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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案前，刘封与徐庶对坐。
徐庶穿着一袭白色长衫，面带温和的笑意，眼中偶尔闪过智慧的光芒。较之当年，风采依旧。
刘封的面容则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已经完全的成为了一个英武青年。
今日却是徐庶考核刘封这三年的学业。
“少将军已读韩非子三载，不知其书如何？”徐庶笑看着眼前令他无比满意的弟子，问道。
“先秦时，秦皇嬴政用法治国，横扫六国。而韩非子一书乃是集法家大成之作，实在是冠绝今古之作。”刘封笑着回答道。
在徐庶收下已经三年，韩非子就读了三年，已经了然于胸。
“不止如此吧？”徐庶却并不满足刘封只夸赞韩非子的话，笑着问道。
“韩非子虽好，但却是以理智统御情感，整个天下群臣都是棋子。讲究的是帝王卖爵位俸禄给臣子，而臣子还以智慧。并无忠心一说，实在是不近人情。如果是嬴政这等明君则还好，若是到了秦二世这等昏君的时候，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是以秦国二世便亡。”说着，刘封对着徐庶举拳一拜，道：“韩非子一书，有九分道理可读，唯有这一分，却是不可读。”
“对，这就是法家最为缺陷的一点。但是又不可否认法家的言论都是实用，能强国的道理。是以高祖皇帝的时候，用黄老学说，道家言论治国。”见刘封学习三载，并没有被韩非子一书中的道理迷惑，反而拨开了迷雾，看清了优劣。徐庶很是宽慰的一笑，说道。
黄老学说，就是老子的言论。法家学说有一大部分是继承了老子学说而发扬光大的。但是老子一书又没有法家的酷刑，功利。
所以，汉高祖用了老子的言论来治国。
对于徐庶的夸奖，刘封只是微微笑着听了，挺直了身体，静待下文。
他在徐庶的收下已经三年，学的不仅是韩非子，还有左传，六韬，以及刘备要求读的吴起兵法等等。
偶尔徐庶也会与他谈论各种学问，为他讲解书中的疑惑，但是很少有时候会跟他这么谈论一本书的优劣。
恐怕这只是托词而已，接下来才是正文。
看着目光清澈，丝毫没有迷惑的刘封。
徐庶心中升起了一种犹如吾家子终长成的感慨。欣慰一笑，道：“三年时间，为师的能把教导你的都教导给你了。换而言之。”
说到这里，徐庶笑着道：“你该出师了。”
所谓出师并不是代表情分尽了，当然也就不是伤感的事情，而是代表着你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于世。是一种喜事。
“多谢先生栽培。”刘封闻言心中一震，站起了身体，掀起衣角对着徐庶长长下拜道。
徐庶坦然而坐，受了刘封的大礼。
当刘封行礼完毕，重新坐好后。徐庶道：“有一事，你心中当要有所准备。”
居然还有要事，刘封心中添了郑重，举拳拜道：“先生请说。”
“为师的曾经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份尊贵，可不必学习兵书，但是主公却觉得不然，当今乱世，若不学点兵家本事防身，根本不能立世。所以为师教导了你吴起兵法。”说到这里，徐庶言语停顿，笑看着刘封道。
看着徐庶的笑容，刘封心头震动，只觉得有些嘴巴有些干涩。
徐庶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学习兵法总是要用到的。刘备准备给他兵权了。
刘封的心情，徐庶是深深了解的。这三年中，刘封用心攻读各种学问，对于兵法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火热。
这是一种渴望统兵的心情。
而今天他告诉刘封，刘备有意给刘封兵权。对于刘封来说，无异于梦想成真，难怪会一时失声。
徐庶没有因此而斥责，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子有多么的出色。多么的沉稳。一时失态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收敛心神的。
就像徐庶想的一样，刘封在经过短暂的激动后，立刻就收敛了心神，向徐庶问道：“是进军中给哪位将军打下手？”
“按照主公的意思，应该是自行募兵三百，独立成军。”徐庶回答道。
“独立成军？这让我如何下手？”刘封并没有因为募兵三百感到心凉，刘备能养活的军队不多，增加三百人已经是很给刘封面子了。只是对于自行募兵这一点感到无解。
按道理，刘封应该是进入军队中，先给某个将军打下手，学习经验。这才是最好的起步。独自募兵，真的很困难。
这个问题，其实徐庶也是比较疑惑的。不过，他并不想看到刘封也迷惑，收起了笑容，道：“从无到有，最是艰难，对你来说也是一种鞭策，万万不可疑惑。”
见徐庶这么郑重，刘封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任何雏鸟都会有成长的时候，对于徐庶来说，是该让刘封独立飞翔的时候，他也自信这个弟子能够翱翔于九天之上。什么提点的话，再多说也是无异。
笑看了一下外边的天色，徐庶开口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就应该有正式文书下达了。”
“诺。”刘封见此，只得藏着心中的疑惑，告辞离开。
刘封离开后，徐庶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太守府方向。面色有些沉重。
“主公啊主公，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让封儿经历从无到有的历练，还是有意隔开封儿与军中将领的交集？”
以徐庶的智商，不可谓不是智者。刘备让刘封自行募兵，看似是放下兵权，让刘封自己经历从无到有的磨砺。但是从另一个方面，却也是断绝了刘封与军中将领的交集。
不让刘封在军中立下根基。
这是防范？猜忌？
徐庶困惑的原因就是这点，刘备没有儿子，而刘封又如此出色，学业刻苦，性格沉稳。为何还要防备至此。
而且目前新野这么弱小，随时会有被夷灭的时候，有什么好防范的。
想到此处，徐庶心中有一种智穷，以及独木难支的感觉。
前些日司马徽在书信中提及诸葛孔明有出仕之心，看来该向主公进言，请这他出山了。
诸葛孔明。
当刘封返回院子的时候，却也想通了这一点。
站在院子内，刘封看向刘备所在的方向，似乎要透过院墙，看清楚刘备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要给他兵权，又要防范他。
何解？
第三十五章 唐姬
新野的太守府很大，后院自然也是不小。
在众多的院子内，以甘氏的最为庞大，随行服侍的侍女也是最多。其次是糜氏。前者是刘备的原配夫人，后者则有外援糜竺。都是贵不可言。
再次之的则是唐姬了。
尤其是最近，刘备下令给唐姬的院子内，增添了不少的侍女。因此在后院中，唐姬隐隐与糜氏平等的态势。
房间内，刘备屏退了众人，独自拥着唐姬坐在榻上。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刘备老态尽显，反而越发的年轻了。尤其是眼中不时的闪过一分喜色。左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唐姬的平坦的小腹，眼中的喜色越发的浓烈了。
唐姬年岁不大，才十九岁。长相温和，皮肤白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不时的闪现出温柔绵软，很有一种江南女子的风情。
随着刘备双手的抚弄，唐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眼中的温柔如水一般。尤其是看向自己小腹处的时候，眼中更是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辉。
她怀孕了，当府中的医者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已经服侍刘备四五年了，但肚子却从来没有传出喜讯过。
而且刘备府中的十几个姬妾，包括甘氏，在这些年中，也没有传出过喜讯。
唐姬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子嗣了，但是老天开眼，她居然怀孕了。
唐姬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小官，算起来也算官宦人家，只是后来她父亲因为一些原因，被刘表罢官，问罪，最后死在牢中。
有一段时间，她穷困潦倒。直到她被甘氏选中，进了太守府服侍刘备。
进府后，通过观察，唐姬知道了刘备喜欢温柔绵软，端庄的女子。甘氏是楷模，于是她学着甘氏，处处端庄。很快就获得了刘备的宠爱。
本来这也就罢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甘氏争宠什么的。
但是前提是没有这个孩子，若是生下女子倒也罢了，若是生下男子。
想着，唐姬心中诸多杂念立刻升了起来。
“从此以后，你不用去给夫人请安了。就在这座院子里养着吧，服侍的侍女，各种用度，我都会为你安排的。你只要坚守一项，足不出户即可。”如此良久，刘备才收回了手，轻声对着怀中的唐姬道。
除了叮嘱以外，还透着浓浓的警告。
迎着刘备的目光，唐姬只觉得心中一颤，勉强保持了镇定，楚楚可怜的点了点头。
见唐姬很乖巧的摸样，刘备也就没有继续放下重话。
他毕竟是主公，性格也不是很柔软的男人。要他一整天呆在后院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完后，顿了顿，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安心修养吧。”
说着，刘备放开了唐姬，整理了下衣衫走了出去。
刘备走后，唐姬收起了楚楚可怜的神色。眼神稍微有些冷漠。不过，当她的手摸着肚子的时候，她的神色充满了一种狂热。
“争争气，一定要是儿子。”
坐了许久后，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对着唐姬福了福身体道：“夫人，唐大人求见。”
所谓唐大人就是唐姬的大兄，叫唐送。读过书，写的一手好字，目前在刘备的手下做刀笔小吏。
“请进来吧。”唐姬扬了扬手道。
唐送三十岁，身材修长，长相俊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入门后，立刻打发了侍女。来到唐姬的面前，神色凝重的跪坐了下来，举拳问道：“刚才主公警告为兄不要多嘴。妹妹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让唐姬沉思了起来。沉思了良久，唐姬才道：“我有喜了。”
“什么？”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唐送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随即又觉得大喜，要不是唐送为人还有点城府，肯定已经大叫了起来。
不过，唐送虽然勉强使得自己冷静了下来，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颤抖着声音问唐姬道：“真的？”
所谓患得患失，他怕这是妹妹在哄他玩。
“自然是真的。”唐姬皱着眉头有些不满道。
“好啊，好啊。”唐送这才大喜，抚掌而笑，连着道好。
只是唐姬的面容，却并没有欣喜。唐送看了几眼妹妹，在唐姬的这种目光下，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从心里发凉。
“妹妹不感到欣喜？”唐送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问大兄一句话，主公，他真的有前途吗？”唐姬沉默了一会，沉声问道。
“这跟妹妹有喜了，有什么关系？”唐送莫名其妙道。
“大兄可知道主公在临去的时候交代了什么吗？”唐姬问道。
“什么？”唐送再次疑惑的看着唐姬。
“他交代我要足不出户，不必去向甘氏请安。各种用度，侍女都会安排妥当。而又告诉大兄您不要多话，他这是想要隐瞒我有喜的消息啊。这是为了防备谁？防备刘封啊。”说到这里，唐姬的眼中火热无比，“所以我想要个儿子，一个儿子。也想问问大兄，主公他有没有前途。”
这句几乎已经露骨的话，让唐送心中只觉得凉气直冒。但是慢慢的品味了一下唐姬的话后，唐送又觉得妹妹说的话很有道理。
若是刘备真的是在防备刘封，防备刘封，甘氏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其中就大有可为了。
不过前提是唐姬一定要生下一个儿子，而刘备又要有前途。
想着这其中的差别，唐送心中几乎忍不住要发狂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唐送沉吟了一会，才对唐姬诚恳道：“这个为兄的也不敢保证。”还没等唐姬露出失望的神色，唐送又道：“不过，主公能成大器的几率很高。”
“徐庶是司马徽的友人，而司马徽又是以识人之明著称，徐庶投靠主公，一定有司马徽的关系在。如此算算。”说着，唐送目光发亮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兄妹两个都是地头蛇，又不是寻常百姓家出身。司马徽是什么人，有什么名声。唐姬也是知道的。
这么一算，司马徽看中的人。
成大器的几率确实是很高。
“妹妹在此恭喜哥哥，妹妹我如果生下个儿子，您就发达了。”唐姬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唐送微微一拜道。
“彼此，彼此。”唐送抱拳连声道。
兄妹两个齐齐望向唐姬的腹部，眼神火热无比。
第三十六章 兵权
大厅内，刘备坐在主位上。
身上穿着正服，头上戴着冠，腰间配着紫色腰带，挂着长剑。神色肃穆的看着下边的刘封。
刘封也是穿着一身正服，头上裹着布巾。只是微微低着头，以示对刘备的恭敬。
看着眼前这个恭敬有礼，同样也是非常出色的继子。刘备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尽管此前对刘封的出色升起了一些不安。
但是最近三年来，他的女人们没有传出喜讯，他也就断绝了某些念头。完全的把刘封当做了是嗣子培养。
但是。当刘备想起了后院中的那个女人，以及自己的骨血后。心中的复杂立刻被坚毅取代。
若是生下女子则罢，若是生下男子。刘封只能为将。
这也是刘备对徐庶透露，让刘封自行募兵的原因。自行募兵只是第一步，若是唐姬生下儿子，他还会派遣刘封出新野，去哪里到时候令说，反正是不能呆在新野的。
家业再小，也是家业。刘备对于谁继承自己的位置，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你可知为父今日寻你来有何事？”心中想法一晃而过，刘备开口问刘封道。
“先生已经对儿子有所提点了。”刘封举拳道。
刘备既然让徐庶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就会知道徐庶会告诉他。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募兵三百，一年之内成为一支强兵。有信心吗？”刘备神色凝重，沉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激励，打气的味道。
“定不让父亲失望。”刘封也跟着沉声下拜道，只是心中作何感想，就只有他知道了。
“好。”刘备大叫了一声好，随即又笑着道：“先去军中挑选一些精干士卒，作为基石，为父再派遣糜竺为你准备金银，兵器，皮甲，以及帐篷，粮食等。明日就出发去募兵。”
“诺。”刘封应诺道。
“募兵艰难，但不要因为艰难而退缩。去吧。”刘备挥了挥手道。
“诺。”刘封再拜了拜，起身离开了。
与往常一样恭敬，有礼。但是却少了一些东西，刘备在往常的时候察觉到的一些东西，但是今日的感觉却尤为强烈。
一种深入骨髓，透着血脉的亲近。
走出了大厅后，刘封的目光也很是深沉。驻足了一会儿，刘封才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还是先募兵吧。
兵权，是自己最为渴望的一件东西。
自己募集，自己训练也没关系，只要有兵权就行了。
想着，刘封一扫心中的沉重，迈着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刘封立刻吩咐了环儿给他换了一身武服，配上长剑。随即招呼了几个护卫，跨坐上了乌云驹，飞快的朝着城外大营而去。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正的白手起家真的很困难。刘备让他去军中挑选一些精锐士卒作为根基，繁衍三百兵丁，是一种捷径。
这些精锐士卒的人选，当然就很重要。
刘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