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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担心的,是国人的下一代,即零零后、一零后的少年与孩童。他们的价值取向才是国家民族能否兴盛的关键。
“每一个人都有做英雄的机会,只看你能不能——”影子咳嗽稍停,急促地说,“咳咳咳咳,只看你能不能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我注视着他,语调淡然但态度无比认真地回应:“影子先生,我到‘镜室’,并非为了特意遵循你的价值观、人生观而来。我同意你的观点,并不表示我也要归顺你的麾下,舍生忘死,为你而战。你应该知道,每个人既然生而为人,就必定先为人子女、为人兄弟,后能为人父母、为人师长。既然这样,每个人的一生中,都必须背负自己的责任包裹,无法让别人分担。我想告诉你,这一次我支持你的战斗,但却不敢忘记自己的人生使命。我也有家恨,在报仇雪恨之前,我这条命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我挚爱的夏氏一族。”
这些话早就应该向所有人宣布,以证明我夏天石并非懦夫,而是肩负重担,不敢任性妄为。
影子垂下头,单手抚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自顾自地选择了角落里的一张长沙发,无声地躺下,合上双眼。
当下,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各种事、各种人走马灯一般乱转,但我强迫自己持续地深呼深吸,把胸口一股郁结之气全都一丝丝地倾吐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立场,我钦佩影子的复仇决心,但仍然不会随波逐流,在人云亦云的道路上无尽下滑。
“无论如何,谢谢你。”影子用这句话作为结语。
我闭着眼睛,将呼吸调整至若有若无的自然状态,再度思索竹夫人说过的那些话。
外敌当前,任何内讧都可以暂时放下,确保所有中国人一致对外。
齐眉只是影子的代言人,竹夫人应当知道这一点。那么,最后的战斗应该就在“镜室”最底部的冰湖展开。楚楚说过,“死间”哥舒飞天已经在路上,我猜她是指对方在赶来“冰湖”的路上。
“哥舒飞天变为鲛人?”这个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
人类自视为这个世界上的高等动物,如果不是出于极端特殊的原因,任谁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哥舒飞天为了成为“死间”而做这种事,实在已经将“死间”的境界推演至绝高无上的地步了。
无论他算不算是民族英雄,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死为间,将个人生死荣辱抛诸脑后,其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敌破敌。我相信,这一战之后,哥舒飞天的名字会永垂青史,留在“抗日英雄榜”上。
当然,所有人今日所做的事是对是错、是豁达是狭隘,也都要留给后人去指点评述了。
纵观中外历史,所有的朝代更迭、国家兴亡、民族争斗、地盘掠夺全都应了罗贯中在《三国演义》开篇所说的那几句话——“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如果日后真的形成了亚洲大统一、世界地球村的“天下大同”局面,或者直接进入了和谐统一的终极**社会,也许哥舒飞天今时今日的“死间”举动,就成了破坏地球团结的大逆不道之举。
“愿天下每一个执着者都能得道。”这是我对哥舒飞天唯一的祝福。不过,愿望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有些执着者得道,而更多的执着者最后的结局却是“殉道”。
当我的呼吸与自然融为和谐整体的时候,第六感就变得微妙而敏感。
我能听到大鱼、巨鱼都变得不安起来,不时地扭动尾鳍,搅得水声四起。
那么大的鱼深具灵性,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情绪上的变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惊扰到了它们。
我没动,耳中听得影子驱动着轮椅,轮子碾地时的沙沙声窸窸窣窣地响起来。
“有什么不对劲?”他问楚楚。
“没有,血胆蛊婆在外面,并未发出警示讯号。”楚楚那样回答。
远远的,我听见了一阵似乎极为熟悉的老女人的咳嗽声,先响了七声,又响了四声。
那声音让我想起了曲水亭街的静夜,因为只有寂静的深夜里,一个活力不足的老女人的咳嗽声才可能传那样远,听那么清。
可惜的是,影子和楚楚并未听到这声音。
我能想到,他们站在玻璃门前向外望,只要电梯里有人出来,他们就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真正的高手应该是“防患于未然”,将任何祸端掐灭于萌芽之中。像他们一样,只用眼睛去看,却不知道用心去感觉,实在已经落于下乘。如果敌人已经突破至电梯,那么门外的长廊、激光瞄准镜、暗藏的自动机枪不一定能及时阻挡他们。
现代化战争中,一支肩扛火箭筒就能解决防守者的所有小伎俩。这种能够在一百米内打掉美军黑鹰直升机的暴力武器经过结构简化之后,已经能拆装折叠进一个初中生的书包里,配上带遥控追踪的迷你弹,摇身一变为城市巷战中的暴君,神挡杀神,佛挡*,无往而不利。
一旦电梯开门后,有敌人携火箭筒露面,那影子、楚楚和血胆蛊婆就危险了。
我继续感知那老女人的位置,却发现她就在门外的电梯里,而电梯正急速地向这一层升上来。
由咳嗽声,我想到了官大娘。
她是一个改变了我命运的人,无论在医院还是在老宅,她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
官大娘已死,而那咳嗽声却像极了她。
曲水亭街的老邻居都知道,每到多事之秋,老街上几乎家家都有人毫无预兆地突然发烧发热,到诊所里连打针带吃药都不肯好。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会想到官大娘,恭恭敬敬地请她来,为家人辟邪祈福。
这种时候,官大娘一天至少奔走于十几个家庭中,安慰大人,抚触孩子,确保每一家的家人都在她的灵力照拂之下。
秋深又逢夜深,官大娘每每忙到半夜,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她的私宅里去。也是在这时候,老街坊们就能听见她干咳的声音。
我确信自己没有幻听,的确是听见了官大娘的咳嗽声,但是,我亲眼所见,官大娘已死,连身体都被“处理”掉了,自然就不可能出现在日常生活中,更不能咳嗽连声。
第136章 九命(1)
我知道,官大娘是有“九条命”的人,而桑青红不过是其“九命”之一。
每个人的人性中既有“仁义礼智信、忠诚孝悌善”,也有“贪嗔痴恶憎、仇恨怒骂咒”。如果官大娘所有的人性都平均分配于“九命”之上,则她替这世界承载着的“九命”就会表现出各种性情,成为平凡世界的大患。
我没有起身,而是相信影子、楚楚、血胆蛊婆能够应付外面发生的事。
现在,曲水亭街在我的脑海中变得很遥远,随之退走的,还有老宅里悠闲、清贫、单调、晦暗的日子。
没有名师授业的情况下,我平淡无奇地度过了小学、初中这九年义务教育,又随波逐流地度过了高中、大专这六年,然后顺理成章地毕业即失业,成为一名年轻的社会闲散人员。这是一个大肆“拼爹”的年代,当所有同龄人的父母拼命地为自己的孩子铺路之时,我却只能跟爷爷相依为命,在老宅里浑浑噩噩度日。
“再不能胡乱浪费时间下去了——”我的双拳渐渐握紧。
张爱玲曾告诫年轻人们要“出名趁早”,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但我无路可退,必须迎头赶上,成为与影子、竹夫人、青岛韩氏比肩的人。
只有如此,才配得上夏氏一族的血脉,不枉了白白生在这个世界上一遭。
记得还在济南七中上高一的时候,班主任就苦口婆心地教导过我们,只有内心想改变,人生才能被改变;只要内心想改变,人生就一定能被改变。
从前,我只跟曲水亭街的市井小民在一起生活,看到的只是小院四角的天空,完全把自己的视野和理想限制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我也变成了一只不会飞翔的麻雀,束手束脚,不敢想也不敢干。
“从今天起,战斗,战斗,战斗!”指甲陷入掌心里,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胸中那团**辣的生命之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似乎有些不对,连鱼神也躁动起来了。”影子说。
我强烈地感觉到,巨鱼的不安正在不断累积,不但尾鳍在扭动,鱼身的每一部分都在挣扎,似乎正在找地方逃离躲避。
巨鱼是有灵性的,只有感受到无法抵御的危机迫近时,才会有这种惊惶表现。
“我出去看看。”楚楚说。
“不,让你的属下去电梯那边看看,你必须稳坐中军,号令千军万马。”影子阻止。
此时,我本该立刻起身,去协助楚楚消除祸患,但我突然间发现,身下的沙发正在发出轻微的震动。
沙发是木制框架、真皮裹面的,下面共有六条腿,牢固地支撑着沙发主体。这里的地面非常平坦,铺着规格为一米见方的顶级细釉面方砖,不可能出现沙发放不平稳的现象。我抬起头,向相邻的沙发看,立刻发觉,这屋内的所有沙发都在震荡,其中一张沙发上放着的一张报纸也在这种震荡下缓缓移动,飘然滑落。
“是地震!”我下意识地低叫了一声,但随即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地震来临时,震动大,频率高,时间短,也就在人们意识到“地震”时,大地的震荡已经结束。可是,现在,我从有了震感到报纸落地,足足有一分多钟的时间,震感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沙发仍然在均匀地颤动着。
我坐起来,搓搓脸,赶走睡意,然后伏下身子,耳朵贴在地板上,凝神谛听来自冥冥之中的讯息。
起初,我只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动,接着,我就察觉到肉眼不可见之处,几百、几千、几万难以计数的地震点正在此起彼伏地反复起伏,渐渐连成了一条翻滚舞动的千里巨蛇,几乎要将镜室下的大地翻转过来。
这当然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无法理解的地质现象。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这种震荡就会毁了镜室,也毁了济南城。
“那是什么?”我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我只知道,那是迅速迫近的另一个大危机,比起影子的埋伏计划来,这危机如巨灵之掌迎头拍下,来势汹汹,无可抵挡。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的话,也许不等影子的计划开始执行,“镜室”就已经被摧毁。
“大哥。”楚楚急步进来,顾不得礼貌,几步到了沙发前。
我双手撑地,缓缓起身。
“大哥,所有蛊虫都发出了讯号。”楚楚的脸已经因过分焦虑而变得纸一样苍白。
“什么讯号?”我轻拍双手,把沾在手指上的浮尘拍掉。
我内心很急,但表面不动声色,免得加重楚楚的焦虑。
“有大麻烦,麻烦来自地底,是我们从未遇见过的。我所豢养的蛊虫都是苗疆三十六支、一百零八分支、一千八百细项里的精锐,彪悍勇猛,永不服输。可是这一次,大部分蛊虫已经惊恐过度,失去了战斗力。现在,我不得不亲自出去,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我来是向你告辞,很可能一步走出去,百步也未必能走回来了。”楚楚说。
我指了指地面:“刚刚发生了地震,你感受到了吗?”
楚楚摇头:“没有,我一直跟影子先生在一起。”
我无法用三言两语向楚楚解释清楚刚刚的感受,而且,也许过多的解释只能让别人更摸不着头脑。
“不要出去,情况变得非常奇怪。”我告诫她。
“为什么?”楚楚不解。
我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向外走。
大厅的墙壁上,两条鱼的状态比我想象得更糟糕,尤其是那条大鱼,每隔几秒钟就要翻身回游,根本安静不下来。
至于那条巨鱼,则是保持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种奇怪姿势,鱼身向右倾斜,肚腹露出一半,几乎要横向翻倒下去。
影子将轮椅停在大厅中央,正对那两扇玻璃门,一动不动地观察局势。
“谁都不要出去,敌人势大,暂避锋芒为上!”我大声疾呼。
“敌人在哪里?”影子抬头,深深地皱眉,“我只感受到密云不雨,却无从发现敌人的影踪。夏先生,难道你已经用另一种方式侦测到他们的动向?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他的神情极度疑惑,似乎并不确信我说的话。
我只思索了几秒钟,立刻自口袋里取出手机来。
“你要打给谁?”影子双眉一立,眼中怀疑之色更加浓重。
“竹夫人。”我简要地回答了这个名字,并不愿做过多的解释。
之前,齐眉与竹夫人在地下八层的办公室里谈崩,暴起射击,子弹灼烧了竹夫人的发丝。由此可见,双方之间存在极深的成见。
作为局外人,我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此刻只想通过竹夫人了解“镜室”的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诡异变化。
“你有什么事,向齐眉咨询也是一样。”影子举手,阻止我的拨号动作。
我叹了口气:“那就请齐先生进来吧。”
影子上下打量着我,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按下扶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了我进来时走过的那扇门。
同时,他揿下一个送话器的按钮,低声吩咐:“齐眉,你进来。”
门口人影一闪,齐眉轻快地走进来,那扇门随即关闭。
“齐眉,夏先生有事要咨询你。”影子说。
我再次叹气,这些人没有准确地预见到危机迫近,所以还在拘泥于一些程序、面子的问题,白白浪费时间。这是最要命的,因为在影子召唤齐眉这个过程中,我方至少浪费了五分钟时间。五分钟,足够“镜室”的电梯运送大量敌人过来了。
长廊尽头的电梯紧闭着,我相信那里就是双方短兵相接的入口,貌似平静,实则已经剑拔弩张,只差一个崩缺霹雳的契机。
“好,夏先生请问吧。”齐眉立刻走近我。
在影子面前,他的态度非常恭敬,不带一丝素日的玩世不恭、洒脱不羁。
我低声问:“‘镜室’下冰湖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你说过,抽干冰湖,让其它水脉中的水都流向这里来,就能把哥舒飞天释放出来,是这样吗?”
这几句话是概括了他跟竹夫人的谈话,再加上我的推测,才形成的简要答案。
我只要他回答“是”或者“不是”,那样能节约大量时间。
“是。”齐眉回答。
“冰湖下除了泉水,还有什么?水脉大开,除了解救哥舒飞天,还会带来何种隐患?水脉来自‘镜室’之外,如果有敌人循着水脉长驱直入而来,将会是哪方面的敌人?你肯定已经将哥舒水袖带来,她如今在何处,能否马上请她过来见我?”我一连四问,个个都是目前亟需解开的疑团。
在我说话时,齐眉的眼睛一直在不停地眨动,证明他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组织答案。
久在官场上行走的人,如果连这种“一心两用”的本事都没有,那也就不用吃官场这碗饭了。
我的话音刚落,齐眉已经开始回答:“湖底除了泉水,就是容易开凿疏通的石灰岩、砂岩。从湖底软壳的外部增加水压,很容易冲破阻塞,形成粗眼筛网的结构,那么多方水脉都可以顺畅地进来。按我的推算,无论哥舒飞天此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