真的死了还是依然活着?她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慕少颜军中呢?
正文 四五、夜会
更新时间:2010…7…12 10:07:49 本章字数:4889
蓝徽容的歌声袅袅散去,皇帝仍负手而立,目光悠远,整个人如痴呆了一般,默然无语。良久,他方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凝望着蓝徽容,和声道:“只要你嫁给辰儿,以后将会是这东朝帝国的皇后,你还不愿意吗?”
蓝徽容直视皇帝面容,轻声道:“皇上,也许皇后这个位子是世间许多女子向往和追求的,但绝不是容儿所想要的。”
皇帝看着她面上坚定之意,忽然想起清娘跳落悬崖前那冷冷的一眼,这个孩子相貌只有三四分象她的母亲,但骨子里的那份刚强、性格中的那份倔强却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她与她的母亲,竟都是这般不屑于这个皇后之位,自己辛苦谋来的万里江山,在她们眼中都如粪土一般,皇帝忽然有些愤恨不平,缓缓逼近两步,凌厉威严的眼神直逼向蓝徽容:“朕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就这般不领情?!”
他这两步逼来,蓝徽容顿觉如同巨浪涛天,狂风扑面,浩浩荡荡,沛然无匹。她早知皇帝武功傲视宇内,却也只是听说,这一刻,亲自感受到他的内力如同无边无际的巨网,将自己牢牢的罩住,毫无逃脱的可能,才知自己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就是慕王爷和莫爷爷,只怕也不及他。她索性放开心神,不去与这巨浪抗争,豁了出去,话语平静无波,却直刺皇帝心窝:“皇上,容儿敢问您,不问过我的心意,强行赐婚,逼我上京,现又扣我蓝氏族人,这就是为我好吗?!皇上赐恩于人,就从不管那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恩赐吗?!”
“皇上赐恩于人,就从不管那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恩赐吗?!”
蓝徽容这句话说得并不重,但皇帝却感觉如同有把尖刀直刺心窝,他威严的面容渐渐有些失色,罩住蓝徽容的内力也为之一松。
那一年,她目光空洞绝望,看着那碗堕胎药,凄厉的声音令他心惊胆颤:“多谢你的恩赐啊!”那一夜,他亲手废掉她的武功时,她疼得在他怀中剧烈颤栗,面上却只是冷冷笑着:“多谢你的恩赐!”
一直以来,他有着显赫的身份,卓绝的武功,惊世的才华,他傲视群雄,睥睨天下,除却她,除却叶天羽,再无一人能入他眼,他行事做人,只问己心,从不去管他人如何想,可今日被蓝徽容这样一问,他隐隐觉得,原来自己认为对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湖风依依吹拂,二人一片长久的沉默,一只白鹭从湖边掠过,皇帝袖中忽然发出一道劲气,倏然不见,白鹭哀鸣一声,落于湖面,扑腾挣扎几下,垂头倒于水波之上。
蓝徽容有些不忍,可也知此刻不可示弱,淡然一笑:“皇上好内力!”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阵,仰头大笑:“有趣,有趣!朕可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容儿,你就进宫陪陪朕吧,嫁不嫁辰儿,朕给你一段时间考虑!”
蓝徽容心念急转,微笑道:“那还请皇上放了我的族人吧,容儿愿意进宫陪伴皇上。”皇帝呵呵一笑:“朕看你的族人住在那里倒是挺惬意的,只怕,你现在想让他们回容州,他们还不一定愿意回去。”说着向林边走去。
蓝徽容跟在他身后,想起蓝家众人谄媚之相,略觉烦心,忍不住轻声念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皇帝大笑着道:“朕倒是知道,这鱼嘛,只要有饵,是一定会来上钩的!”“皇上错了。”蓝徽容微笑道。
“我?!”皇帝立住脚步,转过头来,颇觉有趣:“朕倒想听听,朕错在何处?”蓝徽容经过前面一番试探,心中有了计较,面上露出怅然思念的神情:“母亲曾和容儿说过,鱼儿纵是会被鱼饵所诱,但只有水,才是它存活的根本,为了饵,而离开水,鱼儿必会丧命。就象人,为了一时之利,而放弃根本的恩情道义,迟早会自食恶果,遭到天谴的。”说到最后一句,她缓缓而又有力地念出‘天谴’二字。
皇帝双手微抖,蓝徽容这话直击他心灵最脆弱的一处,更何况这话,又是由清娘所说。他年轻时,从不相信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之类可笑荒唐的话,可年纪越大,在这孤独的皇位上坐得越久,长夜寂廖时,凝望自己那双沾满血腥的手,他竟越来越有一种恐惧,害怕自己会受天谴。他梦中时常出现清娘跳落悬崖前那冷冷的一眼,那冷冷的一句‘你会遭天谴的’,惊醒后,纵是内功精深如他,也要冒出一身大汗。
所以,在得知清娘还有个女儿后,他就想着要让她做太子妃,隐隐地,他也觉得这是在赎自己的罪孽,只是知道慕少颜可能不会放人,而清娘的女儿只怕也视自己为仇,所以才让辰儿施计强行将她带回京城。
未料她竟借死脱身而去,他心中有许多疑问未解,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