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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看了看四周,苦笑道:“在这样的环境中,清妍,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啊。所以,明天见!”
说完,小道士转身便跑。他跑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只可惜柳清妍也是绝不迟疑,心念之下,四根鬼索电般射至。
好在只是四根,不是六根。
好在小道士也非一年前的小道士。
大喝一声,小道士脚下一挪,身子移到右边。在反身同时,一剑刺出。
四根鬼索,两根落空,一根被铜钱剑刺中,立时如蛇般软地,而最后一根,直刺小道士右肩。
小道士沉肩,堪堪闪过,然后手往腰间一抹,一张驱鬼灵符飞出。
柳清妍躲过。趁这空当,小道士立即后退了几大步,然后又是一张灵符飞去。
可柳清妍身子一闪,竟是,神乎其神地向前挪了一大截,出现在小道士身前。
这是,瞬闪!我去啊,清妍竟然能用这招了?这一下,小道士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只是四根鬼索,他自可逃离。可若是加上瞬闪,他定是,凶多吉少!
一咬牙,小道士不退反进,挺剑向柳清妍刺去,一剑直取其咽喉。
苦练之下,这一剑大有水准,即快又狠。柳清妍无奈后退。然后身子一凝,两根鬼索窜出。
这一下距离太近,小道士反应不及,手中剑只是凭感觉,刷刷两剑。
竟是,挡住了!
毫不迟疑,小道士撒腿就跑,发力猛跑。
身后破空身起,鬼索呼啸而来,小道士矮身一窜,然后左手铜钱剑,右手拷鬼棒打去。
躲过一根,挡住两根,还有一根嘞?
第四根,直插心口!
小道士瞪大了眼。
我去啊,柳清妍竟学会了使用策略,再不是当初在青城时,一味地猛打猛杀。
此时他空门大开,自然无法抵挡。电光石火间,小道士手中拷鬼棒掉落,然后手往腰间八封镜那一按。
“嗡”一声,光罩乍起,然后光罩破碎。
柳清妍身子一闪,闪到小道士右侧,鬼爪劈头抓来。
小道士右手铜钱剑一刺,同时左脚一点,点在正掉落的拷鬼棒上,拷鬼棒再飞入小道士左手中。来不及化出长鞭,小道士棒当剑使,也是一剑刺去。
他左右手分刺两剑,却是丝毫不乱,剑法已大有火侯。
只是这两剑,用得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只有以伤换伤,他才有机会逃脱出去。不然瞬闪之下,柳清妍必远快于他。
可这两剑落空。
柳清妍竟抽身退去。她竟学会了爱惜羽毛,再不似当年,对受伤浑不在意。
清醒了几分的柳清妍,比起那时来,是更难对付了几分,可也好对付了几分。
于是小道士且战且退。逼不得已时,就用两败俱伤的打法,逼得柳清妍后退。
这样慢慢地,已到了法阵边缘。
感受到外面的阳气逼身,柳清妍鬼叫一声,全力施为,再不留半分余力。
一时但见鬼索纵横,鬼影忽闪忽现,打得小道士狼狈不堪,拼了老命才堪堪抵住。
那条生路明明就在眼前,小道士却再也冲不过去。
再战了片刻,柳清妍越战越勇,而小道士却渐渐力竭。
怎么办?怎么办?真要死在清妍手中,我便是做了鬼,也得再气死一次!
一咬牙,小道士将拷鬼棒别在身后,手往腰间一抹,就要飞出全部符篆,逼退柳清妍,然后再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可手,却掏了个空。
原来不知不觉中,身上符篆竟是,尽数用尽!
这一耽搁,小道士先机尽失。眼看三根鬼索电闪而来,小道士无计可想,往前就是一滚,再连滚了好几滚。
险而又险地,他避过了三根鬼索,再用铜钱剑挡住了第四根鬼索。可也因此,柳清妍挡在了小道士身前,截断了他的生路!
小道士欲哭无泪。他生生地挤出一丝微笑,谄笑道:“清妍姐姐,你我打个商量好不好?今天你放我离去,明日我再来看姐姐。”
“姐姐向来心疼我,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想来姐姐会满足弟弟的,对不对,对不对?”
柳清妍不听,缓缓逼近。身后四条鬼索直如四条毒蛇般,高高昂起了头,冷冷地盯住他,随时欲择人而噬!
被柳清妍气势所慑,小道士连连后退,离那生路越来越远。
不能再退下去了,小道士站住,一咬牙,手握紧了铜钱剑。
即无路可退,那便,拼死一博!
深吸了一口气,小道士正要向柳清妍冲去时,腰间鬼珠忽然一动。
然后,柔儿飘了出来。
这一下,小道士吓得心胆欲裂,大叫道:“回去,危险,柔儿。”
柔儿闪身拦在小道士身前:“奴奴要保护道士哥哥。”
说着,她看了眼柳清妍,立时啊地一声尖叫,瞬间便躲在了小道士身后:“好可怕好可怕的鬼啊!道士哥哥救命。”
小道士苦笑:“别怕,这是你的清妍姐姐。”
柔儿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个黑不溜秋,跟黑炭似的家伙,会是柔儿那清雅绝伦,天下无双的才女姐姐。”
小道士解释道:“清妍受鬼杀香所迷,失了本性,心中只剩下了杀戮。所谓相由心生,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样啊,”柔儿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清妍姐姐,你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真真的,难看死了。”
柔儿一现身,柳清妍似乎一怔,停止了步步紧逼。待看到柔儿流泪,柳清妍那腥红的眼中,明显里有了些波动。
小道士一见大喜:“乖乖柔儿,继续哭,大哭。清妍看来便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她平日最疼你了,你看能不能唤起她的理智。”
柔儿便大哭,边哭边说道:“清妍姐姐,你不是说,要永生永世保护好柔儿。可你今天,怎么就欺负起柔儿来了。柔儿不答应,柔儿好伤心。”
看柔儿哭得伤心,柳清妍眼中波动越发剧烈。
忽然,柳清妍双手捂住脑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鬼叫。然后,她身上猛地窜出两根鬼索,向柔儿刺来。
柔儿何曾料得到,最疼爱的清妍姐姐会向她下此毒手,一时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索狠狠噬来。
可鬼索飞到柔儿身边,倏地停住,挣扎不停。小道士见机,铜钱剑一点,点在鬼索上。然后他对依旧目瞪口呆的柔儿大喊道:“走,柔儿,走。”
可柔儿不听,说:“不,奴奴要唤醒清妍姐姐。”
小道士大怒:“柔儿,你想害我啊,明日再试,先走。”
柔儿不敢坚持,哭着离去。
柳清妍神智再失,鬼索狂舞,却每次只攻击小道士,对柔儿视而不见。
小道士欲哭无泪:清妍啊,你太偏心了,弟弟在你心中的地位,跟妹妹就差得那么远吗?
见小道士情势危急,柔儿一急之下,手化鬼爪,就要往柳清妍身上抓去。
小道士大急:“不要,柔儿,若是激怒了清妍,她一旦攻击你,你必抵挡不住。到时我一分心救你,必死无疑!”
柔儿大哭:“怎么办啊,奴奴能做什么?道士哥哥,奴奴要怎么做?”
险之又险地再闪过一条鬼索,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摄心术,快用摄心术!”
柔儿如梦初醒,立时凝神。一急之下,却是出错,怎么都用不出摄心术。
小道士叫道:“柔儿,别急,静下心。越急越乱,必得静心!”
柔儿一咬牙,闭上眼,不看,不听,然后念动。
小道士再勉力躲过了几次攻击,看柳清妍身后四条鬼索再现,向他射来,他心中苦笑:“这下真真躲不过了!哎,是要留左腿,还是留左手?”
就,舍左手吧!小道士眼中含泪,持剑正要刺向鬼索时,鬼索忽然一顿,齐齐软下。
小道士大惊,又大喜。柔儿的摄心术,起作用了!
他不敢迟疑,立时猛跑了几步。
柔儿修为尚浅,摄心术迷不了柳清妍多久。不过十几个呼吸间,柳清妍便追了过来。
然后,柔儿再使出一次摄心术。这一次小道士一阵猛冲,终于冲出了法阵之外!
站在阳光下,小道士很有种流泪的冲动。从没一刻,他像此刻般觉得阳光这么可爱。
看向法阵,小道士目光忽然一凝!
让小道士跑了,柳清妍盛怒,她仰天厉啸一声,那双通红的眼死死地盯住了柔儿。
看着那双骇人的眼,柔儿怕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大家闺秀,这一吓之下,她不敢不顾,大哭着,向小道士跑来。
她的后背,便这样,全不设防地,暴露在柳清妍的鬼索之下!
小道士目眦尽裂,失声叫道:“不要!”
却阻止不了!
鬼索,击来!
401 生死瞬间的真爱
鬼索,击来!
生死之际,柔儿一声惨呼:“姐姐!”
“姐姐”两字一叫,即将破她体而出的四条鬼索,忽地齐齐一顿,凝在空中。索头如蛇头般乱点,似在犹豫。
这一犹豫间,柔儿已飘出法阵。如乳燕投怀般,扑向小道士的怀抱。
小道士一把接住他。
柔儿是魂体,轻如柳絮,可接住她的小道士腿却一软,坐在了地上。他竟是,吓得虚脱!
柔儿死死搂着小道士,放声大哭。她从来都是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娇娇宝贝,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死?
若不是最后关头,她脱口而出的那声大喝,唤醒了柳清妍的几分理智。她必已是如那两个阳鬼一般,被鬼索挑在空中,然后一抖,碎成漫天黑烟!
小道士连忙抱紧了柔儿,嘴里连声安慰:“宝贝柔儿,乖乖柔儿,没事了,没事了,你在道士哥哥身边了。有道士哥哥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他温柔的安慰,让柔儿的哭声渐歇,可那小身子依旧抖个不停。
小道士这才注意到,柔儿竟是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此时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炽的时候,柔儿再是生魂,魂体也被刺得,有淡淡轻烟离体而去。
小道士大惊:“柔儿,快,快进鬼珠。”
可柔儿摇头,她被吓得狠了,竟是宁愿在烈日下暴晒,也不肯离开她的道士哥哥。
小道士大怒:“进去,快进去,不然你会死的,快!”
见他盛怒,柔儿才身化轻烟,钻进鬼珠中。
小道士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柳清妍。
法阵中,柳清妍不敢外出。站在阵边,她看着小道士,眼中依旧凶光闪烁。
小道士直起身,深施一礼:“清妍,多谢你,谢谢即便是湮灭了神智,也不舍得伤害柔儿。多谢!”
策马,小道士回到了府衙。
和闻讯赶来的张知州闲聊了几句,安抚了下忧心忡忡的府台大人,小道士往内衙走去。
进院子前,他却犹豫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敢去面对一德道长。
于是小道士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躲是躲不过去的。
一个时辰后,一德道长急急推门进来,急急走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
这个说话、做事向来比常人慢了五分的人,这回的动作,却比常人快了五分。
小道士沉默。
紧紧握着小道士的手,一德道长急急问道:“我徒儿嘞,玄德道人嘞?他在哪,他怎么还不回来,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小道士依旧沉默。
一阵冷汗,从一德道长的额头清晰地冒了出来,然后滴滴滚落。
随同汗珠流下来的,还有泪珠。
一德道长哽咽道:“你,你不要告诉我,我徒儿他,他……”
小道士一狠心,说道:“抱歉,我去的晚了,玄德道长他已进了法阵,已被厉鬼所杀!”
一德道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不!”
他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这次浩劫,我们都好好的,怎么,怎么他就死了?”
“他怎么能死?他年纪最轻,资质最好,前程最无量。我这个老头子都没死,他怎么能死?”
“不可能!”
小道士叹道:“道长,请节哀!”
一德道长叫道:“我怎能不哀啊!十三年,他跟在我身边整整十三年,我和他明为师徒,实为父子。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过得平淡,却是乐在其中。他这一去,我还有什么指望啊!我修为没了,徒弟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德道长的痛哭引来了李老等人,当得知玄德道长的死讯后,无人不大惊,无人不大悲。相处数年,谁不从内心里欣赏、甚至敬佩那个待人处事皆宜,好学又有本事的年轻道人?
一时,玄德道长的几个同门,放声大哭!
留下了一院的悲伤,小道士站在大树下,默默地看向天地锁阴阵的方向。
“玄德道长,这就是我能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为你留住身后名!”
“哎,建康城此次劫难,你居功甚伟。便是安心陪在你师父身边,定也有一个大好前途。只可惜,你却一时为名利所诱,急功近利,终于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只是可怜了一德道长啊!”
在树下呆立片刻后,小道士去了谢三爷那。
谢三爷叹道:“玄德道人的事,老夫知道了。我料到会是他,却不希望真的是他,可惜啊,这一个好苗子。”
“这四年里,他对老夫极是恭敬,也从老夫这学去了不少风水之术。哎,若非身体太过虚弱,老夫是真想将一生所学尽数传于他。”
“可惜啊!”
小道士叹道:“我也很是遗憾。对他,我观感甚好。”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玄德道长是死于阴神手中,并非我所杀。他不过是一时糊涂,我本想饶他一命的。”
谢三爷点了点头:“你倒是好心,帮他隐瞒了这件事。”
擦去了眼角的几滴浊泪,谢三爷说:“临终前,玄德道人有没说过什么?”
将所有的事一一细说后,小道士正色说道:“谢公,阴脉一事,虽经我等竭力挽救,但前后已死伤了十余百姓,现在又害死了玄德道长。谢公,此事还当不得大害吗?”
“世间借养鬼而行事者,多是心术不正之徒。那人得法阵相助,可养出无数阴神,甚至阳鬼。手握这股力量,谁敢担保他不起歹心?到时他若祸害天下苍生,谁能制得了他?”
小道士起身,正色一礼:“谢公,你要报恩,这是为私。小子理解,不敢再请求谢公说出那人是谁。可法阵之事,牵扯重大,这是为公。小子不求其它,只求谢公将破解之法告知小子。”
“谢公,断不能让这当世第一大阵,沦为当世第一养鬼圣地啊!”
这一次,谢三爷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其实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因为借这法阵养鬼,必得用到引鬼香和鬼杀香,而这两物制作极其不易,便是那人手中也没多少,最多能用几次罢了。”
“不过此事,终究还是他做错了,是他错了。”
“好,老夫这就将破解之法传你。”
小道士狂喜,长揖至地。
奉上纸笔,谢三爷将方法详细画出,再解说了一遍。他本就油尽灯枯,这一劳神费力,到后面已是脸色蜡黄。
小道士见了害怕,劝他休息下,谢三爷不肯,只说这一歇下,他怕再说不了话。小道士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