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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案上积了不少烟灰,烟灰看着时日不长,想是原主常来的缘故。
她在周围再看了看,看了又看,确认确实没有梳妆台,梳妆台最大的作用便是铜镜,原主是觉得没有颜面见明家满门么?竟是连女子最具备的东西都不用。
出了暗室,她将暗室外的宅子看了个通透。
暗室建于寝室之内,这寝室一看便是原主的,什么都有,果真唯独缺了梳妆台。
要不是皇宫内不得太过于奇言异行,免得过于显眼惹人,她想原主是想连清华阁也不摆设梳妆台的。
宅子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待她全部逛完这三重院落,已费了不少时辰,都是些家居日常的摆设,毫无奢华之物,毫无有一丁点镜子的地方。
什么都不少,也什么都不多,唯一缺的是她想要的木柜。
她现在正处于皇帝责罚期间,不仅取消了她原有的休沐,连出宫都不比往常那般容易。
唯有夜间她可通过密道出来,看来她得出门去逛上一逛。
想到这,她有点兴奋了。
她自到古代,还未看过皇宫外的街道,更惶谈是夜间的街道。
本想从前门出去,却闻得有人在外的声音。
倘若有人知晓这是天朝白代诏宫外私宅,她这般冒然出去,怕会徒增麻烦。
改了个道,她从后门出去,戴着毡帽提着灯笼缓缓而行,直走出她所处宅子的南岩大街。
街角拐弯的时候,一辆马车疾迅而出,差些撞到她,好在她身手不差避开去。
那辆马车又前行了十数步,终停了下来。
白青亭私出皇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拐过弯继续走,不与停留,不想有人追了上来喊住她,“姑娘可曾伤着?”
不得已,白青亭停下步伐,透过毡帽看着追上来的人,看他着装应是奴仆,他神色焦急,倒是个善心之人。
她道:“无碍,小哥且回。”
说完她再次举步,却让另一个温和的声音止住,他拱手一礼道:“姑娘,在下的马夫鲁莽,虽未有伤,却终始吓着了姑娘,在下赔罪了。”
不见她转身,也不见她有所反应,而是滞住的脚步再次迈开,他又道,“夜深人静,姑娘孤身一人……”
她微微颔首,淡然说道:“公子请回。”
他未再有言语,只是看着她渐渐淡出他眼的身影。
小三挠了挠脑袋,公子向来自扫门前雪,水伯也不是头回鲁莽险些撞伤人,没见公子那么热心过呀,还特意下了马车,真是奇怪奇怪!
“公子?那姑娘……”小三还未问完,可惜就被两个字喝止。
“回去!”
君子恒转了个身,却未再上马车,他走着走着便回到了君府。
君府前,站着君子恒的父亲,当朝太医院太医君通。
君子恒行过礼后,便道:“夜风凉,父亲何以站于府外?莫非是等儿?儿虽不孝,幸而且认得路,不会迷路不归家,父亲且安心。父亲,与儿入府吧。”
君通捏住想扶他入府君子恒的手,怒斥:“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吹凉风?还不是因你这孽子!”
君子恒乖乖受教,“父亲教训得是,儿不孝。”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君家就你一独子,你一不娶妻二不纳妾,最大的不孝便是不生娃,你是想君家绝后么!”
“父亲慎言,若让祖父听见,父亲又该受责了。”
“我受责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兔崽子!”
“父亲教训得是,儿不孝。”
小三看着眼前戏码,想着这样的戏码好像上演了好几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是从公子成年及笄那年开始,公子今年二十有一,都六年了。
公子一日不成婚,这样正六品的老爷拦在门外责骂正三品的公子的状况便会一直上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父子俩不烦,他身为公子随侍早烦了。
“你拿你祖父来说事也没用!赏菊会在即,此次你若不趁此大好机会好好挑个名门闺秀给我娶回家,我便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上大理寺当差!”
“父亲教训得是,儿不孝。”
“再不好好娶个妻子生个娃,我就逐你出家门,看陛下还要不要一个被踢出家门的不孝子!界时你的大理寺卿也做到头了!”
“父亲教训得是,儿不孝。”
……
小三抹了抹额际的汗,这天下的老子哪个不盼着儿子高居庙堂光祖耀宗的,像老爷这般三天两头咒公子丢大理寺卿官职的,这天底下应是独一份。
君子恒站得挺直,双目微垂,在君府外吹着夜风谦卑地受教了两刻钟方入了君府,这还是君老爷自个骂累了嗓子渴了的情形下。
当然,每次一有大型明是花会宴会暗是相亲大会的时候,他都免不了一顿父亲责骂,时间长短以君老爷当日战状而定。
之所以每回皆被拦在府外,是因君老太爷虽也着急君之恒的姻缘,但君之恒自以十九岁之龄便当上大理寺卿之后,君老太爷更着重于他的仕途之上,姻缘之事也是半睁眼半闭眼,不说不逼,也任君老爷去闹,只要不闹到君老太爷跟前就成。
白青亭转了几条大街,其间不乏许多还未关店面的铺子,却未见专做木柜的铺子。
“滚!要不是看在你老子给我做了几十年的长工,你以为我还会结算工钱给他!”
“老板,我爹真的病得很重,急需银两。您行行好,再给些钱吧,这一百文确实不够!小年子给您当牛做马,一定报您恩惠!我还会做木工,棺材我也会做的,我爹教过我……”
“牙口还没长齐,能给我做什么棺材!”
夜里静,这样的大声大喝让她有些好奇,她寻声而去,到的时候小孩子还跪在店外砖石上求着削瘦一脸薄相的老板,看那年岁不过**岁的年纪。
她抬头一看,棺材店,那应该会做木柜吧。
“我真的会做的!会做的!老板您行行好……”
棺材店老板冷呸一声,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会撒谎!”
说完砰的一声,棺材店老板已将店门关得严严实实。
小年子双眼都哭肿了,却也无法,站起身想回家去了,想着明日再来求老板,多求求老板说不一定就心软了答应了,爹就有救了。
“你叫小年子?”白青亭挡在他回家道上,“你可是想借钱为你爹治病?”
小年子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位好看的姐姐认识他?
白青亭干脆半弯下身来,与他平视:“你真会做木工?”
小年子还是微怔,不过一听到这个事关他信誉的问题,他立马力证:“会会会!真的姐姐,我都十一岁了,跟我爹学了三年的木工了!”
白青亭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豆牙,这么瘦小有十一岁?
她点头,“好,我信你!那你帮姐姐做几个大木柜可好?”
小年子讶道,“姐姐真信我?不是诳小年子的?”
她摇首,正色道:“小孩子不可以撒谎,大人也不可以撒谎不是么?”
小年子重重点头,白青亭从怀里拿出一早画好的大木柜图样,以现代收纳柜为图,其中有一个四层一个五层,每一层皆能容一名成年男子长短大小。
她道,“这是给你的图样,你看看能做么?”
小年子接过看了看,样式与平常的木柜不大相同,不过图解得很清楚,他都看得明白,逐点了点头,“能做!”
“四层的你给我做五个,五层的你给我做一个,每一层中间还要加上一把锁,无论是木料还是锁都要上好的,且皆由你来采买,可有问题?”她一通交待,又摸出一碇金子给他,“这是酬劳,可够?”
小年子怔愣地瞪着放置在他掌心的金碇子,半晌没回魂。
她想,看来是够了。
白青亭摇了摇小年子的小肩膀,才发现这孩子真是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想起幼年在孤儿院中那时的自已,语气中多了些许怜惜,问:“这些木柜你多久可以做好?”
小年子被晃得回了神,想了一会,不太确定地回道:“我爹病重无法做木柜,不过我可以寻人帮忙,大概应该……半个月便成了。”
“一个月也没关系,但不能寻外人帮忙,你爹能帮则帮,不能帮则好好养病。”白青亭交代着,“你要答应姐姐,你帮姐姐做这些木柜的事情不能跟谁说,任何人都不可以,记住了么?”
小年子不明白为何,不过爹时常说雇主的要求大过一切,既是姐姐要求的,他照做便是,应道:“记住了,家里人我也会让他们保密的,就算爹问,我也只说是雇主要求的,不说姐姐!”
“好!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
“小年子一定说话算话!”
小孩子目光坚毅,神色认真,这样纯净的孩子,她还是信任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做好,你都到此地来等我,若等不到我或遇不上,你寻块小石子在那棺材店墙角处画个小柜子,我一看到便知晓了,你可明白记住了?”
小年子点头,“其实,这些木柜无需一块金碇子的,姐姐……”
“你爹不是病了么?拿去好好给你爹治病。”白青亭站直身子,“你若真想谢我,便好好地帮我做好木柜,便是你对我的报答了。”
第十三章乘龙
回到清华阁,已过夜半子时,她打着呵欠爬上床,又想起一事,忙又爬了起来到院落的梅树下,开始挖土。
挖了一会,一个黑麻袋子被她拖了出来,打开一看,被她在刚来的第二日用匕首生生剖开的猫儿毛发油亮,内里脏器新鲜依旧,肉身丝毫未损,就像是睡着一样。
她满意地笑开,那宫婢的尸体应该也没问题了。
本来她担心不老散的功效,于是用了这猫儿先做了实验,而事实证明,不老散果真有效,甚至比福尔马林更为好用。
她没有再将猫儿埋回去,反将它连袋带猫提回寝室丢入暗室,想着有机会定要寻个好地方将它埋了。
过两日在御前侍候的时候,白青亭寻了个看起来是个好日子的时候向皇帝表示,她想出宫去亲自采买些瓜子仁、核桃肉等用来做米锦糕的配料。
龙宣先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再取笑她道:“是不是挂念宫外你那宅子里养的那些小宠物了?放心,饿不死。”
她才不怕饿死一两只的,就算全饿死了也没关系,不然早晚也得成为她刀下之魂。
清华阁原主就养一只猫儿一只小鹦鹉,猫儿嘛她待选个好日子将它给埋了再立个碑什么的,至于小鹦鹉只要它不乱说话,被她丢在院子外梅树梢上,想是猫儿的失踪令它察觉得什么,这几日倒是数它最老实安静,她便且留着闲养着。
宅子么养得多些,记忆中有猫有狗有鸡的,怎么昨晚她去的时候竟一只也没见着?
白青亭心里奇怪着,面上正色回道:“诚如陛下所言,那些小动物一时半会还饿不死,奴婢是真的想办好做米锦糕这件差事,以谢陛下圣恩,请陛下成全!”
龙宣不置一词,用完膳起身,临出乾心殿时终于缓缓地说了句她想听的,“去吧,莫玩疯了。”
这回她正色中加了点小小激动,躬身道:“奴婢谢陛下!”
去御馐房的路上,见秦采女与御馐房的陈御厨谈得正欢,她悄然站了一会便离开了,这几日秦采女都未来找她,她也已证实凶手并非皇后指使,而是皇贵妃,那么秦采女是哪儿听到是皇后想杀她?
本来她想去御馐房早点与采买的人出宫的,现在看来应先找秦采女好好谈谈。
白青亭站在秦采女平日的必经之路等她,等了片刻便见她心情不错地走了过来,“慧儿。”
秦采女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白青亭,讶道:“白姐姐,你是在等我么?”
“是,我在等你。”白青亭挽上秦采女的手,边沿着路走,到僻静之处,确保周围无人之后道:“慧儿,之前你说是皇后娘娘想害我,是哪儿听来的?”
秦采女一征,不明白她的意思,白青亭只好又道:“我是说,是什么让你肯定是皇后娘娘想杀我?”
秦采女虽还有疑惑,但她一向对白青亭有什么说什么,这几日因着心中未能与白青亭共患难而愧疚不已,现在好不容易白青亭主动来找她,她怎么也不能让向来敬爱的白姐姐失望。
她想了想,道:“这个得从白姐姐从月台被抬回清华阁之后说起,那时都说白姐姐已无救,连君院首都断定了。我听后很伤心,怎么也不相信,去给姐姐拿晚膳的时候,御馐房里的有些人便指着我的背后在议论,说姐姐都死定了,还费什么功夫,还说皇后娘娘要灭的人,阎罗王不敢不收……”
白青亭扶额,“就凭这个?”
秦采女这时也察觉自已有些武断了,喃喃道:“再加上后来我一细想,想起白姐姐跟我说的白采女之事,于是就……”
白青亭默默叹了口气,“于是就断定了?”
秦采女不好意思地点头,后又肯定道:“白姐姐,我觉得除了皇后娘娘……”
“不是。”白青亭道,“这事你不要再管,也不要再想再提及。”
秦采女哦了声,虽然也还是很好奇不是皇后娘娘那是谁的问题,但白代诏都这么说了,她是一定听的。
白青亭又问:“你与陈御厨很熟?”
“还好,我和他也不算很熟,只是每回到御馐房都会聊上一两句。”
“跟他聊得来的时候是不是正是我摔下月台之后?那背后的议论也是他无意中告知你的?”白青亭试探着问,见秦采女听完后容色煞白,她已知晓了答案,“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当差吧,今日你我之间聊的事情你就当没聊过,记住了么?”
秦采女机械式地点着头,回去的步伐显得有些不稳。
白青亭默然,秦采女虽有点明白,但深宫又岂是有点明白便能全然不沾腥的?经此一事,希望她能明白个中缘由成长些。
那陈御厨年岁正好,相貌堂堂,本来挺好的一个男子,只可惜了他是皇贵妃的人。
皇贵妃一方面借秦采女之口来误导她,另一方面又利用林贤妃派人来杀她,两者的矛头皆指向皇后。
她与皇后的正面冲突无非就是白瑶光那件事情,那么皇贵妃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是只是巧合?
不,不会是巧合。
这深宫大院里,最不缺的是意外,最缺的便是巧合。
即便真有,那十之九九也是人为的巧合。
御馐房派了两个宫婢跟着她,一道出了宫。
出了宫墙不远,便有京都最出名的四条大街。
白青亭眼里一亮,夜里的街道实在没什么好看,白天再看这繁华京都就是大不一样的。
南岩大街通常住些闲散贵人,北岩大街则住真正的皇族,太子府便在其中,西北方的西岩大街住的是朝中权贵,东岩大街下去则大都是平民之所,其中不乏富豪商贾。
买好了瓜子仁、核桃肉等物,两名宫婢看着胭脂铺双目闪光,可她不感兴趣,何况难得出来一趟,她还要好好逛些别的。
在她再三保证没事,回宫也不会说她单独闲逛之后,两名宫婢兴高采烈地奔往胭脂铺。
她挑了一家布庄进去,不是因为它有何特别,只是因为这家布庄姓李。
李家制衣,御用皇商之一。
衣食住行,李家搜罗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