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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是还护着白代诏?
众人在心里默默猜着。
跟着皇帝齐齐过来的刘德海与吕秋之看着白青亭狼狈的模样,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吕秋之,她原本就急得眸中水光毕现,此时一见白青亭被巴掌呼得整个脸肿个老高,嘴角慢慢渗出血来,她的泪已不受控制。
吕秋之往白青亭身旁一跪:“陛下,白代诏是不会害安遂公主的!请陛下给白代诏个机会!”
刘德海见状也终忍不住为白青亭求情:“陛下,吕司记所言极是,白代诏在宫中多年,为人处事大家心中皆是有数的,要说白代诏意图谋害安遂公主,老奴也觉得匪夷所思。”
刘德海与吕秋之终究不是同一个份量的人,吕秋之说的话皇帝全然未听进去,可刘德海一说皇帝至少移动了视线。
他看向刘德海,沉吟着。
刘德海继而又道:“陛下,何不依了五皇子殿下所言,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君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司景名这时也从外面进入含光殿,向皇帝禀道:“陛下,臣将居德宫周围迅速查了个遍,并无可疑人物。臣想着或有遗漏,便扩大了范围,令黄骑卫守住皇宫的各个出口,严查可疑人物!”
龙纹冷笑,“可疑人物尚在殿中,殿外哪里查得到?”
“陛下,虽说白代诏多年宫中侍候,没功劳也有苦劳,可人心最是难测,又怎么能以此来断定一个人有无罪呢?”莫问心字里行间皆是反驳刘德海的话,“还请陛下三思,莫让安遂公主平白伤及性命,更莫伤了蔡德妃拳拳爱女之心!让不法之徒侥幸逃脱!”
白青亭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争论,波澜不惊地听着看着,宛如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戏台子,而她正看着戏。
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让许多人不由投以目光,其中便有司景名、龙琮、龙琅、龙纹等人,她如此狼狈又深陷杀害公主嫌疑,可她面上竟无一丝慌张惊恐。
气定神闲。
众人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原本沉默不语的八公主龙琏突然指着白青亭惊道:“难道是因着重阳节那日十二皇妹邀白代诏放风筝,继而害得白代诏狠狠摔了一跤从而怀恨在心么!”
“八皇妹莫胡乱猜测,白代诏岂是此等记仇的小人!”龙琅轻声为白青亭辩解,“父皇,那一跤虽听闻确实令白代诏颜面尽失,宫中也有不少人暗底里以此玩笑。但儿臣相信,白代诏并非此等毫无胸襟之人。”
龙琏双目惊惶怒恐,小嘴微张不可置信。
龙琅义正严辞,却是暗指她不堪折辱挟机报复龙玫的可能。
这下,她的嫌疑更大了。
白青亭泰然自若一笑置之,演得真好,一唱一和,兄妹齐心,其利断金啊!
龙宣道:“司景名。”
“臣在。”
“将白代诏押往大理寺监牢!传朕口谕,着大理寺卿严查安遂公主遇袭一案!不管凶手是谁,皆给朕严惩不怠!”龙琏与龙琅的话仿佛是最后一根压挎龙宣心中犹疑的稻草,他在争论中沉默权衡,终于下了决定。
第八十二章蔡迅
试图怂恿皇帝将她就地论罪的算盘落空,白青亭从想要她命的几个人面上看到了失望,也有掩饰得很好的。
例如太子龙琅,若她不清楚他的底细,都要被他两番表面为她说话的话而感动涕零。
在冬至这一吉日,白青亭在夜幕下被司景名押往大理寺监牢。
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宫婢认定她是凶手,蔡德妃也认定她是凶手,而皇后与太子从旁添火,皇贵妃与三皇子更明着要将她致于死地。
能帮她的人不多,也帮不了多少。
最终最关健的,还是龙玫的状况。
只有龙玫清醒过来,她的嫌疑才有被洗清的可能!
望着四四方方的铁栏,又湿又潮的烂稻草,白青亭寻了个较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其间不时有监牢必备爬行小动物——蟑螂、老鼠路过。
司景名亲手将她送到的大理寺监牢,临走时他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白青亭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来,可最后只听到他安慰她的话语:“别担心,青云会抓到真凶的。”
“司都统就从未想过,我便是真凶么?”她微仰着头玩笑道。
司景名想都没想便道:“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青云看中的人。”
这一夜很长,长到发生了很多事情,一夜颠覆。
她有些累了,倦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问那双眼睛是谁?那双眼睛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她……
睁开眼醒过来时,白青亭面前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掀起眼帘的刹那,她被吓得心头一跳。
见是君子恒,她顿时有些没好气:“干嘛呢?一大早不睡觉跑来牢里吓人啊!”
小三站于铁栏外,听到她的话,嘴里不知嘀咕了什么,有些远她听不清。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身上盖着的锦被,与自已不知何时睡上来的软榻。
牢里干干净净,乱糟糟的稻草没了,她半沉睡间看到的蟑螂、老鼠也没了踪影,换而之的是一张软榻、泛着清香的锦被、矮几上还带着热气的清粥,还有眼前这个男子。
晨曦的阳光明媚柔和,如同他凝视她的目光。
他依旧明净清澈,身着一淡青墨竹锦色长袍,没有赤红官袍,是以寻常男子的姿态坐在她身边,而非大理寺卿的身份。
他安坐于榻上,依旧坐得端端正正,背脊挺拔,视线执着地停在她脸上,与打量完牢里四周的她四目相对,深邃的目光似乎要望穿她的灵魂,令她不禁心快了半拍。
似是想打乱这样令她有些失控的氛围,又觉被打的脸颊凉丝丝泛着药香,肩膀处手臂处被蔡德妃抓伤的地方也透着清凉舒服的感觉,白青亭问:“是你给我上的药?”
“嗯。”
“全都是?”白青亭不太信他敢给她肩膀手臂之类的地方上药。
君子恒突然笑了下,如雨后彩虹耀眼,刺目得让白青亭不禁又道:“笑什么笑?知道你笑好看,就不要再显摆那八颗白牙了行不行!”
这语气酸的,说完她自个都不好意思。
不知从何时起,她与君子恒说话似乎总是很随意。
这一随意,也就百无禁忌了。
这样一想,似乎从她不再刻意藏本性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藏了一些本性,只有在君子恒面前她的本性才会真正展露无遗!
因为放心么?
她对他太过放心了,所以没有防备?
君子恒盯着她,笑意未减,“粥还热着,吃些吧。”
“我还没嗽口……”
君子恒一听,是他思虑不周了,他冲小三说道:“去取洗漱的用品来。”
小三应了声便往外走,不一会便取了来。
白青亭漱完口好,盘腿坐在榻前乐滋滋地喝着白粥,“咦?是红鲤粥!”
“吴婶一早亲手做的,她说你喜欢吃。”君子恒道。
“吴婶知道了?”白青亭蹙眉,她不希望二老为她担心。
“暂时不知道。”君子恒道,“不过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今日只是她入狱的第一天,再过两日,她入狱的消息便会在整个京都满天飞,二老想不知道都有点难。
“他们若知道了,你就跟他们说一声,我没事的,替我安安他们的心。”白青亭喝了一大口粥,正宗的吴婶出品,绝对好喝!
“你就这么有信心?”君子恒看着她手中的粥,真的有那么好喝?他不喜欢吃鱼,总觉得腥气过重。
“我不是凶手我怕什么?”白青亭说到这,特意从美味的粥里抬起头来,对他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笑道:“何况不是还有你么?连司都统与五皇子殿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出路,我是不会有事的。”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子么?君大人。”
两个月里他对她的默视,几乎让她以为他都要与她绝交了,然事实是她一出事,他便如及时雨般降临在她周围,滋润着她的点点滴滴。
事实便是如此,君子恒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
白青亭喝完红鲤粥,放下空碗道:“我们来谈谈安遂公主受袭一案吧。”
君子恒点头,往白青亭那边移了移坐得靠近些:“大概的情形我已听说了,但详细的还需你给我讲讲。”
“好。”
白青亭细细地将经过给君子恒说了一遍,听完后君子恒指出其中的关健:“那名宫婢的说词很重要,安遂公主能不能醒过来也关乎你性命。”
白青亭点头,果然是经常审核案件的官,听她这么一说便理出了其中最重要的两点,“那宫婢只是看到安遂公主满头鲜血地躺在我怀里,便一意指认我是凶手。”
“要么她说的真是她心中认为的,要么她是受了指使指定你为凶手。”君子恒接下道。
白青亭将这些日子以来在宫里的日常重新捋了一遍,她想不出来有何异常。
她苦恼地埋首,突然间她抓起君子恒的手腕:“蔡迅!”
蔡迅,前正三品大理寺卿,更是蔡德妃的父亲,安遂公主的外祖父。
当年,他审理明楼受贿及包庇其侄儿考生白居山科举舞弊一案主审,后不明原因自动卸职请辞归家养老。
“他是你下一个目标?”君子恒知道蔡迅,在他记录明家冤案的本子便有这个名字,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还未展开布局,她便已开始行动。
白青亭松开手放开他的手腕,“他当然是我的目标,身为主审我父亲受贿的大理寺卿反而自已受贿,污陷我父亲包庇表哥的主审官反而包庇了那真正的不法之徒!”
她冷笑着:“他能不是我的目标么?能么!”
君子恒反抓住她的手,宽厚的掌心细腻嫩滑,与她修长的五指毫无细缝的紧握,他问:“你做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不悔
白青亭退后背抵着墙壁,突又想这是监牢,她连忙往前坐了坐,伸手拍了拍后背。
“墙壁是干净的。”君子恒见她此举不禁道。
白青亭回望下墙壁,伸手在黑得看不出原样的墙壁上刮了下,果然未沾半点污垢,“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放了点小火。”
“小火?”君子恒沉静的眼帘终于掀了下眼皮,“成功了?”
“当然成功了!我会有失手的时候么?”白青亭得意道,“那场火虽只烧了半个书房,但也足够了,我的目的达到就行。”
“你恐吓蔡迅?”君子恒问,可白青亭双手一摊很是志满却无为他解答的意思,他唤道:“小二。”
“公子。”小二现身尊道。
“姑娘做了什么,你从头到尾细细说来。”君子恒令道。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命令,小二有些踌蹭,她看向白青亭。
白青亭点了下头,反正人都一唤就出来了,她也懒得说一遍放火的过程,由小二代劳再适合不过,毕竟火也是小二放的,她不过是下了个指令而已。
“约莫一个月前,姑娘让属下打听蔡迅最为喜爱的物件是什么?属下打听出来是蔡迅书房中的珍贵字画及名人残孤珍本,于是姑娘命属下前往蔡府烧了书房,不过蔡府护院的发现得早,烧灭了大半的火势,书房只烧了大半,其内的字画孤本倒是损了不少。”小二果真细细道出整个经过。
“姑娘还让你做了何事?”君子恒追问,放火应该不是重点,好戏应还在后头才是。
果然小二接着道:“姑娘让属下把一张字条钉到蔡迅寝室床榻上去,字条里的内容属下没看,不清楚。”
她只管按姑娘指令办事,并未去管姑娘的用意,反正她相信姑娘所做的一切总有姑娘的道理,她照办便是。
白青亭给了小二一个好乖的眼神赞之。
君子恒转向白青亭正好看到她眨眼的娇俏,不禁略勾了唇角,问:“内容是什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白青亭缓缓吐出十六个字,这十六个字还是她在现代看电视剧时记住的。
当时只觉有趣,如今想想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君子恒沉默了,半晌道:“即便如此,你何以断定安遂公主一案与蔡迅有关?”
那十六个字并不能说明什么,蔡迅此人虽不算清廉,可也非贪婪之辈,当年参与谋害明楼一案也有不得已的缘由,后他也因此案引疚辞官,自此不理官场俗事,只一心修身养性,醉心于才学之中。
“没有断定啊。”白青亭一副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的模样,她顺了顺因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发丝,不以为意道:“只是细想这两个月来,我唯一不安份守已之事也就蔡迅这一单,其他的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君子恒柔和地看着她一会,片刻后吞出一口好长的气来,他现在终于相信,她变了,变得很彻底。
她不再是那个会喊着子恒哥哥的晴晴,更非那个通晓世事聪慧灵秀但行事却毫不乖张的明天晴。
她是白青亭,真的完完全全变成了白青亭。
她的性情变了,行事也变了。
她不再遵法守纪,她是认定了目的便会以自已的方式去行事并一意孤行到底的白青亭。
“含光殿内,你可有看到什么?”君子恒看向小二。
小二回道:“姑娘问过属下了,属下确实未见有凶手行凶。只看到安遂公主突然间就倒下了,属下看得很清楚,并无任何利器或暗器,毫无预兆的安遂公主便倒下受伤了。”
“属下也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小二也很纳闷。
君子恒微一抬手,小二便又隐于暗处。
他沉吟着,眉头随着他的思绪渐渐拢上阴郁,眼帘微垂,双手拢于宽袖之中,他端端正正地侧坐于榻上,如同他秉直的表象。
白青亭觉得,他骨子里还是有些邪祟的影子的。
比如他知道了她设计陷害了李森三族却未揭发她,而是替她抹了痕迹。
即便知道莫延之死是她用不光明的手段造成的,他也未曾多言,反是帮她躲过钟淡的追查。
可从他处理赵一鸣的罪责来看,他又光明磊落得让她迷惑。
他遵从皇法的准则,以法治赵一鸣的罪责来达到替明家满门报仇的目的。
虽然弯弯曲曲,却光明正大。
白青亭烦恼地也学他蹙起眉头,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做事的方法与他处事的准则就如同两头背道而弛的牛,除了越走越远之外,指不定哪一日谁拿了一块红布,便能让两头牛不觉斗起来而撞得头破血流。
“在想什么?”君子恒理清思绪后,掀眸便看到她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罢了,虽说船到桥头不一定会直,但总要试过才知道。我白青亭怎能是胆小到连试都不敢的人呢?”许久白青亭恍然道,又问君子恒:“你说,是不是?”
君子恒没有回答她,又是凝视着她一会,复又转首看向铁窗外的晴空,他干净的黑眸渐渐染上灰色的朦胧,再回眸已是不容更改的坚定:“即便你不愿依靠我,我也想说……你始终有我!”
白青亭了解地啊了声,稀奇古怪地说道:“倘若我依靠了你,从而毁了你呢?你还让我依靠么?”
君子恒淡然雅致的脸庞慢慢漾起一抹笑容,她能松口而非一味地拒绝他,他很高兴。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