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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无人答话。
扎尔西面上带了些疑惑,与达郎。对视一眼,扎尔西提过一盏灯笼,达郎高声道:“下官进来了。”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桌上三。支檀香头闪着点点暗红的光。达郎一眼看见站在屋角衣箱前的人影,暗暗松了口气。扎尔西将手中灯笼向桌上一照,扫了油灯一眼,“陈夫人,可是灯油尽了?”
过得一会,屋角的人影方应了一声,“是。”
添了油的孤灯燃了起来,达朗眼睛瞟过齐粟娘手。中的白绡罗,暗暗一惊,“陈夫人……”
齐粟娘慢慢伸手,从衣箱里将铜剪子取了出来。
她走到桌前,将檀香放置到一边,慢慢把白罗绡在。桌上展开,道:“还烦大人再送两盏灯进来,我要裁孝衣。”
达朗眼睛扫过桌上的摊开的佛经,还有红玉佛。珠,见着齐粟娘坐了下来,使剪子慢慢绞下了一朵白罗孝花,全是一副尊礼守节的作派,虽是不合李公公的意,到底不关他们的事儿,便也放了心,取了两盏大烛送了进来。
“还烦大人送些礼佛檀香来。”
连着三四夜,齐。粟娘的屋子里灯火不灭,上好的佛香也被送了起来,供在了佛前。檀香味儿合着齐粟娘低低的念佛声,透过门窗在凝春阁后头的廊道上飘荡着。
“……此人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
凝春阁里的知了叫个不停,玉嬷嬷跟前的小宫女宝儿躲在廊柱后,看着小太监提着食盒从齐粟娘房里走了出来,悄悄退了开去,急步走到玉嬷嬷房里。
玉嬷嬷坐在椅上,雪白的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乱。她慢慢扇着风,食指上长长的玳瑁法琅彩甲套微微弯着,“你看她的情形儿如何,是打算守节还是打算——”
“嬷嬷,奴婢过去看了,这几日陈夫人一直在颂经,饭食也减了,每回不过动一动。”宝儿满脸可怜不忍,“虽是不合规矩,还是裁了白罗做孝衣,看着不像是想要再——再寻个男人的样子。”
玉嬷嬷面上一沉,手上的扇子便停了,“为夫守节原是礼法。因着怕她年轻熬不过往后的日子,想着许是再寻个男人的好,我也瞒着没向太后说,由着他们在咱们这里搬弄。她既是个贞烈性子,也不能叫他们小看了皇太后跟前的人。”微一沉吟,招了宝儿过来,吩咐道:“你再去看着,若是过几日她还是如此,你再来报我。”
凝春阁外,十四阿哥在桃花堤边来回踱步,满脸烦恼。傅有荣小声道:“十四爷,齐姑娘好似是铁了心,她这样和八爷拧着,可不是个事儿。十四爷得替齐姑娘拿个主意才行。”
十四阿哥顿住脚步,叹了口气,转身向东面而去,“爷去向母妃请安。”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扎尔西和达朗已是习惯了屋里传来的念经声。午后的廊道上热得让人晕晕欲睡,高高的花盆底踩在青砖上,发出卡嗒卡嗒清脆声响,达留顿时醒过神来。
远远的,一个小宫女扶着太后跟前的玉嬷嬷,顺着廊道慢慢走了过来。达郎给扎尔西打了个眼色,“你守着,我去知会李公公。”
颂经声夹杂在脚步声中回响着,随着脚步声愈近,那颂经声便也愈急了起来,“……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
脚步声在齐粟娘房前停住了,宝儿冷冷道:“开门。”
扎尔西微一犹豫,想壮着胆子说话,被玉嬷嬷双眼一扫,却先怯了,只得退了开去。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跪在佛前的齐粟娘缓缓转过头去,三伏天的热浪从玉嬷嬷身后大敞的房门里涌了进来,冲散了屋内的冰寒。
齐粟娘眼中带泪。她终于等到了。
齐粟娘跟着玉嬷嬷出了房,顺着廊道,走到了皇太后午后起立的迎精凉舍。远远听得德妃娘娘和皇太后说话的声音,“太后,臣妾这几日听四阿哥跟前的钮钴禄氏说起,她堂伯母哭着那孩子连个尸骨都没收到,又差了那孩子的乳公去赎人呢。”
皇太后叹了口气,“可怜见的,原是为了朝廷的事……”
齐粟娘想着陈演与何图华一般的情形,再也顾不得,抢上两步,奔入了迎精凉舍,卟嗵一声在皇太后跟前跪了下来,哭着求道:“皇太后,外子亦是尸骨未归,奴婢求皇太后恩准——”
静安园中,八阿哥抚了抚侍妾毛氏的脸,从她房中出来。他微微整了整月白葛纱衫儿,正要去福晋房里,李全儿匆匆走进了院子。
“八爷,齐姑娘到太后跟前,求着太后让她去黄河源找陈大人的尸身。皇太后已是准了!”
“叭”的一声,八阿哥手中的湘妃泥金折扇子折断了,“不识抬举的奴才……”断扇被狠狠甩到地上,脚步声重重地远去了。
地上的扇柄竹骨儿翻滚着,被风儿从院子里吹到了院子外草丛中,终是停了下来。太阳升高了些,阳光照进草丛中,隐约露出了扇柄骨上“芳风”铭印。
清晨,太阳慢慢地爬升着,马车骨碌碌地驶出了畅春园。车内的齐粟娘看着园门口的十四阿爷,叫停了车,掀开车帘,要下车向十四阿哥请安。
“罢了吧。”十四阿哥骑在乌蹄嘶风马上叹了口气,看着齐粟娘,“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最后还是得回来。只是拖一阵罢了。”
齐粟娘凝视着十四阿哥,含泪道:“十四爷……奴婢谢过十四爷……”
十四阿哥瞅了她一眼,一扬马鞭,“你是我门下的奴才,原就该是我说了算。你脚上有伤,我先送你回查府,养好伤后再去。你住在那里,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出事。”
马车缓缓驶过西直门大街,正要转进虎头胡同,便见得十三爷跟前的太监秦顺儿一路赶了过来,“十四爷,钮钴禄家里差去的人递信儿回来,说是赎到的尸身不是何大人的,已是赶着去龙羊峡了。”
千里之外,龙羊峡两壁耸峭,不见天日,唯有崖顶冰层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黄河水流之声轰轰而响。
西边山脚下,绝险山谷中,三里方圆的冰塌区边上人头攒动,何图华的乳公明纳德已是年近六十,胡须带着些花白。他骑在马上,满脸焦急,他借着主家的脸面,在甘陕总督旗下借了二百官兵,冒着被准噶尔人袭扰的风险,来了龙羊峡,要将三里冰区全翻过来。因着不熟路径,还重金请了青海塔尔寺喇嘛庙里的红衣老喇嘛相助,却仍不知是否能寻到小主人的尸身。
碎冰早已被准噶尔人翻过一回,只余压在底下的巨石和厚冰无力翻动。因着天气转暖,巨冰已是开始融解。
“准噶乐那群蛮子!分明没有搜到我家少爷的尸身!一定还在这里,”明纳德见得一无所获,急向领兵的管带叫道:“一定还在此处。快搜!边上也不要放过,一定还在。找到尸身的赏银二百两!”
原本已有些懈怠的官兵们听得有赏银,立时又精神起来,想尽办法要推开巨石厚冰。
“大人,你放心,这些冰看着大,已是溶了不少,把它们翻过来,这一片就能看明白了!”上了年纪的红衣老喇嘛会说些满语,指点着地势,“龙羊峡四面皆是险地,准噶尔人也不熟知地势。老纳记得此处山脚下有土沟纵横,沟深及丈,只要将冰推走,必有所得。”
一块又一块的碎冰被推了开去,露出了冰、石交压下的空隙,看着果然有土沟。
峡谷四面皆是陡峭石壁,山峰处可见层层冰带。因着无借力之物,重赏之下,谷外一棵棵粗大的树林被砍下,拖了进来,插入了冰、石之下的空隙。
吆喝声同时响起,巨冰在众人合力之下,随着红衣喇嘛的指喝声,轰然被翻了过来,果然露出了两条又长又深,交错蜿蜒的土沟,一直延伸到冰塌区边界。
众人都惊异地叫了起来,“快下去看看。”
“二百两!找到我家少爷的尸身,就赏二百两!”
兵士们为了赏银争先恐后跳下土沟,过得半会,仍是无有发现。
明纳德心疼从小带大的小主子,又心急无法回京城向主子交待,正是难耐的时候,身边的红衣老喇嘛叫道:“散开去寻,若是有人掉了下去,临去前总要寻个活路出来,散开去寻。”
下沟的人越来越多,露出沟面的红缨帽顶,顺着起起伏伏的沟道忽闪忽现,一直寻到了三里外冰区边上。
明纳德渐渐绝望的时候,有人从沟里跳了起来,招手向他叫道:“大人,我摸到了,有人!”
“快拉上来!”明纳德又喜又急,从马上跳下,飞奔了过去,蹲在沟边叫着。
几只手合力将一具男人的身体从沟中托了出来。明纳德凝神看去,这人身上未着官袍,却裹着条羊皮毛毡子,面上尽是血污,头上缠着布带,还在渗血,身体看着似已是僵硬。
明德纳只觉着身形眼熟,抖着手用袖子抹开他脸上的血迹,欢喜至极,“是我们家的少爷!”
跟过来的老喇嘛趴在何图华胸口,听了半会,“——还——还活着!来人,快烧水——”
明纳德又惊又喜,“还……还活着?”跳起来直叫,“大夫——”暗自庆幸因着怕路上又遇上准噶尔人突袭,特意带着的随军大夫以防受伤无人料理。
随军大夫连忙走上前来,一边看探何图华的伤势,一边道:“头上被冰块砸伤,伤势颇重。好在冻伤还不重,赶紧送回西宁去治伤——”
土沟里的军士一个接一个爬了上来,带上来种种杂物,有火折子、燃尽的衣物角料、拆碎的藤夹木箱以及刀具,“有一头死驴——”旁边的红衣老喇嘛上前细看着吃了大半的驴骨架,极是惊异,“这是驮行李的驴,必是和这位大人一起陷下去的,难怪冰塌都过了一月,竟还有存活——”
明纳德正指使人抬着何图华上了停候在一边的马车,一听得这话,想起出京时十三阿哥让他顺道寻找北河河总尸骨的交待,正要吩咐下头的人再寻一寻,土沟里又传来了兵士们的叫喊声,“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明纳德转头大叫,“拉上来看看,是不是北河河总大人。”
远远的,黄河水轰鸣雷响,奔涌不绝。
清河卷 第十五章 漕船上的莲香…葫芦湖里的蕊儿
第十五章漕船上的莲香…葫芦湖里的蕊儿
江苏淮安,太阳半浮在漕河之中,河面上漂浮着鳞鳞的血色余辉。
近晚的风已是凉了些许,漕连府葫芦湖里的莲花儿随风摇曳着。
连大河在抱厦里向比儿交了帐册,走了出来。他伸手招过连大船,低声道:“过几日,我要去京城里办差,我不在的时候,你事事小心,大小姐可不是个能糊弄过的。”
连大船连忙应了,“大河哥,你放心,不会出差子的。”想了想悄声道:“大河哥,你是去京城接夫人么?”
连大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单是这事儿,还有四爷派下来的差事。”连大船一时恍然,“按说,姓崔的当初胆子也太大了些,为了除去大当家,竟然把四爷当枪使,也难怪四爷放不过他。”又担忧道:“大河哥,他可不是个好摆布的,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
连大河微微一笑,“他如今也。疏忽了,在京城和天津来来去去的,总能被寻到空子的。你不用担心。”
葫芦湖西面的莲香院忽地有了。动静,连大河和连大船转头看去,却是桂姐儿被丫头媳妇簇拥着从莲香院里出来了。
连大河心中疑惑,莲、桂两位姨。娘这两年水火不容,现下为何又这般上门来探。连大船却啧啧道:“她倒是转得快,眼见着内事儿由大小姐掌住了,便想息事宁人罢。”
连大河听得似有些道理,便也抛开。他又看了看抱。厦,对连大船道:“呆会半叶出来,问问她莲姨奶奶写了信没有。大当家一直等着呢。”
连大船站在抱厦前,等了半个时辰,眼见着晚膳的。时辰快到了,仍是没见半叶出来,他终不是耐烦,躲在树下打了唿哨。
不一会儿,一个大丫头从里边走了出来,四处看着。
她约是十**岁,眉目如画,娇俏非常,身上拱碧。兰单衫儿淡雅可人,白绫绸裙子清清爽爽,双腕上一对缠丝芙蓉玉镯子,头上的珍珠金钗儿闪闪发亮,正是半叶。
连大船又打了个唿哨,半叶看了过来。
半叶走得近前,。瞪了他一眼,“你又躲懒,叫大河哥看见了,你小心着。”嘴上虽是厉害,却脸上带笑。
她提着白绸裙子,偷偷儿和连大船溜到了假山后的背人处,“什么事儿,快说,我还得去侍候大小姐。”
连大船嘻嘻笑着,拉着她并肩儿坐在草地上。半叶一边嘀咕着,“仔细我这裙子沾上了草根儿。”一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连大船小声道:“怎么样?你和莲姨奶奶说那事儿了?怎的两三天了还没有动静?大当家可是等着她写信请夫人来淮安呢。”
半叶听得他问,脸上便黯淡了些。她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道:“我能不说么?爷盼了多少年了——”
连大船听得她话里有话,瞅了她一眼,用肩膀撞了撞她,“瞧不出,咱们在淮安大街上一块儿讨饭时,我愣是没瞧出你的心眼多,你啥时候知道的?我可从没和你说过,大河哥——更不会说。”
半叶微一犹豫,连大船又推她道:“这事儿都快定下来了,你还瞒什么,和我说说。”
半叶啐了他一口,“我还不明白你?你打小就是个嘴碎的。”却也不再迟疑,压低了声音,:“娶莲姨奶奶进门那年,云夫人不是和她一块儿来操办婚事?莲姨奶奶是她跟前出来的人,为了她的体面,大当家不是让把东厢房重整,叫了人开工?”
连大船点了点头,疑惑道:“你从这事儿上就看明白了?我看着这半半的,也是为着陈大人的体面——”
半叶悄悄儿在连大船耳边道:“那一日夫人喝醉了酒,歇在卷棚里,云夫人因着云老爷中暑,先走了,我在二当家房里。那时节,大当家就去了卷棚里——”
连大船惊得目瞪口呆,“你是说,他们俩早就——”拼命摇着头,“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眼睛没瞎,要是早上手了——”
半叶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嗔怒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完,不想听就算了!”
连大船亦怒了,“你怎么停在半路上,打小儿结巴的毛病不是好了么,我听得急死了!”
半叶气得直咬牙,拿他没法,只得说道:“我从二当家房里回卷棚,就见着房里各处有些不对,似是有人来过。夫人床上的左边帐幕被卷了起来,衣衫儿也有些乱,我原是想着我眼错了——直到我看到床脚上的扇子——我分明记得是放在外头屋子里的东坡椅上的!”半叶咬着唇,“我挨个想了,除了大当家不会有人得空儿。我再算了算时辰,必是不会怎样,我就趁着夫人醉着,把扇子收了起来,将各处打理妥当,打那日起,我时时留心,也就看明白了——”
连大船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咋了半会舌,方道:“不管当初怎么样,如今总算也是要如愿了。京城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只要夫人接了信点了头,不过是转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