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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得了消息的盛阳,出现在含露居书房:“阿沅,怎么了?”他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发,担忧地问。
还在锦衣卫衙门,他就听闻管沅找他,但是他派去在近旁保护她的护卫又说她没有事,倒让他着急了大半天。
管沅给了他一张雪宣,上面写着她后来默出的部分账册内容:“你还记得这几件东西吗?”她伸手指了指几件东西。
盛阳脸色微变:“前世明年春,太后娘家寿宁侯府被查出这几件东西,因为都是大内之物,寿宁侯入诏狱受拷问。从此太后成了强弩之末,失去了内宫大权。当时这个案子颇多争议,因为只要太后赏赐,这些东西就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寿宁侯府。寿宁侯如果想要这些东西,和太后打一声招呼就好,没必要如此冒险。”
管沅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我记得,那是我出嫁前的事情,当时我刚到京城待嫁,就听到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管沅顿了顿,低头看着雪宣,“如今这几件东西出现在一本账册中,而这本账册到了我祖父手上,武康伯府的人想要销毁账册——”(未完待续。。)
135 借刀
盛阳一惊:“你的意思是,武康伯府的人嫁祸寿宁侯府,欲夺权于太后?”
“的确不无可能,太后失势,便是杜贵妃掌权,武康伯府从中获利不小。而一切的根源,就在这本账册,”管沅轻吸一口气,说着自己的推测,“武康伯府仰仗太后的关系,收受了不少贿赂,有一小部分,被杜思用来反嫁祸于太后。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也只有杜思,能狠的下手做这些事。
“的确是狠贯后宫的杜贵妃,才会有的行事风格,”盛阳语意森冷,“现在揪出这个案子的前端线索,也许就能阻止了。”
“这个案子,此生定然不会发生,但是,这本账册能给我们带来多少价值?能帮我扳倒武康伯府吗?”管沅凝神细思。
盛阳突然意识到什么:“阿沅,既然账册是从你祖父那里拿到的,你祖父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人已作古,也只留下这么多线索,”管沅神色黯淡,“剩下的都需要我们去查。”
“不,我的意思是,你祖父的身故,很可能与这件事有关。是不是因为你祖父查出了武康伯府的罪证,他们才要杀人灭口?”盛阳蹙起剑眉。
管沅陡然沉默。
祖父查出武康伯府的罪证,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阿沅,我担心你的安危,”盛阳难以抑制自己的恐惧,将她拥入怀中。“你现在查到这些事,会不会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要不,你找个什么地方躲一躲,不行也不妥,或者假死?假死已经用过,他们势必会怀疑……”
“我没有事,”管沅感受到他的担忧,回手反抱他,“我已经叫母亲把账册埋起来了,地点在……”她轻声告诉盛阳。“如今就三个人知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为祖父报仇雪恨。”
刘瑜的野心,武康伯府的罪证,定远侯府的前途。
所有的一切渐渐清晰。
而她行走在这根根错综复杂的丝线上的,每一步都不能错。
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更莫提走到彼岸解决一切。
可是她也没有退路。
武康伯府没有拿回自己的罪证。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如今的形势,对武康伯府也很是不利,他们怎么会坐以待毙。
针对她的刺杀。一次不成,想必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早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会退缩?
盛阳忧心忡忡地低头,凝视执着却淡然的她:“也许正如你所言,事情远比我们所知的要复杂。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有多不容易……”
“我不会轻举妄动,虽然我们有证据在手,只要刘瑜能压下来,就没有用。所以此事只能慢慢谋划,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是扳倒武康伯府最后的一步。”管沅分析。
“自然要慢慢谋划,”听管沅这般说,盛阳才放心些许,“有事就找我商量,我不许你一个人冲在前面,知道吗?”
“我今天不是就找你商量了吗?”管沅轻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同样我也不允许你瞒着我擅自行动呀。”
盛阳满意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这就乖了,以后碰到这种事要躲远一些,凡事有我。武康伯府收受贿赂、贪墨宫中钱财的事,我会查清楚,现在武康伯府很关心这份罪证,只怕都在盯着你们,你们查太危险了。”
管沅闻言,知道盛阳所说有理,便点了点头:“也好,你查证也要隐蔽,不要打草惊蛇,慢慢来。”
夏日蝉鸣阵阵,定远侯府的花厅里,管沅端详着面前的琉璃屏风。
“你又上哪去淘了好货,一共几架?”管沅好奇地问大表哥杨安。
杨安做了一个“六”的手势:“一共六架,造型图样有些不同。至于淘货的地方,你猜猜看?”
“我猜肯定是南京一带,要不就是福建,”管沅摇着白玉骨扇,站在屏风前赏鉴,富春山居图,色泽瑰丽,堪称佳品,“该不会是浙江一带吧?”
“的确是浙江产的,但是货在廊坊淘的,你眼睛还真是毒。”杨安冷哼一声。
“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管沅自信地拍拍手。
杨安却突然严肃起来:“听说你最近让表弟去打通焦家的关节,你这算不算看走眼了?”
管沅一笑:“怎么,哥找你帮忙了?”否则杨安怎么会知道,管洌要在焦家下功夫。
“你纯粹就是胡闹,到底是你心胸宽广得不像话,还是你有什么特殊目的?”杨安蹙眉而问。
“我没什么特殊目的呀,”管沅巧笑嫣然,“就是让武康伯府和焦家对上,仅此而已。”
“你还放的下恩怨理睬焦家?”杨安看怪物一般看着管沅。
管沅不以为意:“有什么放不下,我不见得能看上焦家的行事作风,但是焦家有我需要的东西,我自然就会去拿。你没听说,武康伯府最近在文臣里面很不对付吗?如果不是我透了一星半点内容给焦家,也不会有这个效果。再说,昔日元宵节纵火案,是我把真凶是管洛告诉了焦家,否则他们也不会帮我传那么快。”
“差点忘了你元宵节的手笔,”杨安冷哼着摆摆手,“这样说来,你行事也算不拘一格,倒没有所谓正道人士的酸腐。”
“能达到目的,我为什么要走弯路?”管沅满不在乎地回问。
杨安挑眉:“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管沅肯定地点头,“我把此事交给我哥,他倒是惊讶了许久,看来他还没能体会我这么做的苦心,大表哥你得点拨一下他。”
“你是说永国公府?”杨安揣测。
“正是,永国公府可是对付刘瑜的好助力,不用白不用,但我现在就是担心我哥接受不了。”管沅叹息。
杨安摇摇头:“你想表弟接受,只怕还得过几年。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表弟这个人,认死理,不像你不择手段。”
管沅拎着团扇回到座位上:“我从前也是认死理,人是会变的,你不劝他,再过三十年也未必能明白。”
“永国公府对你的战略布局就这么重要吗?”杨安抬眼。
“重要,永国公府的消息网,比定远侯府厉害得多。先头不少事,我都是靠柏柔嘉提醒。”管沅据实以告。
杨安蹙了蹙眉,旋即又舒展开:“也罢,你就是麻烦!”
“我一定也不麻烦,是这个时局麻烦,”管沅好笑,“才这么点事你就嫌烦,往后入阁拜相呢?那不是有数不清的事?”
“我为盛天昭一大哭,娶个你这样的女人回去,天天说教都能把人烦死!”杨安鄙夷地一撇嘴。
管沅清楚大表哥一日不和人斗嘴就会死,浑不在意:“你为他哭罢了,他兴许还在笑。况且,说教是针对不明事理的人的点拨,要是遇上明白人譬如靖安侯世子,我可能就不需要说教了。”
“女大外向,到时候我要看看,盛天昭到底需不需要说教!”杨安轻哼。
六月酷暑炎炎,杜思神色却如十二月的冰霜。
“居然还没找到,真是废物!”杜思一推手将整排书全部打落地面。
“姑娘息怒,”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刚忙出声,“如今我们的人手实在不足——”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之前人手那么充足,怎么还是没有找到!”杜思恨声质问。
丫鬟跪下自责:“都是我们顾忌着那个管事,怕只要动了他,就会有人告密,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姑娘放心,现在那个管事已经死了,兴许就没人知道那份罪证的存在了!”
杜思恼怒不已:“祖父和父亲做下的蠢事要我来善后!真是好样的!要不是他们拖累,我早就成功了!一个个都不省心!”
简直是猪一样的队友!
“姑娘,您还是先担心刘公公派下来的任务吧,这个比较紧迫。”丫鬟劝道。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杜思撑在桌面上的手抓紧了散乱的纸张。
午后的含露居有些燥热,管沅和柏柔嘉坐在书房的纱窗下对弈。
“我听说,武康伯府又被你逼到死胡同里了?”柏柔嘉笑问。
“柏姐姐说笑了,这就能逼到死胡同,那么杜思就不是杜思了。”管沅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柏柔嘉摇摇头,落下一子:“你连焦家都愿意接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或许你这也算出奇制胜。”
“是呀,谁能想到我居然不在意昔日恩怨,但说来也没什么恩怨,不值得我介怀这么久。”管沅淡然回答。
黑白棋子杀得七零八落时,灵均走进来禀报:“姑娘,二太太来了。”
管沅这才想起,自己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二太太梁氏了。自从不去给二太夫人请安,又抓了那几个对分家颇多微词的人杀鸡儆猴,后院如今安静了不少。而二太太梁氏,也许久未见了。
“请她到宴息室看茶,”管沅转头对柏柔嘉歉意一笑,“柏姐姐稍等。”(未完待续。。)
136 偷换
宴息室里,梁氏捧着茶盏默默地啜饮,很端庄的大家闺秀风范。
管沅走上前行礼:“二婶母,不知有何事?”
梁氏有些为难地笑:“沅丫头,本来不想麻烦你,但是,我一时间又找不到别人可以帮我。”
在管沅的印象里,梁氏鲜少找人求助,如今开口,定是真的没办法了。
“二婶母请说,我一定尽力而为。”管沅诚恳地表明态度。
毕竟曾经,管洛栽赃于她,而梁氏没有偏帮管洛,反而解救了她。
现下梁氏求她帮忙,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还是分家的事,简姨娘乔姨娘倒是安分了,可是殷姨娘——这些事我摆不平,所以还得麻烦你出手。你去给他们一个说法,息事宁人了罢!”梁氏叹息一声,似乎很是心烦。
“殷姨娘?”管沅明白得很,殷姨娘和那两位不是一个级别的,难搞定得多,“好,我这就跟您过去。”
统统都解决了,爽爽快快分家才好,否则有个管洛在那,二房始终都是拖累。分家以后,丽妃也没了赏赐她的由头。
带了灵均,跟随梁氏走到二房所在的院落,管沅刚拐过回廊,就感到颈后一阵酸痛,直直晕倒下去。
闭眼前,她只看到梁氏叹息的神情……
柏柔嘉在含露居的书房里来回走动,很是焦急。
“柏姑娘,没有人知道姑娘去哪了。二太太说姑娘走到半路,说要回来拿东西。可是,可是接着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灵均也不见了!”灵修急的满头大汗。
柏柔嘉愣了片刻:“出事了,你赶紧通知定远侯府的人,去找你们家姑娘,估计已经不在府内。然后派人去找灵均,她可能在府里头某个角落,也可能和你们家姑娘在一起,快去!我先出府,也让人去找。”
灵修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锦衣卫衙门。盛阳听了宁护卫的回禀,蹙起了眉头:“告诉靖恭坊,拷问二太太;你派人分别追踪杜思、丽妃、焦家的所在,务必尽快找到她在哪。”
宁护卫连忙答应着下去。
盛阳起身下令:“调南镇抚司出动!”
京郊民窑。烟气熏天。
杜思伸手拍了拍昏迷中的管沅的脸颊。骂了一声:“蠢货。这样的地方破败不堪,看着也不像皇上会来的地方!”
“那您再换地方就是。”带管沅来的人连忙低头认错。
“听说丰台有一个烟雨阁,就去那里吧!”杜思下令。
马车里。一个丫鬟掐着管沅的人中,将她弄醒。
管沅猛地一睁眼,入眼是一辆看似平凡的马车,眼前女子不是柏柔嘉又是谁?只是她换了一身丫鬟装扮,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你怎么在这,这是哪?”管沅低声问,才发现自己手脚还被束缚着。
“杜思绑了你,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听到什么皇上,还有烟雨阁。我是追踪杜思的踪迹追到接头地点,才找到你,然后扮成丫鬟混进来的。咱们赶紧想办法逃出去。”柏柔嘉低语。
柏柔嘉一直在关注杜思的行动,因此追过来没有费太大功夫,就是时间上慢了一些。
永国公府的消息网,一直都不弱。
“马车还在行进中,怎么逃?”管沅蹙眉问,“灵均呢?”
柏柔嘉往旁边一努嘴,灵均也被绑着,在昏睡中。
管沅咬了咬牙:“我先装睡,等到了目的地再谋划。”
“也好,我已经通知了定远侯府的人找过来,他们应该很快。”柏柔嘉点头。
柏柔嘉一路透过车窗仔细观察着周边环境,只见马车突然行驶进了一片树林,在林子里拐了几个弯,车辙渐渐隐去了踪迹。
“他们把痕迹都销毁了,真是太谨慎了!”柏柔嘉握拳。
“不谨慎,也不是杜思了。”管沅倒没有十分意外。
柏柔嘉从脚上解下一把匕首,藏在管沅身后:“以防万一。”
管沅点点头:“柏姐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只怕今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我想不明白杜思要做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而是把我带走……”
“多想无益,见招拆招。”柏柔嘉坚定地握住管沅的手。
又过了一刻钟,马车缓缓停下。
前方马车里的杜思走下来,头上多了一顶帷帽,轻纱遮住容颜。
“通知马公公了吗?”杜思冷声询问。
“已经通知了,皇上半个时辰后到。”
管沅和柏柔嘉对望一眼,心中越发疑惑杜思想做什么。
为何与皇上扯上了关系?
“先把人抬进去。”杜思吩咐。
几个丫鬟和柏柔嘉一起把管沅和灵均抬进了烟雨阁。
柏柔嘉进门前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只看出这是个有格调的酒肆,其余一概不知。
譬如,杜思在烟雨阁一共布置了多少人,是不是有什么暗道机关?
她愈发担忧起来。
宽敞的雅间内,管沅趴在榻上一动不动,灵均则躺在一旁的地上,而柏柔嘉和另一个丫鬟负责看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黄昏时分。外间隐隐传来喧闹之声。
管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细细听着各种动静,没有发现任何逃生的机会。
盛阳知道她出事了吗?会来救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