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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观对比起来,断然道:“错不了,区别是一个人物像小了几倍,笔法比较粗糙,另外一个不仅大了几倍,笔法细腻逼真,色彩更加妍丽而已。”
“不仅仅是这样吧。”钱老又笑道:“你怎么不说我的画是全景图,而你的画只是一个残像罢了。”
“对对,就是这样。”
王观有几分激动,又仔细观赏起来,只见钱老拿出来的画,图案人物比较多,在雍容华贵的女子两旁,还有一帮宫女武士之类的仆从,或是拿着长长的纨扇,或是跨刀在前面开路,把衣裳华丽的女子衬托得更有威仪。
与此同时王观也想起来了,陶老曾经说过他修复的壁画有些残损了,只剩下那个女子人物像保存得比较完好而已。现在作了一个对比,王观自然可以肯定,钱老这画就是全图。
当然,全图不是关键,关键全图上还有几行文字记载,交待了这画的来历。王观细看文字的时候,钱老在旁边笑道:“这是五代时期,一个佚名画家的临摹作品。”
“当时兵荒马乱,那个画家躲在天龙山的寺院里避祸,偶然看到这幅壁画,非常的喜欢所以就临摹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621章 宋代书法鼻祖
“把图画临摹下来之后,那个画家向在天龙山修行的僧人打听壁画的来历,但是大多数僧人也说不清楚。不过画家却没有死心,不断的向人请教,直到某一天问到一位修行多年的老僧的时候,才在他口中听说一个比较含糊的答案。”
这个时候,钱老微笑道:“当年薛稷曾经在晋阳为官,受到天龙山寺院长老的热情款待,然后在长老的请求下,欣然执笔绘制了一幅壁画。不过这事没有典籍记载,只是一代一代的口耳相传,让人分不出真假。”
“那么钱老觉得这是真事?我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王观还是不怎么确定,毕竟古代附会的传说太多了,根本不能尽信。
“如果只是口耳相传,肯定不足以采信。”钱老笑道:“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在图画上落有年款的。”
“嗯?”王观一怔,连忙又打量全图,立刻发现图上有两个年款,一个是佚名画家留下的笔款,另外一个则是壁画的款。垂拱两字,说明了这是唐睿宗的年号。
对于古代的皇帝来说,其实垂拱不是什么好词,说白了就是不理事。士大夫们经常说圣天子垂拱而治,替台词无非是暗示,或者说是希望,希望皇帝乖乖做个傀儡就行,不管吃喝玩乐也好,努力播种造人也罢,反正千万别**……当然,要是按照这样的标准,那么明代中后期的皇帝,其实都算得上是“圣天子”,因为他们经常不上朝,按理来说士大夫们应该暗爽才对。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士大夫们不仅爽不起来,反而非常的恨。
毕竟皇帝不理朝政就算了,却偏偏把国家大事交给一帮太监料理,对此士大夫们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士大夫们觉得,处理国家大事那自己是自己的权力,现在权力受损,他们肯定很不乐意,自然把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对于唐睿宗来说,想把权力下放也没门,因为他手头上没有任何权利,更主要的是他母亲就是武则天,注定他的悲剧人生。
“垂拱……这是唐睿宗李旦的年号吧。”
与此同时,王观沉吟道:“垂拱这个年号,貌似只有三年,然后又换了两个年号,永昌一年,载初又一年,之后李旦就被废了,武则天自己登基称帝,改元天授。”
“你说得没错,不过没有捉住重点。”钱老笑道:“我之所以提醒你看这个年号,只是让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晋阳陶兄可以肯定图中仕女就是武则天?”
“对了,我忘记问原因了。”
王观的反应也很快:“钱老的意思,尽管壁画残损了,但是还能够看见文字年款,所以陶老他们才可以肯定,壁画上描绘的就是武则天。”
“就是这个意思。”钱老笑道:“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清楚了。”
“小乔……”
一瞬间,王观连忙转头看向了乔玉,这个电话她来打比较合适。
“知道了。”
乔玉点了点头,立即翻出小巧玲珑的手机拨通了陶老家的电话,然后两人轻声交谈片刻,她才挂了手机,抬头笑道:“没错,当时壁画旁边确实有字,尽管有些模糊,但是也勉强能够辨认出来,再加上画像人物穿着好像是什么唐代皇后的祎衣……”
“老师说了,从文字可以确定年代,再对比衣物纹饰,可以肯定画中人物是皇后。况且在那个时期,除了武则天以外,恐怕没有多少人敢把其他皇后画在石壁上。”乔玉复叙道:“所以老师经过研究之后,就可以肯定人物是武则天无疑。”
“这是必然的事情。”王观赞同道:“在武则天执政时期,连皇**是傀儡,更加不用说什么皇后了。而且从这画也可以看出,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登基称帝造势了。描绘圣像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各种祥瑞……”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观还是有些疑虑:“就算可以肯定画的是武则天,那么也不能确定不能薛稷画的呀。”
“你呀,还是没有想透。”钱老轻笑道:“让你看字,不仅是让你思索文字的背景含意,更是让你注意字的本身。要知道画上的字,那可是佚名画家摹拓下来的……”
“字的本身。”
刹那间,王观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过来:“如果能够肯定文字是薛稷的手笔,那么壁画自然就是他画的了。”
其实这也算是书画鉴赏的一个基本要点,毕竟在宋代以后,特别是明清时期,文人雅士的审美观发生了一些改变,字和画已经完美的融为一体了。他们感觉书法字帖确实可以纯粹,但是单纯的一幅画,如果画上没有题诗题跋之类的文字,大家反而觉得不美。
一个人画好画之后,就算画家本身不写字,但是求画的人肯定会另外找书法高手题字。久而久之,有画必有字,字画字画,就成为了一个专门的术语。那么画上的文字,自然也成为了鉴定真伪的重要辅证。
不过由于陶老赠送的画上没有文字,王观一时没多想,自然就忽略了这点,现在在钱老的提醒下,这才惊觉薛稷本身是大书法家,他的文字很有特点,完全可以通过文字作为判断图画来历的依据。
“还是钱老您想得通透啊。”王观笑叹道:“果然相比之下,我还很嫩。”
“少拍马屁。”钱老摆手道:“薛稷的书法有什么特点,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王观沉思起来,回忆道:“好像是结体遒丽,媚好肤肉,被世人形容为风惊苑花,雪惹山柏,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感觉。”
“那些是虚词。”钱老摇头道:“说点实际的。”
“也是。”王观笑着说道:“说白了,就是薛稷用笔纤瘦,文字结构比较疏通,线条又十分的流畅,有一种劲练的感觉。”
“嗯,你这是老生常谈。”钱老淡笑道:“我现在说点你不知道的。”
“请钱老赐教。”王观闻声,连忙端正态度,认真的聆听起来。
“有人评价说,薛稷的书法,其实是宋代书法的鼻祖。这话可能有些夸大,但是未尝没有几分道理。”钱老娓娓而谈:“比如说宋体字,长期以来,传说宋体字是秦桧创造,因为他是歼贼,所以大家干脆不提他的名字,直接称为宋体字。”
“可是追本溯源,稍微做个对比,就可以知道宋体字与薛稷的书法是一脉相承下来的,相似度极高。而且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书法,你应该知道吧?”
钱老自问自答:“瘦金体运笔挺劲犀利,笔道瘦细峭硬而有肤润洒脱的风神,其实就是由薛稷书法演化而成。明人评价赵佶书法,认为他是初学薛稷,变其法度,自号瘦金书。”
“赵佶十分偏爱薛稷的书法,终生临摹,深得薛稷书法疏朗挺劲,骨气洞达,硬瘦刚硬的风采。他由薛稷书法演变而来的字体,更是独步天下,自成一体。由于这种文字瘦硬通神,有如切玉,世称瘦金书。”钱老笑道:“所以现在才有人觉得,如果正本溯源,薛稷为宋体字的鼻祖应该当之无愧。”
“确实有几分道理。”
王观轻轻的点头,然后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为初唐四大书法名家之一,薛稷的名气却不如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三人了。”
“为什么?”钱老也颇为好奇。
“是被赵佶给害的。”
王观笑呵呵道:“由于赵佶的推广,使得宋体字闻名天下,而且更成为了印刷的字体,几乎翻开一本书,就可以见到一模一样的字体。那么大家在研究薛稷书法的时候,总是感觉那么耳熟能详,仿佛烂大街的货色,潜意识中就把他看低了几分。”
“瞎扯淡。”钱老笑骂一句,心里却颇有几分认同。
毕竟物以稀为贵,书法也是差不多,如果一种文字太泛滥了,大家肯定不约而同的忘记这种字体在现世之初是多么的惊艳绝伦,只会觉得十分单调乏味,自然没有多高的评价。
“说得远了。”
与此同时,钱老示意道:“言归正传,你觉得画上的字体怎么样,是薛稷的手笔吗?”
“钱老,您这是要打我脸呀。”王观苦笑道:“这分明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摆明了的事情,何必再让我来辨认。”
“呵呵,确定就好。”钱老微笑道:“那么你对我的推断,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了,这画毫无疑问,就是薛稷的作品。”王观喜形于色道:“得出这样的结论,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异议。”
就在这时,看见王观眉开眼笑的样子,乔玉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这画很值钱吗?”
“这个真的不好说,你说它值钱就值钱,不值钱就不值钱。”
钱老轻轻摇头,和颜悦色道:“之所以说它值钱,因为这是薛稷的画。薛稷的诗词文章,名冠一时。但是有人认为,他的诗不如书,书不如画。不过由于年代太久远了,他的绘画作品根本没能流传下来……”
(未完待续)
第622章 半山善缘
“其实也不是没有流传下来,至少在宋代的时候,薛稷的画还是有真迹存世的,宋代的大画家米芾也说过,他一生只爱薛稷的绘画。”
这个时候,钱老微叹道:“不过很可惜,南宋以后薛稷的绘画作品就鲜少记载,特别是过了元代,在明清时期就彻底失传了。所谓物以稀为贵,尽管王观手中的画是拓印的作品,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真迹,自然十分值钱。
“当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此时,王观也轻笑道:“算是真迹,却始终不是真迹,而且更加不是古代的摹本,这画不过是只拓印了二十年的复制品而已,确实不值钱。”
“那到底值不值钱呀?”乔玉有些晕。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钱老笑呵呵道:“在不懂的人手里,那自然是不值一文,但是在喜欢的人手中,却是千金不换的珍宝。”
“小乔,价值多少并不重要,重要是喜不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呀。尤其是我们这行,钱多钱少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衡量的标准。”王观笑道:“一页鲁讯的手稿,就能卖出一百多万,你说亏还是不亏?”
乔玉懵懂点头,反正王观觉得自己不亏,那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王观说得很对。”
这个时候,钱老点头赞同道:“价值也分经济价值和艺术价值,经济价值高的东西未必就能转化为经济价值,但是反过来却比较容易转换。这幅画的艺术价值很高,对于大家研究薛稷人物画很有帮助,一些大博物馆肯定愿意出高价购买来填补空白。”
“哦。”
乔玉若有所思,实际上还是不太懂,干脆小声问贝叶,见她摇头之后也心满意足道:“我也不明白,不过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钱老听见了,笑叹摇头,又继续观赏图画。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抬头道:“王观,你打算去香港?”
“对。”王观点头道:“飞白说的吧。我听说唐后行从图……”
“这个我知道。”钱老摆手笑道:“其实也不必刻意跑这一趟。”
“什么意思?”王观眨眼,揣测道:“难道说那画有什么蹊跷?”
“你多想了。”钱老笑道:“我的意思是,唐后行从图画的也是武则天,你现在手头上也有这样的画像了,也不必再凑这个热闹。毕竟这事只要一人知道了,其他消息灵通的人肯定也会闻风而动,可以想象拍卖会上必然龙争虎斗……”
“你的钱也不是白来的。”钱老劝告道:“没必要与人争这个。”
钱老是在担心王观从来没有参加过大拍,可能会由于一时的意气用事,报了一个天价把东西拍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钱老您放心,我也有分寸。”王观笑道:“我就是去看看,不一定下手。”
“你这样想就好。”
对于王观的自制力,钱老还是比较信任的,又提点两句之后,忽然笑道:“其实你现在去香港也好,可以赶上焦尾琴的巡展。”
“嗯?”
王观一怔,立即回过神来,貌似由于焦尾琴重新现世的消息太过轰动,也引发了大家的好奇心,所以在“社会各界人士”的极力邀请下,故宫方面决定安排一场巡展。其中不仅是国内的各大城市,也包括了香港台湾地区。
“不仅是两岸三地。”钱老微笑道:“听说一些外国友人,也对焦尾琴很感兴趣,在与故宫磋商具体的展览曰期。估计过不了多久,王馆长又要来找你联络感情了。”
“随便了。”王观无所谓道:“只要东西不丢不坏,随便他们折腾。反正大家就是图个新鲜感,等到过了这段时间,估计也没人再感兴趣。”
“恰恰相反。”钱老摇头笑道:“过了这段时间,你恐怕更加麻烦。因为没有看热闹的人了,真正感兴趣的人才会现身。”
“好像也是……不过也没有关系,有麻烦也是以后的事情了,那么等到以后再说吧。”王观得过且过道,有些事情不用考虑太长远,免得徒增烦恼。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必多说,陪着钱老观赏几件宝物,转眼就到了中午,吃了午餐之后,王观带着贝叶和乔玉在热闹繁华的京城商业街闲逛起来。
一番血拼之后,直到晚上几人才提着大包小包返回大宅门。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几人和钱老拜别之后,又登上了飞机,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才顺利的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
一出机场,皮求是举手招呼,重量级的身材,让人忽略他都难。
“皮大哥。”
王观笑迎了上去,自然又是一阵寒暄。
“走了,我已经准备好大餐,为你们接风洗尘。”片刻之后,皮求是笑道:“对了,说起来也巧,在过来的途中,我遇上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几个人也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恭敬招呼道:“大小姐!”
皮求是愣了一愣,要说的话自然中断了,然后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人之中为首的一人笑容满面道:“老爷子让我们来……”
“知道了,知道了。”
乔玉不耐摆手,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几个保镖泄露了她的行踪。而且她也知道,这些人找上来了,也容不得她躲开。
想到这里,乔玉一把扯过贝叶,转头对王观说道:“你们去吃饭吧,我和小叶去逛街,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行。”
王观无奈一笑,眼睁睁的看着乔玉搂着贝叶,在一帮保镖的簇拥下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