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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说进来的时候,陈凯之显得很和气,没有半分的怒色,更谈不上什么严厉了。
可在他们眼里,真比一个再凶残不过的汪洋大盗,露着黄牙,将刀架在他们脖上,口里嚎叫着杀你全家之类时,更加令他们觉得恐怖。
他们一个个到了堂中,行礼:“卑下见过护国公,护国公有什么吩咐?”
时间,像是凝固。
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过去了无数的岁月,每一个人都觉得时间过的很长很长,他们屏着呼吸,没有人敢抬头,甚至纹丝不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而眼前倒地的王正泰,在护国公的眼里就好像如同不存在的人一样的,完全只字不提。
陈凯之又呷了口茶,接着手指头,慢慢的搭在了案牍上,手指轻轻的磕了磕,眼睛闭上,待磕了第七下,似乎是在冥想或是深思,可这时间并不长,这眼眸猛地一张,环视了众人一眼,才淡淡说道。
“传令下去,南北镇抚司,以及下设的每一个千户所,每一个百户所,每一个总旗、小旗,乃至是每一个力士,从现在开始,全数集结,所有人,要齐备刀剑,半个时辰之后,我需要有两千五百人,出现在街面上,堤防一切宵小,我还需要一千人,出现在北钟鼓楼,一个都不能少。”
前面的命令,可以理解。
显然,这是有大行动的讯号,锦衣卫早有几次这样的经验,所以,这不算什么。
可后面的命令,却令所有人心底一颤。
北钟鼓楼。
北钟鼓楼乃是洛阳城里,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存在,谁都清楚,那儿,乃是明镜司总署重地,乃是明镜司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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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今天去复查了一下,确定一下那啥,然后再开药,更新依旧稳定,请放心,老虎争取把作息改一改,改好了,就可以加更了。
第七百零四章:一山二虎
在所有人眼里,陈凯之这一次真的有点疯了。
纯属是胡闹啊。
锦衣卫是亲军没有错,可明镜司也不是吃素的。
锦衣卫去了北钟鼓楼,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生生的是找死!
任何人敢下这命令,不说其他,锦衣卫早就哗变了。
不会有人敢跟着去折腾。
可这命令,自陈凯之的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所有人却是心中一凛,有个千户踏前一步:“卑下敢问,去北钟鼓楼做什么?”
陈凯之用拇指扣着自己的中指,微微用劲,向下一掰,指节处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脆响。
这千户似乎也觉得自己大胆,竟敢多问,又见陈凯之不发一言,心里便战战兢兢起来。
陈凯之用余光看了那千户一眼,便淡淡的一字一句吐出话来。
“搜查。”
搜查……
五百年来。
只有明镜司去搜查别人,从来没有人胆敢跑进明镜司,搜查到他们的头上。
毕竟,相比于新生的锦衣卫,这明镜司才是搜查别人的祖宗。
而且明镜司乃天子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代天巡守,凡有抗拒明镜司者,形同谋逆,现在好了,这陈凯之一句话就搜查。
这似乎太不合理了,于是众人面面相觑的,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白陈凯之的意思。
陈凯之磕了磕案牍,厉声发令:“立即行动!”
一声号令,再没有人有疑虑了。
他们的生死荣辱,俱都维系在陈凯之一人身上。
他们甚至不像是那些明镜司中的上下武官,这些人,或许可能违抗王正泰的命令,或是敷衍了事,因为明镜司早已是庞然大物,里头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各有派系,即便是王正泰,也未必能做到令行禁止。
只是在这锦衣卫,却是全然不同,锦衣卫上下的所有武官,包括了最低等的力士,他们俱都是陈凯之的附庸,从前的他们,一文不名,正是靠着陈凯之,方才风生水起,他们能有今日,靠的俱是陈凯之,若失去了陈凯之这样的靠山,他们依旧会打回原形。
正因如此,无论是任何事,绝大多数的锦衣卫上下武官,都会毫不犹豫且坚决的站在陈凯之的一边,没有任何的迟疑,不会有拖泥带水,既然护国公主意已定,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的执行,思前想后,不是他们可以考虑的事。
用不了多久,各个千户所、百户所已经得到了命令,到处都是竹哨响起,这是知会集结的讯号,所有的百户所上空,纷纷飞起了孔明灯。
各处巡视的锦衣卫总旗、小旗、力士也纷纷开始朝着所在的百户所涌去。
经历司早已根据陈凯之的命令下达了具体的方案,各个百户所,俱都得到了自己的指令。
在内东城五马百户所,四十多个力士已经集结完毕。
而百户赵虎此刻捏着的乃是自经历司送来的命令,他很快心里就有了数:“陈阳、王建。”
“在。”两个总旗站出来。
“带人巡视,提防宵小,警戒!”
警戒的意思,便意味着,在警戒解除之前,街面上的巡视将会更加严厉,任何敢于作乱的宵小,从前可能还会再三进行警告,而一旦在警戒的时间范围之内,他们便有了直接格杀的资本。
“其余人等,随我去千户所。”
十几个百户所,已带着人汇聚至千户所,千户所的千户亦是开始亲自出马,带人出动。
一切都井然有序,外城的千户所,开始带人出现在街道上较为重要的骨干位置,不过大多数的布置,却分明是冲着明镜司千户所去的,显然,这是要切断明镜司千户所、百户所对明镜司总署的联系。
而内城千户所,立即开始汇聚了数百力士,纷纷出现在北钟鼓楼附近。
浩浩荡荡的人招摇过市,令洛阳城陡然之间,多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紧接随后,坐镇在明镜司总署的明镜司同知赵韫便收到了一份驾贴。
没错,是驾贴,一份来自于锦衣卫的驾贴。
所谓的驾贴,大抵和衙门里的牌票差不多,无非就是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锦衣卫某某官即将大驾。
看上去,似乎很客气。
当然,这只是表面客气而已,毕竟锦衣卫已不再是管理治安的群体了,他们更多时候,是奉命去查抄官员,而官员,毕竟是讲道理的群体,并非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官员和士大夫之间相互拜访,都要下一个名帖,算是礼仪。
而锦衣卫,也有这样的礼仪,一封驾贴送到,接着便是登门踏户了。
只是……这赵韫看着手里的驾贴,其实对于这份驾贴,他没有丝毫的兴趣,或者说,一张纸片是吓不倒明镜司的,明镜司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都敢来闹事的吗?
不过,明镜司反应极快,锦衣卫那儿有了动作,俱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当值的武官这里来。
现在,赵韫一面拿着驾贴,一面听着明镜司校尉的禀告,心思就全然不同了。
“锦衣卫已经开始集结,异常的迅速,许多重要的路口,直接截断,他们主要盯梢的是明镜司的各卫所。”
“东城千户所的陈千户被人截了,正在对峙。”
“北钟鼓楼附近,各处的街道已被封锁。”
“陈凯之……带着人……来了……”
“西城放出了警讯,用的是孔明灯,大人,出事了,西城和锦衣卫发生了冲突,他们放出讯号……”
“够了!”啪的一下,赵韫狠狠拍案,打断了这些禀告。
在他看来,这些禀告显然是多余的,至少从前几个禀告里,就能管中窥豹,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身为同知,都督的副手,赵韫竟有了点儿不安。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谁也没放在眼里,京中谁都得礼敬着,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啊。
锦衣卫的出现,确实令明镜司的地位虽不至一落千丈,可也开始有所回落,毕竟从前天下只有一个明镜司,而如今,却多了一群莫名其妙的同行。
而且现在锦衣卫竟是跟明镜司对着干,这陈凯之是翻了天不成?
赵韫心里很烦躁,他从来不曾想到,今日,竟会有人找到这儿来,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越发不安了。
缓缓闭了闭眼眸,打开眼眸瞬间,他竟是深吸一口气:“都督何在?”
“都督去了北镇抚司。”
赵韫这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起来。他眯着眼,咬牙切齿,不禁道:“传令,召集一切可以召集的校尉,所有人,明镜司,绝不容许有人轻侮,告诉大家伙儿,明镜司五百年,从不曾被人羞辱,这脸面比底子值钱,不得放任何一个锦衣卫进来!”
他显得极清醒。
若是明镜司当真犯了宫中的忌讳,倘若要对明镜司动手,何以只有一个锦衣卫出动?
既然和宫中的好恶无关,想来,就是锦衣卫的擅自行动了。
锦衣卫有天大胆,有本事将这明镜司的人俱都死了。
现在看来,这就是脸面之争了。
明镜司这么多年,也得罪了不少人,今日若有人可以侵门踏户,到时,不知多少人看笑话。
明镜司的恐怖来源于时间的积累,这五百年来,无数人用历史证明了明镜司绝非是可以轻易照惹的,可一旦被锦衣卫肆无忌惮的欺辱,那么,还有谁肯将你放在眼里?
现在锦衣卫欺负到他们头山了,若是狠狠制服他们,估计明镜司以后没脸见人了。
仔细的想了一番,深吸一口气,赵韫狠狠握拳头,砸在了案牍上,一双犀利的眼眸环视了身遭的一众人,才正色道:“所有人都将刀剑配齐,随我来。”
都督不在,他便是明镜司的一号人物,此时出了任何一点差池,都不是他可以担待的。
今日无论怎么样都要将面子给保住了。
他的一声令下,众人便纷纷集结起来。
这明镜司上下,目空一切惯了,此时也早已是怒不可遏,总署现在的人不多,加上文吏也不过两三百而已。
可一下子,许多人集结起来。
他们身上可是有使命的,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这份尊严。
赵韫命人开了中门,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流出了总署。
远处的街巷,空无一人,唯有极眼尖,方能看到在那巷尾处有人影幢幢,显然,锦衣卫果然将这一带俱都封锁起来了。
赵韫铁青着脸,迎着阴冷的昏黄夕阳,他背着手,面无表情,长身伫立,一双目光往远处晃动的人影看去,此刻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的冷静,就像是静待食物的猎豹一般,露出凶恶之色。
身后武官将他围住,外围则是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校尉。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显然锦衣卫的冒犯,令他们义愤填膺,什么时候,在这京师,轮到锦衣卫这个不知名的东西如此放肆了。
猛地,有人道:“来了。”
来了……
此话一出,赵韫眼眸猛张,眼眸里掠过了冷厉之色。
第七百零五章:皇家
果然,在那街巷的尽头,陈凯之打马,身后浩浩荡荡的锦衣卫力士已是蜂拥而至。
因为街道狭隘,因此显得人密密麻麻。
夕阳落下万道红光,那红闪闪的光芒照在陈凯之身上,衬得他越发的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可他身上散出气息完全与他俊朗外貌不符。
此刻陈凯之浑身上下都散着刺骨的寒意,好似那冰上的积雪,千年不化,那冻人的冷意扑面而来。
赵韫见到陈凯之,反而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明镜司是占理的。
这是天子脚下,谅这陈凯之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这样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就来明镜司,他陈凯之放肆到这种地步,自己怎么能让他撒野。
此时自该给那陈凯之立下一个下马威,不然以后明镜司就没脸见人了。
所以赵韫只略一沉吟,厉声道:“拔刀!”
拔刀二字一出口,顿时金铁交鸣声铿锵哗啦一片,长刀出鞘,带着寒芒,锋芒闪闪,摄人心魄。
赵韫冷冷的看着陈凯之,此刻他心里在想,谅锦衣卫不敢闹大,只是来吓唬而已,怕个什么?
只要明镜司这里,态度坚决,倒要看看,这些锦衣卫凭什么吓唬。
他背着手,身后的校尉停着如林的长刀,此时,仿佛连空气都已凝滞了。
哒……哒……哒……
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陈凯之的身形已越来越清晰。
便见陈凯之穿着蟒袍,腰间一柄学剑,依旧还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待距离赵韫等人三十步外,陈凯之下马,他披着一件披肩,此时有微风,披肩微微卷起一些,接着,陈凯之朝赵韫的方向踏步而来。
身后的锦衣卫力士快步跟上,寸步不离。
两队人马,终于越来越近,最后,在一米的距离,陈凯之驻足,身后的校尉也俱都停步,戛然而止。
陈凯之面带微笑,打量着赵韫。
赵韫同样打量着陈凯之,他微微一笑,淡淡开口问道:“护国公好大的架势,不知护国公此来,所为何事?”
他尽力保持着笑容。
只是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陈凯之身侧的一人身上。
此人正是吴佥事。
赵韫方才那句话刚刚落下,他却好像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继续慢悠悠的道:“吴佥事也来了,吴佥事,可是那位叫吴正龙的人?你从前是京兆府的都头,先帝在的时候,你那时候还年轻,所以在景隆三年,你才托人,寻了关系,进了京兆府,在京兆府里,你破获了一个大案,可是这个案子,实则却是你不小心撞见的,纯属侥幸,自然,你虽立了功劳,却依旧还是无人关注,幸好,你有一个舅哥,在京里做了一些小买卖,便凑了一些银子你,你将这些银子拿去打点,这才有幸成了都头,你有一儿一女,真是羡煞旁人,这叫好事成双,儿子吴志,据说现在也在锦衣卫做力士吧,那女儿,却也不凡,正是待字闺中的年龄,芳名叫什么来着,噢,我想起来了,叫吴红梅,这名儿好,她的生辰八字,倒是和西城的一个巡检之子颇为契合,据说,这门此人已登门求亲了,想来,很快就要成婚了吧,恭喜,恭喜,到时,少不得要给老哥讨一杯水酒,也请吴佥事,到时莫要嫌弃。”
他娓娓动听的道来,面带着微笑,看似这漫不经心的话,却是在戳着人的心窝子。
这是在告诉陈凯之,他们明镜司可不是吃软饭的,对所有的人事都了如指掌,别惹我们,不然你们死定了。
吴佥事也不过刚刚发迹而已,想不到底细就被摸透了。
从他以往的历史,还有在京兆府里公干的事迹,更可怕的是,连儿子女儿,也俱都被人摸清楚了。何况,连生辰八字,竟都一清二楚,一个吴佥事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只怕锦衣卫里的许多人、许多事,无论是不为人知的,还是某些**,早就出现在了明镜司的案头上。
这明镜司最恐怖之处,怕就在这里。
这种场合,最忌的便是有人提到自己的父母妻儿。
毕竟,这几乎等于是直白的告诉吴佥事,你的底细我都知道,你的儿女我也俱都知道,你小心一些,我能打探这些,就能让你的儿女不得好死。
吴佥事暴怒,他身子一颤,正要说什么,陈凯之却在他身边,温和的拍了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