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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教诲,卑下铭记在心,殿下,现在既然知道,这甘泉宫里,竟还有一个这样的人,是不是立即让锦衣卫……”
陈凯之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
“是是是,卑下倒是想起来了,关中之地,遍布杨家的耳目和眼线,锦衣卫若是贸然前去,未必能讨得什么好。不过……想来,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皇太后会不会立即请那皇子来京师呢,倘若是如此,不如,半途截杀之。”
“为什么要半途截杀?”陈凯之奇怪的看着吴佥事。
吴佥事一呆:“不知殿下……”
陈凯之慨然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杀手锏,此番即便将其送来洛阳,也一定是严防死守,想要截杀,并不容易,而且还极容易打草惊蛇。何况,本王最不担心的,反而是这个皇子,因为这世上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关于今日的讯问,一定不可张扬出去,倘若太皇太后打算将这伪皇子弄到京师来,势必要准备最后的摊牌了,摊牌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太皇太后是个极谨慎的人,一定会做最周全的准备,依本王来看,太皇太后不但会让这伪皇子来京,便连她在关中的力量,也会倾巢而出,这样也好,那就决一死战吧,本王,还就怕他们不敢来呢。”
说着,陈凯之一笑,举步便走,他突的回眸,看向吴佥事:“对了,汝阳王,行踪可打探出来了吗?”
“没有。”吴佥事摇头,苦笑道:“倒不是卑下不肯尽力,其一是这汝阳王行踪本就诡异,至今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其二,这件事不得外泄,所以差遣的人,定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却不敢大张旗鼓,四处按图索骥,真正能动用的人手,不过数十人罢了,让他们打探,不啻是大海捞针。”
陈凯之颔首点头,微微一笑:“去北镇抚司吧。”
一路回到了北镇抚司,刚到门口,门口便有力士道:“殿下,有一人求见。”
“何人。”陈凯之心里还思咐着王世杰的供词,此人的供词真真假假,还需自己慢慢的消化,因此有些恍然。
“这却不知,不过……他手里拿着的,却是济州知府邓健的荐信,卑下在想,济州的邓知府和殿下……”
陈凯之顿时明白了,阔步进去,到了厅中,便见一人头上罩着斗笠,遮住了上半边脸,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很神秘。
这个人,看不到面容,不过从他的身材和体型,陈凯之却全无一点印象,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
因此陈凯之不禁上前,道:“还想请教。”
这人见了陈凯之来,也你没有站起,却是道:“北静王殿下,有礼。”
口里说有礼,却还是坐着。
陈凯之哂然一笑,这一年来,已经极少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的‘有礼’了,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可见此人非同一般,因此他便笑了笑:“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这人沉默了很久,才笑道:“老夫自知,殿下一定会问的,若是不问个清楚,接下来也无法深谈下去,罢……那就见一见天日吧。”
他说着,竟是摘下了斗笠。
陈凯之朝他看去,只是见到了他上半边脸,却是微微一愣,这脸竟是畸形,又或者说,几乎都是伤疤,显然是灼烧留下的,他的头发稀疏,露出了脑壳,脑壳上竟也有触目惊心地伤疤,像是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的人。
陈凯之微微皱眉,却还保持着镇定,似乎很耐心的在等此人自报家门。
这面目丑陋到无比的人叹了口气道:“未亡之人见过殿下,殿下想必也等老夫很久了吧。”
汝阳王……
陈凯之一呆,一双眼眸惊恐的睁大,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人就是汝阳王,只是……陈凯之原以为,此人既是幕后策划了许多事的人物,定是相貌堂堂,或者是仙风道骨,可见这可憎的面目,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随即,陈凯之道:“原来竟是殿下,殿下……的伤疤,莫非是十几年前留下来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汝阳王叹了口气,目光飘得很远,很远,似乎想起了往事,感叹起来:“想不到,在这里,竟还有这么多人记得。”
陈凯之微微一笑:“只是听赵王殿下,提起过老王爷。”
第八百四十一章:真正的真相
汝阳王听言眼眸微微一张,凝视着陈凯之:“他还好吧?”
陈凯之朝他重重点头:“还算不错,只是,谋反大罪,想来老王爷是知道的。”
汝阳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皱眉感叹起来:“他确实资质太平庸了一些,可他也别无选择,他分明没有这份担当,却不得不去做这等困难重重的事,哎……”
一声叹息,汝阳王的面色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尤其是额上一根青筋暴出,配合他的伤疤,更显恐怖。
陈凯之已坐下,显得心平气和,淡淡开口问道:“赵王说,老王爷一定会登门寻我的,老王爷从何处来?”
汝阳王也是淡淡的开口:“从倭国。”
陈凯之闻言不禁一挑眉,很是诧异的看着他:“倭国?”
汝阳王却是一笑,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道:“你就不必假装疑惑了,其实,你知道,甘泉宫里有一个人,和倭国的人有关,还是开门见山吧。”
陈凯之失笑,困惑的问道:“老王爷如何确信,我已知道了许多事了呢?”
“因为王世杰在你的手里。而且老夫还知道,你方才就是去审讯王世杰了,老夫相信,以你的手段,一定会有所斩获。”汝阳王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却透着自信,是一种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陈凯之的自信。
陈凯之却不打算相告,而是朝他摇摇头:“这可未必。”
汝阳王却是笑了:“是吗,看来殿下是想考一考老夫,好吧,那么老夫就献丑了。”汝阳王淡淡的道:“殿下是在两个时辰前进入诏狱的,大抵来算,这个审讯,经过了一个半时辰,锦衣卫的刑堂,老夫略有耳闻。”他笑了笑,继续道:“动刑的时间,至多也就半个时辰,其他时间,肯定就是北静王殿下在讯问了,可以北静王殿下的性子,若是王世杰死不松口,殿下绝不会急于一时,殿下是谋定后动的人,一定会抽身离开,令图他法,因此,殿下若是毫无斩获,那么半个时辰前,就该在此和老夫相见了,只是却迟了半个时辰,那么……理由只有一个,殿下从王世杰口里,得知了许多事。”
陈凯之虽没有震惊,却也佩服这个能躲过无数次追杀的汝阳王了,因为他要猜测这一点,不但要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要了解自己的脾气,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行为方式。
而且,还要对新成立的锦衣卫有足够的认识,甚至,自己何时去了诏狱,他也必须掌握。
这既需要有足够的侦查能力,或者说,要有人随时给汝阳王暗中通风报信之外,便需汝阳王有足够洞悉事实的能力。
陈凯之觉得打哈哈没意思,因此他不禁开口问道:“可老王爷又如何知道,王世杰一定就知道关于倭人的事呢?”
汝阳王笑了,眯着眼眸直视着陈凯之:“很简单,因为太皇太后是故意令他知道的。”
陈凯之一呆,显然不曾这老王爷知道这么多,因此他淡淡一笑:“还想请教。”
太皇太后当初让王世杰去甘泉宫,却没有交代王世杰办什么大事,那么,又为何要让王世杰跑这一趟呢?
陈凯之用心静听。
“何况,甘泉宫极大,王世杰,又如何能够碰上那个倭人呢?这世上,肯定有许多碰巧的事。可是……在太皇太后那里,断然不会存在巧合,北静王殿下,想必明白老夫的意思吧?”
陈凯之认同的颔首:“那么太皇太后为何会故意让王世杰知道?”
“试探!”汝阳王道:“太皇太后为人谨慎,她会想尽办法,去测试每一个人的性格,王世杰这个人,手握兵权,自然事关重大,那么,太皇太后让他去甘泉宫,看似只是寻常的会见,实则却是要摸透王世杰的性格,而那倭人皇子,自也是测试中的一环,人嘛,其实都有好奇心,莫名其妙的,在甘泉宫里见到了一个自称皇子的倭人,你想想看,是不是有人想要一探究竟呢?好奇心越大,对太皇太后而言,这个人一定难以担负重任,而显然,太皇太后愿意让王世杰的顺化军参与对付北静王的大事,就说明,王世杰一定是在测试中获得了太皇太后的信任,太皇太后深信他是一个谨慎的人。”
陈凯之不禁失笑:“人心,真是可怕啊。”
汝阳王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表情,因为他这张已毁去的脸,无论是哭是笑,陈凯之都看不出,看在他的声音还算轻柔,带着几分懒散的贵气,他淡淡说道:“人心何止是可怕,而更可怕的却是妇人之心。”
陈凯之点点头,觉得认同,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好似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便又摇头:“老王爷对此,一定深有感触。”
汝阳王眼眸眯得愈发甚了,朝他郑重的开口说道:“本王自知,此番登门,肯定是要道出十几年的事,而这十几年前的事,想来你知道的已不少了,可想必有一件事,你却不知吧。”
陈凯之心中一颤,这老王爷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因此他并没表现的热情,也没太冷淡,而是正色道:“还想请教。”
汝阳王的眼睛仿佛是暴出眼眶的,因为眼眶亦是伤痕累累,早已变形了,因此显得尤其的可怕:“太皇太后未嫁之时,当时,老夫的父皇还在,原本,杨家的这位女子,原是要嫁给老夫的。”
“……”陈凯之瞬间一脸懵逼,有些被惊到了。
卧槽,这就有点尴尬了。
可说起这样伤心的事,汝阳王却没任何表情,声音显得很平静:“你知道是为何吗?因为这是老夫,向父皇提的这门亲事。”
陈凯之不禁有些同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想来,一定没有得到恩准吧。”
“不。”汝阳王摇摇头:“当初,本王曾去关中,就住在杨家,曾和杨家之女,也就是今日的太皇太后相见,当时,也算是两情相悦,因此,老夫才向父皇求亲,杨家乃是大族,父皇对此,倒是允了。只是可惜……你知道为何,她却又嫁给了本王的兄长吗?”
陈凯之呆了一下,一双眼眸惊得都要凸出来了:“还想请教。”
汝阳王苦笑道:“因为杨家之女,也就是这位太皇太后,进了京师,而恰在那时,父皇驾崩,老夫的兄长景皇帝克继大统,恰好也看中了她,于是,她便入了宫。”
陈凯之摇摇头:“老王爷节哀。”
陈凯之说着节哀,心里却是吐槽,这真尼玛的有点狗血了。却不知,是太皇太后勾搭上了景皇帝,还是景皇帝看上了太皇太后,于是强行抢了自己兄弟的心上人。
可再抬头看汝阳王触目惊心的模样,陈凯之却丝毫不为这段情感有什么感触,因为事后看来,这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汝阳王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缓慢起来:“太皇太后入宫不久,就传知有了身孕,她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先皇帝。”
陈凯之微微皱眉,觉得汝阳王话里有话。
汝阳王却是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事有蹊跷,老夫既是来坦白心迹,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这第一个孩子,也即是先皇帝,其实……极有可能……”
“是老王爷的儿子?入宫之前,太皇太后与你……”陈凯之一脸懵逼,真他妈狗血呀。
汝阳王又是长吁短叹:“老夫只是说,极有可能。此后,太皇太后才生了赵王,你难道不觉得,太皇太后对先皇帝和对赵王有些不同吗?太皇太后对先皇帝,虽是利用原因颇多,可还是有过宠爱的,只是对赵王……”
陈凯之身躯一震,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问道:“老王爷说了这么多,莫非得出的结论是,太皇太后娘娘,虽是入宫,可心里,却还是爱着老王爷?”
汝阳王眯着眼,没有否认。
陈凯之已经日渐的成熟稳重了,他自觉地自己的想象力已经逐渐的匮乏,毕竟经历了太多的事,再不是从前那天真浪漫的少年郎。
可现在,这久违的脑洞却是大开,突然涌现出无数的奇思妙想,此等狗血之事,真尼玛的……服了。
陈凯之不禁感慨道:“既如此,那么事后,老王爷为何会到今日这一步呢?”
是啊,既然太皇太后心有所属,而且还和汝阳王疑似可能生了一个儿子,按理,汝阳王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的。
汝阳王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却如凉透了一般,宛如夜枭一般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你若是以为,太皇太后只是如此,那你就太小看了太皇太后了,此妇人的恶毒,比老夫想象中还要高十倍百倍,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老夫告诉你,其实,这一切……只是一个陷阱,因为这个陷阱,而贻害了天下……”
他说着,竟是悲不自胜的颤抖起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原来如此
陈凯之越听越是玄乎。
他看着悲戚无比的汝阳王,心里开始琢磨,倘若先帝真是汝阳王的儿子,那么……先帝岂不成了杂种,好吧,再往下推论,无极也是先帝的儿子,这……无极便是汝阳王的孙儿,自己……自己身上也有这胎记,自己到底是不是先帝的儿子呢,好吧,就当一半一半好了。
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是先帝的儿子,他可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可能是先帝的儿子,但是身上的胎记又印证了他的身份,估计是某种机缘巧合吧,他才有这样一块胎记吧。
可是若是他公布了身份,那自己岂不是……
细思恐极,你妹,自己竟也成了……
呃……
陈凯之突然也觉得悲从心来,看着汝阳王这张满是疤痕的脸,也忍不住想要捶胸跌足。
汝阳王眼里,猛地掠过了一丝精光,竟是咆哮起来:“可这一切,都是陷阱,从一开始,就是杨家设下的陷阱!”
他恶狠狠的继续道:“我去关中,是杨家人的安排,见了那杨家女子,与她生情,也在杨家人的安排之中,甚至包括,杨家之女入宫之前的那一个夜晚,我喝了许多的酒,等我醒来,那杨家之女便哭哭啼啼,口称……我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其实……也是他们的安排。”
“等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说先帝乃是我的骨肉,我当时,竟是信了,她故意宠爱先帝,而对赵王冷落,这些都看在我的眼里。”
“她给了我一个错觉,令我觉得,她之所以宠爱先帝,是因为这是我们的骨肉,而疏远赵王,只因为……哎……以至于我心里,还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我心里只是一味的责怪自己,我当时将景皇帝恨之入骨,便是认为这个皇兄,夺我所爱,等到景皇帝驾崩,她来找上我,若是先帝要亲政,可是皇族却对先帝多有干涉,为了我们的孩子,应该剪除这些皇族。”
“所以……”汝阳王抬眸,看了陈凯之一眼,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泪意:“十几年前那一个夜晚,我吃了猪油蒙了心,竟听从她的安排,连夜,将所有的皇族兄弟俱都聚在了汝阳王府,口口声声,说有大事安排,与此同时,在那里,早已预备了数百刀斧手。”
汝阳王的眼泪磅礴,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