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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哥儿又不听话了!”
裴姨娘夺路先进门,轻斥道。
沈羲走进去,便见那胖子垂着两手立在窗下,抿着双唇,怯怯地望过来。
他身上布衫十分干净,也合身,只是质地如她自己的衣裳一样,实在不敢恭维。
沈羲在他们母子面前停下来。
沈祟信死时沈梁还只有两岁,对这场变故必然没有什么感受。
只不过这三年里原主应该是朝夕与他们相处着,二房人不多了,姐弟俩应该比别人更为亲近才是,不知为何他却这么怕她。
而且原主一面又为着他入学的事去与沈歆厮打,一面却又将他们安置在这地方,实在让人想不通。
她在就近的杌子上坐下,顺势觑着桌上散布的小纸片。
纸片上印着些简单易识的大字,应是从书本上裁下来的。
字旁边又以稚嫩笔触画着许多小人及小动物,充满了童趣。
桌面上还有些墨渍,再看沈梁手上,指尖也还沾着墨。
小胖子虽然怕她,却未曾畏畏缩缩。
但此时他右脸颊上却冒出两三颗小疙瘩,红扑扑地,瞧着应是上火了。
沈羲瞧着这两颗红点儿,终于找到个开场白:“你这几日,是不是就尽吃零嘴儿了?”
沈梁心虚地将手背在身后,紧抿着嘴望着她。
沈羲看着他,忽而笑了笑。
她的哥哥张煜,比她大好几岁。
母亲肖氏因为是太师府的娇小姐,婚后也被丈夫百般宠着,成亲翌年便生下张煜,第三年又产下一子,不过尚在襁褓里便已夭折。
此后直等到张煜七岁时才艰难生下张盈,张盈死前,侄儿阿善也已经三岁了。
阿善也极可爱,打小时肖氏便常让人抱来正房玩耍。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处时间最多的除去父母亲却是温婵。
到底她没有别的姐妹,张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后,在儿女事上更不再强求。
把温婵从祖籍带回府里,一是看不过温婵继母对她的刻薄,二则却是为了给张盈找个玩伴。
八岁那年她随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个叫做乌山镇的小镇上看到了温婵。
乌山镇是张家的祖籍,整个镇子倒有六七成人姓张。
张家的祖宗带领家小在燕京安家之后,曾立下家规,交代日后不管荣辱兴衰,每代的宗子宗妇都须得葬回镇东方的梅山祖坟。
那时正是腊月天里,徽州城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还是白色。
温家小院儿前面不远的水渠旁,倒是有两株野生的红梅开得正盛。
张盈乘着暖轿路过,临时起兴前去折梅,就看到挽着裤脚站在冰水沟里给弟弟寻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温婵弟弟故意丢进水沟里的。
那孩子穿着紧实崭新的棉衣,一面笑着跳着,一面挥着鞭子指使温婵左右寻找,仿佛是最有趣的乐子。。
而她的继母,则站在窗内烤着火捧着茶,笑微微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骄傲与得意。
温婵的祖父其实是张家人的赘婿,温婵祖母死的早,也没有留下后嗣,后来祖父再娶了个张家女,又生下温婵的父亲,渐渐就在乌山镇生了根。
温婵的父亲那会儿已经不在。
张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恶劣,着人捉住他,当着她继母的面,狠打了他一顿屁股。
然后又直接把温婵带着回了住地。让她沐浴又更了衣,还让人端来热汤。
当夜温婵发起热,嘴里不住地胡言乱语,哭泣不止,张盈又披衣着人去请随行大夫。
病好后她跪在地下直磕头,说宁愿给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师,也再不愿回那个家去。
可是那会儿的张盈心里正充满了正义感。
她只觉自己是野史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侠客,并不是图她回报才出手相救,又哪里肯答应让她为奴?
何况当奴隶有什么好,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日后连子孙也入不得科举。
此外再有一重,温婵的祖母追根究底起来,竟还是她张盈的堂姑祖母。
张家这样体面发达的人家,既是阁老又是国戚,怎么能做出让自家族人亲戚为奴的事情?
第023章 姑娘变了
但在那闭塞的小镇上,她与温婵还是毫无阻碍的结成了好朋友。
温婵天生一副娇弱之态,又怯生生不大言语,与自小便被人捧在手心里,性子洒脱飞扬,且眼里进不得半点沙子的张盈截然不同。
张盈便总以她的保护人自居,不管去哪儿,总把她带在身旁。
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她还让丫鬟们称她表姑娘。
她倒也知礼,处处皆顺着她。
临近回京的日子,张盈越发与她难舍难分。
温婵终日红着眼眶,看向她时目光凄凄怨怨,但凡提到让她回去,她便脸色煞白颤抖不止。
张盈不忍心,便去求肖氏。
肖氏不肯。理由是没有个好名目可以将她长期放在府里安置。何况,她觉得张盈的心肠也未免热过头了。
且温婵还有继母,又不是家里完全没了人,这样也名不正言不顺。
张盈又去求张解。
张解熬不过她苦缠,思前想后,便就说服肖氏,商量后做出了以族亲之名带温婵回京师,替她亡父教养她的决定。
说到底张府不缺她这口吃的,多养个把亲戚不在话下。
何况她又是个女儿家,来日总归要嫁出去,张家最多也就赔她一副嫁妆而已。只要女儿高兴,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婵继母嚣张如斯,他们若不伸手,难道真等着看她被折磨死吗?
于是着人带了厚礼到温家。
温婵继母巴不得把她送走,好把她的嫁妆留给儿子,又得了张家的礼,哪有不同意的?
然而温婵的心思,其实从来没有简单过。
她所受的苦,是切身之苦,是不算计就得承受命运摧残。
所以她目标明确,把事情做得又狠又绝。
就算后来几年她张盈在宫闱与内宅看得阴谋再多,心里再透通,可终归因为缺少一股她那种死命逼出来的狠绝,而死在她手下。
屋外飞鸟扑腾着翅膀上了屋檐,穿堂风带来一丝微凉,扑在人眼里心上。
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保证不再吃零嘴儿了。”
哼哼叽叽的童音响起来,小胖子愁眉苦脸地,心里的挣扎全写在脸上。
沈羲拿扇柄戳了戳他的小鬏鬏:“当真?撒谎可是会被狗**后跟的哦!”
沈梁眉头耸起来,更加纠结了。
沈羲站起来,环顾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他跟前,弯下腰道:“打明儿开始,每日早饭后到我房里来,我教你认字。学好了,就有吃的。学不好,就别想吃!”
沈梁眼里一亮,然后猛点头!
沈羲揉了揉他脑袋,笑起来。
正月里他已满了五岁,这个年岁已可以启蒙了。
反正如今进家学去也少不了麻烦,倒不如她先自己教着,等到大点儿再正式入学也无妨。
她这个世族出身的小姐,教个把小孩子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出了后罩房,裴姨娘忽然追着到了角门下,冲她深施一礼,没说什么,但看模样却像是要哭了。
沈羲不知道缘故,也不好说什么,虚扶了一把便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进了穿堂到了内院,珍珠终于也忍不住说道:“姑娘今儿怎么对四爷改态度了?
“之前您不是说他是庶子,是妾生的,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么?您还不让四爷来见您……”
她真是好奇极了,也顾不上什么逾矩不逾矩了。
沈羲停步转身望回来。
原主还说过这种话?
她打量着像是憋了满肚子话似的她,约摸有些了然。
难怪前几日都不见沈梁露面,合着是原主下的命不让他来。
之前还当原主只不过脑子笨些,如今看来,这态度也很有些问题。
不管沈梁是嫡出还是庶出,二房都只有他们姐弟俩了,这个时候不赶紧抱团对外,还去理论嫡庶什么的不可笑么?
她虽然看人也会先打探出身,但也得分什么处境。
原先他们张府地位殊然,为保自身利益,尊卑阶级不当回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不同,院里这几个人,少谁都是不行的。
裴姨娘作为丈夫与主母都死了的一个妾,上头又只有个不顶用的嫡女,完全可以在当时离府之后,自行设法寻找出路,但她并没有。
她若有所图,则要么图身份地位,要么图实际利益。
沈祟信都死了,她地位也就这样了。
来日就算沈梁金榜题命,荣耀也还是得挂在死去的胡氏头上。
眼下二房只剩个空架子,还被自家人鄙视欺凌。
而且二房确实没留下什么值钱物事,就算胡氏的嫁妆还在大库锁着,那也只是沈羲有份,沈梁分不到,她自然也无利可图。
她与原配所生的沈羲原本应有的冲突矛盾,也就因为这些现实而化为乌有。
她诚然不会因为当年对温婵那一救而再轻易相信一个人,却也不会因为被温婵那一害,而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我别的话你们都不记,偏这些记得清楚。”
她似笑非笑说道,粉饰着她心中的疑问。
珍珠见多了以往她气怒的样子,眼下倒被她这神情弄得心下生怵起来,忙说道:“奴婢多嘴该罚。
“奴婢本也猜想姑娘定是一时气头上才如此的。到底原先在杏儿沟,姑娘待四爷是极好的,还常让姨娘多顾着四爷,少顾着您这边的。”
在杏儿沟还是好的,反倒回了府又起夭蛾子了?
沈羲对着光秃秃的院子凝起眉来。
原主耳根子软,又头脑简单,难不成是府里有人挑唆?
“姑娘,咱们还要去哪儿么?”
这是今儿第二次见她出神了,珍珠又提心吊胆起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两日她一见她沉默就不由心生敬畏,仿佛她身上自有一股能震慑人的威压,举手投足间就充斥了周身。
第024章 太欺负人
“不去了。”
沈羲望了眼院子,又说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屋子清清吧,所有闲置的地方都收拾干净。
“后头罩房先不动,东厢房两间屋子让他们母子搬进去住。院子里头再种些花,最好找个角上挖个花池,弄几块石头进去,看着顺眼点。”
到底是安身之处,虽是破旧了点儿,也得尽量弄得像个样子。
十二年前大秦亡国,张家阖家被灭门,算起来那个时候张解夫妇或已仙去,府里应是由哥哥张煜与侄儿阿善撑起门楣。
出事的时候阿善应该正值盛年,张煜应该也取代张解成为了一家之主。
那会儿张家也该是儿女满堂,只不知道他们尸骨如今都在哪儿?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思绪也格外清晰起来。
当时未能察觉的疑问,如今总不时跳到她脑海里。
首先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大秦不似大周民风开放,温婵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她究竟从哪里雇的凶手杀她?
就算她有钱,她总得需要渠道来认识这些人。
就算她有渠道,对方也不可能那么莽撞,不弄清楚被杀的是谁,就贸然下手。
当时大秦天下,真的遍地都是为了点银子,就不惜被权倾天下的张家玩命追杀的人吗?
如果只是为了银子,那凶手把温婵要杀她的消息贩给张家,得到的绝对只会比温婵给的钱更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杀手蠢得离谱,温婵总归还得撇清自己的嫌疑。那么,事后她又是怎么脱险的?
张家不可能对张盈的死没有半点疑虑。
为了堵住张家人的眼耳,她绝对得费上十二分精神。
而就算仅凭她温婵个人的能力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她嫁给徐靖也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嫁到了韩家?
这个韩家,当年又是什么人家?
她这里扶着廊柱出神,珍珠听她交代完却不敢怠慢,立时前往三房所在的撷香院而去。
她们院里并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沈羲所说的这些事,而中馈掌在三太太纪氏手上,要人行事,自然该去请示纪氏。
撷香院也在东跨院,只不过位于拂香院北面。
昨夜沈歆才从万荣堂被骂离开,纪氏就赶了过去。
起初她是不想去的,上房毕竟是上房,虽是老太太不在了,可也还是有两个太姨娘在。
屋里起什么纠纷,她这个做儿媳的说什么都不方便。
何况老爷子还特地安排了孙姨娘协同她一起打理中馈。
既然孙姨娘也有话事权,那她更乐得当聋子。
但后来下人来回禀说连沈歆都给骂了出来,她就不能再装听不见了。
这家业来日便就是长房继承,虽说三房也有份,可到底越不过黄氏去。
且此番黄氏带着儿女在京师住了这么久也没有去意,怀着什么心思她也不难猜出来。
倘若沈祟义真调回京师,那她手上的中馈大权必然得归还黄氏。
没有这中馈权,她损失的又岂是一星半点?
这眼皮底下沈歆都吃了亏,再装不知就难免被黄氏抓住把柄,赖她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过问。
整个书房里乱糟糟,只知道沈若浦丢了东西,又不知是什么东西,问了也没人明说,只有孙姨娘答了句,说是公务上极要紧之物。
纪氏想起孙姨娘那副模样就不由皱起眉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若浦非得派个孙姨娘协助她管家?难道是格外宠着孙姨娘吗?
可从前胡氏在世时他可没有这么做。
孙姨娘如今即便有分管之权,也没见沈若浦对她格外好上哪一点,可见不是因为独宠她。
独独权力到了她手里沈若浦便如此,想来是对她的能力没有信心。
在他这个公公眼里,她这个拓跋贵族出身的三媳,竟比不上死了的二媳!
她锁眉扶额,心意一点点浮躁。
余光忽然望见不远处炕上坐着,正偷偷撩着丫鬟发帘的沈渠,不由又针刺了似的直身喝斥起来:“贱人蹄子!没见爷们儿正习着字么,整这些勾当,可见是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她抬手拿起只杯子甩过去,杯子落在地上,摔成几片。
丫鬟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沈渠也立刻垂头拎起笔,装模作样练起字来。
只是写了两笔又偷看一下地上丫鬟,心思竟没有一刻完全落在笔下。
门外大丫鬟紫薇闻言走进来:“怎么了?”
“把这贱蹄子拖出去,让余嬷嬷好好赏她几板子!”
纪氏余怒未消,怒斥道。
紫薇连忙跟着厉声骂了丫鬟几句,领着她走了。
绿萍进来沏了茶给纪氏消火,又顺势切了盘蜜瓜给沈渠。
端着盘子的白皙素手一伸过来,沈渠又不免多看了几眼。
纪氏满心眼里全是火:“你们沈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绿萍没想也沾了身灰,暗地里瞪了眼沈渠后脑勺,默不作声出门来。
到了廊下,正遇见有小丫鬟远远地过来道:“绿萍姐姐,梨香院的珍珠在外头,说是她们院子要作清理,请太太拔几个人过去。”
绿萍一腔郁闷正不知该冲谁发泄,再一听是梨香院,便将她劈头盖脸骂起来:“没见太太正陪着二爷习字吗?哪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