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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将军,我敬您是大周的将军,和您说句发自肺腑的话。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您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要和太子反目?唉……”来人的语气软了下来,颇为不解的摇了摇头。
“滚!”顾诤诏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些令人作呕之人。
将士们在前方冲锋陷阵,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可倒好,安享在东宫不说,还惦记着冲锋在外将士的妻子!
“报!”一个将士冲了进来,未跪稳直接开口。
“将军,敌军再次进犯,离我们只有不到五里!”
“走!”听闻军情,顾诤诏抄起架上的佩剑,大步就要向外冲去。
“等我!”便在此时,沈心怡抓过架上的一柄短剑。说话就要随顾诤诏一并外出。
“你干吗?”顾诤诏扭过头来。
“你说的,以后你去哪,我去哪。”沈心怡应。
“胡闹!我这是去打仗。你连个剑都不会使,给我好生待在帐中等着!”
“你才是胡闹!以你两千人马,还都是伤兵残兵,怎么去应对敌军的几万人马?你以为打仗仅凭武艺和胆识就可以了吗?那是去送死!”沈心怡的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字字砸在顾诤诏的心上。
“那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女流之辈,加入便可以让我们反败为胜了吗?”顾诤诏有些气恼。
“让我去,没准比你亲自送死的强!”沈心怡也不和他辩解。当真是径直出了大帐。
“胡闹,快回去!真不该带你来!”顾诤诏吼道。
“你且让我试试,不放心的话跟着我一起!”沈心怡说罢。再次转身走向刚才来报信的那个将士。
“知道敌军的大营在哪吗?”沈心怡问。
“知道,在……”那将士怯怯的抬手,指了一下方向。
“你想干什么?”顾诤诏突然感到一丝紧张。
“虽然不确定,但是可以试试。”沈心怡说着。牵过一匹马。颇有些笨拙的爬上了战马。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是伴在顾诤诏的身边,可毕竟是身处军营。虽说将士们都知道她乃是堂堂将军夫人,可为了方便起见,一直是男装加身。
此刻,骑在战马上,俨然就是一个身材瘦小,面容清秀的少年。
“驾!”清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那纤瘦的身子已经在马背上颠簸。
“真是胡闹!”顾诤诏真是快疯了,双手猛抖一下缰绳。飞也似的追了过去。
“顾诤诏,你想让敌军的头目对你言听计从吗?”马背上,沈心怡丝毫没有退缩和恐惧。
“你做梦呢吧?”顾诤诏单手扯住她手中的缰绳,意欲带回。
“你还记得唐安吗?那日我既然有本事让唐安说实话,今日就有能耐让敌军头目对你言听计从!”沈心怡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丝毫不让。
这女人说什么?!
顾诤诏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被疾速的奔马牵着不由自主的向前。
的确,当日里咸阳府内,面对隋承业的质问,唐安就是绝口不认,可沈心怡一出现,他竟乖乖的全招了。
难道说,这个女人,她……
回想起自从见到这个女人,城楼上姬风的过激行为,还有绘春几次发病的情形……坊间种种对她的颂扬……难不成她真的可以和人心灵相通?就是她所说的医心?
顾诤诏迟疑的时候,骏马又向前跑了很远。
此刻,敌军的大营隐隐约约的似乎就在眼前了。
“顾诤诏,敢不敢让我进去试试?”沈心怡勒住马缰,别过头来俏皮的问道。
“不行,就是要去,也得我陪你一起!”顾诤诏不依。
“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大周的将军,就是化成灰,他们也能认得你!你若是进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我就一个人,可以说是来降的使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点规矩我想乱军还是有的吧。”沈心怡笑得很轻松。
“不行,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顾诤诏不允。
“只有你知道我是姑娘家。在这等我的好消息!”沈心怡嫣然一笑,策马疾速向前奔去。
“喂!”顾诤诏似乎刚要呼喊,一转念想起此地离敌军大营颇近,万一暴露了身份,岂不是连累了沈心怡,唉,这个女人,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焦急的守在敌军的大营外,顾诤诏真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自己带兵打仗数载,如今落得残兵寥寥,竟然会让一个女人前去为自己冲锋陷阵……
敌军的大营内。
“报!大帅,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是顾家军降使之人。”有士兵通报。
“哦?来者什么模样?”
“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不像是有过人的武艺。”
“搜去武器,把他带进来。”敌军统帅应道。
沈心怡平静的交出那柄短剑,信步走入敌军大帐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中年微胖之人,斜斜的靠在一把大椅之上。
两边站着几个武将一样的人,想必上面坐着的这位,就是敌军的统帅了。
眼神不经意的看了过去。
一种奇异的电波在交流。
没有一问一答的开场,只敌军统帅被吸引的时候,神奇的催眠已经在开始了。
“大帅,如今交战只能是让百姓民不聊生,徒增痛苦,您又为何要打这仗呢?”沈心怡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不打仗哪来的领地?”统帅道。
“要领地做何?”沈心怡问。
“有粮草。”
“若要粮草可以向大周换取嘛。”
“大周的皇帝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不来点硬的,他不会知道我们的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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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创伤
“强行便可以换来所有你们要的东西吗?如今大周的皇帝只是派来区区两万兵马与你们周旋,倘若不日再派来几十乃至几百万的兵马,难不成你们还以为可以强夺?”沈心怡的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被催眠的敌军大帅。
那目光的交流中,分明有暗示在潜移默化的传递。
“你敢说每一次战争,你们都没有伤亡?”片刻的停顿后,沈心怡继续追问。
一种异样的目光从大帅的眼中飞出。
有将士在马背上被利箭穿心;
有将士从马背上跌落摔伤、甚至被践踏;
有锋利的兵器砍过,鲜血如柱般喷溅……
无数断臂残肢,还有那不知名的头颅……
战马依旧在嘶鸣,将士依旧在冲锋……
有小儿在不远处的帐篷中哭闹,有女子在倚门抹泪……
更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浑浊的眼睛满是期盼……
那一刻,大帅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大帅,这仗还继续打下去吗?”无声的沉默后,沈心怡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传令下去,所有攻防一律撤下,退兵!”大帅发出一声喝令。
“大帅!您在说什么?”两列武将面色大惊。
“退兵!违令者斩!”大帅依旧坚持喝道。
“末将领命!”虽是不解,虽是不甘,可军中将帅之命难为。
几个武将无不叹息摇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
战鼓再次敲响的时候。顾诤诏在敌军的大营外,分明听出了撤兵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这就要撤了?”顾诤诏诧异。
那女人,她……她真的做到了?!
可是。她在哪里?!
一种急切的想要找寻的冲动,迫使顾诤诏飞也似的冲向敌军的大营。
突然,一个纤瘦的身影于战马上冲出。
“顾诤诏,快跑!”沈心怡疾声道。
“跑?!”顾诤诏心中大惊,可还是随着沈心怡策马狂奔了起来。
一手紧紧牵着沈心怡的马缰,一手紧紧攥住自己的马缰。
扬尘飞舞。
转了几个弯,已是来到自家的营帐前。
喘息。喘息。
“我说,他那都敲退军鼓了,你还跑什么?”顾诤诏不解的问。
“我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咱们寡不敌众,我哪能看你去送死!”沈心怡喘得厉害。
“权益之计?”顾诤诏又不解了。
“我控制了敌军统帅的意识,就像上次绘春昏睡,我说到了晚上会醒。也是一样的道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心怡直接解释了自己的方法。
“哦?”顾诤诏似乎是来了兴致。
“没时间了,趁他们撤军之际,咱们也快走!”沈心怡道。
“将军!”突然,身后一个将士的惊喜的声音。
“您看!”
顺着将士声音的方向,顾诤诏投过视线,远远望去,只见绵阳数公里的队伍,大大的“顾”字赫然现映在旌旗上。
与之并行的乃是一个巨大的“苏”字。
是爹!还有苏刺史!
顾诤诏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
这场仗打得憋屈。憋屈到让一个常胜将军甚至都有些沮丧。
便是在一切都看似结束的时候,突然间由于沈心怡的催眠。还有随之而来的援兵,陡然犹如柳暗花明般有了转机!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集结营前,我顾家军从不撤退,唯一乘胜追击!”有了援军的支持,即便手中只剩下区区两千残兵,顾诤诏的声音也是充满了激动!
一场漂亮的仗打了足足一天一夜。
叛军统帅本是要归降,无奈其中有了分歧。
兴许是方才沈心怡的催眠,让那些武将甚是不爽,故而虽当面应承统帅的撤军,实则还是暗中勾结,做了有悖军令之事。
十万乱军迎战十五万大周精兵。
一边是数量上的悬殊,但另一边却是天时地利之优势。
只打得昏天黑地,硝烟弥漫。
直到日头再次升起时,面对一片狼藉、死寂无声的场面,乱军的那些造反之人也收手接受失败的现实。
残存的伤病相互搀扶着,从尸体中、残车马尸上慢慢站起。
沈心怡掀开马车的车帘,这觉得眼中一阵酸涩。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场面,以前她只是从电视和电影中看到。
总以为那些是特技,没曾想如今自己身临其境,竟是这般惨不忍睹。
“哭什么?打了胜仗!哭个球啊!”有粗野的老兵在斥责初次经历战事的小兵。
太惨了,不仅仅是看到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倒下,就连敌方的生命,也亲眼目睹着一个个消逝。
年轻的生命在哭泣,历经沧桑的老兵满眼木僵。
“别看了,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顾诤诏的大手轻轻遮挡在沈心怡的眼睛前。
“顾诤诏,你每次打完仗都是这样吗?”沈心怡不理会他,只固执的从马车中出来,站在了顾诤诏的身边。
“嗯?”顾诤诏不解。
“你的兵,每次战争结束了,你都是如何对待他们?”沈心怡继续发问。
“哦,你说这个啊!”顾诤诏如释重负。
“自然是放个大假,然后论功行赏!”
“没有别的?”沈心怡继续追问。
“都赏了,还能有什么别的?”
“唉……”沈心怡轻轻的叹了口气。
“嗯?”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
“难怪当日里姬风要轻生……”终于,沈心怡自言自语着,背过身去。
战争创伤应激后遗症。
不仅仅是对经历战争的百姓,更是对那些亲身参加过战争的将士。
精神的高度紧张、直面死亡、厮杀时没了人性的恐惧、**裸的看着同属于一样的生命残缺不全……
若是经常参战的老兵,怕是早已挤压着厚厚的心理阴影;即便是对于初次参战的新兵,那种近距离的血一样的刺激,怕是会跟随他的一生!
“顾诤诏,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沉默了片刻,沈心怡终于开口。
“休养整顿几日便回。”
“哦,好。”
这一夜,沈心怡第一次失眠了。
不是因为白日里那些凄厉的场面,而是因为她的职业,她的敏感度。
森寒的白月亮高高挂于天幕之时,沈心怡的帐篷中,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帐篷中徘徊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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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团辅
作为一个资深心理专家,沈心怡深知战争后遗症不是现代战争的专利,古今战争对参战者的伤害是永久的。
如果不加以治疗,士兵在战争过后都出现了各种生理和心理上的疾病,战争的创伤跟随他们一生。
还记得自己旅美时曾做的一份调查,对于某战争时期士兵的数据研究后发现,85%的参与过战争士兵在战争后或者身体上出现了各种疾病,或者在心理上承受阴影,出现精神病症状。其中三分之一的人身心俱创,健康不断恶化,心理也备受折磨。大多数生理上的疾病都与心脏、胃和心理健康有关。
甚至越是年轻士兵就越是最脆弱最容易受伤害的人群。他们身心受伤的几率比老兵高出 93%。这是因为年轻士兵正处于身心发育阶段,更容易在战争中受到生理和心理上的伤害。此外级别越低的士兵不仅死亡率高,而且战后产生后遗症的几率比级别高的士兵高出一半以上。
肌肉疼痛、长期疲乏、失眠、丧失记忆、头晕、情绪低落、身体消瘦以及性功能减退等等,
战争的杀伤力并不因为武器的先进或者笨拙有丝毫减弱。
月色清冷,烛火渐渐燃尽。
沈心怡的帐篷中闪过一片黑暗,旋即那个纤弱的身子再次出现在一片白亮的月光下。
脚步轻轻,略过将士们的帐篷。
隔着帘门,不时有呻~~~吟声、噩梦惊醒声、粗粗喘息声、疲惫呼噜声……阵阵传出。
顾诤诏啊顾诤诏。你就是个木头!
沈心怡心里微微叹息着,脚步再次轻轻的折回。
一个声音跟在身后。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连想都不能想。
月色下,顾诤诏身披着墨色的斗篷,笔直的站在沈心怡身后。
轻轻解下斗篷,轻轻搭在沈心怡的身上。
这个大冰山,其实还是蛮暖的……
“明日我想给将士们做个游戏。”沈心怡也不阻拦他的穿搭斗篷。
“游戏?又不是孩子!再说,这几日让将士们好生休养。不日我们就该班师回朝了!”顾诤诏不解。
“方才你也定是听到了帐篷中他们的声音吧……”沈心怡顿了顿,“那是战争的后遗症。”
“后遗症?!”
“对,以前你总听说我医心。却并未亲自参与进来。你的将士们多年和你一起饱经战斗的洗礼,就像一块顽石,虽然坚硬不可摧,可经的风沙多了。那上面便会有裂缝……若不及时修补。怕是会崩碎瓦解……”沈心怡用石头举了个例子。
“那你要怎么修补?”顾诤诏大抵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明日你准备写笔墨和信纸,我来给大家做个宣泄的游戏。”沈心怡也不说破,面色上却是着实有种自信劲儿在闪耀着光辉。
第二天,天亮了。
“大家围坐成一个圈。”沈心怡面对这起身准备操练的将士们宣布。
围成一个圈?!
所有人愣住了。
身为士兵,不是应该每日晨起操练吗?
这围成一个圈,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