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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夷光拉住苏生的手，接力从地上爬起，刚好对上苏生的眼睛。
没有高傲，没有笑意，也没有不可一世。
那是一种平静，是被岁月消磨了的哀伤，就像刀子太钝割不坏苦痛，就用钝了的刀刃压、磨，总算是把哀伤切碎了，但也留下了更多的哀伤和痕迹，如同流沙一样散漫无力，也无可挣扎。
“走快一点，这里的怪物可还没有死绝，它们可不好对付。”苏生催促了一声。
“哦。”书夷光回过神，跟着苏生快步走了起来。
苏生背着白鬼在废墟上走着，沉稳而有力。书夷光心想，这是走过足够多的路，才能走出来的脚步，这样平静而坚决。
从非人到人，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但从人到非人，只要一念之间。末世的十年早已让苏生的内心变成了一个“非人”，想要拥抱刘那样的女孩，苏生只能给自己穿戴上人类的温暖。
苏生心想，反正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末世初期，就好好地陪一陪她吧。
至少这样的日子，从末世五年开始，就不会再有了。
……
少年把女孩轻轻放在床上，柔软洁白的床单在女孩躺上去不久就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我已经按你说的都做完了，你该告诉我这些的缘由了吧。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摆了那个叫奈亚的家伙一道吗？”
女孩的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刚刚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她有气无力地说：“不算是摆了奈亚一道吧，奈亚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使徒无心的目标并不是摧毁那个半位面，她只是想要留下一个种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白忙活了？你付出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这一次我的消耗不亚于制造一架真正的eva。”少年很是不悦。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我不要什么人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能为力
少年一声爆吼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固了，但好在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不笨，一个只是太年少，而另一个干脆就是快成精的了老妖婆。
“你不要这份人情，也无法得到更多。”伊洛平静地说。
“我本身就没想过要更多。”东明回答说。
伊洛看着东明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在笑你有些不像你。”伊洛闭上眼睛，“你应该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个注重结果的理想主义者，为了结果能够牺牲掉一切。同时你也应该是个领导者，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需要为了利益而抛却一切杂念，除了利益和结果，你什么都不需要。”
“你凭什么这样定义我？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东明伸头紧紧盯着伊洛。
“可是你会变成那样的人。”
“不可能。”
“这是命运，东明。不要害怕，每个人都会孤独地长大，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伊洛的声音越说越轻，好像是睡着了。
东明想要发火，可是对着这个女孩他发不出火来，可是除了这个女孩，他又发火给谁看呢？
东明打开外典，想对那个号码狠狠来一波垃圾短信轰炸，但是有很快停住了。
他想抽烟，可是他今年只有十七岁，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乖宝宝一样的高中生，对香烟有着本能的抗拒。
东明在原地踱步，暴躁地转了两圈，然后随手变出一个耳机和一瓶薄荷汽水，一边听着歌，一边粗暴地灌着汽水。
耳机里传出的是一首风格很复古的纯音乐，有点上世纪港片的味道，节奏近乎有力的“动次打次”，但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伤感。
东明又灌下一口汽水，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音乐了。
《hereare again》
这个音乐为人所熟知是因为周氏在电影《喜剧之王》中应用了这个曲子，柳飘飘坐在车上流泪的时候就是这个曲子。那段剧情真的戳中了很多人的心，因为它通过阿星和柳飘飘表达出了男人和女人最痛恨的东西男人最痛恨的是想要努力却无能为力，女人最痛恨的是想要获得却动弹不得。
用后来很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让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他最无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照顾一生的姑娘。
本来东明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他的那个初恋，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想到的是那一幕。
“你听过这么多音乐，一定是渡过了很多一个人的日子吧。”
东明仰头把整瓶汽水灌进肚子里，他笑了。
这个世界上，遇到了性遇到了爱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遇到了理解。
东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动心了，因为他第一次得到了被理解的感觉。
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是有道理的，如果普天之下数万万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懂你的声音，这时候跑出来一个人说，哥们，我觉得你说得很棒啊。
这时候你就会觉得也许生命也没那么重要了。
和伊洛在一起的时候，东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渴望正在一点点被填满。
对于东明来说，被理解的感觉比吸（和谐）都痛快。
可是如果说让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是在他最无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照顾一生的姑娘，那么让一个男人最窝火的事情，就是你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死，可是那个人死心塌地爱着另一个人，对你的死根本不稀罕。
现在的东明，只觉得自己真是傻逼透了。
问题更严重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傻逼，可是就是停不下来。
他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一瓶又一瓶干着汽水，把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傻逼。
而与此同时，苏生正在进行着真人版的神庙逃亡。
“参谋长，我……我跑不动了……”书夷光已经累得眼神都有些涣散。
“坚持住，我背着一个人都还没喊累呢……哎呀，累死老子了。”苏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靠着疾行之靴，苏生即使是背着白鬼也跑得比书夷光快不少，但是体力消耗依旧是实打实的。
经过之前的一场大战，整个城市已经变得更加凌乱不堪，而其中的怪物也被成倍增长的污染影响变得更加可怕。
现在苏生和书夷光就被十几只等级在30级以上的污染怪物追得抱头鼠窜，虽然苏生他们也能停下来殊死一搏，但是鬼知道一旦停下又会有多少怪物包围过来。
“算了额，干脆呼叫轰炸吧，使徒已经溜了，这里应该也没有屏蔽了……”苏生说着打开外典的通讯页，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无法联络】
“这是什么鬼？！”苏生愣了一下，“邪神已经死亡，使徒也因为被活撕躯体而溜了，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苏生看到外典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并不起眼的字迹
【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
这时，周围所有的怪物全部倒下，化为了黑色的黏液，向着一个方向汇去。
“这个感觉……又是一个邪神吗？”书夷光的眼中露出了恐惧。
“邪神可不是大白菜，这顶多是一个下级造物。”苏生冷静地判断道。
突然，苏生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朝着一旁看去，一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正朝着他们驶来。
“本来以为是来晚了，不过看样子刚刚好啊。”零从装甲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黑色潮水汇聚的方向。
苏生审视了一下零的表情，说：“看样子你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时候的零的样子已经看起来有些人不人鬼不鬼了，瞳孔变成了终结者一样发着红光的样子，身体里张出了很多黑色的尖刺，虫子一样的黑色条纹爬满了她半张脸庞。
“当然认识了，上一次把我们杀死的，就是这个东西啊。”零惨笑道，“这是奈亚制造出来的最终兵器……对于来说也许叫玩具更合适。”
“其名为……爱丽丝的梦魇花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好在一辈子也没有太长
在两人谈话间，那些黑色的黏液已经汇聚成形，浑身放射出绿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它没有让人恶心的黏液和疙瘩，而是充满了美丽的童话色彩。
苏生在这个怪物身上看到了全部能够看到的东西，他看到了龙的翅膀、鹿的犄角、凤凰的羽毛、独角兽的马蹄、美人鱼的尾巴……甚至还有帽子、猫耳朵、小丑鼻头、新娘头纱……
一切童话里的美好都被集中在了一个存在身上，这个存在让人看到就会由衷地赞美它的美丽，但是也让人看到之后就会发出一种无可抑止的恐惧。
“爱丽丝的梦魇花园？这是什么东西？”一向见多识广的苏生也忍不住发问。
“你已经不记得爱丽丝了吗？”零看了苏生一眼。
苏生突然想了起来，那个叫自己爸爸的女孩就是叫爱丽丝，如果不是沈冰强行重启了这个世界碎片，他就要以那个女孩父亲的身份打通这个特异点了。
“这个怪物，和爱丽丝有关系？”
这句话说完，苏生意识到当时沈冰激活世界碎片的时候就是以爱丽丝为“钥匙”的，也就是说爱丽丝对于这个世界碎片有着特殊的意义。
“没错，就像每个小说里都有一个主角，每个世界也都有一个‘天命之子’，而爱丽丝就是这个世界本来的‘天命之子’之一。”
听零这么一解释，苏生也明白了，按照沈冰给的情报，如果按照正常打通特异点的步骤，关键往往就围绕着一两个npc，这种关键npc想必就是爱丽丝这样的位面之子了。
但现在苏生他们选择的是强行对抗，而奈亚那种存在也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位面之子，所以爱丽丝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这不代表可以否定爱丽丝的特殊性。
零看着那个美丽而畸形的怪物说：“爱丽丝是一个生活在培养槽里的孩子，她的认知来源于对外界有限的接触。她虽然也听别人讲童话故事，但是普通孩子眼中的童话故事对于她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触。”
“梦魇花园……对于她来说，那些童话故事都是黑暗童话？”
“并不是黑暗童话，而是无法理解的故事。别人说龙的威猛，但是她不理解什么是威猛，别人说独角兽的圣洁，但是她不理解什么是圣洁……这一点和克苏鲁神话的某些特点不谋而合，人类只听闻真理和恐惧，但人类并不理解什么是真理和恐惧，直到他们直面的时候。”
“那么这个怪物……是这个位面之子的阴暗面化身？”苏生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
说话间，x小队的另外两人也走出了装甲车，她们的躯体全部都怪异得可以去演猎奇向恐怖片了。
樱的体表满是花瓣一样的鳞片，那些暗紫色和暗红色鳞片还在一张一合地嗡动着，其中还有一些触须一样的东西，在缓缓弯曲伸展。
葵大半个身体好像是融化了一半的墨绿色果冻胶，甚至能够通过这些浑浊的胶状物看到她体内已经畸形的器官，还有黑葡萄一样的增殖瘤。
樱指了指装甲车说：“车里面有充足的武器弹药，足够你们出去的了。”
“你们呢？不需要武器吗？”苏生示意书夷光先把白鬼抱进车里。
“我们现在自身就是武器，不需要更多。”樱笑着说。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此刻她的笑容只给人惊悚的感觉，还有凄凉。
零看着苏生说：“很抱歉，我们之间的契约可能因为我们的任性而单方面中断了，而且我们也无法再给出什么补偿，所以就请接受我们最后的歉意吧。”
零、樱、葵三人齐齐对苏生低了一下头算是行礼，然后就转身朝着爱丽丝的梦魇花园走去。
“不需要帮忙吗？你们能赢吗？”苏生追问道。
“阁下，我们是英雄，英雄是不会被同一个敌人杀死两次的。”零也难得玩了次梗。
“是不会被同一个敌人打败两次。”樱更正道。
苏生临上车前，最后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一定要活着啊。”
走在中间的零抬起手挥了挥，没有回头。
苏生也钻进了装甲车里，对书夷光说：“开车，有着骰子能力的你可以做到吧。”
书夷光试了一下，说：“可以。”
装甲车开动了起来，苏生检查了一下白鬼身上的污染情况，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污染已经因为使徒和邪神的败亡而消除了，现在的白鬼只需要等待精神平复就会安然醒来。
一路上有惊无险，苏生三人最终还是走出了屏蔽区，而在他们刚好离开屏蔽区的那一刻，指挥部就下令对屏蔽区进行彻底的打击。
和刘、苏黎回到指挥部的路上，苏生一直都很沉默。
能够摧毁一个城市的天基武器释放了整整十波，据说地壳结构可能都会因为这次攻击而改变，苏生想起了零最后没有回头的那一挥手，又回想起了上一世的很多故事。
刘感到身边人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就顺势往他那边靠了靠，依偎在了一起。
刘听见他低声说：“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格外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刘轻声回道：“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苏生呢喃般低语着：“上辈子你死了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将活在对你的思念中了，你知道我当时在庆幸什么吗？”
“什么？”
“还好一辈子也没有多长。”
听着刘和苏生之间的呢喃，一旁的书夷光感触颇深。
还好一辈子也没有多长……书夷光有一点点理解这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情感，但更多的是难以理解。
在书夷光的心中，刘是个聪明绝顶、惊才绝艳的人，这一点从她的外典天赋就可以看得出来，连外典都承认了她天赋的超绝。
但是在苏生身边，她事事都听着苏生的指挥，偶尔还会卖卖萌，像一只东北虎懒洋洋地打着滚玩着毛线球，把自己变成了一只hello kitty。
而苏生呢，在屏蔽区中央直面邪神的那一幕也让书夷光明白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大男孩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趣。
但刘学会了为苏生而装傻，苏生也为了刘选择了伪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告别环游
书夷光记得苏生说过，他是个怪物，如果不伪装成那个曾经的自己，他就无法和刘相处。
而刘也发现了自己的本性，那种希望全世界都注视她的表现欲，还有与之相配的智慧和能力，这些都与苏生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有着严重的冲突。
于是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伪装了自己，然后以为这样就能够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书夷光心想可是，伪装不也是一种隔阂吗？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书夷光心中思绪万千。她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当事人自然也都明白。
但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能让人心甘情愿做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就像苏生刚才的那一句“好在一辈子也没有多长。”
很快，飞机降落，苏生他们再度回到了指挥部，结果却发现这里好像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大半栋建筑被毁。
“是爱丽丝她们，突然暴走了。”一位军官解释道。
这时，瞎了一只眼的铁骑元帅也走了出来迎接他们。
“欢迎回来。一切总算是落下帷幕，我们也总算是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