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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他给七名奇术师下跪,就等于撕破了自己这张脸,将人生尊严全部扔开。到了这种地步,他虽然活着,却已经将自己这条命置之度外。
“行,我懂了。”我点点头。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他在我肩上重重地拍了两把。
我没有想哭的冲动,大概眼泪已经被怒火烧干了。
静官小舞远远地坐在水边,手里握着一根碧绿的柳枝,轻轻拍打着水面。
“去告个别?”这句话在我嘴边转了两转,始终没有说出来。
明知此去必死,何必劳神牵挂?也许“不告别”才是最有意义的“告别”,从此阴阳永隔,不再同天。
“兄弟,其实我被人送了个‘神算子’的外号以后,就被这虚名缚住了,不好意思向别人请教。现在,我突然很想问你一件事,何为‘亚洲命盘’?三日之前,我夜观天象,突然看见银河正东的天际出现了巨大无比的星盘。我的记忆力还好,立刻发现它的布局与古籍中的‘亚洲命盘’一模一样。很可惜,我看的古籍来源于火烧阿房宫时的残骸,除了那个名字、那张星盘,再也没有其它讯息。在济南,我找不到值得请教的人,所以才拿出来问你。你见多识广,一定能解我疑惑吧?”他一边说,一边仰面向天,在刚刚黯淡下来的天际寻找着银河的踪迹。
“那是与亚洲命运有关的东西,据我所知,日本皇室对它的认识颇深,并有可能操纵命盘,改变大国命运。我没见过那东西,所以解释不清。”我低声回答。
“命盘”是“山、医、命、相、卜”里“命”部的最高深学问,其中的复杂程度不亚于宇宙星空的发源构造。解读命盘时,哪怕有小小的谬误,都会影响全部结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据我猜测,日本皇室对“亚洲命盘”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不断地验算、求证、试错,到如今才有底气借助它的力量争霸全球。
“是这样?可惜人生苦短,再也没有机会去碰触这种玄密学问了。”张全中苦笑。
“别气馁,一切皆有可能。”我反过来劝他。
“一个人想死,谁都救不了。”他摇摇头。
“为什么想死?未来那么美好,就像你教导我的,活下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我反问。
“劫界——”他只答了两个字,轻吁了一口气,又摇头,“唉,不说了不说了,没意思。我枉称‘江北第一神算子’,连自己的命运劫界都突破不了,算来算去……算什么算?”
我理解他的心情,盛名之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出了问题,已经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困惑不解。可是,人活一生,绝对不可能“全知”,那是神的境界,而不属于凡人。
“张先生——”我叫了一声。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大哥。”他纠正我。
“张大哥,不要太悲观,人生无法十全十美,只要尽心尽力,也就够了。我知道一个人,平生身经千战,半胜半败,但他绝不气馁,屡败屡战。有好几仗,他麾下的部队全死光了,没过几个月,他又招兵买马,卷土重来。最终,他一鼓作气得了天下,成就‘战神’之名。你如果能尽力活下去,一定能迎来最终胜利。”我握着他的手说。
在人生长路上,我始终相信,只要不死,总能翻身。
“兄弟,谢谢你的鼓励,但已经太晚了。昔日西楚霸王退至乌江,也有人如此劝他,但他还是放逐乌骓马后自刎而亡,流芳百世,名垂千古。我张全中虽然无才无德,但也愿意仿效古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说。
我立刻想起了伟人的两句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但我来不及开口,张全中已经站起来。
“走了。”他故作轻松地叫了一声,并不看远处的静官小舞。
其他人随声附和:“走了走了,都走了。”
一行人离开湖岸向西北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姐,你回个话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来。
我向东去,走到静官小舞身后。
那小丫鬟也在腰间束了一条武装带,一边挎着短枪,另一边插着一把匕首。
“小姐,我要跟张先生去杀鬼子,你快答应一声啊?”小丫鬟拉着静官小舞的左臂,焦急地晃来晃去。
跟着张全中走肯定难逃一死,但她眼中燃烧着的除了斗志,还有质朴无瑕的爱意。
“我曾经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直到太平盛世。你肯去,我很感动,但我不能答应。”静官小舞坚决地摇头。
小丫鬟突然放手,后退三步,屈膝下跪,一个头磕在地上。
“小姐,我再也不能服侍您了,来生再见。”小丫鬟决绝地说。
静官小舞拦不住她,因为她的心已经随着张全中离开了。
“让她去吧,鸳鸯蝴蝶,各得其所。”我说。
静官小舞怔了怔,柳条一甩,在湖面上扫出十几圈涟漪。
“小姐,不管您同意不同意,我都去了。”小丫鬟起身,胡乱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
静官小舞长叹一声,举起左手,无力地挥了一下。
小丫鬟获得准许,立刻飞奔向西,追赶张全中等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静官小舞低声吟哦。
谁也说不清爱情是什么,也许小丫鬟对张全中所产生的也不是爱情,但她却奋不顾身去追,只求不负此生。
“我们走。”静官小舞站起来。
“张先生说一切听你的,能否告诉我,五龙潭那边是小凶还是大凶?”我问。
如今我已经不奢望一个“吉”,“小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小凶。”静官小舞说。
“那我又如何带你逃生?”我问。
静官小舞望定了我,目光十分冷静,如同月下的长刀。
“不去,你也许会后悔。万事万物,相生相随,你保护我,我也对你大有裨益。这一局,我们谁都算不准,但却不能放弃,你说呢?”她问。
我默默地点头,让在一边,跟随她西行。
张全中带走了大部分人,我和静官小舞身后尾随的只是一百刀斧手中极少的一部分。
第410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2)
离开大明湖铁公祠一带,我们迅速转入另一条长街。
满街一片肃杀之气,或者说,这座遍地泉水的城因为太阳旗升起而变得压抑、愤懑、屈辱、难耐,所有还剩一点血气的中国人都紧紧地憋着一口气,如同濒死的活火山,要么彻底死亡,要么迸裂喷发,连太阳旗一起毁灭。
我走在阴影中,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大战即将爆发前的死寂。
静官小舞走在我的右侧,靠墙根更近。
“我有不祥之感,很强烈,似乎即将有不好的事发生。”她忽然驻足,一边警惕地向前面张望,一边喃喃地自语。
前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夜风卷起了浮尘,在空寂的街道上来回飘荡着。
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在大明湖与五龙潭的中间,距离五龙潭不到一公里。
“改变方向,向南去吧。”静官小舞向正南略偏东的一条黑暗胡同指着。
这样绕弯,会多走一半距离,难免夜长梦多。
“你究竟感知到了什么?”我问。
静官小舞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感觉上很不好,就像有一头野兽在前面蹲伏着,等我们进陷阱。别小看了占领军,部队里混杂着很多奇术高手,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唉,你们中方军队的高层根本没弄清楚对手是谁,这么多场仗打下来,还是用普通士兵来对敌日本奇术高手,那不是送死是什么?在北方战场上,中日单兵战斗力对比已经到了一百比一的悬殊地步,连老百姓都知道日本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可中方的作战参谋都无动于衷,也不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算了,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谨慎点好,小心行得万年船——”
她的话并没说完,我已经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有人——不,是有一群野兽正迎面冲来,如同暗夜里的一道狂飙,挟着恐怖的血腥气,以锐不可当之势卷地而至。
“趴下。”我低叫一声,并举起双手作势,命令所有人趴下。
大概在五秒钟后,一队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出现在路口,毫不停留,笔直向北去。
那些面具十分诡异,上面绘的全都是锯齿獠牙的鬼怪,在夜间猝然出现,令人胆战心惊。
“是占领军的鬼面伎部队,那边一定有战事发生。”静官小舞忧心忡忡地说。
那队人马经过后,我观察四周再没有异常动静,遂率领人马过了路口,按照静官小舞所指的方向隐入黑暗。
“喂,你们究竟带我们到哪里去?”又走了一程,后面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发问。
我回头望,看到有几双眼睛里闪烁着不信任的目光。
“到哪里去?你们想到哪里去?”我低声问。
这群人是好人,但却不是能人,连分析形势、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而且更缺乏耐性。我想引着他们走向光明,至少大家合在一起,不容易被敌人一点点蚕食消灭。如果他们不信任我,那这些人的死期就要到了。
“我们想活下去,先保住命再说。”有人回答。
“活下去,出城,到乡下去藏起来。”另外一些人已被吓破了胆。
“杀鬼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还有一些人在充好汉。
实际上,以这些人去跟占领军硬拼,不过是给敌人的功劳簿上多添几道横杠而已。刚才,他们并没认真听静官小舞说话,否则的话,他们应该知道面对的是日方奇术高手,而不是普通士兵。
“你们说的都对,现在听我说,我会保证大家的安全,但大家必须冷静下来,跟着我走。你们相信我,就能活着出城,活着看明天的太阳。”我说。
那些人面面相觑,很明显并不完全信任我。
“走吧,下一步,我们会进地道,地道里很安全。”我又说。
横贯全城的地道当然安全,但前提是我们能顺利地到达那里。
耽误了五分钟后,我们重新上路,但大家的情绪都受了影响,虽然不说话,每个人鼻子里却都开始咻咻出气,显然心有不平。
过了两条街后,我们接近东西大道。
“地道入口在右前方破院子的影壁墙后面,从那里进去,横向走八百步左右,就能进入五龙潭下。”静官小舞说。
我松了口气:“好,我们马上就过去。”
那院子有一座坐西朝东的门楼,大门紧闭,无法出入。不过,就在门楼向东二十步的地方,土坯墙被人凿了一个大洞,只要稍稍弯腰,就能从容进去。
“你们在这里等,我先进去。”我吩咐那群人。
“你小心一些,当心敌人撒下的斥候小队。”静官小舞叮嘱。
我点点头,迅速穿过大道,弯腰钻过大洞,进入那院子。
院中黑沉沉的,不见一丝亮光。
我走到影壁墙后面,蹲下身,轻轻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块半沉于泥土中的青石板。
那石板是正方形的,边长约有四尺,正是一个地道入口的尺寸。
我屏住呼吸,抠住石板一边,轻轻地将它掀起,下面便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不断有潮气翻滚上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伏地听声,确信洞内没有异常动静,才退到土墙大洞处,向对面的静官小舞发出安全讯号。
很快,所有人穿过大道,进入旧院子。
“就是这里,斜向下三十步右转。”静官小舞说。
我负责警戒,先让那些人进入地道。
街上很安静,正西方向也很安静,那似乎并不寻常。
我知道,占领军司令部就在五龙潭正西,直线距离约三公里。如果张全中开始进攻,那边一定会有枪声、爆炸声响起来。
“别担心。”静官小舞靠近我,低声说。
“你觉得他们没有危险?”我问。
静官小舞摇头:“不,有很大的危险,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两害相权取其轻,牺牲一头,死保另一头。战争就是这样,谁也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我心里充满了悲哀,像张全中这样的奇术师既不属于任何党派,也不属于任何政府军,只靠着良知、热血去跟鬼子火拼,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种人才是真正值得后代景仰的,与普普通通沽名钓誉之辈有着本质的区别。
“别为他难过,如果换成是你我二人,也会做同样的选择。”静官小舞又说。
“是啊,我们面临这种生死存亡的绝境,也一定像他那样,做最正确的选择。”我说。
“别作声,有危险!”静官小舞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五十步之外,有人悄然靠近,影影绰绰,竟然有十数人之多,正是遭遇过一次的鬼面伎部队。
很明显,这些敌人并不仅仅肉眼巡察,更使用了日本忍者最擅长的“嗅探”之术。走在前面的四人不时地俯身于地,用力抽动鼻子,发出沉闷的“咻咻”声。
“只有一举格杀这十几人,才能掩盖行藏,免遭敌人大规模围剿。”我立刻做了这种判断。
“你,诱饵。”我在静官小舞手背上写了三个字。
她默默点头,然后收手。
我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南,摸向院子的正门。
如果静官小舞成为诱饵,鬼面伎部队就会从大洞进入,背向大道。那么,我从正门穿出,迂回至大洞,从背后掩杀进来,就能神不知鬼不晓地解决这些人。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神挡杀神、佛挡*了。”我在心底告诉自己。
静官小舞与我的配合天衣无缝,当我摸近正门时,她突然咳嗽了几声,从影壁墙后面转出去,面对那土墙上的大洞。
我毫不犹豫地出了大门,贴近墙角,向北观察。
鬼面伎部队反应极快,十几人一起涌向大洞。
我没有丝毫耽搁,飞扑过去,无声地抵达了落在队尾的敌人身后。
那名敌人左手执刀,右手握枪,全神贯注地向前望着。
“我是日本人。”静官小舞用日语说。
借着她的声音掩盖,我拗住那敌人的左臂,向他喉咙上一抹,顺势夺刀,又削断了旁边一人的喉管。当两人无力倒地时,我又张开双臂,揽住两具沉甸甸的尸体,将他们放在一边。
“你们的长官是谁?是长崎名山大佐吗?还是山田纯队长?”静官小舞转而用中文问。
她是日本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女,自然吸引了全部敌人的注意力。
“不是,我们不属于他们领导。你是谁?为什么半夜藏在这里?”有敌人用中文喝问。
静官小舞一会儿使用日语,一会儿又使用中文,目的是打乱敌人的思维,进一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我是来自富士山的奇术师,有重要情报向军部上级报告。”静官小舞回答。
在这一轮问答中,我又杀了四人,那把短刀已经有了卷刃的钝感。
“好,我们带你去。”有人说。
我再杀一人,钝刀入肉时不够利索,那人拼命一挣,逃脱了我的掌控。我反手一刀,插入他的心脏,再猛推一掌,令他向前扑倒。
敌人一乱,我抢了另一人的短刀,左抹右掠,连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