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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弘撤去了贴经和诗赋的木盘,只剩下二十只试卷,张铉笑道:“大家都看看吧!一齐品论一下。”
他从试卷中抽出了两份,把其余十八份分给了众人,众人各取一只试卷,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时,苏威道:“这次策论的题目是何为天下,题目很宽泛,可以让士子畅所欲言,所以每个士子的谈论方向各不相同,像甲榜这二十名士子,有的论述地方县城治理,有的论述经略西域,有的论述平胡之策,还有论述南北融合,还有论述中央和属国的关系,也有论述道路及航运开发,可以说篇篇策略都精彩绝伦,论据详实丰富,文笔流畅,见解非常深刻,很多见解连我也自愧不如。”
“苏相国有排过顺序吗?”张铉问道。
苏威笑道:“昨天晚上老臣、裴相国以及韦尚书和萧侍郎,我们四人商议了一下,根据他们的策论见解、文笔和书法大致排了一个顺序,但前三名我们拿不定主意,请殿下决定!”
苏威拿出一份甲榜名单呈给张铉,张铉看了看,又将名单递给众人,“这份名单大家都看一看,如果有反对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苏威、裴矩、韦云起和萧瑀,这四人都是紫微阁资政,实际上就是四个相国决定了名次,如果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大家都不会轻易表示反对,议事堂上一片寂静。(未完待续。)
第868章 一言定音
张铉见没有人反对,便点点头道:“既然没有反对意见,那甲榜名单可以暂时定下来,我们再看看难以确定的前三名。”
张铉又看了看名单道:“汾阴县薛收,钱塘县褚遂良,阳信县高季辅,都是名门子弟啊!”
这时,裴矩起身行礼道:“启禀殿下,这次科考完全是唯才是举,只看才华,不看门第,但中榜的百名士子中,八成以上都是名门子弟,微臣以为这和他们游学经历有密切关系,只有游历天下,深入民间,有足够的阅历见识,才能写出治理天下的好文章,而寒门子弟自身受家庭条件限制,大多足不出户,做出的文章也是闭门造车偏多,辞藻虽然华丽,内容却空洞无物,要改变这种局面,科举制度必须完善。”
张铉笑了笑,“裴相国说得很好,我们虽然做到了形式上的公平,但结果却并不公正,这不是一年两年能改变,确实需要完善教育和科举,不过具体完善办法我们回头再商议,今天我们先说说这三名士子怎么排名,下午就要放榜了,温侍郎是阅卷主官,你来点评一下吧!”
温彦博起身行一礼,朗声道:“这三人的策论都各有特色,堪称字字珠玑,高季辅写的是边疆控制,他用岭南为例,提出开放海疆,鼓励海外贸易,以广州、泉州为中心,设立为两座贸易大城,由朝廷直接管辖,最后形成土人自治内疆,朝廷管辖海城的局面,这样以广州的繁荣带动岭南的繁荣,以泉州的繁荣带动建安山民的发展,以点带面,共生共荣,利益紧密相连,而只要朝廷牢牢控制住广州和泉州,也就控制住了岭南,推而广之,广南和辽东也同样可以实施。”
众人都叹道:“不愧是渤海名门,看问题很透彻。”
温彦博又道:“薛收写的是人口滋生,他指出人口滋生是帝国强盛的关键,须三管齐下,首先是废奴,汉初修养生息制度弊端丛生,一味地律法松弛,无为而治,纵容了兼并蓄奴之风,导致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各郡豪门士族便是在这时出现,汉朝灭亡的根源却始于汉初,废除蓄奴制有利于大量释放人口。
其次是减税,人口滋生和税赋沉重有直接关系,减低税赋可以使民众家有积蓄,养育孩子的意愿自然会上升,否则民不足食,何以生儿育女,减税的同时必须要减少朝廷开支,他认为施行府兵制可以使朝廷减少最大部分的军队开支,而府兵制的前提在于均田制,均田制的基础在废奴,三者缓缓相扣,必需并举实施。
第三是革新生产技能,提高粮食产量,人口滋生缓慢的主要原因还是粮食不够吃,改良耕作工具,完善灌溉设施,在北方推广水稻,这些都是提高粮食产量的有力途径”
薛收这篇策论没有人说话,不愧是薛道衡的儿子,什么都敢说,居然提出了废奴的建议,这不知会触犯多少人的利益?
不过这样的文章却进入了前三,难道齐王殿下已经有废奴的想法了吗?
众人都偷偷向张铉望去,张铉却面无表情,淡淡道:“再说一说褚遂良的策论。”
温彦博又道:“褚遂良这篇策论很新颖,他是以大业五年发生在钱塘县的一桩案子谈起,案子是他叔父钱塘县令褚瑜主审,案情很简单,一名商人丢了一只鞋,鞋不值钱,但鞋上缀了几颗名贵的珠子,这名商人就到县衙告邻居偷了自己的鞋,当然没有什么证据,邻居也坚决不承认,这桩案子就很难再审下去了,但双方都不肯罢休,一个坚持称对方偷鞋,一个告对方诬告,褚瑜就以理判决,判这名丢鞋的商人向邻居赔礼道歉,然后以藐视官威罪各打五十板赶出县衙”
“等一等!”
张铉叫停了温彦博,对众人笑道:“大家以为这这篇策论如何?”
杜淹笑道:“故事讲得不错,但好像不符合天下这个主旨。”
工部尚书卢楚也笑道:“这个褚县令审得不错,是非曲直很清晰,受害者虽然可怜,但他却没有证据乱告,使他邻居变成了受害者,理应赔礼道歉,两人又纠缠不清,不服调解,藐视县令权威,所以各打五十大板赶出公堂也可圈可点,但微臣也觉得似乎有点偏题,难道下面还有故事?”
张铉又对温彦博笑道:“说下去!”
温彦博继续道:“这个丢鞋的商人并不肯罢休,第二天便告到了褚家,将状纸递给了褚县令的父亲,也就是这位士子的祖父褚玠。”
众人面面相觑,这后面倒有点意思了,这个褚遂良倒有勇气,竟然写到了自己的祖父,大家都期盼着继续听下去。
“褚玠受了这个案子,同时找来另外两家余杭郡的望族,许氏家主和阎氏家主,三大家主会审此案,事情出乎人意料,商人的邻居上堂后竟不敢抵赖,立刻乖乖地承认了偷鞋的事实,并从他的厨房间里挖出了埋藏的珠鞋,三名家主判决偷鞋者倒骑驴押街示众三天,替商人服差役一年”
温彦博还没有说完,大堂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褚遂良说的故事虽小,却点出了大隋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到县这一级到底谁来管,是朝廷任命的县令来管,还是地方豪门士绅来管?
这就叫‘朝廷管郡县,士绅管乡里’,褚玠甚至连他儿子的面子都不给,似乎士族会审已成制度,什么倒骑驴押街示众三天,替商人服差役一年,《开皇律》中也没有这两项条款。
更重要是偷鞋者不怕县令,百般狡辩,但到了士族堂上,他却乖乖地交代一切,说明在一般民众心目中,士族的权威要远远大于官府。
在场的大臣几乎都是士族出身,他们都深有感触,而另一方面,他们都是朝廷重臣,他们当然希望朝廷的权威能深入到每一个百姓心中。
张铉又道:“这个褚遂良提出了什么解决方案吗?”
温彦博继续道:“褚遂良提出,可以在各县设立贤德院,由各县名望且有德行的长者担任,他们有权对县令的各项政务提出疑义,县令须向他们解释,如果解释不接受,贤德院长者可以向郡衙申述,甚至可以向朝廷御史台上书。
另外,县令审案之时,他们可以旁听,由他们决定受审者有罪或者无罪,但具体判决则县令宣布,这样既照顾了士绅权益,同时也维护了朝廷权威,这对地方郡县也是一种监督。”
在座官员都是阅历极深的老官场,他们何尝不知道,这里面其实还有另一个弊端,那就是县令被豪门士族收买了怎么办?
引入贤德院,县令更容易成为豪门世家的傀儡,但就算没有这个贤德院,县令同样也会被豪门世家控制,这是个自古以来就无解的难题,除非豪门士族这个阶层消失,个个都变成普通民众,那么天下就真正大同了。
而褚遂良提出引入贤德院的深意,就是要把地方豪门士族也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中,让这些士绅必须在朝廷的权威下维护自己的利益,避免县乡以下政出二门,也就可以避免再出现‘失履案’的尴尬和无奈,虽然本质上依然是一种妥协,但应该说是一个现实可行之策。
这时,苏威起身道:“三名士子的策论都很精彩,文章结构严谨,笔法老道,首先文辞就高人一筹,内容更是言之有物,高季辅谈论边疆治理很有见地,为我们控制岭南和广南提供了很现实的思路,薛收见解深刻,敢于针砭时弊,说出了人口锐减的根源,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褚遂良从小案着手,使文章更加生动有趣,文章角度虽小,但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其实说透了一个天下治理的大问题,所以我把这三人评为前三,具体排名请殿下决定。”
张铉沉思良久,缓缓道:“说实话,三人文章本身都难分伯仲,但褚遂良书法雄浑苍劲,有大家风范,更胜其他两人一筹,所以我决定将褚遂良定为榜首,薛收和高季辅在策论上虽然难分高下,薛收的诗写得更好,所以薛收定为榜眼,高季辅为探花,另外前十名我还有一个意见,那就是第五名卢涵的策论我曾经在辽东读过,虽然是他本人所写,但不是他临场发挥,所以我建议卢涵调为第二十名。”
裴矩连忙起身行礼:“启禀殿下,这个题目太宽泛,微臣相信绝大部分士子的策论都不会是临场发挥,肯定是平时的所思所想,殿下单单下调低卢涵似乎有所不公。”
张铉冷冷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卢涵这篇策论我很清楚,我调低他自有道理,只调低到二十名已经是宽恕他了,不要再和我争了!”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本来想替卢涵申辩的苏威也闭上了嘴,张铉便令道:“就这样决定了,午后发榜!”
从紫微阁出来,裴矩故意放慢脚步等苏威上前,他低声对苏威道:“相国有没有发现,齐王殿下这些天有点变化了。”
苏威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他开始有帝王的气势了,似乎就是从他入宫拜见了太后以后,他的心态有点变了。”
裴矩又低声道:“是不是我们要开始准备禅让了。”
苏威沉思片刻道:“我们找机会再和他谈一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千万不要仓促替他决定什么?”
“还是苏兄考虑周全啊!”
两人心中感慨,但同样也充满了疑惑,真不知齐王去拜见太后时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太后对齐王殿下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869章 新科进士
七万士子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这一次和去年不同,去年很多士子在考完后便知道自己没有上榜希望而早早离去,而今年,几乎所有士子都对自己抱有信心,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就算上榜困难,但至少太学能进,所以七万两千人几乎都留在了中都。
中午时分,中都白塔上的大钟敲响了,这表示中都有重大消息宣布了,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白塔的钟声敲响就意味着有重要消息宣布,像敌寇入侵,科举发榜,大军出征等等,而端楼上的大钟则更有特殊意义,端楼大钟敲响则意味着有重大涉及皇权之事发生,比如皇帝即位,太后薨逝等等,到目前为止,端楼大钟只敲响过一次,那就是张铉被册封为摄政王。
而今天中午的白塔钟响,大家都知道是科举发榜了,由于朝廷还没有实行报喜制度,所以士子都需要去太学广场上看皇榜,或者去端门前看榜。
太学广场上已人山人海,数万名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正面是三丈高的皇榜,旁边各有八名士兵站岗护卫,最上面一行是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大名,字大如斗,老远便能看到,下面则密密麻麻写着其余九十七名中榜者名单。
而旁边文轩殿和文华殿两座大殿的墙上则贴满了太学录取名单,很多人在皇榜前唉声叹气片刻后,便径直涌去两座大殿了,毕竟被太学录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卢涵和褚遂良来晚了一步,他们刚回到中都,午饭还没有来得及吃便听见钟声响了,等他们吃完午饭赶到太学时,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他们根本看不见皇榜上的名字。
只一名士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沮丧道:“押十贯钱赌薛收夺状元,这下全赔了。”
“状元不是薛收吗?难道是高季辅?”一群人围着他急问的。
薛收和高季辅的才华早已名动天下,今年他们二人参加科举,便成了夺取状元的大热门,很多人押注赌钱,赌他们二人之一夺得状元。
“不是!薛收只是榜眼,高季辅是探花,今年是不是特别关照南方士子,太学名额多给也就罢了,居然连状元也是南方士子。”
“状元是谁?”众人七嘴八舌问道。
“我没看清楚名字,只知道是余杭郡士子。”
旁边褚遂良的心猛地一跳,卢涵低声笑道:“看来我要祝贺贤弟了!”
褚遂良连忙摇头,“不一定是我,余杭郡士子来了三百多人,里面有很多年少高名之士,像许敬宗,他的诗赋就远远超过我,写文更是绝妙,被誉为余杭第一才子,应该是他夺得状元。”
“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卢涵拼命分开众人,向前面挤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终于来到了皇榜前,抬头向榜上望去,褚遂良忽然感到一阵急剧的眩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卢涵拍拍他肩膀笑道:“还说不是呢!”
褚遂良揉了揉眼睛,这下终于看清楚了,北隋辛亥榜状元:余杭郡钱塘县褚遂良。
褚遂良鼻子猛地一阵辛辣,眼睛又模糊了,泪水汹涌而出,这时,一名官员走出高声问道:“钱塘县褚遂良到了吗?”
卢涵指褚遂良喊道:“已经到了,他就是!”
四周一片哗然,在士子们的一片欢呼声中,褚遂良被高高抛起,一次又一次欢呼抛起
半个时辰后,一百名新科进士头戴纱帽,身披彩带,骑上高头大马,他们在千名士兵的护卫下,从太学出发,开始骑马夸街,接受数十万中都百姓的祝贺,在一阵阵欢呼声和夸赞声中,每一个新科进士都感受到了巨大的荣耀。
连卢涵也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虽然他只是第二十名,但这个功名对于荒废功课整整一年的他更是来之不易,无论如何,他挤进了甲榜。
按照传统,早有好事者将一百名士子的履历传遍了大街小巷,对于巨富豪门,他们更关心这些进士是否已经婚配,如果没有婚配,他们就想法设法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这是从隋朝科举制度开始后就形成的一种社会现象,很多巨富需要跻身官场,改变地位,他们自身已无能为力,而有一个当官的女婿就成了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寒门人家子弟没有钱财在官场打点,所以他们和巨富的联姻就顺理成章了。
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中都豪门,状元褚遂良居然未婚,这使得无数豪门巨富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骑马夸街的终点是紫微宫,百名新科进士在端门前翻身下马,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步行进入紫微宫,每个人心情激动万分,从踏入紫微宫的这一刻起,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