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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有一点余地,他们毕竟是来议和的,总不能将咱们得罪死了,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家见识见识胡人的厉害或是不厉害之处,总比平时盲人摸象要强。”
“人哪,就怕闲养着,关起门来,不知道这外头成了什么样子,可安生的日子,将门闭起来躲着清闲,又能躲得了几日呢?所以要战,这一点,哀家也很佩服陈凯之,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有什么不好?至于这朝野之外,有人背后骂的,有人窃喜的,那些存着各种心思的人,他们倒是都晓得什么叫趋利避害,呵……可是哪,让人瞧不起,人,得让人瞧得起他,有了这个,他地位如何,是不是尊卑,都反而不重要了。”
这些话,像是教训陈贽敬的。
陈贽敬则在心里冷笑,在他看来,陈凯之这是找死,他才不会像陈凯之那样呢,不过他只是微微一抬眸,看到一旁的慕太后也嫣然笑着说是,于是心里下意识的顿生恶感,随即道:“儿臣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太皇太后挑眉看着他,面容里却是笑吟吟的。
陈贽敬小心翼翼的样子:“儿臣担忧的是,陈凯之前些日子得罪胡人太狠了,据说那些胡人对他起了杀心,此战,只怕并不是切磋这样简单,而是生死之斗。”
他说出这番话,本意只是想告诉慕太后和太皇太后,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
这陈凯之今日是死定了,别老是觉得陈凯之这好,那好的,他再怎么好,都活不过今日了。
太皇太后果然面色一冷,目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视着陈贽敬,冷声道:“胡人敢吗?”
一旁的慕太后心里也是很愤怒,冷冷地瞪着陈贽敬,嘴角轻轻抽搐了起来。
“赵王是在说笑?”慕太后的眉宇挑了起来,继续道:“就像母后说的,胡人敢这么做吗?”
“没什么不敢的。”陈贽敬心里很是鄙视慕太后,面容上却是笑吟吟地道:“陈凯之,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宗室,又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剪除掉他,立立威,再威胁一二,咱们大陈又能如何?所以……”
陈贽敬看了面色冷然的太皇太后一眼,才又道:“所以儿臣才觉得,这陈凯之实在太不智了,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倒也罢了,这勇士营,毕竟也算是我大陈的精锐哪,好端端的,不去扬长避短,非要和胡人野战,结果呢?”
说着,他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结果一旦出了岔子,勇士营就得跟着他全军覆没,不但贻笑大方,长了胡人的士气,也使我大陈军民对胡人生出恐惧之心,儿臣从前之所以瞧不上陈凯之,并非是陈凯之与儿臣有什么私仇,他不过一区区的宗室辅国将军,又算得了什么?儿臣犯得上吗?其实……哎,问题的根本,只是儿臣觉得此人,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罢了。母后明鉴。”
太皇太后冷着一张脸,娥眉深深的皱了起来:“去和胡人打一个招呼,告诉他们,他们若是敢伤人,哀家决不轻饶。”
“迟了。”方才太皇太后对陈凯之一阵猛夸,反而显得自己儿子,里外不是人,陈贽敬心里生出了妒意,此时却觉得很痛快:“胡人历来狡诈,就算这样的威胁,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他们毕竟是外宾,何况是陈凯之先挑衅的,即便去打了招呼,这一旦对阵起来,刀剑无眼啊,母后,其实这个世上,谁不想快意恩仇,都如这陈凯之这般?儿臣,难道就不想吗?其实儿臣身为亲王,辅佐政事,心里念着的,乃是祖宗的基业,还有苍生百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慎之又慎,不敢以一人的喜好而做出什么有误国家,有害百姓的事,儿臣心知母后心里瞧不起儿臣这个样子,可儿臣瞻前顾后,亦的有苦衷……”
他一番话下来,对陈凯之嬉笑怒骂,仿佛陈凯之之所以和胡人对阵,全然没有从大局出发,不过是孩子意气罢了,反而彰显得他成熟稳重,举重若轻。
太皇太后心里不由觉得难受起来,心情随之有些紧张,紧绷着脸,忍不住叫道:“来人,来人……”
慕太后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因为自己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陈凯之,这个时候,慕太后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真的急了,也是跟着唤道。
“来人。”
这一切,陈贽敬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了上一次被太皇太后痛斥的教训,这一次缺没有声张,他不露声色,只冷眼旁观。
此时,已有宦官匆匆而来,慕太后立马吩咐道:“去给胡人传令,告诉他们,若是伤了勇士营一人,哀家绝不轻饶,让他们好自为之,这是哀家说的,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话音才刚落下,就在此时,一阵喧哗声传来。
只见瓮城的几道城门打开了,紧接着,宛如流水一般的胡人飞马而入,他们一个个矫健无比,人和马,俱都披着甲片,虽是这甲片厚重,可是马速却不慢,在这重甲之下,一个个胡人,显得极为雄壮,五百余人,如旋风一般的蜂拥而出,战马哒哒哒的扬起灰尘,顿时灰烟滚滚,竟是漫天飘飞。
那胡人的王子巴图,更是手持一柄长柄狼牙棒,这狼牙上一根根倒刺,在阳光下显得极为耀眼。
巴图显得极兴奋,大手一挥,身后的骑兵瞬间便摆好了阵脚,重甲之下的铁骑,宛若一个个移动的钢铁堡垒,这……便是铁勒飞骑。
胡人缺铁,甚至连铁锅都成了奢侈品,可为了供应铁勒飞骑衣甲,可谓是倾胡人一国之力,方才能保证这铁勒飞骑拥有足够的铁甲供应。
不只是如此,为了承载这人甲的重量,寻常的战马,根本无法做到迅捷如风,因此,每一匹马,可谓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
这几乎属于整个东胡,最豪华的阵容之一了,如今,在巴图的示意下,身后的骑士打出了狼头的旗帜,这旗帜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数百人一齐呵气,宛如耀武扬威一般,巴图抬头,看到这瓮城的城墙上,无数人头攒动,许多人发出了惊叹的声音,此时得意洋洋,在这瓮城之中,对付区区三百勇士营,对他而言,反而是瓮中捉鳖,反而省了许多力气。
紧接着,他开始用胡语,歇斯底里的大吼:“这里的汉人,平安了一百多年,已经忘记了我们胡人铁骑的厉害,今日就告诉他们,我们胡人这百五十年来,驰骋大漠,靠的究竟是什么!”
第五百八十四章:一个都不留
巴图的眼眸露出如飞鹰一般凶猛的精光,一声大吼,神气十足,霸气无比。
只见身后的铁骑,俱都发出了怒吼,以至坐下的战马,开始变得骚动起来,似乎连它们,亦都通了灵性,开始焦躁的用蹄子刨地,发出振奋的嘶鸣。
巴图调转马头,此刻,在对面的城门也大开了,勇士营终于出现。
相较于铁勒飞骑而言,当对面的城门洞开,一队队的勇士营将士出现,这些身上并不着寸甲,却是一个个绷着脸,沉默着的人,显得颇为可笑。
巴图眼眸微微眯起,目中掠过凶光,嘲讽地看着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敌人。
而这时候,对面的勇士营已经开始列阵了,足足四排,没有火炮,可是火铳俱都在手。
这火铳已经经过了改进,至少比巴图当时收到探子回报的要有所不同。
与之不同的就是,在这火铳的长管铳口附近,安装了一枚刺刀,当然,他们很快开始卸下了刺刀,火铳口附近,似乎专门有一个精密的结构,固定住刺刀,同时,在拆卸时,似乎也很不费力,而他们则一个个熟稔的,将刺刀悬在了自己的腰间。
巴图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关于火铳的知识,火铳装填时,需要用火铳口装入,若是上头挂着刺刀,势必会影响装填火药的速度。
因此,巴图一见他们将这‘匕首’卸下,细细看去,这些人的腰上都清一色的束着腰带,而且是皮革制的大腰带,似乎在这腰带上有许多的倒钩,这‘匕首’随手便可固定在腰间,既保证伤不到自己,又保证了效率。
“没带来火炮,一来便卸下‘匕首’,这显然还是想要火铳射击了,单凭火铳设计,就可以击溃铁勒飞骑?”巴图嘲弄地喃喃道,竟不自觉的有些想笑,觉得陈凯之简直是异想天开了,就凭着火铳便想打败他的铁勒飞骑?
这怎么可能呢?
这必定是不可能的,或许等到铁勒飞骑靠近的时候,他们还得要花点时间将‘匕首’装载起来,拿着这火铳连着的‘匕首’来应对铁勒飞骑的冲击吧。
可在战场上,一点点的时间,已有可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巴图冷俊不禁,觉得这些人,实是可笑无比,简直是又笨又蠢。
因为更重要的是,他们乃是铁甲骑兵,即便铁甲不能完全低档火铳的伤害,却也足以让铁甲不至于致命。
当然,对方还带来了盾牌,这是一个个包了铁皮的木盾,背在身后,使那些背了木盾的人,更像是一只乌龟。
巴图觉得自己已经在心里将这些愚蠢的勇士营的战术摸透了,这样的打法,在这没有遮挡和防护的地方,对方寻常的汉人骑兵,或者是步卒固然有效,可面对人数是他们近一倍的铁勒飞骑,简直就是找死。
巴图此刻,缓缓地举起了他的狼牙棒,他冷冷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犹如此刻,他又回到了草原,在那一望无垠的草原里,他带着自己的卫队,在猎兔子。
对面就是一群兔子!
轻而易举便可得手。
巴图满是不屑地挑了挑眉,此刻,他面目狰狞,随即发出了怒吼:“冲过去,杀死他们,杀死他们任何一个人,让他们的妻子每日以泪洗面,让他们的孩子永远没有自己的父亲,杀死他们所有人,告诉这些观望的汉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我们乃是上苍垂青的民族,上苍给予了我们骏马和刀剑,就是让我们杀死别人的父亲,征服他们的母亲,一个都不要留,就如同我们从前一样。”
吼声落下,狼牙棒已向前挥舞,这狼牙上的倒钩更加的刺眼,身后的铁勒飞骑,瞬间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怒吼,他们高喊着胡语,开始徐徐地控制着马速,预备向前冲刺,犹如一头头的饿狼,看准了自己的猎物,带着对血腥的希望,渐渐地开始张开了自己的獠牙。
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的马蹄踩在地上,大地似乎在微微的颤动,此刻,仿佛山洪倾泻,这些身披重甲的‘堡垒’,竟如脱兔一般窜出去。
在这瓮城之上,许多双眼睛看着,无数人爆发出了惊呼。
显然,俱都被这胡人的威势所震慑住了。
可在城楼,却早有精通胡语的鸿胪寺官员,连忙将方才巴图的话转译为了汉话,磕磕巴巴的道:“巴图王子说,要杀光勇士营的所有人,片甲不留,一个都不剩……”
他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太皇太后和慕太后。
太皇太后已是脸色冷峻,这个平时让人捉摸不透的老太太,现在却是露出了杀气腾腾的神色,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瞪着那马背上的巴图王子,任人都看得明白,此刻的她,已是暴怒了。
慕太后则是心里一呆,面容隐隐颤抖起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甚至指甲扎进了肉里,却是看不出半点痛疼的迹象,只有那双眼眸也是直勾勾地看着巴图王子,她的心里已经蔓延着深深的恨意。
是的。
她此刻特别的恨这个巴图王子,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段,他居然敢想杀陈凯之,想杀她的皇儿。
她又气又恨,却又是忧心不已,眼眸里已忍不住的隐隐泛起了泪雾,整个人轻轻颤抖了起来。
这巴图王子简直是可恨至极啊,为了隐忍,她甚至咬着自己的唇,此时,她嘴角却是微微一勾,竟是冷笑起来。
她的冷笑似乎带着杀气,冷若寒霜的声音自她口中吐出:“她忘了这里是大陈,在咱们大陈这儿杀了人,可就不是他能说想怎样就怎样的了,令羽林卫的神射营做好准备,待会儿,若是胡人过了火,便让他们一个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慕太后已是彻底的怒了,声音满是肃杀之意,现在想要阻止,也是为时已晚,她万万想不到,胡人竟有这么大胆的打算。但是如果胡人敢杀陈凯之,她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陈贽敬本想插口说,娘娘难道想要彻底的激怒胡人吗?只是看到太皇太后也是阴沉得可怕的脸色,他终究没有开口,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却颇为轻松,到目前为止,事情都是按照着他所希望的发生啊
于是宽心的陈贽敬一副纯属看热闹的样子,兴致勃勃地朝着墙垛的缝隙朝下俯瞰。
而此时,城下的铁勒飞骑,已经开始奔跑起来了,那无数的尘粒又刮起了起来,如烟如梦。
再细细地一看,只见双方相距只有不过一千五百步而已了,这铁勒飞骑的速度,虽及不上轻骑,可是这般冲锋,却是气势十足。
任何人面对这种铁骑,都会忍不住被震撼,这铁勒飞骑,更像是一座移动的钢铁森林,那露出来的一根根利刃,便是林中露出的树尖,张扬而锋利,随便一插,便会让人鲜血淋漓。
陈贽敬的心思却没有在这些铁骑上,而是向远处眺望,此时,勇士营依旧还是三列。
第一列已经举起了火铳……
他们……竟还想射火铳……
难道他们不知道,胡人已经摸透了他们的战法了吗?难道他们也不知道,铁勒飞骑,看起来队形松散,并没有凝聚在一起,却是形成扇面一般的冲击吗?
何况,对于铁勒飞骑的重甲而言,固然火铳依旧还有伤害,可这伤害,却早已打了大大的折扣。
倒是这时,勇士营竟有一列人从两侧出来,他们取出了身后的大盾,随后,单膝跪地,大盾竖起,而一根根火铳,则是自大盾之间的空隙,依旧保持着预备射击的动作。
陈贽敬忍不住笑了,难道想着……靠大盾,就能抵御得了胡人的冲击?
这陈凯之素来也算有谋略,可这一次……未免也太蠢了一些吧。
呵,这陈凯之,终于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陈贽敬如此想起了兵部尚书王彦昌所言,果然是一点都没有错啊。
以胡人铁骑的威力,加上陈凯之布阵的愚蠢,这一场比试,陈凯之必输无疑,重要的是,胡人会要了他的命。
他心里越想越感到得意,觉得这陈凯之就是活该。
只听胡人们依旧在咆哮,发出怒吼,战马嘶鸣,铁骑继续无畏地往前冲锋,距离勇士营越来越近了。
而陈凯之,就在勇士营之中,他按着腰间的剑柄,眼眸定定地看着前方,可他却能真切的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自己的嗓子眼了。
不得不说,胡人的铁勒飞骑,果真是吸取了教训,他们不再挤在一团进行冲击了……
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这冲杀而来的人马,看着那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气势,他依旧在沉默。
此时此刻,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有信心,虽然在瓮城之上,无数人发出了惊呼。
似乎,是在为勇士营的命运而担心。
可陈凯之,却沉得住气,猛地,他眸光一闪,双目张起,只见胡人已进入了五百步……
第五百八十五章:为天下立心
五百步的距离,还是太远。
陈凯之不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