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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知道他的心思,便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花钱买享受可以,但不准给我闯祸!”
“我们可从来没有闯过祸!”
“胡说!上次和一群无赖打架是谁惹起的事,还不是你先的动手?”
杨光挠挠头,小声嘟囔一句,‘那群无赖调戏民女,我们仗义出手有什么不对?’
李延庆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对张虎道:“你负责看好他们几个,别喝了几碗黄汤又开始英雄救美了!”
张虎是他们几人的头领,已经成婚,年纪最大,为人也最稳重,他连忙抱拳道:“请御史放心,卑职一定看好他们。”
李延庆又瞪了一眼杨光,“听见没有,该怎么称呼我?”
杨光虽然嬉皮笑脸,但他做事却有分寸,他不敢真把李延庆惹怒了,连忙恭恭敬敬道:“卑职记住了!”
李延庆这才翻身下马,快步向大门内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牛车飞奔而来,李延庆似乎听见了喜鹊的声音,他心中不由一怔,便站在台阶上等候,牛车很快驶来,停在李延庆面前,只见喜鹊拉开车帘慌慌张张道:“小官人,虹桥宝妍斋那边出事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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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初查天狱
时间过得很快,李延庆已经在御史台上任了十天,御史台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忙碌,实际上还比较清闲。
这也是朝廷职权划分比较混乱的一个缘故,比如原本专属于御史台的弹劾权,很多高官大臣也会经常行使,直接绕过了御史台,很多应该御史台审的官员案子,也会因为涉及财产、刑事而被刑部、大理寺和开封府代劳。
当然,这种越权行为一般并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只要天子默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常态。
这十天,李延庆已经将前任遗留三个案子中的两个处理掉了,只有那个比较棘手的林灵素刺杀案他暂时还没有着手处理,这个案子本身很简单,可它涉及到推翻相国王黼的定论,事情就比较复杂了,至少李延庆在刚上任之时,并不想鲁莽行事,他需要看一看再寻找着力点。
这个世上最复杂的是人心,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在御史台内也是如此,在李延庆所供职的台院,李延庆经过十天的观察和了解,他渐渐发现,御史台并不像梁师成自诩那样控制在他的手中,实际上是控制在相国王黼手中,仅台院的六个侍御史就有四个是王黼的人,其他殿院和监院也是一样。
当然,王黼原本是梁师成的心腹,是他一手提拔培养的后起之秀,但梁师成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在太子密信事件后,王黼已经转而烧新贵李彦的香,背叛了一手提拔他的梁师成,这便使御史台也渐渐脱离了梁师成的掌控。
如老奸巨猾的王安中也看透了这一点,虽然他被梁师成调来兼任御史中丞,但他却对御史台毫不关心,基本上不闻不问,李延庆也只有上任的第一天见到这位顶头上司,后来的十天他再也没有见到过王安中。
这天上午,李延庆带着主事陶烨和两名随从来到了大理寺狱,他要见一见林灵素刺杀案的主角潘岳,虽然他并没有立刻着手处理这个案子,但并不代表他会束之高阁,他开始调查了解,开始进行事前准备。
大理寺天狱位于地下,和它的名字恰恰相反,这里光线昏黑,潮湿阴暗,空气十分污浊,充满了一种腐尸的气息。
陪同李延庆进入天狱的是大理寺狱丞,名叫孙继,年近五十岁,在这个从九品的小官上做了近二十年,养成了他八面玲珑,善于见风使舵的性格。
他见李延庆对这里的环境紧皱眉头,便叹口气道:“这座大理寺天狱在北周时就修建了,当时是想震慑贪官污吏,所以各种条件都很恶劣,空气也不流通,一旦流行疫病,这里犯人就会全部死绝,一百多年来,不知在这里死了多少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修建一座新狱?”李延庆问道。
“新狱有,但是关押轻罪犯和女犯,重罪犯还得关押在这里。”
李延庆跟着狱丞走进一个又一个的大门,铁门开启了一道又一道,最后来到了地底深处的牢狱,牢狱呈直线分布,一条长约百步的通道,右面建了二十座牢房,而左面是一堵墙,一共并排建造了甲乙丙丁戊五座牢狱,潘岳是在丁字号牢狱。
来的最后一扇大门前,孙继对李延庆陪笑道:“牢狱有严格规定,严禁纸笔、金刃、钱物和杵梃入内,李御史如果要记录,可以提犯人到审讯室,那里有纸笔。”
李延庆看了一眼几名随从,“你们暂时等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最后一扇铁门开启,李延庆忍受着恶臭跟着两名狱卒进了最底层的牢狱,他一直来到第十七号牢房前,只见一堆腐烂的褥子内躺着一人,没有理会李延庆。
“潘岳!潘岳!”狱卒用小铁锤敲打铁栏杆,只见地上犯人低低呻吟一声,艰难地要爬起来。
“怎么会这样?病了吗?”李延庆皱眉问道。
孙继苦笑一声,“在这种环境被关押一年,就算再健壮的人也会崩溃。”
孙继显然很很清楚这个案子的关键,便高声道:“是新任李御史来看你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潘岳顿时象打了鸡血一样坐起身,手足并用地爬了过来,抓住铁栏杆对李延庆哀求道:“我没有预谋害林道士,是士兵们擅自所为,与我无关!”
李延庆见他浑身肮脏恶臭,身体还有好几处溃烂,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鬼一样。
他便回头问孙继,“他身体溃烂,为什么不给他上药?”
“给他上过药了,在这里就是好不了,他家人也来探望过他,我们也尽量给予优待。”
这十天来,李延庆基本上将这个案子研究透了,这个潘岳之前并没有见过林灵素,也和他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林灵素被刺杀的原因是他使法退水时用了厌胜之术,激怒了几名守城士兵,所以铤而走险刺杀,士兵们也承认了这个原因,只是他们后来又一口咬定是潘岳唆使他们动手杀人。
这个案子的漏洞就在这里,林灵素在东城做法时,潘岳并不在东城,而是在西城巡逻,士兵跑来禀报他,再跑回去杀人,至少要近两个时辰,林灵素施法早就结束了,潘岳不可能知道对方用了厌胜之术而决定杀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案子就变成了潘岳策划已久,蓄谋杀人,但林灵素决定在城东使法退水并没有事先通告,只是上午刚决定,下午就实施,并没有通知守城军队,潘岳怎么蓄谋策划?
唯一的可能就是,潘岳心中早就有杀机,当他中午听说林灵素下午要来做法,便事先安排几个士兵刺杀他,然后潘岳又故意躲到西城,离开现场,这个能说得通,王黼也是因为这个可能才下的定论。
虽然李延庆从来没有办过案,但他也知道一些常识,不能因为某种可能性,就推断案子是某人所为,杀人要有动机,潘岳的动机在哪里?
而几个士兵一口咬定潘岳的好处却显然易见,他们由主犯变成了从犯,案子有潘家顶住,被无限期拖延,他们也不会死,所以这几个士兵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关键就在于此。
“你的案子已经归我管了,在最后调查结论出来前,我不会承认你是冤枉的,也不会认定是你所为,你只需要配合调查,如实交代,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是非曲直。”
说完,李延庆转身就走了,潘岳有些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一年前,那个刘御史也给他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结果,难道自己。。。。。真要被关死在这里吗?
从最底层的牢狱出来,孙继问道:“李御史还要去看看那几个杀人士兵吗?”
“他们也关押在这里?”
孙继摇摇头,“他们在开封府牢城营内。”
“那你问这话有什么意义?”
“卑职只是。。。。只是想知道李御史是不是开始着手调查此案了?”
李延庆觉得他话中有话,便问道:“孙狱丞有什么建议吗?”
“卑职建议将潘岳换个地方关押,这里条件实在太糟糕,他身体已经垮了,最多只能再坚持两个月。”
“你是狱丞,把他换个地方关押不是你决定吗?”
孙继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卑职只是执行决定,无权改变关押之地,要审案者才能决定,他是三司会审,需要侍御史、大理寺丞、刑部郎中三者签字,才能把他移换个地方关押。”
“那这件事光有我签字还不行啊!”
孙继迟疑片刻道:“不满李御史,刑部和大理寺早就签字了,就是从前的刘御史不肯签字,所以他只能一直关押在这里。”
“刘御史为什么不肯签字?”
“这个卑职不清楚。”
李延庆心里倒也明白,这个案子御史台一直和刑部、大理寺对抗,在所有的环节都不肯妥协,包括转移牢房这种小事情。
但他李延庆不是刘霖,也不是王黼的心腹,和刑部、大理寺对抗与他无关,得罪潘家的锅他也不背,想到这,他对孙继道:“我现在就可以签字押印,希望今天就给他换个条件好的牢房。”
第四百五十九章 含蓄警告
李延庆见她急得快哭出来,便走上前安慰她道:“先别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开封府来查房,说我们在店内修宅违规,要封我们的店,老爷与他们论理,他们就要把老爷抓走!”
李延庆脸一沉,“他们抓走了我爹爹?”
“暂时还没有,洪大哥说你是侍御史,他们就没有抓人,但叫嚷要封店,他们来了好多人,小官人快去看看吧!”
李延庆点点头,对喜鹊道:“你就暂时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思思,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回头对张虎四人道:“大家上马跟我去看看。”
四人立刻翻身上马,杨光摩拳擦掌道:“要不要带上兵器?”
李延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带兵器别人正好抓你!”
张虎低声对杨光道:“又不是对付乱匪,带兵器做什么,万一真打起来随便找根棍子不就行了。”
“倒也是,我居然没有想到。”
“少说废话了,跟我走!”
李延庆一催马,向陈州门方向疾奔而去,四人也纷纷跟上,只片刻,四人便奔远了。
这时,思思也闻讯来到外房,她一般不出大门,最多只到外房门前,正好遇到了喜鹊,她向后面看了看,“夫郎去哪里了?”
“哎!宝妍斋那边出了点事情,小官人去处理了,到里屋我再详细告诉你。”
“那好!我们进去说话。”
思思拉着喜鹊快步向后宅走去。。。。。。。
李延庆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是他和思思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子,京城对商铺和住宅区分得比较严格,商是商,宅是宅,商铺改建成住宅需要得到官府的批准,住宅改建成商铺也要申报,这里面涉及到核定户税等级的问题。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规定早就名存实亡了,一般平民根本不去理会,前店后宅的情况比比皆是,也没有人去申报,加之官府人手有限,正经案子的还忙不过来,谁还会去管这种闲杂事,李大器认识的朋友都在店铺中修住宅,他店中有多余的土地,修建一座小院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然,规定并没有被废除,它依旧白纸黑字写在那里,官府要用它来问罪,还真是有法可依,只是官府十几年都没有过问这种事情了,今天开封府居然找上门来,让李大器怎么能不郁闷?
李延庆更是心怀疑惑,让他感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是开封府在故意找宝妍斋的岔。
虹桥南面人头簇簇,挤满了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们,宋朝秩序井然,很多人终身不见长吏,也就是说官员很少来骚扰百姓,所以象开封府衙役这样大规模出动,进驻普通商铺的情况是极为罕见了,怎么能不让百姓们产生极大的兴趣。
虹桥两头已经桥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们议论纷纷,皆不知宝妍斋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幸灾乐祸,说报应轮回,也有人恶意猜测,四处宣扬一定是宝妍斋犯了人命,要被官府查封了。
宝妍斋商行大门前站着六名挎刀衙役,不准看热闹的人靠近,在商行里面,更是有数十名衙役站在院子里和走廊上,所有的账房和其他宝妍斋的雇员都被集中关在一间大屋子里,不准他们出来,存放香料的库房和放置账簿的房间也被官府贴了封条,被贴了封条的还有隐藏在东面的宅院。
这座宅院便是这次开封府向宝妍斋发难的源头,未经官府批准,私自在商铺内修建住宅,如果问题扩大化,还要追查宝妍斋是否有逃税行为。
大堂上,开封府少尹杜金生和推官赵俨正坐在宽椅上问话,李大器则铁青着脸坐在他们二人对面,李大器并不是一般的商人,他有从七品武德郎的头衔。
尽管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恩赐官,和真正意义上的官阶没有关系,但它毕竟是天子御口亲封,若没有确切犯罪证据,开封府还真不敢随意抓人,刚才说要把人带走也只是一时激愤时说的话,不能当真。
“我们宝妍斋守法经营,所进货香料都有香药局的割引,该交的税我们一文不少,但你们硬要说我们偷税漏税我要无话可说,可一旦查实无证,我就要去击登闻鼓告你们诬陷害民,这场官司我看最后是你们开封府道歉还是我李大器倒霉!”
李大器态度十分强硬,这也是宋朝民告官的情况十分普遍,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小民打赢官司,最后官府赔礼道歉,甚至赔偿损失,这在宋朝是一种常识,所以宋人极爱打官司,各种讼师多如牛毛,甚至还有专门培养讼师的学校。
也正是这个原因,开封府一众衙役声势虽大,却不敢真的随便动手查扣物品,也没有去御街查封宝妍斋总店,那个影响太大。
杜金生笑了笑道:“李员外也不用动怒,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们也是接到有人投书举报,说你们在商铺内建私宅,还说你们私进油脂没有交税,我们调查过了,你们确实在夜间运来很多油脂,为什么要在夜间运送?有没有去税署纳税?这些情况我们若不闻不问就是失职,如果查清情况,也可以还你们一个清白,李东主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懂得这些事理。”
“油脂夜间运输是为了不扰民,也是因为夜间汴河上船只少,运输方便,但我们并不卖油脂,我们油脂是用来做香肥皂、调胭脂,用不着交税,即使要交税,也是卖油脂的人在当地交税,与宝妍斋何干?只要我们的脂粉胭脂都交了税,我就没有偷税漏税。”
“可你确实在店铺里修了房宅,难道不是吗?刚才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修两间院子是给账房们午休时用的,并没有用来居家住人,我自己有宅子,我儿子也在城内租宅居住,不能因为它是两间院子,就一口咬定我修了住宅,就像我扎纸人祭祖,你们就指着纸人说我李大器杀人了。”
李大器伶牙俐齿,说得杜金生哑口无言,这时,旁边推官赵俨慢悠悠道:“就算两间院子是用来午休,但码头呢?你们擅自在汴河内修建了一座小码头,影响了汴河的航运和泄洪,这个你总不能说自己报官备案了吧!”
赵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