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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霁咬了咬牙,终于站起身。她这样烦他,便是多听他分辨一句都不愿。
他感到了一种来自心爱之人的羞辱。气上心头,便真的离去了。
外屋,青菱玉荷见李霁绷着脸离开,全无从前悠闲翩翩之态,相觑看一眼,便猜得大事不妙了。
二人进屋,见沈连城脸色也是难看,玉荷便笑着问她:“可是那李世子惹女公子不高兴了?”
青菱也竖着耳朵,渴望听说些什么。
“从今而后,不准李世子踏入水云涧半步。”
沈连城却是做下这样的吩咐。青菱玉荷皆是吃惊。她们原以为,李世子迟早是要成为她们姑爷的。
沈连城说到做到。翌日,李霁经过一夜消化带了韩阙重整旗鼓而来,当真被门房的人给拦在了外头。
“怎么?连我也要拦?”韩阙却要帮表兄硬闯。
门房进去通报,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并轰出去。”
李霁没有想到,一夜过去沈连城竟是没有半点动摇。
“罢了。”他面色凝重,拉了义气的韩阙要走。“她不想见我,便不会见。”
“表兄……”韩阙倒是头一次见李霁这般颓废,一路跟着他,一路劝导:“你先前死皮赖脸……不,我的意思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得不到沈阿蛮,誓不罢休吗?”
“依奴看,那刁钻古怪的沈家娘子不要也罢……”紧跟在后的奴仆阿则则是嘀咕了一句。
李霁顿步,肃然睨了他一眼。见他低头知错,方才意味深长地对韩阙道:“那恶人一日不除,阿蛮便不会对我敞开心扉。”
“表兄可是有何打算?”韩阙心疑地看他。
李霁没有做声,眼里却生了一丝笑意,正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046章:怀疑
洪祁那边,经过一夜查查,也有了眉目。他白间喝过的那缸水,烧开了饮用就没事,另有几个人喝了生的,也都拉了个死去活来。
水,的确被人做过手脚。何大夫连夜来看过,说水里被人放了一种特别的足以至泻的药粉。而这药粉,烧热后便会失效。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喝生水的几个人才拉肚子的因由。
而冯管家说,晋阳公府伺候的奴子,便是杂役下等,也都是家世清白,并在府上伺候了多年的。那些护卫,更是洪祁知根知底的弟兄。这些人当中,该是不会有谁会联合外人坑害主子的。
所有可能性都落在了新近招入府中的奴工身上。
果不其然,新近招入府的奴工当中,当晚便有一人不见了踪影。那人叫田大佑,两天前才入府的。
细察之下,田大佑另有其人,他的身份不过被冒用了。而田大佑本人,也的确是要到晋阳公府做奴工的,只是生病,耽搁了几天。
而当洪祁一早将这个结果告诉沈连城之后,沈连城微眯着双目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
“也就是说,你忙活了一晚上,觉也没睡,得出了一个没用的结论。害我之人目的达成后逃之夭夭了?”
洪祁一吓,当即低了头万分惭愧。
沈连城正色,不妨提点他几句。“新的奴工两日前才入的府门,是如何对你饮生水的习惯了如指掌的?这一点你可查过问过?家府里是谁向一个新进的奴工透露了这一点?又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我这就回去查问看看。”沈连城对自己如此恼怒,洪祁万分自责,万分羞愧。
疾步走出屋外之时,青菱唤住了他。
他忙转身问:“可是女公子还有吩咐?”
青菱摇头,走近了些,噙了笑压低声音道:“女公子对你发火,也是想你日后做事深入三分,并非真的与你计气,你别往心里去。”
“噢,不会。”洪祁笑了一下,对青菱拱手,算是谢她提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青菱芳心大动,嘴角笑意如糖似蜜。转身回屋之际,笑容却是敛了去,不免有些担忧主子。
沈连城常素脾气是有的,但对身边伺候的人,倒是极少动怒。上回从京都回临安城的路上,她被李世子欺负,也没有责怪洪祁半个字。这一次,怕是心中有烦闷的事吧?
青菱进屋,将玉荷支开了便小心翼翼问询:“女公子,您可是因了昨夜之事而着急上火了?”
沈连城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要加紧进度了。”
青菱心思通透,倒是一猜即中。沈连城果真因为昨日被掳之事着急上火了。陈襄一日不除,她便难以安生,这才要加紧布置机关暗算的进度。
“奴听那几位匠人说了,少则三五个晚上,多则七八个晚上,即可完工。”青菱说罢劝道,“女公子切莫着急才是,当心急坏了身子。”
沈连城这才松了松眉头,冲青菱笑了一下。
洪祁很快回来了。
他见沈连城时,一脸难堪之色。旁的也不说了,一开口便是自责不已,“我真是榆木脑袋,回去一趟,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青菱看他一眼,心里满是同情,又将目光落在沈连城脸上,见她并无怒色,心下也放松了些。
“就没有几句说法?”沈连城想听细节。
洪祁愣了愣,方才道:“与那假田大佑接触过的人都说,那人沉默寡言,在家府两日,几乎没说过话的,更没打听过我的习性。府里的老人,这两日也没说起过我。”
“也就是说,那人入府之前便知你的习性。”沈连城做下判断,又是思忖,几近自言自语道:“要么有人告诉他,要么自己观察过。两日前才入府……而这两天,你除了昨日随我回过家府,上一回还是三天前。这足以说明,他自行了解你的习性是不可能的。所以,定还是府里有人事先告诉了他。”
家府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谁会与陈襄勾结?莫非……沈连城想到了一个人,但她很快摇了一下头,认为自己是被陈襄给吓得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冯管家在外头,有事要禀予沈连城。
冯管家专程来一趟,该是有新的发现的。沈连城忙让人请他进来。
冯管家进屋,见屋里青菱洪祁等都在,有些犹豫。沈连城有些诧异,猜他要说之事不仅是洪祁拉肚子一事,便示意青菱洪祁等退下了。
待到屋里没有旁人,冯管家方才告诉沈连城:“我着人一一查问过府里的奴子及其家人,这两日都无异常。若说那陈襄威胁了谁促成这件事,可能性还是极小的。”
他顿了顿,郑重道:“女公子,府中倒是有几个我们不那么知根知底的人……”
他话未说全,沈连城的目光霎时投向他,冷声提醒:“无凭无据的,冯管家可不好胡乱猜疑。”
原来,沈连城心中有数。冯管家想了想,低眸屈身,疾言劝道:“还请女公子有所提防,小心为上。”
沈连城默了默,终于平复了心绪。“好了,我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冯管家便要退下。可犹豫地走至门口,他还是折了回来,索性告诉沈连城:“不瞒女公子,尊公前些日子已吩咐我托秦州的朋友查过他。那夜女公子救下他,也许并非巧合,而是他设下的苦肉计。”
“何出此言?可有证据?”沈连城深受刺激,惊疑而问。
“证据还谈不上,但那夜女公子投宿的几家客栈称没有房间,恐怕是假的。女公子可还记得,您在投宿紫云客栈之前还问过来福客栈?”
沈连城想了想,点了头。
“秦州友人说了,来福客栈生意并不好,还未曾有过客满的情况。”
“那是有人买通了小二故意与我们说没有房间?”沈连城问。
冯管家点头,肯定道:“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来福客栈如是,天香客栈、四方客栈、醉尘楼皆是如是,为的就是引您到紫云客栈啊。”
沈连城脑中嗡然,她根本不愿意去怀疑子隐。
子隐,分明是上一世做了自己两年面首,从未有过可疑举动的那个人。
他为何要大费周章接近她?他有何目的?便是如此,他又跟陈襄有何关系?上一世,他会否是陈襄安插在她身边的爪牙?有他在,陈襄才不曾出现过……
有一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沈连城可以为他找出千百个接近自己的理由,但她决不能接受,他跟陈襄有任何关系。
第047章:遣散
如果子隐与陈襄有关系,那陈襄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其实是不需要面首的吧?昨日,他倒没有在自己跟前表露呢!是故意不表露?还是真的不知情?
“女公子,您打算如何处置子隐?”冯管家问。
沈连城思绪万千,回神看了一眼冯管家,问他:“此事冯管家是否还未来得及禀告给我阿父?”
“噢,正是。我打算回去便禀告尊公的。”
“还请冯管家莫要多此一举。”沈连城却道,“此事,我自会处理。”
“女公子,”冯管家怕沈连城年少不知事情厉害,急忙劝导,“还请女公子三思。那个子隐如此费尽心思,怕是有旁的目的……”
“我自会与我阿父说明。”沈连城见他还是犹疑,便告诉他:“你放心,我并非有私心,而是有旁的打算,只怕你去与我阿父说了,会打草惊蛇的。”
听她这么一说,冯管家才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冯管家走后,沈连城一屁股坐在软榻上,一手扶着案几,心事重重。良久,她突然咧嘴,讽刺地笑了。
她恍然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看起来洒脱逍遥,实则自暴自弃,活出的其实是一只糊涂虫!最喜欢的面首究竟是个什么角色都不知道……
这一世,她不能再犯浑了。
某些人想通过某些方式摆布她,或是想通过她成了什么事,这一世,休想。
她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指甲陷进肉里,竟也感觉不到痛了。
冯管家离开水云涧,迎头遇上了李霁。他走了过去,恭敬地尊了对方一声“李世子”。
“可跟阿蛮说了?”李霁的目光不住地往水云涧里头瞧,好似透过亭台楼阁,还能看到朝思暮想之人一般。
“都说过了。”冯管家感激是笑,“此事,还多亏李世子秦州的朋友帮忙。”
“阿蛮怎么说?”李霁关心的则是这一点。
冯管家将沈连城的态度说与他听,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释然了。他想,只要沈连城有防备之心就好。
接下来几日,沈连城除了回家府给父亲请了一次安,之后便一直待在水云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也不去。她沉下心蛰伏,就等着那一天了。
李霁也消失了好多天。青菱玉荷等人不见他上门叨扰,还以为他当真离开临安城回京都去了。不过,却又听说,有人在集市上见过他与韩三公子指导奴子们收购豆子。
这倒是件奇事,很快经过玉荷之口,传到了沈连城那里。玉荷说:“就这几天功夫,临安城的豆子都要被李世子和韩三公子买光了。”
沈连城也想不通,李霁这是要做什么。但她也没心思去想了,这两天水云涧的机关暗算布置就要完工了,她就要采取行动,内心雀跃得很,倒没那闲情去管旁的。
机关暗算布置好的第二日,她便来到了两个面首的居所。
越石和幼度自从住进水云涧,一直都是无人问津。这下沈连城亲自来了,皆是惊异。
“女公子可算想起我二人来了。”幼度噙着笑,连忙迎了过去,面上尽是殷勤和谄媚。
沈连城本能地躲了躲他。他意识到身份,脸上是有些尴尬的,忙收敛了热情,请沈连城上坐。越石则是彻头彻尾的冷清,没有一句相迎的话语。
“我今次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不需要面首了。”沈连城正襟危坐,面若含笑,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到这话,别说幼度急得就差要哭了,越石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疑。虽然他们的主人从未需要过他们,但现在,他们的主人要撵他们走,实在叫他们意外。
“女公子要撵我们走?可是我们伺候不周?”幼度着急问。
伺候?他们不曾伺候过她,又哪来周到不周到之说。
沈连城以为他们这副样子,是怕她会把买他们的钱讨要回来,于是做笑道:“想必我祖父也给了你们不少吧?拿着那些钱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我不走。”幼度却撇过了脸,有些不情愿道,“女公子这是断了我的活路。”
沈连城诧异地张了张嘴。
幼度这才扭过头直视看她,可怜巴巴道:“女公子有所不知,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是被主人家退货,往后就真的没法混了。”
沈连城瞠目结舌,转念又觉得他所言有些道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玉荷忍不住上前,没好气问:“你莫不是想讹钱?”
“非也!”幼度几乎惊恐出声,“我甘愿做这一行,可不是为了钱财。我就图个十几载快活无忧。你想想,每天除了伺候好一个女人,旁的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费心,还有奢华的房子住,这是多么简单逍遥的一件事?”
“不要脸……”玉荷免不了骂他一句,继而抬高嗓门道:“那你这是要我家女公子养你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倒不指望,但契约里写好了一年,那就得养足一年才是。”幼度一本正经,对沈连城要将他撵走一事,似乎绝不考虑。
“你呢?”沈连城的目光落在一直未有说话的越石身上。“你也不走?”
“不走。”越石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赔你们多少钱,你们肯走?”沈连城又问。
“幼度说了,我们不要钱,要的是衣食无忧,简单逍遥。”
“对!没错。”幼度附和,对于越石肯这么挺他感到很是高兴。
“衣食无忧,简单逍遥。”沈连城复述一遍,忽而笑了,吩咐青菱道:“回家府,让冯管家选一处合适的别庄,再着人将这两个人送去,好吃好喝供奉个一年。也不算我违约了。”
幼度越石相觑看一眼,虽有不情愿,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待沈连城等人离开后,幼度摇头叹了口气。“可惜啊!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竟是连尝都没尝上一口。原本还以为行了大运,碰上这么个百年难遇的……稚嫩幼小……”啧了啧嘴,又舔了舔唇,半眯着眼睛,已是想入非非。
“够了。”越石冷声打断他,负手向背,这就要去收拾行李了。
午后,他们便坐上了离开水云涧去往资阳的马车。
晋阳公府在资阳的产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有一处别庄,足够他们混吃混喝的了。
冯管家给他们安排这处去处,只因资阳是三国交界之城,民族融合厉害,民风尤为开放。他二人过去,能免了不少非议,也不污沈家门楣。
临走的时候,越石的目光一直回看水云涧,若有心思。幼度见了,以为他跟自己一样,舍不下沈连城这只花骨朵儿,不免喋喋不休生了好一番感慨。
第048章:行事
这夜,沈连城在床上几乎没睡,迷迷糊糊好似在梦里。便是在梦里,她也在等待陈襄的到来。
天亮了,水云涧却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陈襄仍是没有出现。
沈连城失望极了。
等待的焦灼,让她百感煎熬。终于,她在书房草草写下一张又一张大字,找来洪祁便是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