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庄言洗了头,刮了胡子,衬衫领口洁白,白大衣直垂膝盖。走近他能闻到剃须水的清新,和上午那个天桥底下的流浪汉造型有云泥之别。
就连维内托的挑剔眼光都指不出毛病。她忽然觉得,只要洗过了,庄言的纯天然发型还是挺顺眼的。
然后维内托看见庄言手里捧着的一叠纸,心里一咯噔,难道又是体检簿?
庄言抬头看见维内托站在门口,随口说“来啦?”手里铅笔一转,指着门口的体重计说:“上去。”
“不要!”维内托对体重计有着莫名的抵触,义正词严地跺脚反抗,“昨天不是读了吗!四十一公斤!你太健忘了吧!”
“说了啊,要给你建立指标监测档案,绘制身高-日期曲线和体重-日期曲线来支持数学建模。”庄言不耐烦地飞快走过来,吓的维内托咬着唇紧张地后退,“别磨叽,快点弄完还有加速度检测和虚拟驾驶练习。”
维内托绝望了。
“要是你把体检表给别人看,我就打死你。”维内托小姐妥协了,歪头松开发夹,摘下小帽子,银白的秀发美不胜收地摆动着。然后她弯腰脱鞋走上仪器。
庄言得意道:“听话就对了。我给你保密。”然后读数,记录。
二十五分钟后。
“加油!憋住!你能行的!”庄言用力把维内托小姐的脑袋按在溢满水的脸盆里,狂热地盯着秒表,不顾她挣扎得水花飞溅,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已经二十分钟了!马上要破纪录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坚持就是胜利!”
然后维内托一巴掌攥住庄言的脸,坚定地,用力地把他推开,在庄言惨叫捂脸的时候,维内托小姐扬头出水,湿漉漉的秀发甩出银白的圆弧,然后她支撑在桌上拼命喘气:“把你的脏手拿开!下次,下次无论检测什么奇怪的指标,你的脏手不许碰我!”
庄言一边填数据一边走回来,他的脸上留下五条清晰的指印,如同被华山掌门用五丁开山掌拍过面门。他不知廉耻地振振有词:“突破极限的第一步是测出极限吧!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外力的帮助怎么可能接触到自身的极限啊!”
“你才是大小姐!本小姐在海面驰骋讨伐深海舰队的时候你还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醉生梦死啊!”维内托小姐愤慨地反驳,然后得意地关心起自己的成绩来:“秒表的读数是多少?”
“啊,”庄言拿起表一看,无辜地把怀表丢给维内托:“刚才你的攻击太猛烈,我自卫的时候,不小心按错键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休息一下,重新测试一遍!”
维内托双手捧住怀表,翻过来一看,归零了。
她的额头蹦起狂怒的十字青筋。
战列舰小姐把怀表摔进无良博士怀里,忍无可忍地嚷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往水里按二十分钟啊!让你也接触一下人体的极限啊!”说完扑上去拽庄言的白大衣。
庄言狡猾地笑道:“不肯就不肯,不要打人。我骗你的。二十一分钟三十六秒七。甩开人类世界纪录几条街,祝贺你。”
维内托小姐愤愤地梳理打湿的秀发,心里高兴的要死,不肯笑给他看,嘀咕一句:“变态。”背对他才偷着美。
“休息一下,然后是关键环节。”庄言看表,“压强耐受,真空耐受和加速度耐受。走吧。”他把头上的黑纱小礼帽放在桌上,拿着表单走了出去。
维内托有些紧张。她知道加速度耐受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普通战斗机飞行员都具备承受五倍重力加速度的的身体素质。而这方面她却没什么信心。
舰队姐妹去坐过山车的时候,姑娘们都在尖叫,只有维内托没吱声。
因为最强战列舰小姐在飞流直下的时候就“咯叽”一下休克过去了。
维内托的真空耐受测试非常出色,在大气压骤减为零的情况下,她体内的内环境依旧保持稳定,就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她静静地抱膝背靠玻璃壁坐着,屏息瞧着神色紧张的庄言,红瞳里充满骄傲和好奇。
她不知道庄言在紧张些什么。但是他紧张总是好的,她本来以为这个变态博士会没心没肺地一边嗦面条一边观察进度。
“五十九。六十。”庄言的心跟着计时器在颤。已经一分钟了。就算是饱经训练的宇航员都该在二十秒前断气儿了。
真空杀死人的方式不是缺氧,而是血液在压力骤降的条件下,析出气泡。像维内托这种憋了一口气进去的,进入肺部的空气会在几秒钟内爆炸,然后在真空里听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当然真空里不可能有声音,那个声音是血液在全身沸腾。
庄言做好了严阵以待的抢救准备,但是一分钟过去了,维内托既没有喷出血雾,也没有突眼吐舌像个吊死鬼,俏脸神采依旧,皮肤光洁如新。
维内托歪头瞧庄言,第一次被人这么专心致志地盯着却没有着恼,因为她看见庄言满脸见了鬼的神情,紧张得如临大敌,惊讶得百思不解,关切得神经紧绷。
庄言毫无疑问是关心维内托的,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维内托在自己的测试下爆成一滩果酱涂在玻璃壁上。
似乎察觉了庄言的提心吊胆的关切,维内托忽然起了顽皮的童心,嘴角一勾,这似有似无的微笑充满了迷人的神秘。然后她歪头靠在玻璃壁上,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如蝶翅颤动,脉搏减缓,渐渐沉入宁静的安眠。
她要创纪录给庄言看,让他用敬仰的目光瞧自己一辈子。
庄言吓尿了。
他马上终止了实验,混合空气有条不紊地重新充满了容器,然后开始用力拍玻璃壁:“喂!醒醒啊!坚持住!睡过去就一切都完了啊给我坚强点啊混蛋!”
然后他心急火燎地不等加压完毕,就用权限强行拧开密闭门,试图钻进去把维内托拉出来。
然后被吵醒的维内托小姐若无其事的睁开红瞳,鄙夷地瞧着吓得屁滚尿流的庄言,不满地嗔道:“你紧张什么啊,在降低代谢的情况下我可以破纪录哦,你不要擅自打断别人啊!”
庄言怔了一下,然后问:“你是故意的?不是休克了?”
维内托点头,递去戏谑的秋波:“你以为我死了?”
庄言眯起眼睛,然后说:“吸一口气,憋住。”接着无情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严,把秒表归零,宣布:“重新来过,左手按钮是结束命令,右手按钮是抢救命令,这次不许睡觉了,和我保持目光交流。”然后冷酷地启动试验。
“喂!”维内托恼火的抗议还没出口,一声气阀响,玻璃壁后面的空气被按步骤抽光,她机警地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隔着玻璃壁对视,庄言眯着死鱼眼,维内托睁大红瞳瞪他,表达谴责和抗议。
测验结果让庄言欣喜若狂。在二十分五十秒的时候,维内托按下了停止命令。拍着心口走出来的时候,维内托小姐还一脸不屑:
“要不是憋不住了,我才不会出来呢。”
庄言用看宝贝的眼神瞻仰她,围着她转,嘴里喋喋不休:“登峰造极,登峰造极。”
第十章 航天员也怕潜水减压病
在基础物理实验室附属测试舱里,穿着紧身潜水服的维内托口鼻蒙着氧气面具,羞耻地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漂浮在深海模拟舱的溶液里。
“我会从十个大气压开始,模拟自由下潜的速度加压。你的各项指标都在监测中,出现不适的话,不要慌张,左手的报警器是暂停命令,右手的报警器是抢救命令。明白了?”庄言拍着玻璃壁重复。
维内托瞧着他眨眼,示意明白了。细长的睫毛在水里像优雅的小扇子,她闭上红瞳的时候楚楚惹人怜。
庄言这个基佬对维内托的美毫无反应,他继续拍玻璃壁,直到女孩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眼神交流,看我这里。”
维内托红着脸点头,躲躲闪闪地瞧着庄言的领带,羞涩的睫毛轻颤扑扇。
庄言开始给高压舱加压,模拟自由潜水至一百七十米的压力变化。他一心二用,专注地瞧着维内托的动静,连眨眼都害怕。
水下的维内托小姐咬着唇偷偷瞧了他一眼,看见庄言目光灼灼地一直盯着,连忙飘开目光。看到维内托还有工夫左顾右盼,庄言心绪稍定,继续加压。
二十个大气压。
维内托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有些呼吸不畅。但是依旧没有按下命令。
二十一个大气压。
二十二个大气压。
女孩挣扎起来,慌张中,用力拍打舱壁,然后仓促地按下了停止按钮。
在超过十五个大气压之后,庄言就进入全神贯注状态,因为这已经达到了专业潜水员的极限,如果自由下潜到这个深度,人类的心脏会被攥的只有李子那么大,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做到减低心率来适应高压。
所以看到姑娘开始挣扎时,他知道,逞强的维内托到达极限了。
庄言在第一时间开始减压,按照恒定的速度,缓缓降低高压舱里的压力。他如履薄冰地操作,同时不由自主地走近高压舱,眼神凝注,用唇语慢慢地说:
“不要慌张,你做的很棒了。正在减压。”
维内托痛苦地摇着头,银白的短发像美丽的海葵,优雅地飘散在水里。她轻轻地拍着舱壁,仿佛在祈求拯救。
庄言努力安慰她:“不要慌,减压必须慢慢来,否则溶解在内环境和组织间的氮气会……”
然后维内托难过地攥住了手腕。她痛苦地闭上眼,拼命摇着头,气泡急促地涌出来,然后美眸骤然睁开,哀求地望着庄言,红瞳里是惊慌失措的恐惧和楚楚可怜的信任。
庄言猛然看见,维内托的手背上露出了大理石一样黑白交错的石斑。
皮肤苍白,是因为组织缺血。皮肤青紫,是因为静脉淤血。
因为气泡栓塞了皮肤血管,所以缺血和淤血同时发生,形成了苍白和青紫交错的大理石斑纹。
在加压的时候,维内托吸入了混合的压缩空气,来维持内外气压平衡。她体内捕获氧气的能力远超常人,所以减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氧气析出,但是压缩过的高压氮气早已溶入了她的结缔组织和神经鞘里。在减压的时候,溶解在组织里的高压氮气发现,外界压力骤减,立马像躲过风头的流窜犯一样,变成气泡,纷纷析出。压迫神经鞘。阻塞微血管。
所以维内托痛苦如斯。皮肤痛痒如咬,神经敏感如割。
这是庄言的错,他疏忽了潜水减压病的可能性。
庄言麻痹大意了,这让他无比自责,但是存在客观原因。因为维内托在真空耐受测验里表现卓越,内环境在零大气压下固若金汤,稳定的令人叫绝,连一个气泡都没冒出来。这让庄言犯了一个笼统的错误:他认为战姬的循环系统具备精密的压力监控能力和压强负反馈调控系统。简单的说,他以为压强对战姬来说不是事儿。
确实,维内托血管里的氧气被血液里的含铁物质关押得像天牢囚犯一样,一个气泡都逃不出来。
但是,作案的是刚吸进去的高压氮气。它们像外来物种一样从天而降,没有天敌,无人管辖,于是压力一轻就开始为非作歹,制造潜水减压病。
庄言看见大理石斑纹的时候,刹那就清楚了一切。他毅然停止了减压,反而开始加压。
十八个大气压。
十九个大气压。
维内托的症状缓解下来,机械地摩挲着出现过刺痛瘙痒的小臂,感激地瞧着外面的庄言。
但是这单纯感激的致意,反而让庄言五内如割。明明就是他坑了妹子,然后蒙在鼓里的妹子还一脸“恩人哪!”的表情瞧他,这让他的良心被鞭笞了一万遍。
庄言意识到,维内托体内的恒压系统对吸入的高压氮气没有作用,他只能大幅降低减压速度,让微量析出的氮气慢慢释放入血,随着体循环排出体外,才能避免减压病。
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努力堆出微笑,把数据写在记录薄上,贴在玻璃壁上给维内托看:
“自由下潜两百二十米,你又把人类的极限记录破了。很棒哦。”
高压舱里的维内托小姐抿唇忍笑,美眸飘开,偏不理他,一副“这算什么不足挂齿”的不屑一顾的孤高样子。柔顺的银发随着这骄傲的一扭头而在水里轻摇曼舞,美不胜收。
庄言决定当一个好陪客。毕竟这乱子都是他捅出来的。
他继续写:“叫你开飞机真是大材小用。你应该当宇航员。你是天生的宇航员。你的素质让人类汗颜。”
维内托小姐得意地吐着泡泡,在舱壁上写字:
本来就是!
庄言顿时不想理她了。
庄言和维内托断断续续地聊着天。抽烟的品味。喜欢的衣服。随便聊着浅显的交集。
减压进度达到十五个大气压的时候,门骤然打开,宋丹双手插在束腰白大衣的兜里跨进测试舱里来,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尉诩小题大做了。我跟他交流了下,他承诺在原则上不会再干扰你的工作了。”
维内托欢喜地向宋丹挥手,她对漂亮科学家姐姐印象不错。
宋丹礼貌地回以微笑,走到庄言身边,脑袋贴过来瞧他手里的数据,马上一扬眉毛尖声赞叹:“呀!深度达到两百二十米了?维内托小姐果然厉害得出乎我的意料呢!”
维内托小姐无比受用,捧着心口,表示好开心,好开心。
庄言受不了女人之间的表达方式,皱眉说:“空天战机的液体生命维持装置可能对她不适用。她的血氧分压比空气还高,所以能够完成长达二十分钟的屏息。但是这证明她肺部完成气体交换的机制和人类不同,如果她无法摄取液体中溶解的氧,那么整个生命维持系统就要推翻重做。”
维内托隐约听见了庄言的怀疑,她不乐意了,“砰砰”敲玻璃壁,目光坚定地对宋丹比划手语。
“她要试试。”宋丹说。
庄言知道维内托又在逞强,和她咬牙撑到22个大气压才求援一样。但是他没有理由阻止,只好低头在表单上记录一行,耸肩道:“我不反对。但是这个测试要安排到加速度耐受测试之后。”
听见加速度三个字,维内托俏脸又白了,老老实实不动弹了。
“好的,我去安排。什么时候能进入战机实地试驾?”宋丹关心这个。
庄言必须拒绝:“试驾可能性不排除零。要等综合参数出来了才知道。至少要三天。”
宋丹心急如焚,在逼仄的测试舱里叉腰烦躁地踱了两圈,说:“两天。”
庄言瞧了眼维内托。他怕她承受不住高强度工作。
没料到维内托笑靥如花地在水里伸出v的手势,表示没问题,这活儿姐姐接了。
宋丹喜出望外,忍笑咬住唇,瞧着庄言无辜地耸肩摊手,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姑娘多爽快,学学人家!
庄言拿这俩妞没辙,捂着眼睛妥协:“两天勉强可以吧。”
宋丹喜孜孜地拍庄言的肩,踌躇满志地笑道:“那么交给你了,明天拿不出来结果,罚你吃芥末。”然后扭头走了,短发甩在空中的时候,庄言看见自己精挑细选的钻石耳坠在她晶莹的耳垂下调皮地画弧。
宋丹的倩影消失在舱门外,照例忘了关门。庄言走去关上舱门,回头却看见维内托笑意盎然打量自己,仿佛人类在笼子外面端详老虎散步。
庄言没明白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