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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谦虚道:“多谢老修行谬赞!”
老道看着他,越看越是满意:“天玄子是老道的亲传弟子,你即是他好友,又入了老道的眼,以后你可以叫老道一声‘师叔’”
小道士立即一拱手:“师叔在上,晚辈这厢有礼。”
能称他“师叔”,老道满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却见他神色淡淡,一愣之下,才明白过来:“你不知道我是谁?贫道张景渊。”
张景渊这三个字说出来,老道立即正襟危坐,等着小道士纳头便拜,然后欣喜若狂。
可谁知,小道士神色怔怔,站在那冥思苦想:我去,张景渊是谁?很有名吗?我应该知道吗?可真的不出名,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下,尴尬了!
见老道神色不对,小道士急急拱手一礼:“原来是张老爷。张老爷大名,真如雷贯耳,晚辈心中一直神往。今日一见张老爷,这风采竟是在想象之外啊!”
小道士只以为,自己这块说得实在得体,并且,还违了本心,大有谄媚之意。可不料,老道听了后,先是不敢置信,再是恼羞成怒。
他怒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小道士,去,去,滚远点,省得老道看了生气。”
……
我去,这就,灰溜溜地被赶出来啦?小道士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地,心中不由地有了几分怨气:真是的,你张景渊是谁啊?道爷我难道就应该知道?
于是,小道士便拉住了路过的一个中年道人:“敢问道兄,知不知道,这张景渊是谁?”
那中年道人想来没有认出,大名鼎鼎的天一子,当下没好气地说道:“张景渊是谁啊?道爷我难道就应该知道?”
英雄所见略同,看来这人是真没名气。
哎,天玄子也算是个温婉如玉的君子,却没成想,他的师尊竟如此自恋!
小道士喜滋滋地拱了下手,转身便要走。
却不料才走了两步,他的衣领便被人抓住。他转身,便见那中年道人瞪着双大眼,凶神恶煞地指着他,怒气冲冲地喝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小道士,去,去,滚出我通玄观。”
小道士大惊:“道兄,这是为何?”
“为何?哼,你身为道士,竟连张天师都不知道,趁早给我扒了身上的这身道衣。”
小道士大惊,急急分辩道:“开玩笑,张天师,龙虎山的张天师,天师道的张天师,天师啊,修道之人,哪个敢不知道?”
说到这,他脑中灵光一闪:“我去,张景渊就是张天师?”
那中年道人更怒:“你还敢直呼天师名讳?”
小道士傻眼了。
好吧,身为道士,竟不知张天师。这就像是,身为大宋官员,竟不知大宋天子。这个玩笑开得,忒大了!
可是,世人皆称张天师,什么时候叫过张景渊?就比如,临安城中现在无人不知天一子,可知道张天一的,能有多少?
见中年道人挥起拳头就要打,小道士急急解释道:“道兄见谅,请见谅!后学向来在山中苦修,不知红尘中事。后学自然极是敬仰天师,视之如仙。可久居山中,不问年月,真不知当代天师名讳,更不知天师已驾临京城。道兄还请恕罪一二。”
见他言辞诚垦,那中年道人便放了他,恶狠狠地说道:“看你年轻不懂事,这次便饶过你。再有下次,非得生生打杀你。”
小道士点头哈腰地目送中年道人离去,然后看向那上房,摇头苦笑。
这下糗大了!
338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知是不是天师他老人家的恶趣味,小道士在客房里苦等天玄子,一等便是三个时辰,中间连口饭都没得吃,好在热茶随便用。
到得晚上,天玄子终推门进来。一进门,便指着小道士哈哈大笑。
他笑道:“我师父说,这二十年来,他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他知道一个道士的名讳,而那道士竟不知道他的名讳。这老脸给丢得,精光光了!“
小道士脸红耳赤,一声不吭,任由天玄子取笑。
等天玄子终于笑够了,他再小心翼翼地问:“天玄子,我知你素来聪明过人,在临安城里又手眼通天,请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知你,定是有办法的,是不?”
“你问我有没有办法?”天玄子早就不笑了,冷冷地说道。
小道士见情势不对,当即央求道:“你我可是一生的知己啊!临安城中,你不帮我,谁会帮我?”
天玄子将几上的茶一递:“请喝茶。”
小道士苦着脸:“天玄子,不要了吧,我都喝了三壶了,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天玄子坚持:“请喝茶。”
好吧,不就是茶吗。小道士接过,咕噜噜地一口喝下。然后赶紧闭上嘴,生怕一肚子的茶水从口中涌出。
“茶喝了,然后嘞?”小道士期待地问。
天玄子面无表情:“茶喝了,请走人!”
喝茶走人?小道士猛“呃”了一声,一肚子的茶水差点喷涌而出。他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叫道:“知已啊!”
“别这么腻歪。”天玄子一个激灵,起身离小道士远远的。
小道士叹道:“天玄子,你总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怎么一回事?”天玄子怒了,他怒道:“好,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玉清苑的西厢那住着谁吗?住得是当今皇后!”
“你知道那女鬼惹动了禁制,闹出了多大的风波吗?我两个师兄差一点就人头落地。”
啊!小道士大惊,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这个,柳清妍也是一时情急。”
天玄子怒道:“一时情急?哼,玉清苑已是杨后的私人园林。西厢那既然下了禁制,想想都知道,杨后已住了进来。这样她还敢轻举妄动,真真是,不知死活!”
小道士默然。杨后入驻玉清苑的事,他和柳清妍心中都早有猜想,现在不过是得到证实罢了。
也是柔儿和柳清妍想得太简单,堂堂大宋皇后出行,身边岂能没有道士护卫?不然被恶鬼所侵,或者被妖人施法,害了杨后,那大宋的脸面岂不丢到海里去了。
柔儿以生魂之身,想要接近杨后,本就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换了巅峰时期的柳清妍,还有几分把握。只是到那时,一番请求会不会变成一时胁迫,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玄子叹道:“禁制险些被破,当时随侍太监便要将此事禀告圣上。好在杨后贵为皇后,出宫一趟极不容易,实在不愿这次出行就此夭折,这才强力压下,严令不得上报。这事才最终化险为夷。不然,一闹将出来,便是天师他老人家亲自求情都没用,天师道少不得要遭遇一场劫难,而你那女鬼,自然是会被无数道士追杀至死!”
小道士只听得额头冷汗直冒,他哪想得到,柳清妍情急之下的一时冲动,竟会惹出如此恶果!
对皇家的赫赫声威,小道士至此才有了些许感悟。
小道士倒茶敬上,看天玄子没那么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天玄子啊,既然现在护卫在杨后身边的是你师兄,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进西厢房一趟,将柔儿给带出来?”
我去,天玄子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他气急败坏,拿起茶杯就要砸。看小道士急急用手捂住脸,他忍了又忍,狠狠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老大一声响。
指着小道士,天玄子怒骂道:“你是猪啊,你要我深更半夜,带一个大男人去当今皇后的寝宫?你,你!”
实在气不过,天玄子冲了过来,就是踢了两脚,怒道:“你是要害得我株连三族,才肯善罢甘休,是不,是不?”
小道士忍着痛,分辩道:“自然不可能是大晚上。柔儿不是鬼,是生魂。白天有两个时辰,她也是能现身的。”
天玄子这才恨恨坐下,怒道:“白天也不可能!天一子,你搞清楚,那是当今皇后,是皇后。皇后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吗?”
小道士腆着脸:“就算我不可能,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你能不能想办法,请你师兄帮个忙?”
天玄子愣了愣,叹道:“天一子,已经出了一次大事,现在杨后身边的守卫极是森严。我师兄只是护卫之一,还是在最外围。皇后身边,自有侍卫、太监和宫女。想要我师兄将我带去皇后的寝宫,这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小道士依旧不死心,说道:“天玄子,柔儿若是见了杨后,将事情禀告完了,当晚便应返回。这样迟迟不归,而杨后也便无异样,这说明,其中必出了什么的意外。”
“现在我担心的是,因某种原故,柔儿不敢现身,躲在那苦等良机。这机会等不到还好,要是等到了,想她不过一深闺女子,能懂得什么?一不小心,说不定便会惊吓到杨后,那岂不是会惹出一场大麻烦?”
“所以依我之见,这求见杨后的事等计划周详了后再做。当务之急,是先将柔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将祸患消弭于无形中。”
天玄子一听,大惊:“这番担忧极是!不行,我必得跟我师父说下,不然两罪并发,就是一场弥天大祸!”
看天玄子匆匆离去,小道士得意洋洋地坐下,自得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这茶还在嗓子口,小道士忽地想起一事,双眼立时一直,浑身顿时一僵!
将祸患消弥于无形,对天师道的人来说,可不止一个选择。或是将柔儿给带出来,或是让柔儿彻底消失,这两个选择间,哪个风险小得多,也容易的多?
这还用问吗?
我去啊!
这岂止是好心办坏事,这是会,生生地要了乖乖柔儿的命啊!
小道士立时汗出如浆,他猛地跳起,发了疯似地,往上房那冲去。
近了,再近了,他看到天玄子张开了嘴,正准备唤一声“师父”!
小道士猛地一个虎扑,扑了上去,右手猛地捂住了天玄子的嘴。
怕撞到天玄子,小道士脚下用力,身子转了半圈,绕过了天玄子。于是,他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身不由己,天玄子也转了半圈,踉跄着就要摔倒。
好个小道士,真真眼疾手快,他迅即伸手抱住天玄子。
于是,一旁的道童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心目中敬若神明的小师叔,被一个大男人给整个地搂入了怀中。那男人的双手,还死死地捂在小师叔胸前。捂得位置,正正是,妙不可言!
小道童大惊,小师叔原来竟是这样的人!
再看看小师叔的“男人”,果然生得极好看,与小师叔般配的很。哎,小师叔的眼光,还是一如即往地好啊!
这手感,没劲!这就是有胸和没胸的区别,小道士叹道。
感叹完了,他才想到松手,却已晚了,天玄子一个手肘,狠狠击在他肚子上。
这一下太狠,小道士本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这下哪还忍得住?他踉跄着走到廊下,伏地大吐。便是连吐,都不敢出声,怕惊动了张天师,惹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吐完了,小道士看天玄子已经跟那道童解释完毕,正气冲冲地杀来。
见天玄子脸涨得通红,眼中杀气蒸腾,小道士急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连指旁边的隐蔽处。
一走到那,天玄子再耐不住,一把掐住小道士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天一子,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小道士挣脱开,苦笑着,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天玄子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你所虑甚是。”
小道士求道:“你能不能跟天师他老人家说下,只是将柔儿带出来,却不要害了她。”
天玄子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自会向师父求情。可他老人家到底会怎么做,这个却非我能决断。”
小道士一咬牙,一挥手:“算了算了,天玄子,柔儿在西厢房中已困了数日,到现在都没闹出什么动静,想来不会有事。想杨后能在通玄观中住得几日?等杨后走了,我再将她接回便是。”
天玄子却正色说道:“天一子,我即已知道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观。”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柔儿真惊到了杨后,那就是一场弥天大祸!此事我还得禀告师尊。”
小道士大惊,我去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他哪敢冒此大险。一时又是动之以情,一时又是晓之以理。左一句“柔儿乖巧可爱,本性纯良,绝不至于惊到杨后”,右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无事,就不要生非”。
这样折腾了好久后,天玄子才答应,将此事给咽了下去,装作不知情。
临别前,天玄子指着小道士,恨恨地说道:“又被你往死里坑了。真是好个知己,很好!”
看天玄子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小道士只能仰天长叹:
柔儿妹妹,你道士哥哥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柔儿妹妹,我好想你,你现在还好吗?
339 娘子和圣人
道士哥哥,奴奴好想你,奴奴现在很不好。
月光下,柔儿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那轮弯月,在低低哭泣。
哭了几声后,她捂住嘴:不行啊,这里可还有人在,要是吵着人家了,那就大不好。
可是转念一想:哎,我现在是生魂,近乎于鬼。那人可是生人,哪怕我哭得天崩地裂,她也听不见。
这么一想,柔儿就松开了手,继续哭。只是,声音不觉中变得更小了,跟蚊子哼哼似的。
哭着哭着,柔儿偷偷地看了眼那张大床上,睡着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生得可真好看啊,想必年轻时,必是美得很。可再美,也没有妈妈美,更没有柔儿美。
这女人很威严。妈妈生气时,也很威严。可妈妈不生气时,那很温柔。可这女人,不生气时就很威严,生起气来,那不得了。凤眼一瞪,满屋的宫女、太监个个吓得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这样不好,柔儿不喜欢。
只有在睡熟的时候,就像现在,这女人才不那么威严。可不威严了,她的脸上就挂上了几丝浓愁。就像她心里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愁,平时这很多很多的愁都藏在了心里,关的死死的。到睡着了以后,关的没那么死了,有些愁便偷偷地钻了出来,溜到了她的眉尖、唇角。
柔儿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一开始还以为她就是皇后杨氏。当时心里还好生高兴,只以为天可怜见,自己见着了正主儿。可后面却知道不是。
因为这些宫女,称呼她为“娘子”:宫廷之中,称嫔妃才是“娘子”,称皇后得是“圣人”。
宫中规矩森严,敢称“圣人”为“娘子”,那就是将皇后视作嫔妃,这罪名,可真真不小!
所以这人必不是皇后,只是一个嫔妃。可能她与杨后交好,这才得以赐住玉清苑。
既然这样,柔儿岂敢现身?所以只有在夜深人静,这女人睡着了以后,柔儿才敢偷偷地溜出来,小声地哭上一阵。
哭完了,柔儿抱着双腿,自言自语道:“哎,在这困了好几天,清妍姐姐也不知急成什么样了?都怪自己总是不小心。这下好了,害得清妍姐姐担心了。”
嘟着嘴,柔儿狠狠地对自己挥了下小拳头,骂道:“柔儿,你个猪!”
数日前,柔儿来到玉清苑。当时天色尚早,不过夕阳时分。
进来后,柔儿便发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