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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那也不叫迁怒……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
隆正帝生性孤拐,他自己悲痛欲绝,也不愿别人太过顺心。
他要找个人陪他一起体会这种感觉……
只要不涉及江山大势,他也会任性而为,因为他毕竟是天子……
既然贾环好死不死的撞了上去,那就成全他吧。
隆正帝虽然心中悲怒,可他还是能够想到,让贾环亲手斩杀宁至的意义,对贾环来说,怕是不会比他看着儿子死去轻松多少……
而且,也很有意义。
之前通过中车府卫士的回报,隆正帝已经知道了方家父子的所为。
不得不说,他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信了贾环“小人”的“谗言”,被他哄昏了头,竟然当真答应了他,使人召方家父子救驾,以考验其忠心……
结果使得忠良蒙难,军中的格局,再次被打破……
想想方家这次的损失,何止是伤筋动骨,甚至连整个根基都动摇了。
这还是在方南天没死的情况下。
若是方南天也死了,那……
方系自此沉沦。
相比而言,荣国一脉虽然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但远远比不得方家到了动摇根基的程度。
一头独大,绝非幸事。
所以,隆正帝要在其中扎一根刺……
“给朕杀了他们!给朕杀了他们!!朕要他们都死!!!”
手指着宁至方向,隆正帝双目赤红的看着贾环,怒声咆哮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迎着隆正帝欲择人而噬的目光,皱起眉头分辨道:“陛下,宁至是奉命……
他确实该死,但也应当查清因果缘由后,再明正典刑。
再说黑手未查出……”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牛继宗沉声打断:“贾环,陛下有旨,你自遵命就是!”
贾环闻言,有些愕然的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的目光深沉,眼神中带有深意的看着贾环。
贾环读懂了他的意思……
此事不能再深究了,否则谁都不好下台。
宁至死有余辜。
若是再纠缠下去,纵然一时不惧陛下,却也必然惊动太上皇。
太上皇震怒之下,极有可能将打击面会扩大到整个荣国系……
为了一个死不足惜的宁至,再查下去,会更不利。
更重要的是,这是埋祸之举……
贾环看懂之后,面沉如水。
念及对他忠心耿耿的宁泽辰,心中一阵绞痛。
可是,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他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坚持不住的宁至,转过头,对隆正帝躬身一揖,苦涩道:“臣,领旨。”
在隆正帝微微释怀的目光中,贾环转过身。
适时,东方启明星已升,月悬西山。
晨昏之际,夜风有些凉,凉透人心。
数千兵马围在此地,枪戟如林,火把如星。
除却马嚼之声外,余等皆静静的注目着中央处的动静。
“休伤吾家大将军,吾等奉上皇之命行事,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吾等不服,吾等不服!”
搀扶着宁至的一个校尉,看着贾环持剑而来,顿时满面悲愤的喊出声。
其余的残勇们,虽未出声,但亦都是满面的桀骜不屈。
甚至,连周围包围着他们的一些兵卒们,面色都有些不定。
如果那块金牌当真是太上皇的御命金牌,那么确实如这个校尉所言,他们蓝田大营何错之有……
而看那些大人物们之前的神色,显然,那块金牌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贾环,这个传说中的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荣国一脉的新旗帜……
他们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贾家男儿,到底是会向着军方,还是一个只会听从皇帝旨意的幸进之辈……
贾环没有停步,他一步步的走近了那群已经只能依靠相互依偎才能站在一起的残勇。
在距离宁至五步的距离时,顿住了脚步。
目光与那名喊出不服的校尉对视着,用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乃大将军麾下,蓝田校尉李成是也!”
校尉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
但是刀削一般的脸上,皮肤黝黑,面容坚毅。
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暴戾和不屈服。
贾环依旧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就在几个时辰前,就在此地不远的皇帐前,你还记得大家一起唱的那首战曲吗?
对了,你唱了吗?
你们蓝田军会唱吗?”
李成闻言,不解其意,但是看着贾环手中从未放下的剑,心中怒起,拧声道:“我蓝田军,又怎会忘记《秦风无衣》?
军中兄弟皆手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音末,李成声音微微哽咽,悲戚……
他应该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兄弟袍泽。
贾环见之,轻叹息了声,看着李成道:“我知道,你是在为你战死的手足兄弟们伤心悲痛,你也在为你们大将军伤心悲痛。
这听起来,很感人……
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李成昂起下巴,不屈而无愧的看着贾环。
对于贾环的口气,他极不喜。
蓝田军中,袍泽为手足,精诚亲爱,若非如此,又怎能发挥出这等战力!
他们不畏惧死亡,是因为蓝田军的荣耀。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为袍泽战死而感到悲痛。
秦风无衣,乃是蓝田军的真正写照。
岂容别人亵渎?
贾环不在意李成的挑衅,他将剑扬起,指了指尤在熊熊燃烧的皇帐,问道:“李成,你告诉我,你在为你的袍泽兄弟悲痛,那么他们呢?
那些为了大秦,为了陛下,忠诚职守,死而不退的士卒们,谁为他们悲痛?
谁?!”
忽然爆发的最后一个字,饱含了贾环的内劲和怒气,如惊雷般炸响在此地上空,振聋发聩!
李成不知是被惊住了,还是被问住了,怔怔的楞在那里,看着贾环不语……
贾环面容不再平静,似悲痛到狰狞,他激昂的声音传遍在场的每一人:“你们悲痛五千蓝田手足之殇,谁又来悲痛五千御林袍泽之殇?
他们亦是你大秦军中的袍泽兄弟啊!
你们杀了他们,自觉无辜,那他们呢?
那些战死的御林,那些被你们偷天换日之下战死的灞上和京营的兄弟们,谁又为他们来鸣无辜?
谁?!”
李成脸色陡然涨红,他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没有低下头颅,嘶声喊道:“我们只是遵皇命而行!岂能罪于我等?”
贾环面容忽然变得悲痛起来,他哀声道:“这是皇命吗?
太上皇岂会让我等军中手足相残?
这是贼子的计!
宁至不识此计,昏庸不明,令那么多袍泽兄弟无辜惨死。
论罪他罪不容诛,你还敢说不服?”
李成闻言,如遭雷击,他嘴唇颤抖着,面色惨白如雪,道:“可是,可是金牌是真的,可是金牌是真的……
大将军只是听命行事!”
贾环点点头,直视着李成道:“没错,那块金牌是真的。
但,那绝不是太上皇所命。
太上皇绝不会让你们的大秦戟,刺入秦军的胸膛。
因为,你们都是他最忠诚的士卒。
李成,我知道你不服。
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以,你以为你们没错。
但是,你可曾听过另一句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何命不受?
乱命也!!”
“轰!”
听闻此咆哮之言,无数人为之色变,眼神惊骇的看向贾环。
他……疯了吗?
“如果,你们对面之人,没有犯奸作恶,没有起兵作乱,没有触犯军纪国法,那么,谁都不能让你们用手中的大秦戟刺破他的胸膛,谁都不能!
纵然你们不知,难道宁至也会不知?
今日,如果不是你们作乱在前,陛下也不会命我杀你们。
若你们是无辜的,本侯纵然身死,也不会承受此命。
现在,你们谁还敢说自己是无辜之人,站出来!”
蓝田营残余之人,此刻无不面色惨然,再无桀骜之色。
难道他们,真的错了?
而宁至仅剩的一只左眼,此刻眯缝成线,眼神复杂到无以名状的看着贾环……
他伤势太重,流血太多,此刻已经快挺不直脊背了。
宁至鼓尽气力,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贾环,你动手吧,你说的没错,是本将之过,累得过万秦卒丧命,本将死不足惜。”
贾环闻言,面容忽然激动道:“宁叔,到底是谁给你的金牌,是谁的人?
我就不信,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拿着这块金牌,你就会当真!
你说啊,到底是谁?
宁叔……”
宁至闻言,在无数人屏住呼吸的等待沉默了会儿,而后艰难开口道:“是……是皇太……”
“贾环!!”
宁至还没说完,隆正帝忽然又爆喝一声,怒道:“你还不动手,啰嗦什么?
你不杀,朕让旁个杀!”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看着隆正帝点点头,道:“臣知道了……”
“宁侯!吾等罪已至此,死不足惜!
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啊!”
李成忽然跪下,高声泣道。
其余残勇,亦纷纷跪下泣道:“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
贾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与宁至对视着,一步步上前,挥剑,斩首!
再进!
再斩!
再进!
再斩!
斩……
“啊!!!”
斩尽五十六颗人头后,贾环仰天厉啸,一掌击在了手中宝剑剑身上。
“咔擦”一声,精钢宝剑竟被他生生震断!
“愿今生,再不沾染袍泽血。
愿今生,再不沾染手足魂!”
“噗!”
喊罢,贾环一口鲜血喷出,仰头栽倒过去。
“陛下……”
牛继宗面容复杂的看着隆正帝,请示道。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人头,以及趟在血迹中的贾环,沉默了阵后,沉声道:“带上他,清扫大营,连夜回京。”
说罢,隆正帝转身返回龙撵。
“遵旨!”
牛继宗躬身一应,待隆正帝的步伐远去后,他看了眼倒在血迹中的贾环,嘴角弯了弯。
他都没想到,贾环会处置的这般恰到好处,既没有违背圣命,还聚拢了涣散的军心!
只是,他又看了眼一旁处被枭首的宁至,面色一黯……
而后,牛继宗对巴巴看着他的牛奔点了点头,牛奔等人便忙去将贾环搀扶起来,抬到后面去救治……
看着四面八方都在窃窃私语的士卒,牛继宗眉头皱起,沉声喝道:“各部清理营地,救治伤残兄弟,准备回城!”
“喏!”
众声一应后,战阵解散。
只是,依旧有许多士卒在忿忿不平的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之前宁至未尽之言,“皇太”之后,到底是哪个字……
……
ps:咳,因为身份证到期了,所以今天去派出所办理。
结果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快下班了才给我办完。
今天一更四千字,算是这个月请假一天。
表骂俺……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八章 黑手初现
铁网山,密林深处。
几道身影在飞速奔行着,快若惊鸟。
在林间透出的几抹淡淡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出,最前方之人,身着一身黄门太监服,虽然无须,但眉发皆白。
此刻,虽然被紧追不舍,但他面上却并无一分紧张慌乱,反而有几分激荡之色。
似乎,刚做成了一件非常艰难,却筹谋已久的大事……
不过,当他听到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声后,脸上又浮起一抹森寒的冷笑。
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其身后,有三人紧追不舍。
为首的,是一身着紫衣的中年大汉。
而其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皆身着绯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
若贾环在此,定然能认出其中二人……
此刻,三人皆面色霜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之人,半口气都不肯松,只想追到此贼后,将他碎尸万段!
“唰……”
忽然,一阵草叶呲过地面声响起,前方老者竟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后三人。
待三人也顿住脚,并迅速围住他后,老者才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赢家的好狗!
柴风的儿子,竟然子承父业,继续给昏君做狗!
嘿!你爹那条老狗,就是因为为虎作伥,陷害忠良,才会被吾等生生的撕碎了喂狼。
柴玉关,今日某再成全了你罢!”
柴玉关,大秦朝最神秘的人物之一,黑冰台主人。
也是公认的,太上皇赢玄最信任的心腹死忠之一……
他身上虽然并无爵位,却身着一身紫金斗牛袍服,位比国公。
在面如重枣的脸上,一对卧蚕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关云长再生。
此刻,他眼中满是凝重深沉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对面的老者,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老者忽然仰头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中,竟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内劲,鼓荡开来,身着紫袍的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只微微皱了皱卧蚕眉,但其他二人,却面色发白起来,运起内劲,辛苦扛衡……
“哼!”
柴玉关重重一声冷哼,打断了老者的大笑,他厉声道:“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下贱东西,本座不管你到底是谁,藏身皇宫十数年所为何事。
不过,你既然偷袭伤害了皇太孙,更诽谤圣躬,就再无活命的道理。
识趣的,交代清楚你的来路,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黑冰台大牢中,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刑具!”
“嘿嘿!”
那老者忽然笑的极为阴森,目光诡异的看着柴玉关,道:“伤害皇太孙?待你的鬼魂回去后,会发现更有趣的事。
赢玄老狗当真看重他这个孙子,明面上派了青龙时刻守护着,暗中更让你这黑冰台的狗腿子主人亲自守着。
若非今日隆正之死,震动于尔等,老夫还真不好得手。”
柴玉关冷冷看着老者,道:“本座为太孙服下了三日不死丸,又让青龙立即送殿下回京,宫中自有神医供奉为殿下疗伤,必可万无一失……”说着,他话音一转:“宁至是你们的人?”
老者再次阴森一笑,道:“谁说他是我们的人?赢秦皇家满是男娼女盗,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有人拿着一块赢玄老狗的金牌去找宁至小儿,你猜猜,是谁的人拿去找他的?哈哈哈!”
话虽如此,老者心中却是长长一叹……
柴玉关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不过他心念怕是再难问出什么,就对身旁二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动手……
老者见之,不屑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