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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结束。
而朝廷对外宣称,是晋王爷联合兵马大元帅欲图谋反,被揭发镇压。
朝野被清洗一遍,人人自危之际,一卷血书出现,一则流言传遍青城,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全国蔓延。
流言这种东西,传啊传就容易变质,越是复杂越是难以保持。到后面,流言的许多内容已经不可信,被添加许多神幻的东西,不过其核心却一直没多少变化,就是说宫中妖姬作祟,迷惑皇帝,霍乱朝野。
国内人心思变,又因马大元帅的死亡,边关不稳,敌国欲犯。
建国近两百年,朝廷腐朽,军队更是重灾区,对外没多少战斗力,对内却凶横无比,却也暂时镇压下各种声音。
一年,祸乱看似被平息,不过有志之士都能看得出,青国已是摇摇欲坠。内部,人心不稳,西北、南方,几位蠢蠢欲动,外部,敌国蓄积力量,正虎视眈眈。
创世历一三八零年,秋,青城外虎胆山,一场持续一年的追杀即将收尾。
…………
冰冷,今年的秋天并不冷,然后失血过多与饥饿,让他持续失去体温却得不到补充。
黄义安静地趴在树下,身上铺着一些黄绿的干草,是简单的伪装,也是为保暖。这里已经被搜查过,暂时是安全的,现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逃跑。
一年的逃亡,他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一位位忠心耿耿的属下死去,在外碰到的义士也大量送命。他就像是个灾难之源,走到哪,哪个地方就人畜尽灭。当自己活着,已经变成身边的人死亡的理由时,他对生存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若是一开始就死去,那才是最好的吧,现在,当身上背负了一条条生命,一个个期望,他的生命已经不是自己的。
尽管迷茫,但是他还是努力活着,不能放弃,就这样死了,那些牺牲的人才是没有意义。一天天的逃亡着,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身上的伤势逐渐增加,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他每天都在动摇与坚定中度过。
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没有追随者,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资本,甚至活不了多久。
再过一天,他大概怎么也躲不掉了吧,没有希望,也就不需要迷茫,不需要想为什么活着。已经很累了,身体累,心累,其实早在逃亡的第一个月,他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达到极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累了,就休息吧,也应该休息了,即使疲惫无比,即使大脑发出命令,他的精神也没有丝毫放松下来。
有动静!他警惕性提到最高,分辨着接近的声音,很轻,不是人,是动物。
黄义依旧没有动弹,体积不大的动物,一般不会去袭击人类。他紧紧趴着,一个冰冷的东西爬上他的身体,脚部,大腿,腰部,上身……黄义猛的一出手,一条黑色的蛇被其从身上拽下来,不是毒蛇。
食物有了,也许还能多坚持几天,这时候的黄义把所有的念头甩开,直接剥皮吃肉。
生吃,在这里生火就是告诉那些追兵他的行踪,以极快的速度把一条蛇吞下肚,黄义小心地站起来。即使不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即使心中依旧迷茫,这一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快速转移阵地,想办法突破包围圈。
“是人就有弱点,大到性格上的弱点,小到习惯上的弱点,找出敌人的弱点,全力出手。”
三天,他不断躲着追兵,也在不断观察,从留下的痕迹观察他们总体的配合,从他所知的资料,和那些用生命换来的信息,他找到一些人性格上的弱点。然后设下圈套,耐心等待,雷霆出击,快速逃离,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离开包围圈,设下的小小障眼法不可能拖延太长时间,黄义再次朝深山中逃去。
曾经,他非常讨厌那个人,他放下大元帅之子的身份,虚心请教,甚至任其驱使,最后却被随随便便教了些东西,人就跑了。
但是十分怀疑,自己是傻了,竟然会听那些江湖人的话,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武道神人。
而现在,他心中却非常的感激,虽然那人的态度非常不好,虽然真正教他的时间不到七天,虽然那七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挨骂,但是在这一年的逃亡中,却正是那人教他东西,让他活了下来。
简单到只有十几个动作,他曾经以为被骗,而抛到一边的武功,让他这年一次次在重围中逃出。
看似在折磨他,让他曾经恨得牙痒痒的行为,却是在告诉他道理,让他在一年中不断的成长。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变为现在,呵,如果追兵减少一半的话,他估计会选择反扑过去!凶横,凌厉。
明明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又因为厌恶,记忆早已模糊。
可是现在,这一年的不断回想,不断挖掘,记忆依然模糊,但是记忆中那个人,那些话,却一点一点的被抠出来,仿佛那人一直在教诲他,指导他成长。
“战斗从来都是以强击弱,从未有过以弱击强,以你强的一点,击他弱的一点,所以想赢,你得找出比他强的地方在哪。”
百人追兵,无论武器补给上,他都不占优势。不过在个体实力上,他却远远超越他们。
这片原始森林环境恶劣,越往深处,越危险,最致命的不是人类,而是各种毒虫野兽瘴气,没有人能在这里长久生存下去。他不和他们比实力,而是比生存能力,看谁更坚韧,看谁能活得更久!
两个月时间,最终证明了他更强,他还活着,而追杀者却在不断减员,最后被他以身中三刀为代价,一举歼灭。
不过他还在逃跑,因为新的追杀者又出现,一拨又一拨,杀之不尽。
那昏君还真执着要他的性命啊。
黄义咧开嘴一笑,笑容僵硬难看,也许,他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让昏君的喉咙始终卡着一根刺,让他那口郁郁之气永憋在心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见
人类是碳基生物,所使用的能量是化学能,所以,是有极限的。
每天高强度的运动,精神始终紧绷着,身体和大脑都在大幅度消耗能量,消耗完食物,就消耗脂肪,之后甚至分解肌肉中的蛋白质。
没有充足的食物补充,黄义的身体一日日消瘦下去,现在,他已经很少去拼杀,更多的是逃跑。
这次的敌人很厉害,没有给他寻找破绽的机会,也没有耍什么计谋,就仗着人数的优势,用看起来十分呆板的战术,一步步缩小他的生存空间。那人把士兵的个人作用缩减到最小,把每个人都变成一颗颗听话的棋子,完全按照命令,步步推进。
很不容易,在这个士兵训练不多,控制士兵手段粗暴的年代,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难,这样的军队拉到外面,完全称得上是强军。
他不知道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青国,还有哪个家伙有如此能力,他也不需要知道,他能做的需要做的,只有逃命。体能进一步减弱,肚子饥饿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胃,下一秒就油尽灯枯的感觉时时刻刻陪伴他。
极限,到达极限,就算意志力再强,也战胜不了物质上的极限。
黄义靠着一棵树停下,调息着自己的呼吸,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肉干,比拇指大一点,这是最后一点食物。把肉干一点一点咬碎,慢慢吞下,胃酸凶猛地扑上去,将肉干消化,转为一丝丝能量,顺着血液,运输到全身。
恢复了点力量,估摸着那些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继续没头没脑的逃跑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看看附近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能让他活下来的东西。
森林的深处,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他找到一个山洞,很长,很深,看不到底部,大体上还是天然山洞,不过却能找到一丝丝人工开凿的痕迹。黄义深入一探,里面地形复杂,洞穴四通八达,立即返回,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寻一个洞口窜进去。
少顷,一冷面军官出现在山洞前:“搜。”
身后的部队立即分出一支,进入山洞,其余人包围在外面。
进入山洞的人数众多,两人一组,分开搜索,并且在一定的时间内进行一次联系。山洞虽然复杂,但是在人数的攻势下,很快,黄义的行踪暴露,冷面军官亲自进入,提着火把,走进那个洞口。
杀了两个士兵,黄义搜走两人身上的干粮和水,轻步走开。
他知道行踪暴露了,幸好这条通道不是直线,亦有多条岔路通向别处,经过多次无规则变向,藏身一个较隐秘的山壁后,开始进食。
杀人是一件力气活,以他目前的体力,杀两个精兵十分勉强,不过这次运气不错,在耗干最后一丝体力前,成功杀死他们。
现在困扰住他的就是体力,如果能完全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以如今分散的兵力,就是给他送菜。只要熟悉山洞中的地形,完全可以慢慢磨死这些人,可惜,没有给他熟悉山洞的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也十分糟糕。
吃掉一人份的干粮和水,黄义的胃渐渐恢复知觉,身体的机能开始缓慢恢复。
五感渐渐敏锐起来,他拿出一根羽毛放在手上,风,非常轻微的风。有气流的话,说明这个洞穴不止一个出口,判断出方位后,他立即朝可能是出口的方向出发,晚了的话,出口绝对会被抢先找到,然后堵住。
黄义脚垫着,像一只灵敏的猫,没发出一点声音,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潜行着。
一刻钟到达终点,有光亮,然而他失望了,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大空间,正上方有一个洞,光线就是从洞上面照射下来,洞口很高,且无处攀爬。在洞口的正下方,有一个黑黝黝的地洞,与周围的痕迹不同,好像是近些年才塌陷的。
地洞仿佛通往阴朝地府,上面的光线照下来,被吞噬,没有光线逃出,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在洞口旁瞧了一会儿,黄义选择离开,寻找别的出口。
少顷,黄义又进入此地,脸色阴晴不定,被发现了,他在三个离开的方向,都发现士兵,这里,被包围了!
黄义掏出干粮和水,仔细闻了闻,他能确定干粮无毒,但上面却多了一丝奇怪的香味。在先前体力耗尽,身体机能下降的情况下没有闻到,现在却捕捉到了。干粮上面被动手脚,只要他有碰干粮,就会沾染上味道。
对方是算准他的身体情况,知道那时候就算他发现干粮有问题,只要没毒,他也会选择接受。
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来,停留在干粮上面,黄义瞳孔一缩,手一抖,把手上干粮射入一个洞口,蓝色蝴蝶被撕碎。再次打量一下这个地方,黄义把视线放向地洞,捡起一块石头,丢下,听到的是石头入水的声音。
听声音,地洞不浅,水也不浅,黄义回头一瞧,然后咬咬牙,往地洞跳下去。
就在他跳入不久,一阵脚步声出现。
冷面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踏入,观察地形之后,很快火把绳索备好,一位士兵下去,探查情况。等另外两队也汇合之时,已经探明情况,在冷面军官的命令下,一人出去传达新的命令,一人留守,其余的下饺子般下去。
下面很黑,黄义完全凭借感觉,往一个方向游去,一拐弯,发现粼粼水光,便直往光亮的方向游去。
上岸,发现提供光亮的是颗夜明珠,而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人工地道。
摘下夜明珠照亮道路,黄义不断探索着,虽然只是一角,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庞大的地宫,各种粗狂中带着精巧的设计,像是一个皇陵。不过他想不到是哪个朝代有这样的实力,应该说,他所看到的这些,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简直鬼斧神工!
远处,水面被打击的声音传到这里,黄义知道追兵已至,顾不得其他,加速逃跑。
地宫机关众多,黄义不小心触发几次,险死还生,之后便小心翼翼不再乱碰触什么东西,只一个劲往深处走去。一日后,肚子中的干粮早已消耗,而身后的追兵却一直紧咬不放,终于发生一次碰面。
没有声音,没有对话,昏暗的光线下,两方无言对视。
冷面军官一抬手,士兵纷纷拔刀,金属震动的声音在地宫中异常醒目。黄义身体到精神都疲惫不堪,面对如此绝境却咧嘴一笑,狠狠地撞向石壁,轰!机关被触发,黄义滚入石壁内,地面一阵摇动。
漫长的翻滚,几个骨骼断裂的脆响,黄义从另一个洞口被抛出,重重砸在地面上。
咳出几口鲜血,黄义睁开眼睛,视线一阵模糊,又慢慢变得清晰,然后他看到一双鞋,黑色的千层布鞋,在鞋的表层纹着一个火焰图案,图案很熟悉,他惊愕得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在脑中回荡千百遍的脸。
“呦,少年,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混的不怎么好啊。”还是那永远不变的语调。
“师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屎里有毒
一年多来时刻紧绷着的精神,被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的身体,背负着数百条人命,他的承受力早已到达极限。
靠着责任和信念才一直坚持到现在,冒然遇到师父,遇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称得是上长辈的人,一个能让他安心依靠的人,那根绷到极限的线,突然一松,然后他白眼一翻,晕倒了。
自从元帅府出事到现在,他每天每夜,梦中都浮现父亲被砍头,母亲上吊自杀的场面,然后一直,一直,一个人走在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路上。
走过的路,身后尽是鲜血,他把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捡起,然后背负着。
在梦中,他永远弯着腰,父亲在他背上,母亲在他背上,兄弟姐妹在他背上,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在他背上,元帅府三百多人口在他背上,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在他背上,那些帮助过他却惨遭杀害的人在他背上……
不断增加着的重量,愈加深刻的仇恨和责任,让他喘不过气来,每一步,都竭尽全力。
白天在夺命,夺回自己的命,晚上在赶路,梦中那条没有尽头的路。已经说不上累,累和舒适,都是一种相对的状态,当背负常人眼中无法承受之重,极限的疲劳,成为他的常态之后,他已经不会感觉到累了。
而今天晚上,他再次感受到累,感受到疲惫,然后他躺下了,不再前进,不再背负。
舒服,躺下的感觉是如此的舒服,他闭上眼睛,完全放松自己。因为他找到一个小屋,这条永远黑蒙蒙的路上出现的,点着灯火的小屋,至少今天晚上,遮住了风雨,没有了寒冷,看不到背后淌着血的路。
然而他心中却清醒着,只是暂时的休憩,而不是停下脚步,他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从小屋中走出,回到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睁眼,身旁一个小火堆在燃烧着,驱散阴寒。
他躺在地上,应该说是一堆干草上,骨折的左手已经被处理好,用几根竹片固定着,胸口还有些闷闷的疼,他知道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不过奇怪的是疼痛并不强烈,似乎胸口被撞击扭曲的肌肉纤维,被一根根调正抚平。
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被敷上草药,不仅是新的伤口,那些旧的,长歪留下暗伤的伤口,也被挑开理清敷上草药。
嗒嗒,一个没有掩饰的脚步声接近,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可真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这搞得,简直就和被熊孩子玩到烂的破布娃娃一样。仗着年轻这样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