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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问题。
很快,一个狗血又常见的完整故事就讲完了。
这女孩名叫赵红,跟那个张家算是个远方表亲,她奶奶昨儿早上刚去世。
“我婶娘说家穷,置办香火蜡烛都要借钱,没钱请唱的了。”赵红说着,那泪珠子又开始往下落,“我娘也说没钱,说我奶奶生前啥也没剩下,给我奶奶看病吃药还花了不老少,现在能把丧事哄弄过去不丢人就行……”
根本不是那样子的,婶娘有钱,婶娘过年时还显摆她置办的首饰呢,娘手里也有钱,还说要借给小舅做生意的,为什么这会儿就都没钱了?
“我奶奶从小把我照看大的,她活着时最爱听戏了,如今死了都没个人给她唱一段,我心里难受……苏姐姐,我听我表叔说了,你唱的真好,算我求你了,等后天给我奶奶唱一段吧。”说着,赵红忽然想起什么,忙伸手进袖子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个钱袋来,有些赧然道,“我也没多少钱,这是我这几年攒的,求你了,就算唱不了整天,好歹去唱一段,送送我奶奶。”
苏杏伸手接过那钱袋掂量了下,眉头微皱。
以她的经验,这一晃就知道里头顶多也不过六七十文钱而已。她唱一次收费一钱银子,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超低价了,如今要是开了这个半价出场的先例,以后岂不是成了某音乐选秀节目现场,每个歌手上场都要先来一段死爹死娘死爷爷的悲惨故事来拼人气?
可要是不点头吧,这姑娘确实挺可怜的,最重要的是孝心可嘉。
“杏儿姐,”二花拉了拉苏杏的衣袖,小声道,“就答应她吧,多可怜啊……”
“行是行……”苏杏抿着唇,想了下,对赵红道,“我去唱是可以,可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得跟人说你是一钱银子请的我,要不然,来个人跟我哭两声,我就白给人唱一次,我这一大家子不得去喝西北风过日子?”
闻言,赵红惊喜连连点头。
林树在树下烧水,脸上不由得浮起了轻松的笑容,他就说自己没看错么,杏儿看起来爱算计,脾气又急,其实心里是个有善心的好姑娘。
要是让苏杏听见林树心里的话,估计她会直接一脚踢过去,泥煤,你哪知眼看我有善心了,我心里在滴血好么,你们京城的市场均价在四钱银子以上好么,而我呢?竟然随便几十个钱就开唱了。要不是现在实在是需要人气和知名度,别说就这六七十个钱了,你拿一钱银子来,我还得考虑考虑。
可心疼归心疼,苏杏也明白自己现在不是坚持价格的时候,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将知名度打响,让人知道这里有个终极一班。
“不搞出点花样,看来是不行了。”磨了磨牙,苏杏握紧了拳头,招呼三朵花凑过来叽咕了一阵子。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大清早,苏杏就带着她的终极一班到了华盛街上的王家胡同。
赵家的门上已经换了蓝纸的挽联,门头上也挂了孝布。
见陌生人过来,门口守灵棚的男人伸手揽住,奇怪的问:“诶,你们干啥的?”
“你们家的人请我来唱的啊。”苏杏一脸的无辜,抬头看看灵棚里头,又看看拦着自己的男人,歪着头问,“你们家是姓赵的不?”
“是啊,可是……”
“那就对了,这条街上姓赵的今天办丧事的,总共也就你们家啊,我没找错。”
可问题是,我们家谁请你来的啊!赵四一头雾水的看这个自称是什么终极一班的少女摆开了架势坐下,调好了琴弦就要开唱,他赶紧伸手阻止:“别,你先别唱,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到底谁请你们来的?”真是怪了,老大老三不是说都没钱么,老二那是个奸猾的,见老大老三不掏钱,老二才不会掏。
哼,都不掏钱,他干啥掏钱,他傻啊他?
“有个十来岁的姑娘,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她给了钱让我们来的。”
十来岁的姑娘?赵四想了下,皱着眉冲院里喊了声:“红妮子,你过来!”
很快,赵红应声而至,见苏杏带着大花已经到了,她心里就先松了口气。
“红妮子,人是你找来的?”赵四脸色不好看,他一个做儿子都没花钱请人,反倒侄女请了人来,这不是落他的面子么。
赵红点头:“听三表叔说这个姑娘唱的好要的价还低,我就去请了。”
紧跟而至的赵二媳妇闻言脸色都变了,伸手一拽赵红:“你请的?你咋那么有钱呢你!你哪来的钱请的?”这个死妮子一声不吭就请了人来唱,就算人家要价再低,那也是得要钱,不是白唱的!
“我这几年攒的!”赵红涨红了脸,娘还老抱怨说奶奶啥都没撇下,刚刚还不是跟婶娘几个在里头分奶奶剩下的布料衣裳。
“你攒的?你还真有出息了啊你,攒了钱也不吭一声,你还翻了天了你!”赵二媳妇气得直咬牙,伸出手指头在闺女脑门上乱戳,“家里吃喝穿用哪个不花钱?你攒了钱不说给家里,反倒弄这些没用的事儿?”
苏杏在一边轻咳了一声:“外头来人了,是来吊孝的不?”
58 俺姐哪儿唱错了?
赵二媳妇吓了一跳,转瞬间就收回了手指,脸上也神奇的出现了温柔欣慰的浅笑:“红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懂事了,她从小就孝顺,她奶奶没白疼了她。”
说话间,来人已经到了眼前,确实是赵家的亲友,见赵家竟然请了人来唱,不禁有些意外。
“听说老张家前两天出殡,也是请的这个姑娘,年纪不大,嗓子响亮的很,我就让红丫头去请来试试了。”赵二媳妇说着引人往里走,抽空回头狠狠瞪了赵红一眼。
人都走了,反正钱也不是自己花的,赵四懒得理会,扭头又回灵棚里蹲着去了。
苏杏撇撇嘴,对赵红摇头道:“等今儿事一完,有你好受的,我从你娘眼里看出来了,她说的就是‘你给我等着’。”
可赵红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没事儿,等着就等着,反正也就是打我一顿。只要能让我奶奶安安心心的走,我挨一顿揍也不值啥。”
来吊销的亲友陆陆续续到了,苏杏也顾不上和赵红聊天,拉了张凳子坐下,活动下手脚就拉响二胡先来了一段。
有爱听曲儿的不禁侧目诧异道:“哟,有点儿本事啊。”
苏杏抬头冲那人咧嘴笑笑,随即曲调一转,轻咳了一声,唱起来了。
她唱的是:“父母百年闭了眼,衣衾棺廓要周全,守丧行孝连葬掩,常言亡人入土安……”
恩,这是很典型的送葬曲段子,来往的亲友及左右邻居,也都被苏杏的唱腔吸引了过来。
苏杏给跟着来往看客一起凑过来的二花三花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张嘴就喊:“这个姐姐年纪不大,唱的真好嘞。”
顿时,不少人点头附和。
“姐姐,你给俺唱个别的行不?我想听那个,那个……”三花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个名字,“俺想听张继中状元的那个。”
苏杏没吭声,反是站在她身边的大花开了口:“去去去,这是你想听啥就常啥的?俺姐是给主家唱的,要想点名唱啥,你得给赏钱,这都不懂?”
听大花这么说,三花嘟起了嘴,眼巴巴的看向苏杏:“得给钱?俺没钱……”
“没钱就边儿站着,别瞎捣乱。”大花白了三花一眼,得意的鼻子都快仰天上去了,“俺姐唱得好着哩,你要想听就掏钱,不舍得掏钱还想要这要那的,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一边的二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得了吧你,谁舍得花钱让你姐唱啊,你看看你们唱这么大会儿了,有一个掏钱的吗?”
“你这丫头真是的,人家唱个戏你也捣乱。”混在另一拨人里头的林树一手牵着四树,一手伸进怀里掏了把铜钱往前一丢,“唱个卖儿养父来听听。”
捡钱小能手大花立刻将那四散的铜钱一个不漏的收进手中,响亮的喊道:“这位大哥出手真大方哎,一伸手就是七个钱,是赵家哪位亲戚,说出来也好让我代主家答谢答谢。”
苏杏已经改换曲调,唱起了卖儿养父。
林树挠头:“我就是路过的,想听个戏。”
闻言,大花再次响亮的喊:“瞧瞧,看看,人家过路的都舍得打赏了,倒是还没见主家哪位亲戚朋友站出来,老太太离世了,都没个想尽尽孝心的?”
一段卖儿养父结束,还真有人紧跟而上。
大花毫不例外的又是一阵吆喝:“赵家三叔的把兄弟打赏嘞,到底是赵家三叔的面子大朋友多,舍得给捧场啊!”
苏杏忍不住偷笑,就凭大花这嗓门,她必须得教会这丫头怎么唱青藏高原啊。
直到过了晌午,烧了纸轿,吃了饭,来吊孝的亲友才陆续离开。
趁着人还没走完,苏杏喝了口水,继续唱:“羊羔跪乳将恩感,禽兽还知孝为先,子尽孝道头一件,为媳尽孝贤名传。贤孝二字说不尽,再劝不孝忤逆男,世上有等忤逆汉,忘了根本欺了天……”
正在谢宾客的赵大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了,前边还没啥呢,可你后边唱得这是啥意思啊,指桑骂槐是不适?
再往后,苏杏已经唱到“不信专把天雷看,单击奸妇忤逆男”了。
扭头看了眼还没离席的宾客,果然有人脸上露出了怪异得恰到好处得笑容。
恩……那笑容近似于“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可我就是不说”的可恶。
赵大心里不痛快,上前几步呵斥道:“行了行了,你这是唱的啥啊你,不会唱就别唱!”
苏杏停了二胡,奇怪的问:“我唱的劝孝歌啊,哪儿唱的不对了?”
不对?哪句也没错啊,确实是禽兽也知恩孝情,可问题就在于你唱得太对了知道不。
赵大答不上来,只能另选攻击途径:“唱得难听死了,换一个!”
“哦。”
拉起二胡,亮开嗓门,苏杏再次开腔:“倘若父母有病患,请医调治把药煎,倘若一时钱不便,或借或当莫怨言。有钱无钱量力办,富贵贫贱不一般,儿有果供灵前献,清明佳节烧纸钱……”
人家已经不是偷笑,而是明着笑了。
赵大的脸涨得通红,跺脚低吼:“别唱了,唱得恁难听!”
“哟,大叔瞧你这话说的,刚刚多少人都夸俺姐唱的好,单你一个嫌难听的。”一边的大花不乐意了,没好气的说,“人家还花钱赏俺姐唱呢,你一个子儿不给,还挑剔个啥?”
不得不所,大花深得苏杏教育精髓,开口拉仇恨的技能已经满点了。
“你说啥,你个小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赵大本来就不痛快,再被大花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挤兑,顿时就黑了脸,扬起手来威胁道,“再敢这么跟我废话,信不信我揍你!”
旁边有人赶紧拉住了他:“闹啥呢,老太太今天出殡,你可别胡来。”听说这唱戏的是老二家红丫头请来的,估计人家早就听说了赵家这弟兄几个的破事了。
赵大借坡下驴,对大花冷哼一声:“今儿的事要紧,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非揍你不可!”
闻言,大花立刻反唇相讥:“大老爷们的跑出来欺负我个小姑娘,大叔你真厉害哩。”说完,她还拔尖了嗓门问,“大爷大娘们,叔叔婶子们,你们也听了这么半天了,我姐唱得好不好,你们心里没数?他说我姐唱的孬,我姐唱得哪儿孬了?”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赵大气红了脸,拨开身边人的手,上前拎起了大花的衣领子,咬着牙齿骂道,“你个小东西是没娘养欠收拾吧?”
59 子欲养而亲不待(求亲们订阅支持)
作为一个从小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乞丐,大花怎么可能不把哭骂闹吵四大技能,以及附属的察言观色挑拨离间等附加技能修炼满点?
被赵四一抓住,大花立刻就尖叫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别打我……叔你别打我……”
“现在你知道我厉害了?小兔崽子,看你还敢不敢瞎叭叭!”
但话刚出口,赵四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因为大花还在哭喊:“我娘死的早,我从小就是我姐养,没吃过娘做的饭,没穿过娘缝的衣,大叔你有娘的日子过了几十年,干啥跟我一个没娘的孩儿过不去……”
一边的苏杏听到这里,拉起二胡唱道:“娘啊娘,你死的早,俺们尘世里受气你知不知道?老天爷你太不公道,儿孙不孝的活得长,俺想孝敬你偏死的早……”
赵四的脸涨得通红,丢下大花指着苏杏骂道:“你唱啥呢!”
苏杏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四:“我看你们搭灵棚扯白布当孝子,我就想起俺娘了,可怜她早早的死了,俺姊妹几个孝顺她都没地儿去……”抽搭了几声,又继续哭诉,“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我看你是想找打——”
苏杏与大花抱做一团,作无辜弱女状。
林树死死盯住赵四举起来的手,准备卡准时机路见不平。
不过,赵四的手没机会落下来了,因为他的堂兄弟一把拉住了他。
“你还闹呢。不嫌丢人?多少人看着你呢。”他视线往下一转,低声道。“她唱她的,你管她唱啥呢。四婶这才刚走,你要是闹出事来,以后丢人的时候有着哩。”
赵四往周围看了眼,可不是么,过路的,还有本来打算离席的亲戚,全都停在那里等着了。
等着看好戏啊,那姑娘唱得再好,也不如这戏精彩不是?
伸出一根手指。赵四指着苏杏的鼻尖威胁道:“老子今天有事,先饶了你,等着吧,早晚有收拾你的时候!”
对于赵四的威胁,苏杏没当回事儿,咱俩又不是邻居,你能知道我住哪儿么,再说了,你想打我。我还不能跑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把知名度提上去,怎么把广告打出去,否则,她也不会跟大花故意一唱一和的挑起事端了。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业务。会不会让人一听她终极一班的名儿就拒绝,那也想得太多了,现在她根本半点名声都没有呢。怕的就是人家连她终极一班的名字都不知道。
另外,也就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你这次肯定得挨揍。而且还揍得不轻。”虽然个头比人家矮,可苏杏还是仗着心里年龄比人家大。伸手摸了摸赵红的头顶,叹口气道,“你奶奶没白疼你。”
她更想说的是,那老太太当初怀这几个不孝子的时候,怎么不直接做个人流?好吧,古代的医疗条件是落后了点,可你也该生下来趁着这兔崽子还不知道还手,每天抽上两巴掌啊。
被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像哄小孩一样的拍拍头,虽然心里哀戚仍在,但赵红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道:“打就打,反正都完事了,他还能打死我?”
四叔没少给奶奶受了气,如今奶奶没了,他反倒有脸跪在那里装孝子了?呸!
见赵红有这个觉悟,苏杏也不多说什么了,冲赵红咧嘴一笑,说:“你也别犯傻,她打你你就受着?你娘打你你哄她啊,说这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反正请的不是有名的班子,花得钱少,就是为了给你四叔四婶心里添堵的。听你这么说,你能少挨一半的揍。对了,这话你得先跟你娘说,可别碰见你四叔,等到你四叔完事了来找你麻烦,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