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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银元的时候,不过只有十岁的少年,连忙摆着手说道。
“军爷,要,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
“拿着!”
将银元硬塞进少年的手中,然后将少年拉起来,瞧着这留着辫子的少年看着自己时目光中的景仰与那满满的崇拜,程力笑说道。
“多余的钱,就当是给你们的赔礼吧,你才这么大,照顾父亲也不容易!”
在一众人离开的时候,那残废的父亲还是不住的叩头道着谢,至于那少年望着那个穿黑衣裳的军人背影时,那目光中带着景仰,同时又带着崇拜与向往。
班长的作派顿时让孙玉铭一阵脸热,他家就是三十几里外的二棚子店的,这父子俩人算起来都是他的乡邻,可他居然连这几块枣糕还想强吃了。这可真是……不想不当紧。越想他那张脸便是越发的火辣。以至于在班长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孙玉铭,你是二棚子店的人?”
程力就像是没注意到孙玉铭的羞愧感似的,而是直接问起了连长让他问的事情。
“回班长话,俺是二棚子店的!再往南不到三十里,就到二棚子店了,过了二棚子店再走二十五六里,就怀仁城……”
怀仁城,那是部队的目的地。而部队去怀仁的目的非常简单——建立民政厅,待到怀仁的民政厅建成后,他们还要去通化城,而随部队前往的是十几名民政官与警察,到时候他们只需要留下一个班的部队配合维持秩序就行。
“既然是这样,我就转达一下连长的命令……”
程力瞧着孙玉铭说道。
“为了避免百姓受人蛊惑抵抗我军,所以连长已经同意释放你……”
释放!
听到这两个字,孙玉铭整个人不由一愣,虽说他是军夫,可与征募的军夫不同。他却是俘虏,现在他要被释放了?能回家了?
“毕竟这离你家已经很近了。不过连长希望你回家后,能够将这一路上亲眼看到了我驻朝军团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宣讲给乡亲父老,好教他们深知我军之恩德……”
这是最简单的心理宣传,利用被俘的清军士兵回乡宣讲驻朝军的恩德,而这些被充作苦力的清军兵勇,大都是清军民团或者临时招募的团练,有他们回乡宣传,自然可以减轻许多阻力。
“班长,我,我定不负长官重托,定把大军恩德传予乡亲……”
这会孙玉铭却是感激的跪伏于地,呜咽着表着忠心与感激,被俘虏的时候,他曾想过自己会被砍头,那曾想过还能活下来。虽说成了随军的军夫,可除去偶尔因为违反军令挨过几个耳光外,这日子反倒比过去在防军中还好上许多。甚至他还和那些征募的苦力一样,拿起了饷银来,全无长官的克扣。算起来,这日子甚至比过去于营中的日子还要舒坦上几分,若是说有什么不便之处,也就是约束太多罢了。
大表一翻忠心后,孙玉铭便离开了部队,临走的时候,他甚至还得到了一匹马,那马是缴获的军马,在集市上能卖好几两银子,现在却又成了部队送给孙玉铭的礼物。
关外的男人大都会骑马,而孙玉铭的马术本身就极为娴熟,一个多钟头后,在孙玉铭来到二棚子店,这会二棚子店这座官道边的市镇却是一片混乱,在一些店铺门外可以看到正装着家什躲避兵祸的商铺东家、掌柜,瞧见一个相熟的掌柜,孙玉铭连忙骑马跑了过去。
“徐掌柜,您这是要干啥?”
“哟,这不是老孙头家的老大吗?你不是……”
那正招呼着家人上马车的徐掌柜瞧着孙玉铭,立即意识到眼前这人先前不是去吃兵粮了吗?瞧这样子,肯定是吃了败仗一路逃回来了。逃回来了好,总归是保住性命要紧。
“哎,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这兵粮就是得这么吃,承平时还好,这乱世时,还是先保住命的要紧!”
一番感叹后,徐堂柜又继续说道:
“还能干啥,这朝鲜的逆兵不是打来了嘛,这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招不起,咱还逃不起嘛……”
自古兵匪皆是一家,甚至过兵比过匪更甚之,土匪上门的时候,还能有些遗漏,可那些兵丁过境的时候,却恨不得像筛子似的把大家伙的家产都筛个干净。
“瞧您说的,那驻朝军可和过去的官军不一样……”
孙玉铭连忙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说了个清楚,见徐掌柜似乎有些不信,他又急忙将马鞍后面牛皮筒里带着的安民告示拿出一张来,然后直接张贴于徐掌柜的酒楼前。
“徐掌柜,你瞧,这可是盖着咱怀仁县民政长官大印的安民告示,这下您总放心了吧!”
瞧着不少人都聚了过来,虽说大家不知道那“民政长官”是什么官职,可千百年来,对官的敬畏却早已刻到他们的骨子里,在乡亲们交头结耳不知所以然的瞧着那安民告示时,孙玉铭连忙吆喝道。
“大家别逃了,这驻朝军可是真正的王师,沿途从未曾扰民,就像书上说的岳家军一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大家伙尽管放心呆在家中便是了,这孟子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咱这的可都是山东人,山东可是圣人故里,莫让人家笑话咱们失了礼,大家伙只管烧好茶水,迎以王师便行,”
先有安民告示的安抚,又有孙玉铭用全家性命相保,市镇上大多数百姓还是留了下来,不过依然有许多妇道人家还是躲了起来,毕竟有些亏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得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又过了两个时辰,待一个连队的驻朝军进入二棚子店的时候,孙玉铭连忙率家人和邻居们以及镇上的绅老便于镇口跪迎王师来,在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民政官上前搀扶时,孙玉铭更是满面泪水的叩头说道:
“王师到来,愚民等焉能不归顺?”
孙玉铭跪拜叩头时,周围的一些大着胆的百姓,无不是诧异的瞧着这些“逆匪”,与过去见过的官兵不同,这些官府口中的“逆匪”个个洋式打扮,却显得极有精神。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在一众士绅的叩头相拜中,那民政官倒是连忙搀扶起来,同时又客气的同他们的打着交道,到最后面对绅老们送来的劳军的肥猪、粮食,自然先是婉拒,到最后又是无奈接受了百姓的“好意”,临了,在众人的注视中,民政官先是大声感谢着二棚子店百姓对部队的厚爱,随后又宣布免去了今年的夏税,相比其它,这免税虽说是“慷他人之慨”,但却是在瞬间赢得了百姓的好感。
而在部队于二棚子店临时驻营的时候,镇上的百姓这才总算是相信了先前孙玉铭所说,这支队伍上的兵勇非但未曾闯入他们的家中,甚至还以市价征粮、购菜,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抢掠,在镇上的百姓感叹着部队的“仁义”时,孙玉铭则得意的向乡亲们说道。
“乡亲们可都看到王师仁义了,一定要把大军恩德仁义传予乡亲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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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奉天(铭记胜利日)
同治初年,面对俄国不断的蚕食,满清朝廷陆续开放“龙兴之地”的柳条边墙,开始准许汉人移民关东,以期达到增加满洲人口,抵御来自北方的俄国人对领土蚕食的威胁。以山东一带汉族人为主流的移民,越过渤海湾,大举迁居关东,在未开垦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家园。
随着数百万移民的涌入,朝廷派遣官员在关东各地设立衙门,管理那里的臣民。至光绪十五年的时候,关东,尤其是奉天地区已经成为颇具规模,拥有数百万人口的繁茂之地,重现在辽东地区历史上为满清屠刀所摧毁灭的繁荣。
而自满洲人入主中原以来,亿万汉人被屠杀于异族的屠刀之下,甚至汉人作为一个整体划归为低等身份的族类,被剃发易服并进行奴役愚化。以至于在过去的数十年间,汉族民众精神上处于极端矛盾的徘徊和煎熬中。在他们的国家观里,英国人、法国人都和满洲人一样,不过都是外来异族对中原进行侵略,无论谁来统治这块土地都是一个样,百姓只求安定平稳的生活。
而这些在屠刀下两百多年来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奴役的的民众,在面对战争时表现出惊人的麻痹,完全没有誓死扞卫大清江山的热情。即便是少数百姓组织民团,主持者所谋者亦不过只是晋身之机,参与者所求也不过是裹腹之饷,如此而已。
而百姓的不抵抗,对于驻朝军而言无疑是极为有利的。几乎是在战争刚一打响。在占领城市的第一时间。军队便开始在占领地推行了一系列安民政策, 而随着部队的推进和占领区的扩大,数以千百计的年龄长不过二十余岁的民政官,从朝鲜赶至奉天、吉林各地陆续开始实施当地的民政事务,在占领地的治安维持,目的之一为了安定民心,赢得民众的好感,从而有利于部队的进攻。目的之二是为了将来掌探关外的长远战略意图。对于统监府而言,这才是此次“清君侧”的目的所在。
不过只是短短十几日,奉天各地的百姓很快接受了驻朝军的宣传,适应了民政官在占领区的施政。每占领一地,长官即发布安民告示,免除当地百姓本年度赋税,招抚逃避战乱的居民回家。而在安民告示促使百姓自愿为军队效力,许多民家大门贴出“顺民”、“良民”字样的条幅,类似情形几乎在各个战区的战场都可见到。
在在民政事务官们将现代民政带入关东各地的同时,数以千计的间谍。同样活跃于各占领地,出于谨慎无论是安民告示亦是各地民政厅的宣传中。都未提及“反清”,至多只是说上一句“清君侧”。但在另一方面,那些早先便潜伏于各地的情报人员,却公开的倡言反满,挑动起百姓的民族情绪,在中国上下复杂的民族主义感情中,成功利用了汉满间的民族矛盾,引导部分清廷官吏和民众甘愿为新政府奉献,而纠其根源这来自汉族人对清朝侵占中原以来,实行残酷统治结下的宿怨,华夏子孙在精神、**上经历了近三个世纪的磨难,总是很容易被人挑动起来。
而且派出的民政官推行的行政比清国官吏更加公正清廉,迎合了百姓的心理。战争非但没有破坏战地的经济环境,军政当局推行的民政措施稳定了当地的社会局面,促进了经济的恢复。
奉天城,这座“我大清”旧都,在安民告示张贴后,不过只有短短数日,逃出城去的百姓便纷纷赶回了城,关迅速恢复了昨日的繁华,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昨日更加繁华,热闹——毕竟此时的奉天城中聚集着从各地逃此地的数以万计的难民,难民的到来带来了众的问题,同样也使得城市相比于过去更繁荣几分。
时近中午,天气正燥之时,图尔海正和几个好友在茶馆喝着茶,虽说现如今这盛京变了天,可在他看来,这天下却还是大清国的天下,就是那姓唐的,也不过是“清君侧”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待到的局势安稳了,这朝廷总还会补足他们的落地银。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却听见隔壁桌有人站起来,大声喊道: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李前程,乃山东省济宁府人士,现就读于仁川东亚同文学院,此次我驻朝军团在十万强兵席袭关东,其中官长不乏学院之校友,所为却是救民于水火……”
那穿着黑色制服,头上只留着寸长短发,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的青年,三言两语的道清了他们的来意,他们是学生,不是民政官,之所以来这是一是为了慰问前线的将士,二嘛则是进行战地宣讲,而所谓的宣讲就是反满宣传,实际上,一直以来正是这些青年人担负的着反满宣传的重担。
“满清窃我中国神器两百四十八年有余,为一族之利,杀尽我汉人骨血,如此血海深仇,我等汉民焉能忘之……”
那青年在宣讲时,甚至因过于激动而流出泪水来,而茶馆中的众人听着他的话时,更是神情各异,有悲愤者,亦有沉默者,至于图尔海这样的旗人,听着后那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朝左右瞧去,见着身边的好友无不是面色煞白,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内心的惧意来。
“走!”
就在图尔海等人欲走时,却听着有一人大吼一声。
“图尔海,你别走,你小子可是正黄旗的!”
这一声嚷和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只使得图尔海心下一寒,连忙打鞠行起礼来,然后不住的辩解道。
“各位爷,我图尔海平素也就是嘴上损了点,可没做过对不起爷们的事。再。再说。当年进关的时候,我家祖上可没从龙进关……不,”
意识到说错话的图尔海连忙摇头,又是摆的辩解起来。
“是没进关,这自然也就没杀过汉人……”
“各位爷,您们就把小的当成个屁给放了得了……”
此时的图尔海和身边的那几位好友,又岂还有一丝八旗子弟的自觉,有的只是那卑微的祈求。所求的只是这些手无尺铁的百姓放过他们一马,生怕对方将祖宗造的孽报复到自己身上似的。
“这么说,你是顺民,你甘心当我大汉的顺民!”
李前程走到图尔海等人的面前,盯着他大声质问道。
“顺民!李爷,小的真是顺民,正经的顺民,你问大家伙,王师进城的时候,小的可是巷子里带头贴上黄纸。写上顺民的良民啊……”
图尔海辩解的时候,还不住的冲着一旁的人祈求道。
“诸位爷。你们可得说实话啊,我图尔海可没干过坏事……”
他的祈求声立即得到了响应,显然他平素也处过不少人,先前只是一时的激愤,这会冷静下来,瞧着他这么可怜,自然也就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了。
“既然你是顺民,那为什么不剪辫子!”
这一声质问与茶馆里响起的时候,非但图尔海脸色一变,就连同茶馆里的其它人,亦是脸色微变,不少先前瞧热闹的茶客闻听后,那脸色一变之余,无不是悄悄结账出门,在他们的后脑勺同样挂着根辫子。
这辫子是区分顺逆的工具,留辫者对大清国那是顺民,可对这些一身洋鬼子打扮的“中国人”来说却是“逆民”,虽这民政厅未让大家伙剪辫子,可这会若是那姓李让大家伙都剪掉辫子,那是剪还是不剪。
“啊……”
图尔海挣大眼睛,好一会才喃喃的辩解道。
“这,这,小,小爷,这民政厅可没有说,说非得剪辫子,若,若是……”
突然,在提到民政厅的时候的,图尔海心底的的胆气却又是为之一壮,瞧着面前的这人说道。
“若是民政厅有告示下来,让剪辫,小的是顺民自然会剪,可这民政厅既无告示、又无条律,这剪不剪辫不全是小人个人之事吗?”
图尔海之所以会鼓起这股胆气,却是因为他想了起来,这民政厅施政极为公平,绝不会因为自己是旗人,对自己便是一通残害,更不为因对方是“中国人”而加以优待。
想通了这一点,他自然也就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了,眼前这人既便是东亚同文学院来的学生又能如何,他还能吃了自己?
“再则,民政府亦有公告于先,无论汉旗只要遵守法纪,不图谋乱,便可得民政厅之保护,小人虽是旗人,然却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