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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吐,我从昨晚到今天就没吃过东西,都拿去当孝敬钱了。你说今天她的孝敬钱能交三倍出来?呵,我不信!”
“我也不信,只有二鬼脑子灵会骗人,每天都活得滋润,还受秦爷看中。我要是有他那样灵光的脑袋——”
“得了吧,看把你美的!你今天能交上孝敬钱就不错了!”
阿丑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说,这孝敬钱不是小数目呀!那个二鬼靠骗人?这哪是丐帮,分明是诈骗组织呀!不对,应该是传销团伙!
想到这里,阿丑愈发烦躁:想逃出传销团伙,难呀!
“阿丑,你怎么样了?”徐奶奶颤巍巍从门外走进来,有些浑浊的双眼溢满关切。
阿丑抬头微笑:“我没事。”
“来,先把这半碗粥喝了!”徐奶奶拿着一个残破的碗说。
阿丑低头一望,冷粥凝稠,只有小半碗。天气寒冷,却还是闻到淡淡馊味。
她叹息一声:“徐奶奶,我不饿,没有胃口。”从没落魄到这种境地的她,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看来,要尽快逃出去才行。
“嘿,没胃口给我呀,贱娘们还是这么矫情!”刚才走进门,说自己从昨晚就没吃过的乞丐说道,眼神带着贪婪。
阿丑转头问徐奶奶:“徐奶奶,您吃过了吗?”
徐奶奶举着碗:“你先吃。”
话音刚落,一双黢黑干枯的手抢过残破的碗,抱着那半碗粥猛啃一通。
“你!”阿丑气急,一激动就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想说什么却看到他已经啃完,只能干瞪着毫无办法。
“阿丑,小心你的腿!”徐奶奶急忙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阿丑。
阿丑这才察觉,自己居然站起来了!本来看昨天的情形,自己的伤势应是很重才对,至少十天半个月站不起来,可是如今才第二日,居然站起来了?
愣了不过片刻,她指着那乞丐的脸,眼神里是狠厉:“你,赔粥!”
“哈,真是好笑,要我赔钱?你也是和别人要的,难道粥本就是你自己的?当真是笑话!在我手上,就是我的!啧啧,果真是没过几天苦日子,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那乞丐嘲讽。
阿丑隐隐咬牙: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当乞丐,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还管这东西从哪来?
可是,刚才看徐奶奶的反应,分明就是她自己都还没吃……
阿丑心中十分难过,盯着残破的空碗,愈发坚定了要逃走的信念。
“徐奶奶,你扶我去外面走走吧。”她叹息着,扶着斑驳的门框迈开脚步。
雨后初晴,天清气朗,空气里弥散着潮潮的寒意。
重生之后,第一次踏出这关帝庙的院子。街角桂花暗香飘来,可惜阿丑无心驻足——
能不能活过今天黄昏的孝敬钱那一关,都是未知数,谁还有心思赏花。
“徐奶奶,我有些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阿丑叹息一声,扶着街边湿漉漉的墙壁开口。
徐奶奶颤巍巍点头:“唉,什么问题?”
“孝敬钱,一日多少?”
“一铜板。”
阿丑望望天,这里这么潮湿,似乎是南方:“一斤米,多少钱?”
徐奶奶垂下眼睑回忆了一阵,眼皮松弛,阳光下,皱纹在干枯的脸上显现:“一铜板。”
一天一斤米,若有这一斤米,也能勉强度日了。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传销组织,哪里像什么丐帮?
“为何不逃?”阿丑淡淡地问。
徐奶奶连忙捂住阿丑的嘴,四下望望没有人,才胆战心惊地开口:“这话叫人听了,又是一场罪受!”
叹息一番,徐奶奶压低声音:“逃,能逃去哪里?我们没有户头,军爷不给出城哩,在建业城,还不是被秦爷抓着,到时候好一顿毒打。没有户头的流民,官爷也不管,打死都没人收尸哟。”
阿丑微微蹙眉,徐奶奶的话,翻译成现代文,约莫是如下意思:他们这些乞丐都是流民黑户,没有护照,不给过关;没有护照,不是公民,不受法律保护。
“那,户头要怎样才会有?”阿丑眯起双眼。
“村里的户头,买一亩地就成,城里有宅子就行。可是我们哪来这么多钱?”徐奶奶语气十分辛酸。
004 丑颜
阿丑闻言,思路越发明晰:秦爷要收保护费,恐怕不只是为了搜刮钱财。保护费,还是控制他们的手段。没有余钱攒下来,不能拥有财产拿到户头,就无法脱离那个禽兽的魔爪。
看来,这个皇朝的投资移民制度,空子太大还真是害死人。
想到此,阿丑又问:“如今是什么国号?年份?”
“国号大乾,永昌九年,这是京城建业。”徐奶奶虽年迈,脑子却不糊涂。
京城建业,历史上,建业是南京,可是大乾却是不存在的,看来是平行时空了。
“我是怎么来到关帝庙的?”
徐奶奶摇头:“你是被秦爷扔进来的,据说是路边捡的。你来这里也才不到三日。”
阿丑凝眸,新来的?也难怪秦爷拿她开刀:“那徐奶奶又为何在此?”
徐奶奶长叹一声:“儿子不争气,把家赌光了,最后还搭上一条命……”说着,有些浑浊的双眼染上泪意。
阿丑戚然:还是个失独母亲……
她轻轻拍了拍徐奶奶的手:“徐奶奶,若您不嫌弃,我做您孙女可好?”
徐奶奶怔忪片刻:“阿丑,你说的可是真的?”
“只要奶奶不嫌我。”阿丑轻轻微笑。她在谋划逃亡大计,大计中,怎么可能没有徐奶奶?要她把徐奶奶一人留在狼窝虎穴阿鼻地狱,她做不到。
“怎么会嫌弃!阿丑,我……自打儿子走后……”徐奶奶激动得泣不成声。
待到徐奶奶情绪稍微平静,阿丑才说:“奶奶,既把你当亲奶奶,阿丑也不瞒你,这鬼地方,我说什么也要逃出去的。”
看着瘦小的她坚定而清澈的双眸,徐奶奶知道,阿丑已经下了决心,即便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逃离这里。只是……
“奶奶不是打击你,逃走,说起来轻巧,可做起来有多少困难?”徐奶奶语重心长地说。
阿丑摇头:“先把今日的孝敬钱解决了再说吧。”说着,阿丑扶着墙向前走去。
前方的墙根处是一滩积水,低头看路的阿丑来到那积水前时,不由得一阵心惊。
知道自己丑,却不知道,自己这么丑。
整张脸上,没一块儿好皮肤,从额头到下巴,布满了斑驳交错的血痕,凹凸不平。就连五官也不十分清晰了,只有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
阿丑捂着心口,不知该哭还是该怕,许久才稍稍平复情绪。
幸好这是白天,若是夜晚看到,自己肯定要吓得尖叫,然后飞奔逃走。
这哪里是丑,分明就是毁容!
而且毁得极其丑陋难看……
怪不得那个禽兽说,把她卖去勾栏院都要赔钱。可不就是吗,这副模样不把人吓死就算好了,还真的没有冤枉她!
阿丑后退一步,不敢再看,纤弱的手指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可怕的凹凸粗糙触感顺着指尖,寒透了她的心。
试问女子,谁不愿貌美如花?而她,却连一张可以入眼的脸都变成了奢华。
这辈子,真的是,没脸又没钱呀!
徐奶奶握住了她还想摸自己脸颊的颤抖的手:“阿丑,其实,看习惯了,也还好。”
只是这安慰,无论语气多么诚恳,都会伤人。
阿丑抬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阳光,合上眼。
心惊过后,是心凉。
许久,她再度睁开清澈的双眸,如今活命的机会都不知有没有,哀叹相貌似乎太早:“带我去医馆。”
重伤初愈的腿依旧站立不稳,如是走走停停,拐过两条街巷,来到一家医馆门前。
阿丑扫了一眼:彭氏医馆。她大学时曾去台湾交换半年,繁体字并不难认,写起来也不算为难,好好复习一阵,捡起来不是问题。
在门口等了个把时辰,就在阿丑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忽见几个小厮抬着轿子就匆匆忙过来了:“让开让开,赶紧的救命!”
一名小厮率先冲进医馆,随即彭郎中快步走出:“于何处晕厥?”
小厮掀开轿帘,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畅春阁听着曲子呢,就倒了!”
阿丑走近前,只见一个五六十岁锦衣华服的男子靠在轿中,不省人事。
不过片刻,彭郎中把完脉,直摇头:“节哀节哀!”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回医馆。
“哎,郎中,您再试试,您……”小厮叫唤着。
阿丑微微蹙眉:畅春阁,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现在不是嫌弃别人私生活的时候,赚钱要紧。
“这位大哥,可否容草民看看?”阿丑极力摆出一个笑容,虽然她清楚,这张脸,怎么笑都是惊悚片,完全不可能达到医仙下凡优雅无双的效果。
小厮果真被吓得大退一步,随即眼中涌出厌恶:“哪来的丑八怪,救人十万火急,一边去!”
阿丑不以为忤,毕竟自己真的是丑八怪,人家没有冤枉她:“彭郎中都说没救了,大哥们打算如何?草民看看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
几个小厮相视一眼,领头的那个蹙了蹙眉:“你且试试罢,要是说不出子丑演卯,我们可要抓你去见官的!”
徐奶奶有些担忧地拽拽阿丑纤瘦的手臂,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问:“能行么?”
阿丑给徐奶奶一个自信的眼神,随即转头看着一帮小厮,清澈的双眸只含了淡淡笑意:“若救活了,大哥们和这位老爷,要给草民什么报酬?”说着,便扫了一眼附近围观的众人,意思是,他们都是见证人,你们到时别抵赖。
而附近的人群都在指指点点,十分好奇:这个丑陋的小丫头,真的能治病救命?
小斯不耐烦地挥挥手:“五文钱总够了吧,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看着她褴褛的衣衫,心中愈发厌恶。
“原来你家老爷的命就值五文钱,”阿丑嗤笑,声音含着沙哑,“那不救也罢!”说罢转身要走。
“你烦不烦人,到底救是不救!一两银子,赶紧!”小厮有些愠怒,焦急的汗水顺着额头留下。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且与她试上一试。
阿丑这才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那老老子的脉搏之上,开始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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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治病
片刻后,阿丑收了手退回来:“脉浮弦以滑,气瘀滞,中风火盛,拿纸笔来。”其实这病,放在现代就叫中风。
不多时,纸笔呈上,阿丑提笔写方子:
羚角磨冲二钱.陈胆星炖和服一钱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钱.紫丹参四钱.白茯苓三钱.钩藤钩次入五钱.冬桑叶四钱.川贝母杵一两.赖橘红次入一钱五分.白蒺藜三钱.牡蛎八两杵。炭先煨六句钟,取汤代水煎药。'1'
“此方息风降火为主,顺气蠲痰为辅,赶紧给他煎服!”阿丑把方子递给小厮。
也不怪彭郎中束手无策,这个方子,还是晚清时期才出现的,她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半个时辰后,汤药端了上来,那老爷喝下药没过多久,便渐渐醒转。
阿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向后大退几步:她如今的模样很是吓人,病中受不得惊吓,要是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吓昏过去,煮熟的一两银子就飞了。
老爷似乎很是虚弱,只微微在小厮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小厮还沉浸在“老爷居然真被这丑八怪救活了”的愕然中,愣愣走到阿丑面前:“我们老爷说了,给你,给你二两银子,你就,别过去吓唬我们老爷了!”说罢嫌弃地将二两银子扔给阿丑。
不用过去,正合阿丑心意,她行了一礼:“还请这位老爷日后不要一味温补,饮食清淡为佳。”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大补到上火的。估摸是纵欲过度,然后又拼命壮阳……
彭郎中站在彭氏医馆门口,看着徐奶奶扶着阿丑渐行渐远,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一个丑陋乞丐,居然治好了他都治不好的病人?
这真的是乞丐吗?
阿丑揣着那二两银子问:“奶奶,建业最小最便宜的院落,要多少银子?”
徐奶奶一时间答不上来:“这我还真不晓得,也许能帮你打听打听。但肯定是个大数目!”
阿丑点头思索:一两银子一千文,这里也就两千斤米,要买房子,肯定远远不够。
一阵“咕噜”声打破了两人的平静——阿丑两天粒米未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奶奶,我,我去找东西吃……”
窝在墙角捧着红苕'2',阿丑啃得牙齿都疼,却还在狼吞虎咽——她真是饿疯了。
徐奶奶在一旁就显得平静许多,只是默默地吃。
一连吞了三个大红苕下肚,阿丑喝了些井水,才舒缓一口气。
她再也,再也不要体验饿肚子的感觉了!
疲累地靠着斑驳的墙壁,阿丑的心思却没有停歇。
吃饱喝足,孝敬钱也有了着落,现在要谋划的是,怎样逃出生天。
“奶奶,如果我们拿着银子贿赂军爷,要多少才成?”方才两人已经打听过,建业最便宜的屋子,也要五百两左右。京城物价太贵,地价太高,若是跑到其他地方买几亩田,要成为合法公民想必不难。
可是黑户身份要出城,除去贿赂守城士兵,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真是想不出更高妙的绝招了。
徐奶奶似乎被她的跳跃性思维整晕了,茫然摇头。
阿丑叹息一声:“奶奶,您先回去吧,我四处转转。”奇哉怪也,不过是小半日功夫,她的腿竟然恢复这么快,如今走路都不成问题了。
莫非,这具身体不是个人,而是什么仙妖?
甩甩脑袋,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吧,若是仙妖,仙术妖术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呀!当务之急,不是纠结于她的特殊体质,而是寻摸门路和寻找商机。
走在大街上,建业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阿丑不禁陷入沉思:坑蒙拐骗的事情,她是干不出来,自己所长,不过是懂医识药。如今条件所限,除了从医术上下功夫,似乎别无他法。
许是思考太入神,怔忪间,陡然发现一匹骏马已然近在眼前,正要直直撞向自己。
阿丑急忙低头,一个翻滚,从马蹄下滚到一侧,险险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她拍拍喘息的胸口:还好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也算灵活,否则真要被马蹄踩成肉泥了。
“何人惊了本公子的马?”一个年轻男声响起,语调中带着超然的高贵,和山雨欲来的怒气。
阿丑惊魂甫定,循声而去,只见骏马之上,一位波涛暗纹蓝色锦袍的公子正勒着缰绳,安抚自己的爱骑。这公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样子,长相自不必说,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姿俊朗。
古代大富大贵之人多娶美妻娇妾,生出来的子女也都遗传优质的外貌基因。如此循环往复,只会一代比一代好看。听这蓝色锦袍公子语调中超然的高贵,想必也是有积淀的世家大族熏陶出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对,是好女不吃眼前亏。阿丑当即跪地道歉,心中却恨死了古代动辄下跪的礼仪。你们不知道我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