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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后世的褂子和裤子。
都是呢子所制,放在后世,都极有型。
只是这个时代,却超前了太多……
贾环哈哈一笑,道:“陛下,这样穿干练啊!
再者厂房里有不少机器转动,万一将衣摆袖口卷进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不止工厂如此,臣打算在军中也如此推广。”
隆正帝忽地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朕记得,你贾环也不是真的善财童子,事事都发财,你也赔过。
当初你从西域弄了好些羊毛回来,垒在一起怕是和一座山一样高。
这几年却没甚动静了,那羊毛也压在了手中。
莫非如今想翻本?”
“嘿嘿嘿……”
后面的苏培盛阴声笑了起来。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像臣这样的有钱人,那是白玉为堂金做马,早就不稀罕金银了。
臣如今是以梦为马的少年郎……”
“少扯淡!”
隆正帝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臣不是说假话,的确是因为这般穿干练,适合劳作。
咱们身上这样的长衫衣裳,可做礼仪之服,因为华美好看,但并不适合劳作。
再者,冬日秋寒之时,也没呢子衣服防风防寒。
尤其是在北方。”
隆正帝点点头后,见皇舆停止,便住了口。
贾环翻身下马,搀扶隆正帝下了龙撵。
经过十数日的调养,不再熬夜,隆正帝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步行了。
不过不知距离到底多远,贾环还是请他上了轮椅。
另一旁,李光地面色肃穆的在老仆的陪伴下,也下了马车。
贾环笑道:“老爷子,甭生气了,最后总是个好结局,好下场。
走,一起进去瞧瞧!”
李光地哼了声,却也没反对。
一行人往高大的厂房里走去,一进大门,铺面而来的就是隆隆的轰鸣声。
众人就见不知多少工人,扛着一抱一抱的长甘蔗,在往一面石壁上的一处处洞口里填。
就着光,分明可看到洞口内有似巨刃的钢铁之器在转动。
在石壁之后,则是一盏巨大的钢碾,恍似半座小山一般,在缓缓碾转。
青黄色的甘蔗汁,不断从磨间流出,汇成一条小溪,顺着管道流到后方……
看着这一幕,贾环笑道:“陛下,咱们吃的白砂糖,方块糖,就是这样产来的。
其实很简单,先将甘蔗榨成汁,再烧火将将汁水煮沸,浓缩。
最后遇冷成块状。
然后再以秘法提炼,就成了白糖。”
隆正帝缓缓点点头,这样简单一说,这座制糖厂的面纱,似乎就被揭开,不再那样神秘莫测了。
不过,他关心是不是怎样制糖……
“去唤个百姓过来。”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忙吩咐贾芸去随便叫一个,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这些百姓进了作坊,就叫工人。”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不一会儿,贾芸就喊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过来。
看起来四十来岁,躬着腰,明显拘谨紧张。
这还是隆正帝、贾环等人都穿着常服,没穿正装,贾芸也隐瞒了他们的身份。
但再隐瞒,这人也看得出,隆正帝一行人的气派。
“你不要怕,朕……正好今日老夫得闲,携不肖犬子出来,见识见识世面,让他也知道知道世间疾苦,不要整日里醉生梦死,章台走马。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隆正帝坐在轮椅上,语气尽量和善的说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罢。
唯独贾芸惊的差点没瞪出眼睛来……
不过待看到贾环有些无奈的施眼色过来,忙醒悟过来,压下心里的惊骇,对那工人道:“这位是皇老爷,最是仁善。
有几句话问你,你只需本分回答便是。”
那工人忙点头,道:“是是……”
隆正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工人回道:“黄老爷,小的叫张牛,是滁州南桥人。”
“不是金陵本地人?”
隆正帝奇道。
张牛道:“不是,小的二姐夫是金陵人,他去年去信给小的,说在这里做工,工钱给的极高,还不用担心水涝干旱,比给人当佃户种地强多了。
小的便来了,做了一年工,把家小老人也都接来了。”
隆正帝闻言,有些动容道:“金陵重城,居大城不易。你将家眷都接来了?”
张牛憨厚一笑,却又有些骄傲,道:“俺在厂子里拼命干,别人干一班,俺干两班。
俺干的用心,就……”
“咳咳!”
张牛没说罢,就听一旁贾芸咳嗽了两声,瞪眼看他。
张牛一怔后,忙回过神来,惊恐的弯下腰,卑微道:“小的,小的……”
“你咳嗽什么?”
见隆正帝看到方才这一幕,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细眸中柔和的目光变得刀子一般看向贾芸,贾环也面色不喜的出头训斥道:“有毛病早点请郎中去看,你哪那么多小动作?”
贾芸八面玲珑,自然知道贾环训斥他是为了他好,刚才的动作惹怒了那位天下至尊,便低头请罪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却是染了不少毛病,定好生改过。”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张牛道:“你不要怕,就说俺就是了。说起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当年祖上乡音便是如此,听着亲切。
你继续说,老夫想让犬子,多听听你们这些事,长长见识和世面……”
张牛闻言,悄悄看了眼面带微笑看着他的贾芸,见他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继续道:“俺因为干的好,所以被提拔当了个小头目,叫小队正。
厂子给俺长了工钱,还在城外分了套宅院,不大,够住。虽然还不是俺的,但只要俺在厂子里干够十年,房子就是俺的了。
如今俺一月的工钱,是三两八钱六分,正好可买三石米,都够一家人吃半年的了。
所以,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好哩!”
隆正帝闻言,与李光地面面相觑。
又问道:“你刚开始做的时候,多少工钱?”
张牛道:“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一吊钱,等干熟了,转正了,就有一两二钱。
要是本本分分的干,第二年有一两八钱。
听说是一年比一年多,有奔头哩……
俺准备让俺家大小子也来厂子里做工,先从小工做起,他要不好好做,俺锤死他……
做好了,家里就有两个做工的工人了,拿两份工钱。
那日子……”
见张牛憨厚的脸上,满是光彩和对生活的向往,隆正帝笑着点点头。
……
从白糖厂出来,贾环当着隆正帝等人的面,教训贾芸:“什么毛病?当个掌柜的就以为做官了,非要人家躬着腰低声下气的说话?
人家是清白良民,又不是贱籍。
凭劳动吃饭,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让人家低三下四?”
李光地揪了揪白须,见贾芸被骂的抬不起头,便道:“贾小子,上下尊卑,总还是要有的……”
贾环直言道:“想让人尊敬,不能只靠身份去压。
陛下让人敬仰,是因为他披肝沥胆,勤政多年,心怀天下万民,带领着大秦走向了繁盛,所以天下臣工,亿兆黎庶,才敬仰陛下。
您李相爷同样如此,这些年鼎定朝纲,稳定危局,您老人家功不可没,这才值得人敬仰。
在朝中如此,在厂子里同样也要如此。
别讲究官僚官位,也别论资排辈,哪个能干,哪个对厂子有益处,才值得尊敬。
贾芸,我告诫你,这不是在太上皇跟前逢场作戏,你最好听到心里去。
在工厂,我绝不允许再见到驱使工人如奴仆的现象。
要从开始就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否则你们和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让你们惯着他们,纵容他们,他们若犯了错,不听号令,你们当然可以按照厂规惩罚,严惩。
但不要想着打断他们的脊梁,一劳永逸。
没有了心气的工人,那还叫工人吗?那叫奴才。
你难道想靠着一群奴才做大事?”
贾芸听的满头冷汗,面红耳赤,躬身道:“三叔,侄儿记下了,回头就去整改,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贾环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芸哥儿,我知道此事极难,连老相爷都认为上下尊卑天经地义。
但你要记得,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是只在大秦作威作福吗?”
贾芸闻言,面色霍然一变,醒悟过来,道:“三叔,侄儿全明白了。三叔曾说过,日后到了海外,绝非一番坦途。
唯有秦人精诚亲爱,团结一致,才能立足于海外,扎根于海外。
否则,纵然强横一世,终不过也是蒙元的下场。
若让咱们的工人,都成了软骨头,在大秦没事,可到了海外,风高浪急,必难长存。”
贾环笑道:“行了,明白这点就行。只有有骨气的,才能有开拓进取精神。”
听到这里,隆正帝面色带着薄薄的骄傲,对若有所思的李光地道:“老相国,看到了吗?
贾环的心思,从来都不止在大秦这片天地里。
他打压儒家,并不是因为这些年儒家对朕和他的冷嘲热讽。
他是要率强国之民,开疆辟土!
所以,你就不要再想不开,在后面使绊子了。
事关国运,和国朝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朕不想有人拖他的后腿。
哪个都不成!”
……
“爹爹回来啦!”
在慈园梅堂廊下正和巧姐儿玩耍的贾芝,看到贾环阔步而入,站起身来脆声声唤了声。
贾芝天性柔和善良,声音稚嫩,惹人怜爱。
贾环抚了抚她的发髻,笑道:“芝儿真乖!哥哥呢?”
贾芝闻言,微微有些噘嘴,道:“到了这里,哥哥和小六儿就急着去亲兵营耍子去了,他说不能带我去那里。哥哥那般喜欢,那里一定好顽……”
贾环笑道:“那里可不好顽,都是些叔伯在那练武,有的还不穿衣服,臭烘烘的!”
巧姐儿笑道:“三叔,苍儿哥哥不洗澡,也臭烘烘的。”
贾环哈哈一笑,对两人道:“这是你们芸大哥。”
贾芝和巧姐儿忙像模像样的给贾芸屈膝行了一礼,一起念道:“芸大哥好。”
贾芸慌得什么似得,要掏袖兜荷包寻摸点礼。
贾环笑道:“好了,都是自家骨肉,哪有那么些虚礼,下回补上就是……
走,去给老祖宗和老爷请安。
因为今年是你爹的十五年忌辰,你娘说什么也要在都中给你爹过完清明再过来。
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人,等时间一到,就送五嫂过来,让你一家团圆。
贾荇他娘正好和你娘作伴。
对了,荇哥儿如今还在太平府(马鞍山)么?”
“是,三叔。
不过贾荇上个月才从徐州回来。
徐州那边又发现了一座大煤矿,总算解了贾荇的燃眉之急。
如今江南各处工厂作坊不断扩大,对钢铁的需求简直就是无底洞。
铁不怕,有那样大一个铁矿,再采一百年都不怕。
可是江南少煤,徐州出了煤,真真让贾荇乐的跳了起来。
如今正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回!
说这回一定要让那些逼着他要铁要钢的人都闭嘴,呵呵……”
……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团聚
“重孙儿贾芸,给太王妃请安。”
官宦人家,就算嫡脉至亲,若非恩准,寻常时候也只能以礼名相称。
譬如称呼母亲为太太,称呼父亲为老爷。
贾芸是支脉子弟,自然无法同贾苍、贾兰等人称呼贾母为老太太,太祖宗。
只能以礼名相见。
“芸儿如今算是大出息了!三房老五若还活着,定然会高兴。”
贾政在一旁笑着言道,眼神却扫向了一旁的贾宝玉。
唬的贾宝玉忙低下头。
贾母笑道:“他三叔愿意拉扯他,多大一点时候,就跟着做事。
这些年,族里不少妇人都同我抱怨,说环哥儿只认这么一个侄儿,其他的都不算他侄儿。
呵呵,快起来吧。”
贾芸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动。情道:“若非三叔照顾怜爱,重孙儿连母亲碗中餐都请不起,实在不当人子。”
贾环笑道:“行了,这般大的人了,孩子都有了,还这般作态,让人笑话。”
贾母嗔道:“芸儿也是懂道理,知恩义。”
贾环道:“孙儿是族长嘛,总要照顾好知上进的族人。”
贾芸却道:“当年三叔让侄儿管菜庄赚银子时,还不是族长……”
贾政不爱听扯皮,脸上有些发热道:“芸儿,当日三房与你爹分家时,我做的中人,记得也有几亩地,一处宅。
怎地会连你娘碗中餐都请不起?”
既然是中人,就担了公正之名。
若是三房将分出去的田宅又收了回去,欺负贾芸孤儿寡母,那他这个中人的颜面就丢大了。
因此不得不问,语气中夹着震怒。
贾芸叹息一声,躬身道:“老爷不知,我父亲故去时,侄孙年纪尚有,一应丧事,皆由侄孙舅舅操持。
因为家中贫寒,所以就卖了地和宅……”
“真真混帐!”
贾政气骂道:“这是什么放屁话?
我贾家人,若无长男成丁,丧事自有族中操办。
你父亲之事,当初我叮嘱珍哥儿好生办,不可薄待了你娘和你。
他难道没办?”
贾环在一旁笑道:“爹,不要急。珍大哥当初倒是办了,只是丧事被芸哥儿的舅舅卜世人揽了过去。
珍大哥正好还有其他大事,就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不算少了。
可恨那卜世人两头吃,吃完族里,又坑了芸哥儿家的田和地。”
“真真了不得!”
一时间堂上叫骂声起,如今贾家人的心气都高的很,当年就高,如今更高。
家里亲王都出了,王太妃也有了,追封的王爷都有三位。
这样的人家,竟被一腌之辈给坑了去。
“环兄弟,那贼厮定然没得了好吧?”
王熙凤咬牙切齿道。
贾环笑道:“没死……我这个人最是善良,他不是爱银子吗,寻了个银矿,让他全家一起去挖矿了。”
众人:“……”
贾环哈哈一笑,岔开话题,对贾母道:“老祖宗在这住的还习惯?”
贾母闻言,也转过神来,笑道:“这里不好,哪里还好?竟比荣国府还要气派的多!”
贾环道:“这本是太上皇为奉圣夫人所建,规格更在亲王府之上,自然比国公府宽敞。
孙儿前些年带着林姐姐她们入此,又修缮了一番。
方有这种仙境之处。”
贾母笑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是想回荣宁街的老宅去看看,几十年啦……”
贾环笑道:“一直让人在收拾,老祖宗明儿去瞧吧。
不过那里空的时日太久,不好直接住进去。
不如留着当年的模样,也算是个好念想?”
贾母想了想,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