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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扬手让人把史蓁带到她这边。然后顺势握住穆氏双手,说道:“韩夫人不必客气。”
话刚说完,那双手便已经收了回来。
长短也不过刹那之久,并不足以为人所注意。
穆氏微怔,看一眼她,而后目光微转,也将手收回来探向袖口。
沈羲目送他们出门才转身。
她要拿回的东西,一件也不能毁在韩顿手上。他想取她的命,就没有想过她也想取他的命么……
韩家人离府之后,黄氏与沈崇义这里少不得松了口气。
听说沈羲选择了宅子又更加把心放了下来,毕竟她若执意要韩家写下这道请罪书,那么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虽说如今沈家有靠山,是不怕,但终究跟韩顿当锣对面鼓的交锋,还是缺些底气。
“那几位小姐……”黄氏欲言又止。
“可以出府了。”沈羲道。
说完之后她便拿起那地契回了抿香院。
今日参与之人韩顿自会想办法善后,跟她已经没有关系。
韩家一行在史蓁一路挣扎声中离去,且说韩凝在房里等了许久不见安氏回来,已是心急如焚。
陡然之间听得韩敏呼喊声又远而近,随即也夺路出门到了廊下。
哪知道韩敏迎面便道:“母亲和大嫂带着史蓁回来了!这下更惨了,史蓁当好些官眷的面在沈家把事情全抖落了!”
韩凝身子一晃,只觉喉头有腥甜溢了上来!
安氏进了府,直接将史蓁推到了韩顿面前,有史蓁的闹腾,韩家这里已然混乱起来自不必说。
而派去史家传话的人刚把事情跟史棣夫妇说完,史棣立时惊出了满头汗!
他好不容易才与韩顿将这事压下去,史蓁却居然又把它掀了起来!
虽然说韩顿不可能把他一撸到底,可到底如今朝堂上他说了算,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他怎么可能会傻到跟他过不去?
当下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转头一见妻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站在那里,便不由一把掌甩了过去:“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闺女!”
史夫人因着这事本就沤了一肚子气,虽说史棣身边也有几房姨娘,可那些终归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偏是韩家的韩凝,年轻又貌美,自打那次回来之后,她就不知见史棣私下里出过几多回神,心里未免又气又怕。
气的是那韩凝如此这般不要脸,怕的则是不知道史棣会不会真把韩凝收进门来
别说是休妻再娶,就是让她在身边做个小妾,那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
而这事她偏还不能发作。
今日好不容易史蓁给她出了口气,把韩凝那贱人的脸皮给当众撕了下来,她怎么可能不觉得解气?不觉得高兴?
生生挨了史棣这一巴掌,随即气上心头,便就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自己干下的好事,如今倒还来责怪我们母女的不是!
“有本事跟人家私通,怎么没本事承认?!”
史棣焦头烂额,看看门下还在等着韩家下人,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去往韩家。
第398章 要她命吗?
安氏这里带着史蓁回府之后便直接去了正院。
韩家上下都知道安氏她们去寻沈羲晦气了,却没料到沈羲居然会来这么泼辣的一招,她这不但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还索性把事情闹得更不可收拾了!
史棣到来的时候韩家正堂里冷风嗖嗖,匆匆看一眼韩顿,也只得先往史蓁脸上招呼了两巴掌:“还不给我滚回去?!”
安氏才从沈家受了煎熬过来,哪里肯放人?当下如箭一般冲上去:“她不能走!谁让她走的?!她把我们凝姐儿的名声全弄没了还想走?!”
史棣一个不防,史蓁便被她拖了过去,一把抓住头发,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闺女,自己打也就算了,旁人怎能动得?
何况史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眼下见状,便也气性上了头,拽开安氏到一边,将哭喊着的史蓁给拖了过来!
“韩阁老,这是打算要拿我蓁姐儿的命还是怎地!
“你们可别忘了,咱们两家可还有婚约在身,倘若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未过门的儿媳妇的,那么咱们就不妨进宫评理去!”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又岂有任凭他人当欺压他女儿的道理!
韩顿怒上心头,直接操起手畔一杯茶往他砸过去:“你还有脸来见我!”
史棣被淋了满头水,模样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当着韩家人的面,他的脸色也铁青起来!
“老爷,太太,不好了!二姑娘悬梁了!”
冲进来的疾呼声打断了这一切。
满屋人惊呆,转而色变!安氏呼喊一声“我的儿”,夺路冲了出去!
穆氏紧跟其后,韩顿咬牙怒瞪史棣一眼,也即时过去了!
史棣抬手抹了把脸,面肌颤了几下,到底还是拖着史蓁,出了韩家!
沈羲回到茗香苑,戚九已第一时间进来,并且把门也给插上了。
“你跟韩顿要这宅子,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送上门来的东西,并且还本来就是要收回的,为什么不要?”沈羲手指轻抚着地契上的地址,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大大方方告诉他好了。省得他们小动作不断,一不小心查出我的秘密来。”
她不怕他们知道她是张盈,只怕他们知道她是张缓缓。
他们测试过她的血统,眼下又确定了她是张盈,那么接下来就看看他们到底想唱什么戏!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戚九到底与她有些默契了,听到这里也略为明白。
“两权相害取其轻,让他们折腾去。”
沈羲望着地契道:“如今宅子到手了,我更放心了!他们韩家谁活腻了我都不会让他们失望!”
话说回来,倘若今日韩顿不拿这宅子出来交换,她是断不会松口。大不了让萧淮过来再耍耍威风的想法都已经有了!
韩顿能立时想到这法子,也算是他对张盈有几分了解。
说到这里她收回目光,接着说道:“他们如今既知道我是张盈,那么要对付我的话只能把我往赫连人身上扯。
“最可能的就是诬陷我跟赫连人有什么瓜葛,让我身为**或者说大秦余孽的身份坐实。
“但死我一个人并满足不了她的胃口,我估摸着,他们会借用朝堂矛盾向我下手。”
戚九皱紧眉头:“这样岂不是往后都不能出门了?”
“不出门不是更会让他们怀疑?”沈羲不屑,“不但不能躲着,我还得挺直腰杆在外走动呢!”
就不怕意外么?
当然是怕的。但是怕有用么?意外无处不在。
总之韩家不除,她永远也得不到真正安定。
大约韩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临去前才会那样问候她这位姨祖奶奶。
想到先前与穆氏的那一握手,她唇角又扬了扬。
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是吧?
她呼了口长气,站起来:“你去盯着韩家,看看韩顿准备怎么处置韩凝?”
这回,她总留不住了吧?
戚九点头,出了门去。
裴姨娘听说张家宅子让沈羲拿回来了,也是兴奋不已。
那宅子如今不值钱,但终究是她们的家!
当然除去兴奋之外,对于韩顿轻松交代这宅子,她也表示出了不安。
不过见到沈羲神情如常,想想也就逐渐把心放下来,沈羲至今从未失手,就是担心她也是白担心。
再想想隔了十三年未曾进去张家大门,又不知里头是何光景了?
只怕是断砖残垣,早已破败不堪。
这一日便感怀万千,无法止歇。
当然,这一日韩家再也没能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将韩凝自梁上救下,随即她又对准墙头直撞了过去,而与此同时这事到底已经被掀上了茶楼酒肆。
坐拥京师第一贵女之称的韩凝居然已经失贞,这消息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怀疑,再结合韩家至今未能作出有力的澄清,而变成了人们眼里的事实。
大周礼教虽然不如前朝森严,可这种事情终究太过于放浪。
韩家二小姐的仅余的名声,到此时终于丢光殆尽。
而终于也有人把韩凝**的对象就是史棣这个真相丢了出来。
于是,拜史蓁所赐当然沈羲自认功不可没,史家也被掀上了风口浪尖。
有人打趣史棣艳福不浅,有人袖手看起笑话,有人猜测朝局要变,更有人关心韩凝究竟这下会不会被抬进史家……
韩顿倒是呈现出异样的平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再传出来,仿佛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慌乱的大事。
基于他这番镇定,倒是逐渐也有人暗地里佩服起他的气度。
接而又有人发现,韩家虽然接连出丑,但丑的都是女眷,韩阁老本人倒是没有丁点儿丑闻传出来。
更甚者,他多年来与妻子伉俪情深,洁身自爱,这又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反倒是又拉回了些许仰慕钦佩之心。
世间最难以左右的便是舆论,最好掌控的也要算是舆论。
萧淮在得知沈羲拿回了张家宅子之后,毫不掩饰地张嘴讶了一讶,再问了问她拿那凌云阁通牒牌子的用途,便就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什么了。
朝堂气氛被这事一衬,忽而也变得松缓起来。
第399章 要不陪我?
“史棣告病,接连两日未曾上朝也未曾去衙门。
“韩顿则被毕太傅传去府里问话,说些什么无人得知,不过这两日却未见韩顿对史家有什么动作。
“韩家闭门谢客,除去穆氏仍每日会去与其姐碰面之外,府里女眷并未曾出过门。据说韩凝这次是真的病了。”
傍晚贺兰谆立在花园里柳树下,向散步中的燕王禀报详情。
燕王顺手一捋垂在眼前的柳丝,半晌后说道:“那丫头,这次胆子倒仿佛不小。”
贺兰谆听出他话里所指,望了眼他背影,扬唇未曾说话。
燕王摘了片柳叶,信手击向湖面。湖面荡起波纹之时,他说道:“让人备马,我去趟吉山营。”
沈羲正在学舍里喂猫。
黄金白银前不久生下了一窝崽子,沈嫣让她抱了两只到学舍捉鼠。
“韩家这几日可是真消停了。韩顿到底打算要把韩凝送走了,听说就定在下个月。”
戚九从旁端了盆水给她。
她这个影卫如今兼起丫鬟的差事也是娴熟得很。
“打听到送哪儿去吗?”沈羲弯腰洗手。
“不知道送哪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安家是肯定去不了了。”
这事儿都传成这样了,安家自然是去不了了。
不光是安家,跟韩家相关的亲戚家都不能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猜不到是她不成?
沈羲嗯了一声,琢磨着大约这两日可以去张家宅子看看了。
戚九拎开缠脚的猫,顺便转移了话题:“近来最不好过的,恐怕还不是史棣,史棣好歹有毕太傅护着。梁修却什么都没。即便有个小皇帝,小皇帝却连自身都难保。”
见沈羲望过来,她遂道:“近日朝上参梁修的折子多到史无前例。
“不但有御史言官,且五军营属下的人也有份,大伙似是卯足劲要把梁修往死里逼的模样。
“听说,这两日在朝上,梁修都忍不住当廷发了火。”
“五军营?”沈羲凝眉。她没有听萧淮说起过。
“五军营折子不多,但却有火上浇油之势。梁修性子刚烈,不如韩顿他们一般会周旋,如今颇有孤掌难鸣的意味。
“事实上我也不明白五军营何以要落井下石?”
戚九又顺手递了方帕子给她。
沈羲心不在焉地擦着手。
如果是五军营干的,那么萧淮必然知情。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破坏目前与小皇帝的默契么?
凝眉细细一想,她忽然又道:“仔细去问问五军营里上折子的都是哪些人?是王爷亲军还是先帝的亲军?”
“姑娘,贺兰大人来了。”
恰在这时,院门口有婆子的声音响起,再抬头,就见她正引着月白锦袍的贺兰谆走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羲也走过去。
上次见还是沈若浦寿宴的时候,那日也只是匆匆一瞥而已。
贺兰谆望着她:“太阳都下山了,你怎么也还不回去?”
“世子去了宫里,说要我在这里等他。”
她接过婆子端来的茶放在他面前,又拂了拂被风吹到脸上来的碎发,在石桌这边坐下来。
贺兰谆扶着杯子,说道:“听说你把钟鸣坊那宅子要了回来?”
沈羲注意到他说的是要了“回来”,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气不过,想要敲诈他们一笔,好的宅子他们肯定不会给,正好想到上次和你在那儿偶遇的时候,那里有座宅子是他们家的,就这么开了口。”
她不怕韩顿知道她是张盈,他们也必然不会把这层认知对外公布。
因为公布了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除了让人觉得他们韩家人脑子有病之外。
但她不想让燕王府的人知道,燕王的精明就不用说了,贺兰谆也是个人精。她虽然知道信任他,却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秘密太多。
“那你打算拿它来干什么?”贺兰谆问。
沈羲把猫儿捞过来,镇定地往下扯:“现在还没想好做什么,毕竟只是逞一时之气。不过也不排除收拾收拾,用来当我的别院。”
贺兰谆扭头看了她一眼,手指轻敲着桌子,抬眼打量着院落。
沈羲不由道:“你是为这事来找我的?”
她不觉得这件事值得他关注。
还是因为这宅子犯了什么忌讳,引起燕王猜忌了?
他没有确切回答,只说道:“一座废宅子而已,京师里有历史的宅邸多了去了,没人会因为这个而盯着你。
“只是你那宅子修葺起来也要不少时间,再说毕竟这么久没住人,你也不缺地方住,何不等眼前都摆平了再去弄它?”
沈羲并没有打算马上拿宅子住人,眼下韩顿未除,她与萧淮也未成亲,至少得等这摊子事料理完了才有精力去修房子。
她连安亲王府那桩事暂且都搁置了,又哪里会急?
她笑道:“我还以为王爷说什么了呢。”
她想起在东湘楼时,他在燕王房门外给她的那个眼神。
当时也是奇怪,他什么也没说,她竟然看懂了。
而方才她并没有说到什么,他竟似也看透了她。
“没想去宅子里看看?”他忽然道。
沈羲随口遮掩:“一座废宅子而已,有什么着急好看的?”但说完之后,她又改口道:“正想着这两日便去去呢。”
他眉眼晦涩起来。
沈羲心下略动,问道:“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这话听起来略有些失礼,但他长得这么像徐靖,她回张家去,忽然就也想把他带上。
毕竟见不到故人,能有故人这张脸陪着也是好的……
也许人对熟悉的事物是会移情的,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把对徐靖的信任转移到他身上。
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不自然。
倒像是相见恨晚,那股相处安然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加重。
不过,他应该不会答应这种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