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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宁看不真切,南风却能,此时的确有人在破庙废墟焚烧香烛,祭奠缅怀。
那祭奠之人也是个女子,穿的也是一身夜行衣,与元安宁不同,此人脸上还蒙有黑色的面纱。
离别八年,楚怀柔的身形与之前大不相同,但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他就确定此人是楚怀柔无疑,也没什么根据,只是一种强烈的感觉。
楚怀柔貌似有灵气修为,不待元安宁走近,就听得脚步声,快速起身,躲到了路旁的树林。
待元安宁赶到,只见尚在燃烧的祭品香烛,却不见祭奠之人。
待得看到篝火旁边的纸钱等物,元安宁抬手扶额,身形摇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见此情形,南风本能的想要上前搀扶,却也只能强行忍住。
他虽然不曾动手,却有人替他扶住了元安宁,而扶住元安宁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躲进林中的楚怀柔。
虽然楚怀柔蒙着面纱,元安宁却仿佛认出了她,“是你?”
楚怀柔点了点头。
“贵人为何在此?”元安宁问道,有些事情南风曾经跟她说过,但有些事情南风没有对她说过。
楚怀柔摇了摇头,“你来晚了。”
听得楚怀柔言语,元安宁好生惊愕,看了看楚怀柔,又看向尚未燃烧的祭品,“是他?”
楚怀柔点了点头。
元安宁又是一阵晕眩,楚怀柔见状,急忙扶她到路边。
元安宁扶着路旁的一棵大树,勉强站立,久久不语。
南风此时是局外人,是旁观者,看的明白,根据元安宁与楚怀柔的态度,不难推断出二人早就认识,当年他来长安请元安宁帮忙破解太阳山石室里的机关,恰好遇到元安宁被禁卫追赶,事后询问缘由,方才知道元安宁的父亲死后尸身停放在城外的草堂佛寺,朝廷一直不准其入土为安,元安宁无奈之下只好往宫中求人帮忙,此时看来,元安宁当年所求之人正是楚怀柔。
片刻过后,元安宁低声问道,“他是被何人所害?”
“你不知道?”楚怀柔蹲在火旁,焚烧剩余祭品。
“玉清宗?”元安宁问道。
楚怀柔摇了摇头,“据我猜测,他是作法出了偏差,临走之前他曾经召集故人来此相见,想必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早知这般,当晚我就该出来见他。”
元安宁愕然,她此前已经知道南风为了救她脱困,施展了借法乾坤,楚怀柔一说,她立刻明白借法乾坤是害死南风的根源。
“他不曾告诉你,可能是不想让你内疚。”楚怀柔并没有安慰元安宁,恰恰相反,她的言语之中透着些许不满。
“此事不能怪她。”南风心道,借法乾坤只是诱因,真正导致他折光寿数的是太清众人突然发难。
楚怀柔言罢,元安宁神情茫然,不曾接话。
楚怀柔也不曾再说话,将香烛投入火中,待得祭品烧完,直身站起,转身欲行。
“庙宇为何会被焚毁?”元安宁问道。
“当晚我并不在场。”楚怀柔迈步向南,她虽然对元安宁不满,却并未诓骗她,因为事发当晚她的确不在场,而且事后也没有与吕平川等人再有接触。
“多谢。”元安宁道谢。
楚怀柔没有接话,缓步走远,消失于夜色。
楚怀柔走后,元安宁转身看向破庙废墟,片刻过后,祭品烧完,火焰熄灭。
元安宁自暗夜之中伫立良久,突然想起一事,转身疾行。
南风隐约猜到元安宁想起了什么,按照他的作风,临死之前可能不会跟她说明实情,却绝不会没有交代和安排,元安宁定是想到了他临走时的言语,猜到他在浴室屋顶留了东西。
南风跟随在后,犹豫要不要喊住元安宁,元安宁走的这般急切,无疑是认为拿到浴室里的东西就能知道真相,实则他在浴室的梁上只是留下了天书,除此之外,并无只字片语……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为所欲为
长安很大,破庙在西城,元安宁一直往东走,不问可知是要自东门出城。
元安宁疾行在前,南风郁郁在后,此前元安宁被龙云子拿住,不但被废去了修为,还遭受了酷刑,自凤鸣山祛除脸上的黥墨又大量失血,雪上加霜,元气大伤,由于时日尚短,眼下尚未恢复。
根据时间来推断,元安宁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动身了,不得凌空飞渡,就只能骑乘马匹,千里之遥,奔波劳苦可想而知。
“咳。”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干咳。
南风歪头,只见李朝宗现身路旁,他此时心情低落,李朝宗的出现令他很是厌烦,便冷冷的瞅了李朝宗一眼。
李朝宗先前的干咳是阴声,元安宁是听不到的,此时仍在快步行走。
李朝宗自然看出南风对他的厌恶,也不以为意,“她是自颍川来的吧?”
南风没接话,甚至没看他。
李朝宗迈步跟了上来,走在南风右侧,“你临走之前没与她道别?”
南风本不想理他,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有些话应该说清楚的。”李朝宗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你能滚远点吗?”南风瞪眼。
“不能,”李朝宗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自这里碍眼,但我不能放过得到天书的机会。”
南风闻言眉头大皱,“你想让我再杀你一回?”
李朝宗再度摇头,“不想,不过你也不敢杀我,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天庭官吏,不再是市井泼皮。”
南风焉能听不出李朝宗在拐着弯儿的骂他,随口说道,“我好像不是个很计后果的人。”
“这话有些自欺欺人了,你貌似没做过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李朝宗笑道。
南风没有接话,李朝宗说的对,这话的确是在自欺欺人,事实上他虽然胆大,却不是妄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前瞻后果。
就在此时,迎头走来一队巡夜士兵,元安宁急忙躲在了一处店铺的墙角。
“她是朝廷钦犯,以身涉险,孤身寻你,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与她说个明白。”李朝宗又道。
南风仍然没有接话,李朝宗这话有阴阳两面,除了表面意思,言下之意是不需亲自出手,只要稍加提醒,元安宁的行踪被会被官兵发现,而眼下元安宁失去了灵气修为,定然无法安然脱身。
待官兵过去,元安宁自藏身之处出来,继续往东城去。
“她定然知道天书的内容。”李朝宗言归正传。
“你真要逼我杀你?”南风随口问道。
“我说了,你不敢杀我。”李朝宗很是自信。
南风没有辩驳,事实上李朝宗说的对,他的确不敢杀他,因为李朝宗与前任城隍不同,他毫无过失,若是杀了他,一定会遭到天庭责罚,要知道上面可是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等着抓他把柄。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朝宗都没有说话,直到元安宁到得东门准备攀爬城墙,方才再度说道,“你当真不现身相见?”
南风摇了摇头,平心而论,他是想见的,之所以不见,是因为不想让元安宁再见到他,当无法继续保护和照顾一个女人,最好不要让对方念自己的好儿,不然对方很难遗忘,不遗忘也就无法重新开始。
“你是为了救她,才施展了借法乾坤。”李朝宗又道。
南风没有接话,元安宁的包袱里带有不少器物,其中有一件攀爬城墙的绳索虎爪,元安宁此时已经扔出虎爪,开始攀爬城墙。
“我卖你个人情,放她走。”李朝宗说道。
南风挑眉看了李朝宗一眼,转而收回视线,没有接他话茬。
聪明人交谈,不会喋喋不休,但也不会故意讳莫如深,以表述明白为度。
南风不接话,但也没反驳,这就说明他默认欠了李朝宗一个人情,事实也的确如此,李朝宗有留下元安宁的理由,也有留下她的能力。
元安宁勉力爬过城墙,甩出虎爪挂住吊桥,荡过了护城河。
南风站立城楼,驻足目送,直至元安宁自城东林中牵马出来,骑马远去,方才收回了视线。
“你还真放得下。”李朝宗开腔。
南风笑了笑,实则他放下不,但做人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他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证位飞升的,即便胖子等人保住了他的肉身,他日再回阳间,也不能与元安宁再有儿女之情了,诸葛婵娟的舍身相救,直接将元安宁绝杀出局。
诸葛婵娟很了解他,知道他不是薄情之人,这可能也是诸葛婵娟敢于舍身相救的原因,我可以为了你去死,却决不允许别人占有你,这就是诸葛婵娟,虽不高尚,却很真实。
“如果没有进展,他们怕是不会让你一直留在长安。”李朝宗说道。
“朝三暮四,你还真没什么耐性?”南风冷笑,不久之前李朝宗刚刚与他谈过。
“此事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聪明,”李朝宗笑道,“你这么大刀阔斧的搞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的香火,怕是都要被你夺了去。”
“我到现在没弄明白香火到底有什么用。”南风也不撒谎。
“承受的香火越多,神能法力就越强大。”李朝宗竟然给予了解释。
“接着说。”南风说道,李朝宗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这茬儿。
“你总得让我能够交差才是。”李朝宗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不管事情再怎么复杂,真相其实都很简单,李朝宗还是想要天书和韩信爽灵。
“往城隍庙喝两杯?”李朝宗邀请。
“不去。”南风瞅了李朝宗一眼,土遁离开。
回到土地庙,老槐和猪老二立刻迎了上来,本来想禀报收到祭品一事,见南风黑着脸,便小心探问,“大人,出了什么事?”
南风也不接话,冲二人抬了抬手,径直往后堂去了。
后堂有床榻等物,但也只是摆设,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南风也没想睡着,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先前李朝宗出现,目的是给他一个警告,若他不主动交出天书,李朝宗一党就会冲他的亲友发难,这既是一个警告,同时也是一个威胁。
但是天书和韩信爽灵绝对不能交给李朝宗等人,这可是最后的护身符,倘若交出去,自身的安全就无法保障,届时对方随便找个理由,让他重新转世投胎就等同杀了他,因为一旦转世投胎,前世记忆便不复存在,虽生犹死。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胖子等人的消息,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肉身得以存留的前提下。倘若肉身毁了,一切都完了。虽然还能设法保留记忆再世为人,但若是托生婴儿,待得长大,已经物是人非了。
此前他已经让长乐往凤鸣山寻找胖子等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传回来,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必须尽可能多的承受香火,香火是可以积存的。
迟早他都会被调离长安,一旦离开长安就很难再得到香火,这段时间承受的香火,以及元神自肉身带出的灵气将是他最后的本钱。
担心自己境遇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担心胖子等人,眼下已无自由,对方自他这里得不到天书,一定会冲胖子等人下手,本以为将天书分赠众人是泽及亲友,未曾想却是害了他们。
但担心也只是徒劳,对方要做什么,自己此时根本无力阻止,就算自己肯交出天书也没用,李朝宗等人在得了天书之后极有可能杀了胖子等人灭口,还不如维持现状。
天亮之后,南风来到正堂,喊来猪老二,召集衙役,继续昨日之事,有个背信弃义,欠债不还的家伙,得过去惩戒一番。
人活于世,谁都可能遇到困难,举债救急也算不得什么,因为穷困潦倒无力偿还也就罢了,但有些人分明有能力偿还,却拒不偿还,那就可恶了。
那人名叫张大义,名字倒是不错,人品却不咋地,在此之前老槐对文卷进行了整理,竟然有数百人有类似罪行,单一欠债不还的反倒不多,大部分是多人借一人,最多的有四五十人借了同一个人的钱粮却拒不偿还,这张大义就是这四五十人中的一个。
心存疑惑,便看那债主情况,债主张生根,是个开染坊的,出身贫苦,勤俭持家,累积了一些财富,置办了一些田产,借他钱粮的多是他的亲戚和朋友。
包括张大义在内的众人,对于欠债不还的理由惊人的相似,张生根有钱。
“张有根的钱财也是辛苦经营,劳累收入,你凭什么索要侵占,给我打。”
“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凭什么人家有钱就该帮你,你是他爹呀,打,给我打。”
“张有根与你非亲非故,借你谷米两斗,你还骂他为富不仁?是不是他把所有所有钱粮都给你,你才满意?打,狠狠打。”
“你前后往张有根借银七次,欠款二十二两,只因最后一次他不肯借你,你就与他反目绝交,四处败坏他的名声,知不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狗吃了人家的饭还知道摇尾巴呢,你连畜生都不如啊,打,给我往死里打。”
“今天必须把欠人家的米粮还给人家,他娘的,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世上的好人才这么少。”
城中各处不时传出的惨叫声惊动了官府,待得下午,朝廷发下谕示,请了和尚出来,主要目的是确定南风等人是否真的是本方土地,毕竟南风所行之事不太像土地司职,反倒像妖怪作祟。
有和尚有天眼神通,确定南风真是本方土地,也不敢阻拦,只得回去如实禀报。
朝廷不派和尚也就罢了,眼见朝廷想要插手,南风干脆舍了平民,寻到官家头上了,先打县令,“那老不死的调戏良家妇女,为何治罪妇人,却放过那老头儿?只因为他老吗?品德败坏的老家伙多了去了,你都偏袒纵容?你这不是尊老崇德,你这是助长歪风邪气,给我打,打到他不再沽名钓誉为止。”
打完县令,天已经黑了。
累了一天,猪老二等人都累了,歇一晚。
次日,又想去打大理寺的官员,猪老二和老槐见势不好,苦劝不止,土地本就不该插手官府分内之事,南风已经严重越权,再由着他的性子,怕是很快就要打到皇帝头上了。
南风不听,执意要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香火正在激增汇集,这表明先前所为深得民心。
就在二人苦劝之际,庙外传来了喊叫声,“南风,你在这儿不……”
第四百五十六章 叮嘱安排
听得庙外喊叫,南风大喜过望,“快松手,我朋友寻来了。”
猪老二和老槐闻言急忙松开了他的胳膊,但还是不甚放心,跟着南风出了土地庙。
胖子原本正在庙外向里张望,猪老二和老槐出来之后,他隐约感觉到周围出现了异类的气息,便收回视线左右张望。
由于之前屡屡显圣,土地庙此时香火鼎盛,虽然时辰尚早,偌大的小庙里已经挤满了香客,南风现身出现也不曾引起众人注意。
“你果真在这儿。”胖子好生欢喜。
“这里人多眼杂,跟我来。”南风拉着胖子往东去。
“大冷的天儿,你带我去哪儿啊?”胖子问道。
“小庙里没说话的地方,我住的地方你又去不得,”南风行走之时散出灵气,自二人周围祭起屏障,“长乐寻到你们了?”
“废话,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胖子说道。
“他现在何处?”南风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