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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啊,这么幼稚的谣言,竟然也有人相信?现在谁见了我,都一个劲地想从我身上扒拉点东西。呜呜呜,感情道爷我,现在成了一座会移动的金山!”
天玄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还没说,有谣言说,女人若跟你缠绵一次,就可貌美如仙,还能青春永驻。天一子,你现在若是大晚上的出现在建康城里,等不到天明,就定会被无数美的丑的、老的少的的女人,生生给榨成人干!”
小道士欲哭无泪,仰天长叹:“哎,这些愚昧的人啊!”
叹完,他再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当即拍马就走,再不敢停留。
一路快马加鞭,数日后,两人回到京城。
进了城,小道士叹道:“还是临安好啊,认识我的人没几个。所谓大隐隐于世,就是如此。”
先去了通玄观,将建康城的事与张天师细说了一遍,然后小道士往太清院赶。
路过二子街,小道士见街上新开了一间店铺,生意好的很,围了一大群人,卖得却是麻花。
卖得麻花?小道士便过去一看,那正忙活着的两人,不是小四哥和王二妹这对小夫妻,还能是谁?
这两人的麻花铺子,原来竟是开张了。小道士看了眼周围围得满满当当的顾客,心中也实在为他俩感到高兴,于是大叫道:“来几根麻花。”
“好嘞,”小四哥头也不回:“客官要哪种,小店这有,油绳、红糖麻花、大麻花、脆麻花。”
“就一样来一根。”
“好嘞,”小四哥麻利地捡了麻花,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承惠……”
然后他惊叫道:“是恩人啊。恩人回京啦。”
小道士笑道:“刚回来。你先忙,有空去我那坐下。”
说完,小道士也没给钱的意思,挥了挥手,挤出人群。
黄昏。
小四哥提着酒菜,与小道士在石亭里共饮。
“恩人,我家的麻花味道怎样?”小四哥很期待地问。
小道士大赞:“好,极好。这数月来,你为我买遍了临安城的小吃,你家的这麻花可不比任何一家的小吃差。怪不得,生意能这般红火。”
小四哥于是乐得合不拢嘴。
小道士笑道:“你呀,福气真真不浅!娶了个美娇娘不说,还得了门极好的营生。这生意做下去,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在京中买大屋、买仆人。”
小四哥一拱手:“小的能有今天,一切全靠恩人。不然,小的就只能守着那个茶摊,打一辈子的光棍。”
小道士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不是姓李吗,为什么开得铺子叫王家麻花?”
小四哥解释道:“虽然我婆娘嫁了进来,便是我李家的人,这铺子该叫李家麻花。但小的想,王家的麻花铺子在京城开了二十几年,大有名声。小的取名叫王家麻花,自然就能将以前攒下的名声给接过来,这样岂不是更好?”
小道士一想,竖起根大拇指:“是这道理。你果然是块做生意的料。”
小四哥笑道:“恩人,照这样下去,借你的钱用不了半年,小的准能还。”
小道士摇头:“些许银两对我无所谓。小四哥,我跟你说,一个麻花铺子赚得再多,也不过如此。你手上有了银钱后,不妨再做些其他的生意。”
“啊,这个,小的还真没想过。小的只想着,守着这营生,一辈子便吃穿不愁,这样就极好了。”
“不然,小四哥,你信我的,只要你肯努力,肯上进,终有一天,你定能成为我大宋首屈一指的大豪商!你的生意能做到大江南北,甚至能做到海外。到那时,岂不快哉!”
这话一说,小四哥全身剧震,他喃喃地说道:“恩人,你,你是在开玩笑吧?你说,我的生意能做到大江南北,我能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大豪商?”
借着醉意,小道士大笑道:“我是道士,是有大本事的道士。我既然说你行,那你一定行!”
“明白跟你说,来我这太清院里的人,不过是两位。那相貌威武的人你知道是谁,便是当今皇后的兄长,堂堂当朝太尉。而另外一人,便是你。”
“小四哥,你切勿妄自菲薄。你若真属寻常,我岂会高看于你?”
他拍了拍小四哥的肩:“以后王二妹会知道,她嫁给你,不是你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而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说完,小道士潇洒离去。
后花园里,小四哥呆呆地坐着,坐了很久很久。他没说什么,只是那双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到后面,竟是比天上的那轮明月,更要明亮!
卧室里,小道士打了个酒嗝:“看小四哥顺眼,就想着鼓励他一下。可貌似刚刚那番话,激励的过了吧!”
“我去,不管了。小四哥能搞出多大的风云?看在上次他将自己从赵四娘身下救出来的份上,他惹出什么麻烦,自己兜着就是了。”
过得十来日,杨太尉来访。
来的,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还随从着一人。
杨太尉引荐道:“这是当朝司封郎中,史同叔,别号静斋。是尚书右仆射史浩第三子。淳熙十四年进士。”
那人抢先拜见:“某,史弥远,久闻小神仙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小道士小小地吃了一惊,他虽然声名遐迩,但即不是官员,也不是读书人,朝廷官员对他执礼如此之恭,这还是头一遭。
小道士急急回礼:“大人是名门之后,又是进士出身,如此多礼,折杀贫道了。”
杨太尉笑道:“两位就别在那多礼了。甥女婿,你在建康城做了好大的事,也不跟某说说。若不是看到朝廷的嘉奖,某还真不知。”
小道士摇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将两人引入后花园,史弥远惊道:“此园虽不大,但构思处处精巧,布置处处得宜,竟是大家之作啊!某若能这在住三年,便是短寿三年,也心甘情愿!”
小道士听了心中高兴,暗叹:“此人好会说话。”
分宾主做下,端上酒后,三人对酌。
酒过三巡,史弥远笑道:“某说几件趣事,引小神仙一乐,以为佐酒。”
“当今朝堂上,有一‘狗洞尚书’,再一‘狗叫侍郎’。这两个名头如何来的,中间自有其典故。”
“朝中有一大臣,姓许名及之。一次官员们为韩侂胄祝寿,许及之因故迟到,大门已经关闭。他生怕韩侂胄怪罪,一时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竟不顾当朝重臣的体统,从狗洞中钻了进去,一时引为笑谈。韩侂胄见他如此恭谨,就破格提为尚书。所以人称‘狗洞尚书’。”
“任尚书两年,许及之没有升官。就去向韩侂胄哭诉,膝盖不禁弯曲。韩侂胄可怜他,又将他提拔为同知枢密院事,从而跻身于执政大臣。于是时人又称他为‘屈膝执政’”
“韩侂胄过生日,朝中无数大臣争相奉上奇珍异宝。一赵姓官员最后送礼,拿出两个小盒子。谦恭地说道,不过一些水果。韩侂胄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黄金做的葡萄架,上面缀有极品珍珠百余颗。这礼物如此珍贵,在场官员尽皆面有惭色。因这些水果,赵姓官员得任临安知府。”
“韩侂胄自独掌朝纲以后,除张、谭、王、陈四夫人之外,爱妾不计其数,其中有名位者即达十人之多。有官员献上四顶北珠冠,四夫人一人一顶。可是十名爱妾都争着要,韩侂胄大感头疼。那赵姓官员得知此事后,立即用十万贯铜钱买来十顶北珠冠,慷慨奉送韩侂胄的十名爱妾。于是韩侂胄把他提为工部侍郎。”
“此后不久,韩侂胄与客人在南园饮酒,一时心中感叹,说道,这里真有田舍间的气象,只是好可惜没有鸡鸣狗叫声。话音刚落,席间便响起了狗叫声。众人一看,原来是堂堂的赵侍郎在学狗叫。于是笑称他为‘狗叫侍郎’”
“这便是“狗洞尚书’和‘狗叫侍郎’的由来。”
小道士听了大笑。
杨太尉来了兴致:“某也来说一个。”
“钱塘知县程松,字松寿,很想巴结韩侂胄。恰逢韩侂胄有个爱妾犯了小错,韩侂胄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家门。程松知道后,不惜花费重金将她买回。却不碰她一下,且侍奉的极是恭谨。过了几天,韩侂胄气消了,想他小妾了。程松立即将美人奉还。韩侂胄大喜,晋升程松为谏议大夫。”
“程松担任此职以后,一年未获提拔。于是向韩侂胄献上美女一名,取名叫松寿。韩侂胄就问,怎么这名和你的字一样啊。程松的回答是,不过是想让我的贱名,经常能被大人听到。韩侂胄大笑,于是又把他提升为同知枢密院事。这样不过四年时间,程松靠献媚取宠,竟从小小的知县,做到了当朝执政大臣!”
这个故事也是有趣,可杨太尉讲完后,脸上殊无半点笑容。小道士听了后,心里也是沉重。
哎,我大宋上下,若尽是这样的一帮官僚,那我大宋凭什么,在群狼环伺中,延续国祚!
393 狗洞尚书和狗叫侍郎
三人默默地喝酒。
酒意上头,史弥远忽掷杯于地,愤然说道:“朝中有奸臣当道,我等食君之禄,却不能为报皇恩,而除此妖邪,实在是,大恨、大恨啊!”
杨太尉大惊,小心地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史同叔,慎言、慎言!”
史弥远怒道:“朝堂上下小人横行,尽是乌烟瘴气。便是被人听到了又怎样,大不了这官,某不做了!”
“哼,想某出身名门,又是正宗进士出身,只因不肯钻狗洞、学狗叫,蹉跎十几年,也不过是区区正六品。这官,某做着抠气。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某都想着,干脆凭这一身正气,舍了这命不要,也得将奸相给拉下马来,以还我大宋的朗朗晴空!”
这话他说得豪气,小道士听了都大觉热血沸腾,杨太尉更是激动的一脸通红。
起身,杨太尉踱了几步,一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咕噜噜喝了几口,然后深深一弯腰,正色说道:“某苦寻多日,原来能托付大事的人,却是史同叔!”
史弥远也激动的浑身发抖。他起身,向皇宫方向拜倒在地,大声说道:“某虽不才,愿为杨后马前卒,歼除奸臣,荡平奸相!”
杨太尉将他拉起,双手握着他的手,一时哽咽,连声叫好!
两人坐下后,小道士持壶满上酒。
杨太尉皱眉说道:“韩侂胄弄权,正权倾朝野,朝堂上下无不仰其鼻息,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你我虽有心除贼,不过势单力薄,能如之奈何?”
史弥远摇头:“不然!韩侂胄现在虽独掌朝纲,一言九鼎。但其实,他不过是烈火烹油,声势虽猛,但却必不得长远!”
杨太尉大喜:“这想法,却与某不谋而合。若是韩侂胄真不可挡,某自然是乖乖躲在府中,享受那美酒美人,哪能再泛起别样的心思?”
史弥远说道:“太尉大人自是目光如炬,非我等所及。某就班门弄斧,解析下当前形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不吝指教。”
杨太尉捻须微笑:“好说,好说。”
史弥远沉思片刻,说道:“愚以为,韩侂胄看似不可一世,但他其实根基不稳,脚下虚浮。若是时机一到,只需有人轻轻一推,他便会轰然倒地!”
“哦,史同叔,此话怎讲?”
“太尉大人,容某细细道来。”
“其一,论出身,韩侂胄不过是蒙恩荫出身的武将。我大宋吸取了前代的教训,一直实行重文轻武之策。向来重科举而轻军功,扬文官而贬武将。”
“韩侘胄的祖上是我北宋名臣韩琦,那可是正宗的进士出身。当年韩相治军定州时,狄青的老部下焦用押兵路过定州,他乡遇故知,两人就喝了一阵子小酒。却不料,卒徒一哄而上,状告焦用一路上克扣供给、欺负他们。事情闹到韩相这里,韩相大怒,下令斩了焦用。狄青知道后,赶紧去韩相那求情。看韩相不答应。狄青站在门外台阶下,低声下气说道‘焦用大有军功,是个好男儿!’却不曾想,韩相冷笑着回答他‘东华门外,状元唱名,那才是真正的好男儿,焦用这种货色,也敢称作好男儿?’说完这话,韩相令人当着狄青的面,诛杀了焦用。几年之后,已经身为枢密使的狄青,说了一句话,韩琦韩枢密和我官职一样,我和他最大的差距,只是一个进士及第!”
“当年韩相倚着自己进士出身,丝毫不将名将狄青放在眼里。而现在,他的儿孙韩侘胄也非进士,也是武将,还是凭恩荫进身,生平不曾立过大功。相比当年战功无数的名将狄青,韩侘胄相差何止万里!”
“试问,这样的人独掌朝纲,天下士大夫几人能服!似我等进士,说起此事时,谁不脸上发热,心中有恨啊!”
“我大宋治理天下,靠得毕竟还是文官。文官不服,凭那群武将,能顶得什么用?所以只看出身,韩侘胄就不足为惧。”
杨太尉笑道:“此言极是!”
只是这笑嘛,却有点尴尬。说白了,他也不过如韩侘胄般,是因外戚而得居高位,靠恩荫入仕,虽读过书,也不曾中过进士。史弥远对韩侘胄的鄙视,何尝不是对他的鄙视?
史弥远继续说道:
“其二,韩侘胄打击道学,在士林中风评极差。 ”
“韩侂胄当政,凡与他意见不合者都被称为“道学之人”,斥道学为“伪学”,禁毁《语录》一类书籍。在科举考试中,稍涉义理之学者,一律不予录取。连六经、《论语》、《孟子》、《中庸》、《大学》等书都被当世大禁,还主持订立伪学逆党籍。名列党籍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凡与他们有关系的人,也都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考试。这场党禁声势浩大,前后持续达六年之久。”
“韩侂胄借助这等手段排队异己,目的是达到了。可如此以来,他也将天下士子得罪了个精光。比如朱熹等道学宗师,在民间声望极高。朱熹所提倡的理学,言明‘太极只是一个理字’,讲究‘格物致知’,提出人性有‘天理之性’和‘气质之性’,点出‘一气分二气,动静得阴阳’,他的学术在民间繁荣发展,广为流传。理学所说的‘存天理,灭人欲’,也被士大夫引为经典,身体力行。他韩侂胄打击道学,贬斥朱熹,自然惹得天下士子愤恨。而将《论语》、《孟子》列为**,那更是将天下的孔孟学徒得罪个干净。”
“韩侂胄开党禁,虽然一时得意,但得罪了所有的读书人,日后定然因此失意。且他的身后之名嘛,呵呵,不想可知,必会遗臭万年!”
杨太尉击案叹道:“好!此言极是。正因如此,当年布衣吕祖泰击登闻鼓,上书宁宗,请斩韩侂胄,一时闹出好大的动静。也是逼于士林风议,韩侂胄才不得不驰解党禁。可人心向背已定,他想亡羊补牢,已是不可能。”
史弥远得这一声赞,更是意气纷飞:
“其三,韩侂胄身为外戚,参与废立之事。”
“此事自不能细说。虽然韩侂胄因此得以平步青云,但大节终究有亏,自是不得人心,被天下人鄙夷。”
“其四,韩侂胄独揽大权,重用亲信。”
“现观朝堂上下,竟是韩侂胄党羽!韩侂胄将弟弟韩仰胄提为知閤门事,时常与他密议。苏师旦仅仅因为早年在韩侂胄手下任小吏,即被任命为枢密都承旨,并授予安远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