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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着漂亮的坠马发髻、身穿华美长裙的徐拂含笑致礼，客气地说冒昧登门恳请赎罪，朱道临温和地回答一句“朝思夜想、求之不得”，顿时让颜容妩媚、仪态万方的徐拂笑眯了眼，徐拂身后的如烟和如是心中欢喜不已，侧着婀娜的身子向朱道临道了个万福。
在朱道临的恭请下，笑颜可掬的徐拂欣然步入正堂，四下打量片刻，由衷赞道：“道长的仙居果然如传闻一样，古朴雅致，别具匠心，满堂没有任何华贵装饰，却处处透着浓浓的清雅气息，实在是与众不同啊！”
朱道临微微一笑：“要是别人这么说，我会客气地回一句‘谢谢你谬赞了’，可你徐大家也这么说，难道不怕我伤心欲绝吗？”
徐拂一愣，随即开心得咯咯大笑：“天呐！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哄人开心呢？”
“那得看面对什么人，嘿嘿！都是老熟人老朋友了，用不着跟我客气，请到书房里喝杯茶吧，书房才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虽然半面墙宽的书柜里还没有几本书。”朱道临说完做了个恭请手势。
徐拂听得有趣，又笑了一会儿，这才在如烟、如是的簇拥下，跟随朱道临进入东偏房里的宽阔书房，很快对看似粗糙简单实则古朴简约的整体风格赞不绝口。
徐拂看了一圈，轻挽长袖，指向前方实木沙发中间的根雕茶桌：“道长也喜欢茶道？”
“喜欢，可没学好，认真说来属于叶公好龙那一类。”心态放松的朱道临再次把徐拂逗笑了。
彼此谦让几句，分别坐下，小影和媚丫头一个端上整套新茶具，一个用小巧的火钳给红泥小炉加炭，朱道临看到羞涩望着自己的如烟和如是仍旧站在徐拂身后，笑了笑请她们俩也坐下。
两位乖巧的姑娘很是犹豫，看到开心的妈妈点头同意，再看到美貌不在自己之下的小影从容坐在朱道临侧边，这才施个礼，小心坐在了徐拂左右。
令她俩日夜思念的朱道临已经开始施展茶艺，沁人心脾的茶香很快充斥整个空间，徐拂的赞叹声随之响起。
朱道临向徐拂介绍铁观音茶的出处和特点，最后颇为遗憾地说道：“这次回来只拿到一小罐，全在这儿了，下次吧，新年元宵节之前，我再带上几种天枢阁最有名的茶叶，去徐大家那里做客。”
“道长可是即将离去？”敏感的徐拂含笑询问。
面对如此佳人，朱道临哪里会有半点儿隐瞒：“立春前后吧。”
“今天是腊月初三，五天后是腊八节，腊八节过后七天就是立春，岂不是十二天之后你就离去，春节也见不到你了，前前后后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暗自着急的徐拂想都不想就算出一个个日子，说完之后自己却脸红了，连忙借喝茶的动作垂下头，不愿让朱道临看出自己无法羁绊的真意，暗自询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在座的四位丫头全副心思都在朱道临身上，谁也没留意徐拂的反常举止。
朱道临却把徐拂的反常看了个一清二楚，徐拂话里流露出的意思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为了不让徐拂更为窘迫，他只能佯装不知，同时温和地解释：
“我也很想留下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度过新春佳节，无奈手头上事情实在太多，不离开不行啊！”
“也许你们也听说了，腊八节后开张的博孚钱庄总号和六家分号，我是股东之一，旧院街那片宽达四亩的破院子旧民宅推平之后，重新建起的三层联合大商铺也有我的股份，虽然开工以来一改再改，但最迟年底也会竣工，元宵节前开张营业，里面也有我两成股份。”
“所以，我需要赶往海外天枢阁，把钱庄和大商铺急需的货物送回来，走完这一趟，今后就轻松多了。”
善解人意的徐拂含笑点头，换了个称呼说明来意：“秦淮河一夜欢喜之后，奴家心里一直对公子感念不已，后来的事情也听两个丫头说了，所以奴家想亲自登门问一声，公子是否真心喜欢如烟丫头？是否能给如烟一个好归宿？”
在座的姑娘们随即望向满脸通红的如烟，朱道临挺直腰板，整了整衣袍，郑重地向徐拂行个礼：
“我对如烟姑娘许下诺言，绝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女人，跟了我不一定幸福，但一定会得到我的真心相待，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我的女人幸福！”
“现在当着徐大家的面，我再加一句：如果徐大家慷慨成全，明天我就带上丰盛的礼物，请来所有能请到的亲朋好友，把如烟姑娘风风光光地娶回来！”
徐拂颇为动容，其他三个姑娘羡慕地望向如烟，如烟姑娘已经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朱道临说完再向徐拂深施一礼，随后饱含深意地看向神色复杂的如是丫头，向她微微点头以示安慰。
徐拂悄悄擦去溢出眼角的泪花，抬起头露出开心的笑容，缓缓站起向朱道临盈盈回礼：
“谢谢公子如此看重奴家这淘气的女儿，也是女儿天大的福气，奴家答应了，还请公子给奴家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的正午，奴家和秦淮两岸的姐妹们定会把如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公子的八抬花轿到来。”
朱道临连忙站起：“谢谢徐大家！徐大家但有吩咐，朱道临愿效犬马之劳。”
徐拂一双动人的美目骤然一亮：“公子当真愿意？”
“当真！”
朱道临诚恳地说道：“下午回家看到了数日来陆续送来的多份拜帖，对徐大家和梅大家等为门下姑娘拜师的帖子非常感动，也非常头疼，所以想借此机会，和徐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处置？”
徐拂欣喜不已：“既然这样，能否请公子随我回去一趟，叫来梅姐姐几个一同商量？”
朱道临权衡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徐拂柔软的手把她带到里屋，在她漂亮的耳边一阵低语。
也不知朱道临说了什么，半分钟不到，徐大美人满脸绯红心跳加速，如同醉酒一样无力地倚在朱道临肩头，紧紧抓住朱道临强壮的手臂一个劲点头。
第六十二章 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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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雄鸡啼鸣。
“冤家啊……奴家三年前的誓言，一夜之间被你扔到了水里，你让奴家今后怎么见人啊……”
持续一夜的激烈交锋终于偃旗息鼓，徐拂绯红色的脸颊上还挂着喜悦的泪光，发出声声幽幽的叹息。
“那就换一种生活方式吧，到我身边来作我的女人。”朱道临说完，温柔地看着徐拂那迷人的脸庞。
朱道临知道徐拂的伤心往事，非常理解她绝望之下发出的“此生再也不碰任何男人”的誓言，从今夜梅开数度中，朱道临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佳人旷久的艰涩和火山爆发般的汹涌澎湃，也因此而深深沉溺其中，如同中魔一般无法自拔。
逐渐恢复过来的徐拂满脸的幸福，缓缓靠在朱道临宽阔的臂弯，悠悠问道：“冤家，真愿意让我做你的女人吗？”
朱道临嘿嘿一笑：“难道你担心我应付不了？”
徐拂忍不住捏了朱道临一下，嘟着火红的嘴唇娇嗔起来：“不许再逗奴家了，奴家和你说正经事呢。”
朱道临抬起手，轻轻拨开她遮住眼睛的一缕秀发：“别再留恋现在的一切了，全都放下吧，新年元宵节之前，我会带来足够的古筝、琵琶、月琴、扬琴、胡琴、笛箫、手鼓等等乐器，编印尽可能多的曲谱，和你齐心协力起开办一座设施齐全、规模最大的专门学堂，把你我和其他乐师身上的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更多孩子。”
“如此一来，难道不比留在秦淮岸边这个伤心之地更好吗？别犹豫了，宝贝，到我身边来吧，做我的女人，和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有我陪伴你，很快就会忘掉所有的伤心寂寞。”
徐拂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香肩抽搐起来。
朱道临轻抚美人柔美的脊梁，低声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无赖！”
徐拂擦去腮边的泪水，展颜一笑，轻轻打了一下朱道临的肩膀：“你身边有了小影，有了如烟，还有那位叫顾媚的小丫头，今后不知道还会有谁，你顾得过来吗？”
朱道临不由得苦笑起来：“小影过完明年正月才满十六岁，哪怕我娶了她，也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更别说如今只有十五岁的如烟丫头了。”
“而且，如烟丫头没有小影的早熟，就算后天我把她娶回去，也要等她年满十七岁之后才敢和她有夫妻之实……至于不到十三岁的媚丫头更别提了，唯独你徐拂，才能让我放心地搂在怀里，放心地让你给我生孩子！”
“还有啊，别说什么年纪比我大，我今年二十五，你二十八，女大三抱金砖啊！”
“奴家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满心欢喜的徐拂温柔地香了朱道临一下，直起身子望向印上一抹朝阳的紧闭窗棂：“唉！奴家答应你了，这辈子就蒙着眼睛做你的女人吧，剩下的话等如烟丫头嫁过去之后，奴家再慢慢和你说，好吗？”
大喜若狂的朱道临立刻坐起来，再次把娇柔慵懒的美人搂进怀里，良久后才不舍地松开手：
“容我回紫竹园洗澡，完了还得抓紧时间召集所有下人和大小管事，宣布管家的任命事宜，然后我再去一趟东跨院，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往后半年那地方就交给你了。”
“等北郊虎山下的园子修好之后，我们一起搬过去，那地方三面环山风景秀丽，更适合学习音律练习乐器。”
“奴家听你的。”
徐拂抱紧即将离去的挚爱男人，久久不愿分开。
朱道临终于在娇媚的徐拂和几个小丫头的送别下，乘马车离开秦淮河畔的小院，匆匆赶回紫竹园，召集所有下人和各处大小管事，郑重宣布任命老史为紫竹园总管，实实在在地为老史造势，再耐心地听完老史的上任讲话，这才回到东偏房内的浴室里好好洗个澡。
已经确定名分的小影已没有任何顾虑，身穿单薄的衣裙站在热气腾腾的超大木桶旁，红着脸为半躺在热水里的朱道临搓洗身子。
心事重重的媚丫头则呆在书房里生起炭火，为朱道临烧水泡茶。
朱道临强忍心中阵阵涌起的冲动，洗完澡接过小影手中的布巾飞快擦干身上水渍，穿上感激暖和的衣衫回到书房的炭灰边坐下，伸手刮一下媚丫头漂亮的小瑶鼻，接过她送上的热茶连喝两大口，被烫的呲牙咧嘴的狼狈样子惹来媚丫头银铃般的笑声。
“公子，午饭想吃点什么，奴家吩咐厨房给你做。”媚丫头抢在小影到来之前殷勤地询问。
朱道临想了想：“随你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今天听你的。”
“谢谢公子，奴家知道吃什么了！”媚丫头高兴不已，转身跑出书房，三拐两拐直奔后院而去。
朱道临喝完杯里的茶，望向小影正在更换衣衫的里屋，不由得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心中再次涌起挥之不去的愧疚之感。
从昨晚费尽心机挑－逗徐拂，到今早离开秦淮河畔的徐拂香闺，朱道临心底里一直隐藏着丝丝愧疚和隐痛，他精准地抓住了徐拂心中波澜轻涌的难得机会，利用了徐拂的好感，以及徐拂心中对自己的知遇生出的深切感激，通过郑重的承诺和巧妙的物质帮助，最后如愿以偿俘虏了徐拂，进而占有了徐拂的整个身心，所有的一切，均源自于他阴暗自私的内心。
尽管朱道临最终在徐拂忽然迸发的挚爱之中，发现自己沉溺于徐拂的美貌和诱人躯体的同时，生出了难以割舍的爱意和浓郁的怜惜之情，但仍然无法抹去他心中的阵阵隐痛，无法抹去他心底里那份越积越厚的羞愧。
活了二十五年，朱道临从未做过如此无耻的昧心之事，也从未意识到自己竟有如此卑鄙如此不择手段的一面，这一发现让他不得不郑重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期望能找出根本的原因所在。
可翻来覆去的考虑之后，朱道临仍然没有找到信服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决不能失去将终身幸福托付给自己的柳如是和如烟姑娘，为此哪怕再来一次卑鄙手段，朱道临也会毫不犹豫去做，也正是这一深重而又无解的矛盾心理，令他心中痛苦不已。
小影默默来到苦苦沉思的朱道临身边坐下，为他斟上杯新茶，担忧地注视着他迷茫的眼睛，却又不知如何开解。
最终还是朱道临转过头来，轻轻把小影搂在怀里，问出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影你说，我是不是很混蛋？”
小影隐隐约约似乎猜到一些枝叶，但聪明的她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靠在朱道临怀里，默默倾听他有些杂乱的心跳声。
朱道临自嘲地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人，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很担心哪天会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伤害到身边的亲人，若出现这样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小影纤长的手指忽然压到朱道临嘴唇上：“奴家不许公子这么说，在奴家心里，公子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最值得信赖的男人，是个受到万民尊敬的伟丈夫！”
朱道临颇为惊讶，盯着小影晶莹明亮的眼睛低声问道：“我真有这么好吗？”
小影缩回自己的手，顺势抱住朱道临的腰，把脸贴在朱道临的心口上：
“奴家的父亲入狱之前，曾对奴家叮嘱过这样话，不要被眼前的困境吓倒，也不要怀疑自己的选择，人一辈子无时不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只有懂得舍弃的人，才会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朱道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一刻钟后他终于低下头，对怀里的小影说了声谢谢，随后满怀感激地送上深情的热吻。
第六十三章 扎紧自己的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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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四年，腊月初六上午。
朱道临亲自驾驶四轮豪华马车，在应氏家族三公子应昌培、魏国公府二公子徐文勋、隆平侯府小公子张德义、四大粮商之首的严氏家族小公子严义和等声名显赫的狐朋狗党陪伴下，率领十多辆满载嫁妆的马车，浩浩荡荡前往秦淮河畔的留芳楼，在数百秦淮女子和一群花枝招展的老－鸨热情帮助下，风风光光迎娶名妓徐拂十五岁的美丽女儿裴如烟，引发全城一片轰动。
腊月初九正午，数月来一直令人瞩目的博孚钱庄总号开张大吉，同日，分布于城里城外繁华之处的六家博孚钱庄分号同时开业。
数以万计的围观民众在喧天锣鼓和爆竹声中惊愕地看到，金陵各界成百上千身份显赫的嘉宾络绎前来博孚总号道贺，其中包括南京六部的四个尚书和九个侍郎、南京镇守太监杨进朝、刚刚晋升镇守副监的铜元局总管太监吴公公、南京都督府的十余名三品武将等等跺跺脚地面都要震三下的大人物。
身穿一身朴素道袍的朱道临和紫阳观住持玄青道长，脸带微笑站在应氏家族掌舵人应正卿、魏国公徐弘基和隆平侯张拱薇身边迎来送往，引发金陵各界的一片瞩目。
崇祯四年腊月十二，西历1632年2月1日上午，秦淮十大名妓之首的徐拂徐大家，在紫阳观年轻道长朱道临的陪伴下，在二十余家著名青楼的掌事姐妹和数百秦淮女儿依依不舍的惜叹声中，含泪举行退隐仪式，郑重宣布离开秦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