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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圣人御驾九成宫。朝臣的车马长长地跟在后面。就像一条长龙。朝天台山而去。
丹菲正缩在崔景钰的怀里补眠。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到他们这辆车跟前。似乎是长安城里有人给崔景钰送了一封信。
崔景钰出去接了信。片刻后。人马声响。
“郎君。”管事喊。
丹菲猛然惊醒过來。“怎么回事。”
赶车的管事惊慌道:“郎君看了信。夺了马就朝御辇而去了。”
丹菲捡起丢在踏板上的信。只见上面写道:“太平欲刺杀圣上。切勿信宜国。”
丹菲认得这是司徒令德的字。她暗道不好。把信往怀里一揣。也夺了一匹马。追崔景钰而去。
赶上御辇的时候。车队也已经停了下來。前方果真传來激烈的争吵声。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李隆基不耐烦地吼着。“当初要我信她的是你。要我不信她的也是你。去骊山是我自己的决定。同她无关。”
“陛下……”
“退下。”
崔景钰还向往前。禁卫已把刀拔了出來。
“陛下息怒。”丹菲高呼。
李隆基本要回御辇里。听到了他的声音。愤怒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让她过來。”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阿菲。许久未见了。”
这是丹菲回京后第一次见到李隆基。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他变化十分巨大。
不论是作为临淄郡王还是作为太子。李隆基的气息多是内敛的。而如今。他已是个正值而立的男子。是一个强大帝国的君王。他就如一头英姿勃发的雄狮。傲世万物。拥威自重。令人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感到谦卑和敬畏。
丹菲走到崔景钰身旁。利落地朝李隆基叩首行礼。“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我倒也想安心呢。”李隆基道。“你们夫妻俩到底在做什么。”
丹菲看崔景钰。他满面冰霜。眼中燃烧着怒火。段义云带着禁卫守在一边。也是一脸左右为难之色。
丹菲朝李隆基温和地笑了笑。道:“大家。不论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们所想的。都是如何守护您呀。”
她笑容温柔。话语诚挚。又亲昵地唤了一声“大家”。李隆基受了她的马屁。脸色又缓和了几分。
“景钰说宜国公主有害我之心。你们可有什么凭据。”
丹菲同崔景钰对视一眼。崔景钰道:“陛下。我们接到线报……”
李隆基打断道:“我知道。又是线报。但是我这次出行。也已增加了禁卫。又有义云亲自带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陛下……”崔景钰还是不放弃。
可李隆基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了。“不服我者众多。想要我死的人也不少。我若因此畏惧恐慌。那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丹菲其实也觉得这话说得对。
夫妻两人回到了马车里。崔景钰沉声道:“是我们中计了。”
丹菲想了想。“李碧苒借着圣人对我的信任。重新笼络住了他。又因为是我们牵线搭桥。之后哪怕我们亲口告诉圣人。李碧苒不可信。圣人也只会觉得问睿鲈谖颐巧砩稀!
“是的。”崔景钰点了点头。脸色铁青。“李碧苒还是听太平的话。”
丹菲道:“你刚才闹一下也好。免得万一太平真的出手。我们反而被牵连进去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段义云领兵守卫。太平公主又能如何行刺。”
崔景钰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到了九成宫。崔景钰和丹菲在崔家别院安置下來。行李还洠帐昂谩>陀信俟齺泶啊K低趸屎竺魅找し迫グ榧荨
“还想着同你一起上阵呢。”丹菲苦恼。“陪着皇后。怕是连弓马都摸不到了。我怎么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崔景钰愧疚地拥住她。“这次是我失算。下次咱们不跟着來了。”
“总不能太特立独行呀。”丹菲道。“既然回了长安。必要的交际不能推的。你在官场上打拼。我也要在后面做你助力才是。”
她看出崔景钰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也受了些影响。世事难两全。留在益州。逍遥自在。可是男人无所事事。回了长安。崔景钰找到事做了。可是局势纷杂。各种混乱的关系也随之而來。令人疲惫。
“别再同圣人起争执了。”丹菲道。“便是你。也不喜欢有人时刻对你耳提面命。不是么。”
“知道了。”崔景钰悻悻地应了一声。侧过脸吻了吻丹菲。大步而去。
丹菲啼笑皆非。真拿他洠О旆ā
“郎君其实真是一片忠心。”阿书道。
“表忠心也是一门学问呀。”丹菲无奈。“这两年在川中的日子过得太轻松。反而把他的脾气养大了。早年他最是能隐忍克制的一个人。别说吵架。大声说话都不会。动不动就盯着人冷笑。让你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极蠢的话似的。别人指着他鼻子骂。他眉毛都不抬一下。”
丹菲说着。仔细回想了一下。却觉得自己更喜欢现在的崔景钰。现在的他显得更加生动、真切。有缺点。会犯错。会抱怨。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前他是八风不动。但是也活得太累了。
次日。天色有些阴沉。夫妻两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你今日怎么安排。”丹菲问。
“早上有一场廷议。然后再去猎场。”崔景钰道。“不过如果你陪皇后礼佛的话。我也不想去猎场了。到时候留在九成宫里处理文书就是。”
“你这不就是赌气了么。”丹菲道。“圣人会不高兴的。”
崔景钰冷声道:“我现在不论怎么做都是错了。”
“我洠д饷此怠!钡し埔膊幻庥行┎辉谩!拔沂窃诰×咳昂汀;共皇窍M愫妹础!
崔景钰道:“你也觉得我小睿笞觥!
“不。”丹菲正色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景钰。但是你现在很不理智。我洠Хê湍慵绦嘎壅飧鍪隆D阆壤渚蚕聛碓偎怠;褂小D阌衅⑵膊灰逦曳ⅰ!
丹菲气呼呼地起身。朝外走去。婢女们不安地跟在她身后。一并上了车。
拉扯的牛脚步啪嗒啪嗒响。丹菲听着。气渐渐就消了一半。他们俩这算是婚后第一次吵架吧。却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真是可笑。
“郎君在送您呢。夫人。”阿礼提醒。
丹菲从车窗往后望。崔景钰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不知怎么的。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丹菲一阵心酸。朝他摆了摆手。
等回來后好好同他讲和吧。认识五年。在一起也两年了。将來还有大半辈子的路要走。不要为了一点同自己无关的事。伤了夫妻感情才好。
王皇后的殿中。果真云集了一大群命妇。许多夫人还带來了自己正值婚配之龄的女儿。丹菲并洠в锌醇畋誊邸H词羌搅搜Τ缂虻钠拮臃匠窍刂鳌
丹菲之前才听说薛崇简刚有了个儿子。方城县主应该正在坐月子才是。如今一看她还能出來东奔西跑的。想必孩子是庶出。
方城县主也看到了丹菲。走过來道:“曹夫人。别來无恙。”
丹菲也客气地回了一礼。“还未恭喜县主呢。”
方城县主倒是十分喜悦地笑了笑。“多谢。何时能吃曹夫人的红蛋。”
丹菲也很大方地一笑。“还不清楚呢。看缘分吧。”
方城县主见她如此。对她倒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毕竟两人的夫君乃是好友。她们虽然因为刘玉锦的关系來往不多。但也洠в斜匾沙稹
丹菲道:“听说这些日子里。你夫君挺不容易的。”
方城县主叹气道:“阿家年纪大后。脾气愈发狂躁。常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夫君他同阿家政见相左。阿家每次同他争辩不过。就动用家法鞭打他……”
方城县主说着。眼眶就红了。丹菲吓了一跳。想不到太平公主人前装着从容镇定。私下竟然已经如此疯狂了。
前往寺庙的山路十分陡峭。无法行车。宫人们抬着轿子。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山中绿意盎然。野花芬芳。路边泉水潺潺。林间鸟鸣此起彼伏。
到了永恩寺。住持接了她们进去。王皇后甚是虔诚。果真要听住持讲经。丹菲留意到不少年轻女孩都忍不住做了个鬼脸。不禁莞尔。
一场讲经就花去了两个时辰。王皇后带着女人们又在寺中用素斋。斋菜做得倒不错。
丹菲因为和崔景钰吵架。早饭也洠г趺闯浴T缇投龅眉⒊﹃りぁV皇钦庋难缦锍苑埂W钜簿恳翘K疾桓叶喑浴5し泼闱砍粤烁霭氡ァ>筒坏貌话芽曜臃帕讼聛怼V缓枚嘁肆奖ㄅǖ娜榻涫
守在门外的禁卫忽然露出警惕之色。有僧人从大殿外面朝前门跑去。
女眷们正忙着说笑。并未注意。但是丹菲耳目灵敏。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她仔细一听。分辨出兵戈击鸣和惨叫声。她倏然丢下筷子。站了起來。
丹菲动作突兀。王皇后和一群命妇纷纷诧异地望过來。
正困惑着。就见一个禁卫大步奔來。跪在门外道:“皇后。有刺客來袭。如今敌我悬殊。臣等已向山下求援。皇后同诸位夫人请留在殿中不要走动。”
话好似一个惊雷落下。炸开了满地惊呼。
命妇们惊恐地站起來。纷纷往王皇后身边涌去。
阵阵厮杀声传來。寺庙又不大。对方如果人多。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攻破。
王皇后面色惨白。强自镇定道:“都是些什么人。欲意为何。”
禁卫也有些困惑。道:“对方行踪诡异。目前还不知道确切人数。或许是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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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女眷们吓得惊声尖叫。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退后。都往里面走。”丹菲高声叫着。冲上前去。指挥着宫人迅速将殿门关上。也就这短短片刻。又有数支弩箭射來。一个内侍大腿被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走火啦。”殿外。僧人大叫着奔过。
空气中飘來焦臭的气息。寺中的警钟当当响起。四面八方都传來惊呼声。
女眷们缩在佛像前。吓得瑟瑟发抖。
王皇后颤声道:“诸位不要慌张。方才那禁卫已说了。他们已派人向山下求援。援兵即刻就來。”
丹菲是殿中唯一镇定之人了。她伏在门边听了片刻。扭头对王皇后道:“皇后。臣妾可去支援军士。”
“别胡來。”王皇后叫道。“援军就快來了。”
“上下山來回一趟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等不及了。”丹菲摇头。吩咐宫人道。“尔等誓死守护皇后。不可擅逃。”
说罢。取下墙上挂着的斗笠充作建议的盾牌。冲了出去。
外面果真已经乱作一团。叛贼在撞门。又射了火箭过來。点燃了一处大殿。僧人们和禁军合力。拼命地堵着门。还得分出人手去救火。
住持年事已高。指挥了一阵便体力不支。禁军统领却见了丹菲就大吼:“女人怎么出來了。回去。”
丹菲却是随手抓过一个小僧。问:“那起火的房子是哪里。”
“是禅房。”
“可有人在。”
“洠в小!
丹菲道:“那便不救了。分了人手去守后门。”
“可火势要是蔓延起來……”
“寺庙重要还是皇后重要。”丹菲朝禁卫大吼。“要是后门破了。皇后有个好歹。你拿命赔给圣人。”
禁卫被她唬住。当即调了人去后院。
说话间。箭如雨下。丹菲飞身躲在大殿的柱子后。留意到这寺庙是依山而建。两侧都是高高悬崖。崖上长着密林。那些箭主要是从林中射下來的。而包围着寺庙的贼人却并不多。被禁卫一番砍杀。所剩无几了。
“必须得护着皇后撤离。”禁卫大吼。
“上面的箭太多了。”另一个禁卫叫道。
丹菲随手抓了一个禁卫。抢了他手中弓箭。奔上了大雄宝殿的楼上。这里是整个寺庙地势最高之出。可以俯视墙外。又里崖顶的密林近了几分。
门外的叛贼不足为患。丹菲拉箭开弓。对准了头顶密林。
她上一次杀人。还是两年。她闯大明宫诛韦之时。她洠в邢氲阶约河猩昊够嵩俳耸伦鲆淮巍
利箭划破长空。射入密林。片刻后。一个人胸口中间。自高高的崖上跌落。
丹菲一击得中。迅速藏身在柱子后。
“好箭。”禁卫大喝。旋即带人奔上來。支援丹菲。
“当心。”丹菲道。“弓箭后劲不足。拿弩來。”
“夫人。给。”禁卫将一架弓弩递到丹菲手中。
丹菲架起弓弩。扣动扳机。转眼又射下一个此刻。她箭法又极好。每箭必中。甚至差不多每一箭都能取人性命。贼人仓皇反击。却都被丹菲躲过了。
筒里的箭射完。她换上新的。又连发两箭。把两个要翻墙进來的叛贼射了下去。
“夫人好箭法。师从何人。”禁卫问。
丹菲道:“我乃崔门曹氏。”
禁卫肃然起敬。“原來您就是曹夫人。吾等……”
“当心。。”丹菲來不及出言喝止他。耳边听到破风之声。她猛然扑到。一支利箭射中禁卫。
丹菲丢下弓弩。将禁卫拖到柱子后。幸好那箭射中他肩窝。不是致命之处。
丹菲不动声色地朝箭射來的方向打量。那个射箭的人也藏身暗处。
混乱之中。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那人手中的箭头折射了火光。
丹菲猛地跃起。身影就像鬼魅一样闪过。却是接连拉弓。三支利箭前后追着对方而去。对方也有一支利箭射來。在丹菲胳膊上擦出一道血花。钉在了柱子上。
丹菲伏倒。从栏杆之中。望见一个黑衣的男子胸口中箭。从屋顶跌落。
“援军來了。”
寺外山道上。一队披坚执锐的金吾卫急速策马奔來。原本还在到处放冷箭的逆贼撒腿就跑。他们似乎对山林极其熟悉。一钻进林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对劲。”丹菲呢喃。随即奔下了楼。
禁军到处清扫逆贼。一场鏖战结束。满地伤残。到处是血迹。幸而多数都是逆贼和僧人。
王皇后战战兢兢地被扶了出來。身后跟着一群花容失色的贵女们。禁卫簇拥着王皇后。立刻将她送回宫。
“曹夫人。有谁见到曹夫人了。”司徒令德焦急惶恐的声音传入丹菲耳中。
“司徒。”丹菲惊愕。“你怎么來了。崔景钰在哪里。你们不是该跟着圣人的吗。”
司徒令德大步奔到她勉强。下意识伸手想碰她。又急忙忍住。抱拳道:“山下亦有军士哗变。崔侍郎坐镇行宫。圣人得知皇后遇袭。特派我们來支援。”
“荒唐。”丹菲一声大喝。“你们來了。圣人身边又留了多少人。”
司徒令德一愣。
丹菲随即夺下了一匹战马。
“夫人。你要去何处。”司徒令德追上來。
丹菲高声大喝:“圣人有危险。随我去勤王。”
所有人都露出惊愕困惑之色。
“调虎离山之计。”司徒令德第一个反应过來。大吼一声。跳上了马背。“兄弟们。随夫人回去勤王。”
男人的嗓音雄浑而响亮。一呼百应。他带來的一群金吾卫齐刷刷上马。
王皇后震惊得难以言喻。眼睁睁地看着丹菲策马率领着一群金吾卫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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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菲垂死
与此同时。极远处山林之中。李隆基正骑在马上。一脸阴沉地在禁卫地护送下往山下走。段义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脸色。心中疑惑更深。
耳边一阵风袭來。
“当心。”段义云目眦俱裂。猛地将他扑下马。
一时间数支箭射來。马匹嘶鸣。金吾卫们迅速将李隆基围住。用身体筑成一道围墙。
段义云松弦。一箭射下远处林间的刺客。忽而一支哨箭自东面响起。段义云双目一亮。
“回援來了。”
“义云。。”丹菲带领着军士风驰电掣般赶到。禁卫们迅速投入到反击之中。与密林之中展开了一场箭來矢往的较量。一时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