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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还想好好安慰他几句,说些提气的话。谁知这小子对我说了句‘你老安心回家等着看热闹就行’,说完他转身就走,让我追也不是,走也不是,回到家里仍然满腹忧虑。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展开反击。”
“结果一觉醒来,手下人陆续禀报说,城里城外已是漫天流言,各大街市的告示栏上贴满揭露江南八大世家和东林党人阴谋罢市罢学的惊人消息,我立马知道一定是他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此举未免有下作阴毒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是目前最为有效的,也最省银子。”
满堂轰然大笑,张拱薇对朱道临的杀伐果断佩服不已,笑完再次询问徐弘基:“后天是道临贤侄大婚的喜庆日子,兄长打算送些什么贺礼?”
说到贺礼,徐弘基不由得苦笑道:“半月前,我家老大得知二月初三道临贤侄将迎娶已故户部郎中夏瑾澄先生的独生女为正房,便问他喜欢什么礼物?”
“这小子也不客气,说他不要钱财,不要绫罗绸缎房产仆人,只要我家老大曾对他提起过的那套秘色瓷!”
“恐怕诸位不知道,这套秘色瓷是当年靖难之后,永乐皇帝赏赐我徐家先祖的珍贵之物,据说是唐代宫里的御用之物,紫禁城里如今也没剩下几套,我实在有点儿舍不得啊!”
“可这小子手里宝贝多的是,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送他些什么才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家里这套秘色瓷送给他算了。”
应老爷子对朱道临的特殊爱好同样深为不解,告诉大家另一件事:“道临贤侄似乎看不上本朝诸多精美绝伦之物,只要唐宋以前的古董字画,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唐代陪葬陶瓷马没几个人愿意看上一眼,偶尔出现几件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他却很喜欢。”
“听说他最喜欢的是陕西、河南和荆楚地面盗墓贼盗卖的青铜器物,为了给他准备几件春秋战国的青铜器,我家老三春节前就派人前往洛阳和武昌,前几天给他弄回四大件春秋战国的青铜鼎和青铜簋,正打算明天给他送去呢。”
众人一听非常好奇,窃窃私语起来。
应老爷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老朽琢磨良久,觉得很可能是海外那个天枢阁喜欢年代久远的古物,道临贤侄不得不收集这些东西送过去。”
“前几天他来看望老夫,闲聊时曾提起过古玩买卖,他似乎不怎么精通古玩字画,反而对唐、宋以前的瓷器和青铜器颇多了解,南北朝的大型鎏金佛像他也喜欢,只是这玩意儿市面上不多见。”
“老夫对他说,洛阳、西安那边的寺庙里估计还能见到,他听了非常高兴,估计已经开始想办法托人去找了。”
门牙没了两颗的严老爷子乐不可支说出自己的感受,还有件事他没好意思告诉大家:朱道临为他细细检查了衰退的视力和牙齿,还用稍稍加热的蜂蜡为他做出几个栩栩如生的牙模,估计下次去海外天枢阁,能为他带回几副老花镜和假牙来。
张拱薇听说朱道临喜欢南北朝的大型佛像,立即高兴地笑起来:“我家佛堂里有两座鎏金佛像,自家母过世之后,没人打理那两件笨重玩意儿,哪天让道临贤侄去我那里看看,要是他喜欢尽可拿走,哈哈!”
“不能太便宜他,你得让他拿两尊一人高的珐琅彩大瓷瓶来换。”
徐弘基的一句玩笑话,再次迎来满堂大笑,似乎都忘记了东南豪强势力和东林党人的威胁,对朱道临的能力和反击手段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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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良辰吉日
此刻的朱道临,却没有徐弘基他们的好心情。虽然他率先发起颇为阴狠的反击行动,却不知道被识破阴谋的东南豪强和东林党人是否会就此收敛,如果他们仍旧强硬地展开罢市罢课行动,朱道临也没有任何办法。
其实受伤最深的不会是他朱道临,而是百万无辜的金陵民众,哪怕朱道临大婚后立即返回所谓的天枢阁,紧急采购各种物资返回救急,也无法弥补由此产生的诸多损失。
想来想去,朱道临决定干脆什么也不做。
事已至此,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如果东南豪强集团和东林党人为达目的一意孤行,最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他朱道临伤得起,但东南八大世家和他们豢养的东林党人哪怕伤得起,也会因此而断送数十年来苦心树立的声誉。
相比之下,朱道临还是赚了。
小影和徐拂几个还在外书房里练习乐器,切磋技艺,朱道临独自呆在落成不久的内书房里苦苦沉思,打算重新调整未来六个月的各项计划。
当他拿起削好的铅笔,又觉得计划的调整需要等到吴公公传回消息后才能进行。
如果吴公公在京城诸事顺利,自己如愿获得南京都督府指挥佥事的委任,下一步的重点就要转向建立军队和战船修造上面来。
哪怕将萨懿德买下大部分骨瓷和展示样品的163万两银子全花干净,朱道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果以首辅周延儒为首的东林党人从中作梗,进退维谷的崇祯皇帝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最终朱道临没能获得任何任命,那么他的整个计划必须重新制定,把对外贸易和谋取台湾淡水作为优先任务。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从江河日下的西班牙人手里买下淡水,迅速建立自己的武装基地和贸易码头,决不能只依赖四面受敌的金陵城。
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蠢事,朱道临绝不会干。
朱道临想起吴公公吴景贤的时候,吴景贤率领的船队刚刚抵达距离京城四百余里的沧州运河码头。
由于风向不对,他的船队至少还需要四夜三天才能抵达京城。
船队停泊完毕展开戒备之后。心事重重的吴景贤披上件黑色大氅走上甲板,在紊乱的寒风中缓缓抬起头,仰望黑沉沉的天空。
早在前天傍晚,他便接到南京送来的急报,了解到朱道临发动万人示威游行、围堵应天府衙和六部衙门的全部细节,从中推测出朱道临和徐弘基等人通过大违常规的举动,暂时解除了对手的威胁。
但吴景贤尚未知道东南豪强集团和东林党人即将发起的罢市罢课行动,更不知道朱道临抢先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吴景贤已经预见到,南京的万人抗。议示。威行动彻底拉开了双方激烈斗争的序幕。他即将达到的京城将会是另一个充满危机的战场。
要知道朝堂上的周延儒等东林党魁首,远比金陵城中的东林党人更无耻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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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青龙节。
尚在建设中的紫阳观举行简单的祈福祭祀仪式后,主持道长玄青含笑宣布:“紫阳观下属农庄和作坊、虎山庄园和紫竹园所有作坊和紫阳书院,自今日起放假三天!”
玄青道长并未说明放假的原因,但依靠紫阳观和虎山庄园过日子的17;000余男女老少都知道,明天就是小朱道长大婚的喜庆日子。
从放假的第一天起,成百上千的工匠、民夫自发地组织起来。将虎山庄园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他们敬仰爱戴的主心骨小朱道长最喜欢干净。
早在建造四片住宅区和各大作坊的时候。小朱道长就要求工匠们使用最好的石材和砖瓦,先行修建长达三十八里的地下排水暗渠和15座统一式样的公用厕所。
起初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极度浪费的举动深为不解,可到如今全都体会到了由此带来的好处:
环境整洁,排水通畅,苍蝇蚊子比其他地方少很多,大小道路干干爽爽。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大人孩子常见的皮肤病和头疼脑热越来越少,无论工坊还是民居区,到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比金陵城里住满达官贵人的存义坊好十倍!
二月初三一大早。金川门刚刚打开,等候多时的紫竹园3;000余名工匠、学徒涌出城外,抵达装点一新的虎山庄园之后,立刻将凑钱置办的贺礼披红挂彩,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送入山脚下的虎山正院。
新郎官小朱道长百忙中召见了紫竹园大总管汪佑良和六名管事以及十二名工匠代表,亲手为大家逐个斟茶,请大家代为向紫竹园制鞋工坊和纺织工坊的父老兄弟和姐妹们致谢。
最后朱道临对大家说:“这里就是大伙儿的家,你们中的许多人搬去紫竹院之前,都在这出过力流过汗,说起来你们也是虎山庄园的半个主人。”
“等会儿出去告诉父老兄弟和姐妹们,千万别见外,尽可到处走走,随意看看,还要喝得高兴,吃得舒心。”
朱道临几句实实在在的话没说完,所有管事和十几名工匠代表就已经感动莫名,端坐家长位置上的玄青道长几个频频点头,脸上全是欣慰的笑容。
午时初刻,方圆六里的紫阳观和虎山庄园奏响鼓乐,鞭炮齐鸣。
木工作坊特制的八抬大轿来到东院的武馆大门口,随着司仪应大掌柜的一声高喊,徐拂率领的数十娘子军立刻涌出武馆大门,看到身穿大红新郎盛装、头戴双翅乌纱冠的朱道临笑容可掬地站在迎亲队伍前方,那副样子就像等待糖果的孩子,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逗得徐拂和她的娘子军哈哈大笑,差点儿连索要进门彩礼的程序都忘了。
隆重的仪式在万人瞩目中逐一进行,披红挂彩的朱道临,骑在忻城伯赵之龙赠送的雄健白马上,张德义兄弟、徐文爵兄弟和严义和等狐朋狗友簇拥周围,护卫新郎官和装上新娘的八抬大轿,游走于紫阳观和虎山庄园的主干道上,所到之处喝彩不绝,祝福声声。
庞大的迎亲队伍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绕行一圈,返回嘉宾云集的虎山正院,举行庄重的拜堂仪式,完了小两口还得恭恭敬敬跪下,逐一叩谢前来捧场的魏国公等十余名身份显赫的长辈。
直到下午三点,徐拂等十余名伴娘才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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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依依不舍
朱道临回到东厢房脱下沉重的新郎装束,换上一身崭新道袍,挽起个简洁随性的发髻,跟随司仪应大掌柜和一干狐朋狗友返回正堂开始敬酒,本就热热闹闹的喜宴再次掀起阵阵**。
外面的两万余父老乡亲欢聚的2;200桌喜宴,用不着朱道临逐一答谢,但设在正堂、前院和后院的108席必须要新郎官前去敬酒。
朱道临令人震惊地不做停顿走完一圈,用特别准备的五钱牛眼杯喝下一百零八杯美酒中的大半,最后还是逃不掉当场醉倒的欢喜结局。
一**计得逞的狐朋狗友直接把朱道临抬到洞房门外,交给等候多时的一群婆子便大笑而去。
洞房里的新娘子夏玉颖和徐拂等人担心不已,尚未来得及吩咐六位婆子把朱道临放到榻上,朱道临已经睁开眼,向六位七手八脚把自己抬进洞房的婆子低声致谢,挣扎着站起来快步冲向里侧的大浴室,抱着洁白的马桶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入夜,虎山正院里依然酒香四溢,欢声笑语不绝。
送走了所有嘉宾的紫阳观住持玄青道长等四名元勋,以及160余名紫阳观弟子和数十名大小总管再次汇聚一堂,边喝边回忆大半年来的艰苦创业历程,说到艰难处,满堂唏嘘,说到高兴处,笑声四起,经久不绝。
应昌培和一群留下准备闹洞房的损友听得入迷了,在众人浓郁的情绪感染下,情不自禁加入其中。
被众人判定至少醉到明天才能醒来的新郎官朱道临,早已沐浴完毕,并且完成了两个小时的入定调整,此刻正与喝过合卺酒掀开红盖头的美丽新娘在一起。幸福地相依相偎,窃窃私语。
“夫君,妾身到现在仍不敢相信,这一切真像做梦一样。”美如天仙的夏玉颖靠在朱道临胸口上喃喃而语,两只手紧紧抓住朱道临的衣袍下摆,似乎担心一松手自己的丈夫就要飞走。哪里知道此刻的朱道临比她更恍惚。
“小影,你累吗?”
“不累,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累。”
“那就脱衣服睡吧。”
“夫君……我担心有人偷听……”
“放心吧,我都安排了,不会有人敢来胡闹的。”
“……夫君,妾身……。妾身害怕……”
“别怕,一切有我呢。”
“你那……听徐姐姐说,你好厉害……妾身怕受不了……”
“没事的。到我怀里来,和你说个故事,说完你就不会怕了,嘿嘿!从前啊,有个很有名的和尚,活到九十五快死了,死前他说还有件心愿未了,死不瞑目。于是一群徒弟立马赶到城里的青。楼,花高价请来最有名的花魁。为他们的师傅达成最后愿望,谁知那位极为妖冶美貌的花魁在老和尚面前脱。光之后,老和尚非常失望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直挺挺地死去了。”
“夫君好坏……老和尚说了什么?”
“他说,原来和尼姑没两样啊,害得我足足想了八十年。”
朱道临怀里的新娘子笑瘫了。窗外很快响起阵阵无法压抑的大笑,朱道临反应过来,翻身跳下床几步走到窗前,拉开酸枝木雕刻的玻璃花窗,冲着飞快逃走的应昌培、张德义、严义和等十余人怒吼起来:
“狗日的有种别跑啊!老子不弄死几个算你们命大。还有你杨大鼎,别以为你逃得快就没事,明天开始你小子滚去养马,老子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次日一早,朱道临照样天没亮就站在武馆操场北面的高台上,和以前一样满脸冷漠,巍然伫立,其实他心里美滋滋的,脑子里全是爱妻小影婉转娇吟的动人颜容。
紫阳武馆的306名少年弟子是整个山庄唯一没有假期的人,昨晚集体享受完喜宴大快朵颐之后,照样十点整熄灯睡觉,今早五点半,那催人命的铜哨声照样尖利地响起。
所有孩子都没有一句怨言,因为在昨天下午的喜宴上,他们最尊敬的师父朱道临来到他们身边,允许他们每人喝一杯酒,然后严肃地告诉他们:
“从明天开始,你们的训练将转入新的阶段,未来一个月里你们将会更苦更累,希望所有人都能挺住。。。。。。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愿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人离开紫阳武馆!”
十圈跑下来,306名孩子没有一个被拉下,长达半个多月的基础训练和充足的营养,已经为孩子们打下一定基础,每个人的体质都有了明显改善,精神面貌已经与紫阳书院的孩子们大不相同。
朱道临心里清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孩子们面对逐渐增加的运动强度和更加严格的综合素质训练,肯定有不少人无法坚持到最后。
三天后自己就要返回所谓的“天枢阁”,再次回来时,不知还有多少孩子能够留下?
想到这儿,朱道临心中颇为难过,依依不舍望着台下已经能够像模像样整齐列队的孩子,原本准备好的一席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向孩子们庄严地敬了个军礼,等孩子们齐齐抬手敬礼,用稚嫩的声音整齐吼出“杀——”的一声,朱道临敬礼的手才缓缓放下。
此后三天,朱道临每天一大早都来到武馆高台上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