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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西辞却大大咧咧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手中握着一个果子上下扔了几次,脸上全不复从前的冰冷,反倒带着几分自信的笑意道:“王爷想要我的命,恐怕还办不到。”
气势。强大的气势。无声胜有声的气势。
叶西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释放身上雄浑的内力与威压,反而将那些练武的气息尽皆隐藏起来,一瞬间,他变得极为不起眼,仿佛融于天地之间的气质,叫云王的瞳孔一缩,瞬间防备了起来。
就在刚刚,云王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将要入土的老人,明明那样的年轻气盛,虽看起来不壮硕,但却也看不出一丁点的瘦弱。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何在那一瞬间将自己变得如同将要腐朽的朽木一般?
且这种感觉瞬间而逝,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你甚至都会怀疑之前的感觉是否是一种错觉。
这是武功能做到的吗?
即便对方武功高绝,可这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质,也是可以随意改变转换的吗?
叶西辞不知道云王心中的惊悸,若知道,他也只会回答一句:不能。
武功的气息可以隐藏,但却不能改变人本身的气质。
能改变气质的东西不叫武功,叫演技。这个,可是他家娘子专门给他特训过的。他自信方才做的还不错。
云王意识到,这次恐怕是他看走了眼,遇上了个不好对付的人。别看对方年轻,论年纪,他都可以做对方的爷爷了,可是对方在他面前没有一点的不安,看似处处破绽,实则毫无破绽。
如果他刚刚选择直接动手,现在被打倒的人是谁还不一定。
虽然他对叶西辞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并不曾见过,也就无从而知,但是,云王却有一种感觉,跟对方拼武功绝非明智之选。特别是……
云王将目光投向了叶西辞手上戴着的那枚凤凰涅槃展翅的奇怪的扳指上,多年来救过他无数次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小的东西,很危险。
云王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迅速的便决定了先放软一些态度试探一番再说,但是,脸上却绝不能表现出示弱的感觉。于是他背过身去,也不怕叶西辞突然偷袭,道:“叶公子不远千里来到大周,又接近昙儿,是为了什么?”
叶西辞也不得不佩服云王的大胆。将后背对准敌人其实最是危险。特别是面对他这种武功高强之人,如果他愿意,即便此刻出手击杀云王怕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若是想要毫发无伤从容离开云王府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正所谓,大侠在强,他也怕群殴。像是云王这样的身份,府中必定是有私军驻扎的。想要杀了人后潇洒离去,恐怕要费一些周折才行。
且这与他此来的目的不符。
他现在固然能够击杀云王而后离去,但是,云王就算死了,也顶多就是给蒙王让了位置而已。且因为蒙王和老皇帝等人以后定然会更加警觉,再想找到弄死他们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相比起云王的死,他更加希望的是老皇帝魂归西天。只有老皇帝死了,大周才能乱起来。水浑了,自然就方便萧入下水摸鱼。
“接近萧昙的目的,此时此刻,王爷已经替我完成了。”叶西辞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恶意。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愿意在陌生人前笑。但如果是战略需要,他可以随时变换任何的表情。就如同笑语所说的,在人生的这个戏台上,这是身为演员必须要有的觉悟。
“你是为了见本王?”云王一愣。他本来也猜测到了一些,可是从对方的口里得到了证实,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对方的目的所在。
一个敌国王爷家的世子,跑来天都城,接近他的孙子,却说一开始就是为了见他?
“王爷何必大惊小怪?就在方才,王爷不早就猜出了我的目的?”叶西辞可不相信云王是个愣头青。他方才说话的语气真是假的要命啊,还当别人听不出来?
“你与本王乃是敌人,不远千里来见本王,总不会是叙旧?”云王看着叶西辞脸上的讽意,倒也不觉尴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换了个话题。
我也得跟你有旧才能叙不是?
叶西辞心中默默的嘀咕了一句,也是深谙变脸之道,立刻变作高深莫测之态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此来大周,其实是想和王爷做笔交易。”
“哦?说来听听。”云王似乎还真对这交易有了几分兴趣。
“王爷想不想当皇帝?”叶西辞问道。
“自然是想的。”云王毫不遮遮掩掩。他当然想,做梦都想。为了当这个皇帝,他从小时候就开始严格的要求自己,机关算计,费尽心机,几十年了,白头发都冒了出来,但是却连个太子都没当上。
他和蒙王争夺不休,谁也不让谁,不就是为了这个皇位?
这个时候要是还否认,未免也太愚弄对方的智慧了。
“可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皇帝?”叶西辞冷笑一声。
云王瞬时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语气就那么像是幸灾乐祸呢?
“一步一个脚印也走了几十年了,本早该是君临天下的其实都要被磨平了。可你们老皇帝却依旧身强体壮,说句王爷不爱听的话,可能等到王爷都老的不能动了甚至是死了,您那位好父皇却依旧稳稳当当的霸占着皇位不放。要等到自己亲自穿起龙袍戴上皇冠坐上龙椅那日,还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算叫王爷成功的等到了老皇帝驾崩那一日,真坐上了天子的宝座,可年纪已经大了的王爷又能在那个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做几年?拼死拼活,机关算尽几十年,却只能为子孙后代做嫁衣,王爷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叶西辞的语气平静,却极具诱惑之力。他话里的意思云王都懂,但是,却不代表云王就会被急功近利冲昏头脑。
“叶公子这番话是想要表达些什么?”云王冷笑。
叶西辞也同样笑着,道:“王爷就不期盼你父皇早日归西?等别人去做有什么意思?亲自动手送他一程如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你想造反?
云王不得不佩服叶西辞的大胆。在一个儿子面前,撺掇人去杀自己的父亲,他就不怕捅了篓子事情传了出去,他想逃出京城都是难事。当然前提是他的父皇知道了这件事。
但他会让父皇知道吗?
云王没有回答叶西辞的话,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也切切实实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真的想自己的父皇早些死的,但这些话绝不能宣之于口,要咽在肚子里,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想法,却不能够仅凭猜测便定了他的罪。
但是,叶西辞的提议他不是不心动。只是他无法相信这个人。
他是大承的安王世子,站在国家的角度,他是敌人。但是,也如他所说,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与朋友,只是利益足不足够而已。
若是站在不同国家的角度上,他们确实是敌人。但是,他们又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并非不能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重要的是,他想要听听,这个人究竟有何高见,能够算计到父皇这个多疑的老狐狸。
“王爷无法信任我也是人之常情。”叶西辞见云王不说话,只是笑的有些敷衍暧昧,便知他对他防备甚深。
于是,他说完了这句话,便开始观察起屋子里的摆设,再也不多言。
这就完了?
云王还等着听下文呢,可偏偏叶西辞却不说了。
这让云王很纠结。
然后呢?难道不用劝劝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说的他心动,难道不该如此?
可他为什么就再也不提了?难道他真的是在调侃他不成?还是其实他是谁派来试探他的?
叶西辞也不是不急,但他深知,和人谈判时,要将主动权抓在手中,就不能太操之过急,否则只会叫人抓住同脚,反倒失了先机。
他心里确定,云王对老皇帝的亲情十分淡泊,说这是源于萧家的血统有些过激,但这其中,老皇帝的教育方式绝对要付大半的责任。
再兼之,老皇帝百岁高龄了,却一直霸占着皇位不肯退让。内库里的银子牢牢把持在手中,比国库都丰盈,但却不肯给任何一个亲人使用。武功他学最好的,将那些差一等的交给儿子孙子,除他之外,谁也无法接触萧家传承的最高武学秘籍。他若是已经垂垂老矣,半只脚迈进了棺材也就罢了,偏还身体健康。以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老皇帝最少也能再活个二三十年,还可能更长。而以萧家人对于权势的恋栈,恐怕这二三十年里他还会依旧牢牢的把持着皇位。
这样的人,想他死的又何止是云王一个?
恐怕蒙王、沐王、霜王、宁王等等这个王那个王的,早不知在背地里默默诅咒几个年头了。
“你可知,我若是将你今日之言往父皇耳朵里那么一传,你会有什么下场?”云王很讨厌叶西辞这种态度,处处想要牵制他。
“王爷不妨此刻便进宫与你们老皇帝说上一说,我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去,王爷倒是可以瞧瞧,我能否安然离开京城。”叶西辞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云王心中直犯嘀咕。
“你的目的。”云王神情严肃了些。
“我此来天都城,是为了见王爷,寻共同进退之道。”叶西辞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却偏偏被云王收入眼中。
“共同进退之道?”云王挑眉,道:“你我是敌非友,又有何可共同进退之处?”
“物是人非,世事总是在变幻不休。现在是敌非友,将来也可以是友非敌。”叶西辞的话总是叫人有些莫名。
云王冷哼一声,道:“你既是要同本王共同进退,至少该拿出些诚意,而不是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叫本王去猜测你的意思。”
叶西辞心中暗笑,心说还怕你不上钩?于是正色说道:“王爷需要我的诚意,我又何尝不需要王爷的诚意?若是我将一切和盘托出后而王爷临阵反悔,将事情传了出去,岂非是搬石头砸了我自己的脚?”
“叶公子既如此自信,害怕本王奈何得了你?”云王笑道。
“王爷的激将之法当真是拙劣。”叶西辞冷哼,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笑道:“不过王爷说的也是。我既来了,就不怕王爷出卖。如此,为表达诚意,倒也不妨说说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说着,叶西辞古怪的看了云王一眼,道:“王爷,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就同样想要什么。没人能够抵挡住高处的诱惑,王爷不能,我也不能。”
“你想造反?”云王微愣。
说实在的他没想过叶西辞是想造反。据他调查所得的资料,就没有任何一点事情能看出这个人是想要造反的。
但是,仔细想想,却似乎也是意料之中。
叶西辞身为安王的儿子,也是皇族叶家的子孙。就算真的造反了,皇位还是叶家的,这与外姓之人造反而引发的后果是截然不同的。
“原来王爷想造反。”叶西辞突然一副了然之色。
云王顿时一噎。
这小兔崽子竟然用这样的法子套他的话。
“王爷别担心,我既是想与王爷成为盟友,自是不会出卖王爷。”叶西辞笑道:“只是,王爷的心思我也了解几分,身为平民百姓,或不会有那心比天高的心思,可身为皇族中人,又有几人甘心屈居人下?”
“据本王所知,大承的叶皇对你可是不薄。”云王眼一眯,周身的气势都显得咄咄逼人。
“是不薄。但也仅仅是不薄而已。”叶西辞冷笑道:“他看似疼我,可我自小在安王府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就不信他会丝毫不知,可他嘴上说着疼我,却依旧放任我那个好父皇一次次的暗害我而无动于衷。”
叶西辞眼中闪烁着的仇恨的冷芒,继续道:“我母妃被害时,他没有为此训斥过父王一言半语,这边算了,就是那害死母妃的凶手,区区一个侧妃他都不曾严办。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疼爱!”
“可你却帮着太子做了不少事。”云王神情中有几分迟疑,他想看清楚叶西辞的怨恨是否是真的。
“那有什么办法?当时我势单力薄,在王府里,我就连活着都拼尽全力,只有靠上太子,才能叫府里那群魑魅魍魉投鼠忌器。何况,那李素青是什么派来的?若是叫叶书成当了皇帝,今后岂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
“所以你要背叛太子?表面上扶持他,实则不过是利用,待到目的达成,便一脚将他踢开?”云王讥讽道。
“我还是感谢他的,所以不会杀他,顶多就是将他软禁起来,叫他一生吃穿不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叶西辞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可你可知要造反是何等的艰难?”云王又道。
“我自然知道。我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当然就不在乎再装上几年。皇上他是绝不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儿子以外的人。太子乃是储君,朝堂上支持的大臣众多,想要他们改为支持我,这绝不可能。但若是太子势弱,另一个皇子崛起,为了他们的利益,也就难保他们不会做出改投门庭的决定。”叶西辞入戏甚深,一瞬间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在演戏,所以才叫云王看不出破绽。
“哦?本王听闻,你们皇帝要将流落在外的二皇子召回宫中,莫非,你要扶持他来与太子对抗?”云王嘴角一勾,笑容带着些邪意。
叶西辞斜眼看了云王一眼,整张脸上却都是嘲讽道:“王爷此刻竟还在跟我打马虎眼,看来王爷并无合作之心,那便多说无益,在下告辞了。”
说着,叶西辞就要推门离开。
“叶公子此话怎讲?本王有些糊涂了。”云王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叶西辞顿下了脚步,而后转过身来,与云王面对面对视着,突然笑道:“王爷果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莫非王爷想要空手套白狼,靠着装傻充愣骗着我去支持那个所谓的二皇子,为王爷的血脉扫清后路,不费一兵一卒就篡夺了我大承江山?”
云王不置可否。
“不是二皇子,难道还有别人?”云王说着说着,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惊讶道:“难道……?”
他之前之所以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是因为那个人被人称作是傻子,反应也的确慢上半拍,这种事他自然是叫人查清楚过了,原就是将大承皇室这些人的底子都摸过一遍,自然十六皇子叶书晴也在其中。
想当初的叶书晴脑子虽然不笨,但是反应也确实总是慢人半拍,这种事没办法作假,好多太医都给他瞧过病,做不得假。
但是,他只是反应有些跟不上罢了,但却并非不知事。方笑语一直都很注重训练叶书晴的反应能力,所以现在叶书晴比起之前被称作傻子的时候已经要灵敏的多了。只是他依旧在人前装作从前的样子,倒不是有什么阴谋,只是因为他知道,他深得父皇宠爱,特别是父皇对他总带着些内疚,于是更加疼爱他。他是傻的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在意他,因为谁也不觉得父皇会将江山交给一个傻子来继承。可若是他不再是傻子了,就难保有人会起什么恶心思。
皇宫里的腌臜事太多,即便是亲兄弟,也可为利益而冲突,不死不休之事也没少发生过。他谁都信不过,只信方笑语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