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许是吸取刚刚被主人怒斥的教训,那亲随只是咽了一口唾沫顿了一顿,这才在张四维的怒视下,结结巴巴地说道:“汪孚林还说自己已经上书,道是辽东巡抚张部院上书推荐他进都察院,那是张部院抬爱,他不敢当。而皇上在文华殿上的金口玉言,也只不过是因为被几个科道言官气的,他受不起这样的福分,故而绝不敢当成是真的,如今流言蜚语四处流传,正是朝中有人别有用心,曲解圣意,往元辅脸上抹黑,欺负他年轻就把他架在火上烤,不信就去问问余懋学,当天的文华殿上究竟是什么情景,还有……”
“别说了!”
张四维只觉得右眼眼皮子连跳不止,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惊怒,还是意外。他回头望了王府的匾额一眼。终究放弃了再次进去和王崇古商量的打算,直接钻进了四人大轿,等到轿子起行,他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努力说服自己汪孚林这是狗急跳墙,徒劳无益。
然而。内阁末相张四维可以这么安慰自己,今天正当其冲的张泰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文会,自己普普通通的附和人言,竟然会直接把汪孚林这个灾星给招惹了出来,甚至还揭出了他的不少老底子!如果单单翻老底,本来就是出身商家的他也不是不能够应付,偏偏他的朋友直接讽刺汪孚林不学无术,三甲传胪是侥幸而已。却被汪孚林拿了一沓记录下今天文会那些诗的纸,将其中他们这几个人的诗直接批得一文不值。
什么浅薄,什么无病**,什么苍白无神……清一色的都是他们几个蒲州籍士子的诗,至于其他地方文人所作的那些诗词歌赋,则是无一例外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如果到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汪孚林那绝对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真的是傻子了。可是。杨博的三儿子国子监监生杨俊彦替他张目,又讽刺汪孚林虽是进士。却没有佳作传世的时候,却立刻就遭到了更加凌厉的反击。
“诗词小道,古今虽有不少一等一的词臣大家也是朝中名臣,但也有更多的酸书生只会在野评点国政,真正让他上去治理一县都治理不好!我没有著书立说的能耐,平时自然不像诸位这样动辄来上一场文会诗社。但今天既然评点了这么多附庸风雅之作。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想必诸位是不会服气的。”
从之前书坊竟然把自己要印的那些记述沈有容等人在抚顺关外亲身经历的底稿给送了回来,还说什么不敢得罪读书人,汪孚林就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某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就能代表全部文人了?因此,哪怕今天带他来的新安会馆几个歙县老朋友程奎等人刚刚还在提醒他。杨俊彦的身份非同小可,虽只是区区一个国子监生,但毕竟是已故吏部尚书,赠太傅的杨博的亲生儿子,娶的还是王崇古的女儿,他也半点没有后退的打算。
去年殿试之后,往他头上泼脏水那场风波的帐还没算呢!他手里没锦衣卫,没东西厂,却还有徽商这条线,好歹他在淮扬盐业中借着程老爷做出了点儿成绩,而后又在各地大力铺开银庄票号,占了点股份,很多东西深深一挖,拔出萝卜带出泥,某些人那黑手就是想藏都藏不住!
更何况,看刚刚张泰徵这德行就知道,哪怕不是那舅甥俩主导,至少也少不了推波助澜。
“今天是不限韵,不限题目,所以各位每个人都拿出三五首诗词,也不管是不是平日习作,全都放上台让别人点评,那我也就拿几首诗给诸位品评品评。第一首,杂诗。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二首,咏赠沈先生。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己。恨我相见今犹迟,湘江倾盖缔兰芝。”
“第三首,新雷。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第四首,归乡偶作。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何处买青春?”
一首接一首,须臾十首过去,四周围也不知道多少人瞠目结舌,包括把汪孚林带到这里来的那几个同乡士子亦然。就算是自己早就做好的,各种习作总会水平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哪里会像汪孚林这样,全都是水准之上的作品?更让他们呆愣的是,汪孚林走到张泰徵面前,笑吟吟拿出了一样东西。
“张大公子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奏疏副本,请求朝廷决不可越秩选官,开此先例,正本已经刚刚送上去了。要是谁再说我一心表现就是为了进都察院,我非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不可,我还说那些人非得在文华殿上借着我当由头,喷首辅大人是哗众取宠呢!对了,我当然不会为了刚刚几首诗就赶紧去印书印集子四处炫耀个没完,但是,之前那些勇士出抚顺关救回数百被掳掠为奴的辽东军民,这桩大事我却非得印书纪念,免费送给天下人看不可!否则,岂不是让那些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得逞了?”
PS:月末还剩最后五天了,月票1023!大家不用什么月票红包,只要投出免费的月票就行了,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一四章 天助我也!
京师东城黄华坊西北角的勾阑胡同、本司胡同、演乐胡同这三条胡同,因为有着教坊司,从明初开始就取代了西城那条元代有名的勾阑瓦舍一条街,成为了京师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只不过,如今重头戏早已经不是没入教坊司,又或者在富乐院挂牌的官妓了,而是各式各样的青楼、勾阑院子、私娼馆子。每当春闱之年,来往这里的读书人常常是满身书卷气进来,满身脂粉气出去,尽管如今已经比那时候大为萧条,却仍不乏客人。
和唐时**扎堆的平康坊北里如出一辙,这里也同样是分着三六九等,那些身价高的头牌,甚至能有达官显贵私底下出条子请了他们去家中饮宴助兴——当然做出这种事的大多都是荤素不忌的勋贵之家,文官家里顾忌影响,当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至于那些官宦子弟,偷偷摸摸上这里来寻欢作乐的却不在少数,甚至还会有不少家里长辈是仇家的在这种地方碰头,除却少部分会大闹一番,大多数也就装成没看见了。
在京师这种地方,闹大了到了长辈跟前,那就不是小事是大事了!
正因为如此,这会儿一座精巧的二层小院里,几位年轻公子正在一个包厢中津津有味地听着一个妙龄女子弹曲。和大多数这种地方里头那些强颜欢笑的女子不同,台上那轻吟浅唱的秦三娘却是黛眉微蹙,面带愁容,唱腔婉约。颇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韵味。当然。这种韵味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欣赏的。一曲终了,偌大的地方就只有寥寥三五声叫好,打赏更是零星几个。
抱着琵琶下来的秦三娘却并不在意,下台进过道时看见满脸寒霜的鸨母闵妈妈,她方才垂下了头。停步屈了屈膝的她本打算就这么默然通过,却不想闵妈妈冷着脸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是记着那个人?人家家里你也去过了,闭门羹也吃过了。几乎被人当骗子打出来,你还不死心?最初我怎么对你说的,这种地方就是逢场作戏,别以为到头来他会把你纳回家去!再说了,他这次回京,可是又扫下去三个平常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御史和给事中!”
“妈妈,别说了!”秦三娘死死咬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我早就死心了。”
“早就死心你还成天这幅打扮,唱那些没人听的调子!”闵妈妈猛地抢过了秦三娘手中的琵琶。作势要往地上摔,见其痴痴的也不喝止也不抢夺。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将琵琶往其手中一股脑儿一塞,这才低声说道,“这么多人里头,就你是我从几个月大一直养到现在,总把你当成半个女儿。你吃了这么大的亏,我不是硬拦着你求公道……二楼正南那个包厢知不知道?”
“嗯?”秦三娘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变。
闵妈妈这才语重心长地说:“我刚刚听二楼西南那边包厢的酒客说,竟然能在这遇到张二公子,而且包的是正中那个包厢,若不是正好撞见根本不敢认,着实是稀客。我思忖,京城姓张的官儿虽多,但最大的就是内阁那两个,反正我是没见过,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我刚刚路过正南那包厢时,还看到里头的人摇头晃脑,仿佛很中意你唱的曲子,你不妨去撞运气试一试。”
听到这里,秦三娘只觉得眼圈猛地一涩,等到回过神时,闵妈妈却已经从身旁过去了。她急忙一转身,再次深深屈膝行礼道:“谢谢妈妈!”
闵妈妈却是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直到了台前,眼看那个顶替秦三娘的姑娘已经开始献舞,她方才抱手而立,仿佛很不在意地往后头瞥了一眼。见过道上已经没了秦三娘的影子,她就抬起头来看着二楼那些包厢,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果然犹犹豫豫出现在那个正对着台前的包厢前头,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一年多了,眼看人郁郁寡欢,她就忍不住想到一句古诗,叫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
“傻丫头,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你就不怕我是诳了你去那儿伺候,到现在都是一点提防心都没有,唉!”
嘴里这么说,闵妈妈却依旧死死盯着楼上,直到抱着琵琶的秦三娘犹犹豫豫老半晌,最终还是进去了,她方才丢下了台上这位艳舞跳得下头叫好起哄不断的姑娘,自己也从秦三娘那条下去的过道走了上去,又从一条专用的楼梯上了楼。等到了二楼正南的那包厢门口故意路过,她往里头瞥了一眼,见这么久都只是勉强应付陪客的秦三娘依旧那副颦眉的样子,里头那几位公子却都还表现得体,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没敢再偷听,悄然退了下去。
而包厢中,秦三娘此时正陪在居中那位公子的身边,斟酒送菜,一应举止如同丫鬟无异。
若是换成了别人,到寻欢作乐的地方却遇着如此不知道眉目传情的女子,早就不耐烦了,可张甲徵到这种地方也就是统共三五回,对于那些身上全都是不知名脂粉香味,却还要硬往身上凑的女人很不感冒,身边这个唱得风雅,举止又很得体,更不曾浓妆淡抹,身上还带着一股檀香的女子却反而让他觉得比较轻松。几句对谈之后,今天陪他来的两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竟是起身溜了。
不但溜了,而且等他们出了门之后,还对外头伺候的龟公打了眼色,须臾,包厢前头那一层轻纱就换成了厚厚的幔帐。
而留在包厢中的秦三娘哪会注意不到这光线明暗的变化!见张甲徵只是皱了皱眉,依旧旁若无人地和她说些唱词曲乐之类的东西,若是在没遇到从前那人之前,也许她会不知不觉倾心于这种贵介风度,可此时此刻跪坐在那儿的她却忍不住将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掐得生疼。眼见张甲徵仿佛喝酒喝得不少,渐渐玩弄着她耳畔一缕乱发,声音也仿佛渐渐粗重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鼓足勇气问道:“适才听外头酒客说,公子是张二公子?”
张甲徵猛地消散了三分酒意,满脸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三娘见张甲徵猛地这般警惕的态度,又想到另外两人溜出去时,一副成人之美的窃笑模样,她不由得下定了决心,当下就这样膝行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俯首深深拜倒在了地上:“张二公子,奴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张二公子帮奴家讨一个公道,奴家愿意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恩情!”
张甲徵没想到竟然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一个请求,登时愣在了那儿,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外头的幔帐猛然被人拉开,吓了一跳的他本还以为是遇到了找茬的,可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同伴匆匆回来。
“出事了,汪孚林那家伙不知道怎的,突然到你大哥去的一个文会去闹事,据说当众羞辱了你大哥!”
听到这么个消息,张甲徵登时眉头倒竖,猛地一砸酒杯就站起身来:“他好大的胆子!”
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搅和,他已经没心思再听什么曲子,会什么佳人了,直接气冲冲地就往外走。可正当他要撩开幔帐出去时,只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公子,我之前所求之事,就是和你们说的那人有关!”
咦?
张甲徵一下子就站住了。他回过头来满脸惊疑地瞅了一眼秦三娘,见她已经挪到了面朝自己的那一面,竟是又再次深深拜叩于地,他想了一想后冲着两个报信的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等到他们知情识趣地出去守着,他方才踱了回来,又在主位坐下,压低了嗓音吩咐道:“你说。”
“奴家告的,就是那负心薄幸,翻脸无情,骗我钱财的汪孚林!”
这一次,原本还想再喝杯酒消化一下刚刚关于大哥那个消息的张甲徵一个忍不住,竟是一口酒完全喷了出来。他愕然看着秦三娘,随即眼睛渐渐大亮,立刻追问道:“你说的汪孚林,就是去年三甲传胪的汪孚林,就是近日闹出那场绝大风波的汪孚林?”
“就是他!”
“你确定真的是他?”
“不错,请张二公子替我做主!”
“好!”张甲徵兴奋地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尽管又拂落了几样酒具,但他根本顾不得这许多,只顾着高兴了。他霍然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好,你给我听着,你要讨公道,我给你机会。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汪家,你只要到时候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那我保管你能得到公道,而奸人自有应得下场!”他本待再追问细节,可就只见秦三娘抬起头来满面狂喜,继而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继而就伏在那里喜极而泣。
尽管他已经没多少怀疑,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出去请同来的另两人去找**问个明白,等两人回来转述了鸨母闵妈妈那添油加醋的话,他顿时更加确信无疑,当下就差没高唱天助我也了。于是,他也无心再寻花问柳,匆匆约好了明日派人来接秦三娘的时间之后,就立刻回了家。得知大哥一回来就被父亲叫了过去,他赶紧直接去了书房,一进院门就发现张泰徵失魂落魄地从里头出来。
“大哥!”见张泰徵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张甲徵上去迎了人,又瞅了书房一眼,最终选择并肩和人往外走,嘴里低声说道,“那汪孚林既是连脸都不要了,咱们也不能放过他。过两天,我陪你上门把这过节讨回来!”(未完待续。)
第六一五章 张居正的态度
张泰徵杨俊彦等人参加的这一场文会,并不是蒲州士子的集会,而是囊括了不少寓居京师的读书人,其中很多都是官宦子弟,天南地北全都有。也正因为如此,发现汪孚林针对的只是那一小撮人,其他人诗文得到了赞扬,又免费看了热闹,再加上汪孚林怒砸十首诗,每一首都可圈可点,他们脸上惊讶,心中揣摩,散去之后不免都免费做了一次推广人。所以,张四维得到消息的时候,那边已经散了,各种风声迅速在整个京师流传了起来。
而谭纶这位兵部尚书在兵部衙门,则是仿佛无巧不巧地做了另外一件事。因为汪道昆这几日告病在家,他重新坐堂理事,亲自给汪孚林取了世卿这个表字的他当着兵部几个司官的面,闲话家常一般把之前汪孚林在文华殿中和余懋学唇枪舌剑的事给说了。
那一次在场的人除却阁老尚书左都御史这一级的大佬,就是余懋学等科道言官,余懋学之外的其他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