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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头细数,白嬷嬷陪在皇太后身边已经四十余年,主仆的确有着感情。只是人生不如意者**,想要终生守候的人,偏偏还要施些暗手。明明恨之入骨的人,却又奈何不得半分。
瞅着皇太后鬓上苍白的华发,白嬷嬷恍然忆起当日那豆蔻年华的女子,碧衣罗裙飞扬在枣红的汗血宝马之上,与先帝爷并肩齐驱。
往事已矣,终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白嬷嬷浑浊的眼神似是穿透时光,又穿透层层宫墙,飞向遥远的玉龙雪山脚下。
那个座落在终年积雪的半山腰处的小山村,有七八岁的孩童在溪边仰起纯真的笑脸,一叠声的唤自己长姐。
然后便是风云突面,迅疾的铁骑踏破宁静的山村,一名黑衣人的长鞭卷起那小男孩瘦小的身躯,将他横上马背,一眨眼便消失在雪山的深处。
当年眼睁睁地望着弟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白嬷嬷害怕的忘了哭泣。那一声一声哭喊的长姐被片片撕碎在风里,几十年的时光过去,却又总是盘旋在白嬷嬷每个午夜惊醒的梦魇里。
有多少痛苦,便有多少仇恨与无奈。从那天起,白嬷嬷便沦为一枚棋子,做着不甘心的事,说着不甘心的话,光鲜的活在人前,夜里挑灯落泪。
眼瞅着皇太后脸上有了倦意,白嬷嬷体贴地扶她躺下,又取过一旁叠着的雪青色夹纱被,轻轻替她搭在身上,才咬着嘴唇退了出去。
罗蒹葭因怕宫里头渗入了千禧教的同党,记挂慕容薇等人的安危,次日一早便走了趟夏阁老府,顺利地见到夏兰馨,又央她带自己一同入宫。
从前些日子罗氏药铺的刺杀案说起,罗蒹葭提起那黑衣人的口供。事情翻腾到两位侧妃身上,瞧着慕容薇的意思,断然不信徐昭仪是下毒之人,正与那刺客说自己阻挠了他们教主的千秋大计暗合。
罗蒹葭清了清嗓子,将自己那日在含章宫里的蹊跷说给慕容薇听。
“那一日来的那两位侧妃,前头一位到没什么,走在后头的那一位,身上气息十分奇怪。”
杜侧妃为了仿制信笺,拿硫磺熏烤如意新买回的碧水春水笺,制成泛黄的模样。长时间处在封闭的空间,身上便有了硫磺的气息。
她自己也晓得这个问题,却又觉得等闲人不会查觉,并未十分在意。因是孝中不施脂粉,不过多沐浴了几次,又借着涂面香膏的气息去遮掩,便给了罗蒹葭可趁之机。
罗蒹葭闻得她身上气息奇怪,特意移到她下首去坐。窗外的清风徐徐一送,那硫磺的气息更加明显。隐在这种气息之下的,仿佛是她身上还种有奇怪的香气,叫罗蒹葭微微觉得不适。
因并不熟识,又不能断定那香气究竟是何东西,罗蒹葭虽有疑虑,却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将疑团暗暗存在心里。
长春宫里孟昭仪难产,罗蒹葭又嗅到当日奇怪的气息,顺藤摸瓜,便发现了那块搁在书案上的木版。
罗蒹葭的闻香辨气能力无人能及,当日查觉有异,却怕祸从口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缄默地没有开口,此时也有些懊悔。
“说起来,到是我害得昭仪娘娘受那般罪过。若是我当日大但说出,大约便没有后头的事,徐昭仪也不会平白受这些冤枉。”
既是在两位侧妃入宫的那一日,杜侧妃身上就有毒药的气息,便与徐昭仪并不相干。只不晓得杜侧妃何时与千禧教有了联系,成了他们的暗子。
慕容薇明知中间少不了苏暮寒这座桥梁,守着夏兰馨与罗蒹葭二位并未吐露消息,只谢过罗蒹葭的证词,晚间便急急去凤鸾殿,想说与楚皇后知晓。
崇明帝晚膳时分驾临紫霞宫,夫妇二人用过了晚膳,此时炕上对坐,正拿着早先送去御书房的秘信说事。
崇明帝与陈如峻都喜好金石,于前朝字画多有研究,拿了两封秘信只一搭眼,便发现了端倪。
陈如峻指着那赝品道:“这泛黄的纸张,原是硫磺熏就。这个印章虽然相似,字体拿在灯下细看,却粗细不匀,稍有不同。这临摹之人想来有几分本事,若给寻常人查验,几可乱真。”
夏阁老也是行家,对照着印鉴查看,笑道:“果真是那些仿制高手的伎俩,不是拿了萝卜根,便是芥菜疙瘩之类的东西雕成。”
君臣意见一致,崇明帝将信拿回凤鸾殿,正与楚皇后细说,慕容薇刚巧送来罗蒹葭的证词。
第三百六十章 算计
罗蒹葭将自己对慕容薇所说的话工工整整录在一张雪浪纸上,即盖了嘉义亭主的私章,又按了个手印,显见她对这份证词的郑重。
崇明帝一目十行掠过,郎朗笑道:“这位嘉义亭玉当真了得,我说的什么,果然是用了硫磺。那位杜侧妃到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竟有这么一身本事。”
这份证词来得及时,弥足珍贵。楚皇后亦是颔首微笑:“亭主的证词为人解惑,更能洗刷徐昭仪的冤屈。这一对兄妹,当真是上天送来的福星。区区一个亭主,到有些委屈她。”
皇太后赐这个亭主的封号,本是还罗讷言的人情。谁料想罗蒹葭解救孟昭仪母子在先,又揭发杜侧妃在后。替众人拨开重重迷雾,又将众人的推断更近了一步,两番立了大功,自然该论功行赏。
崇明帝着了淡黄的蜀丝便袍,盘膝坐在炕上,清隽的脸上透出会心的微笑。他与楚皇后打趣,郑重里透着几分爱怜:“后宫之事,全凭皇后娘娘坐主。便请奏明母后,对嘉义亭玉重重封赏。”
对上丈夫满满爱意的目光,楚皇后亦是抚发微笑,雍容的脸上添了丝妩媚,命秦瑶立时走了趟寿康宫。
当日二更天时,凤鸾殿里便传出懿旨:徐朝晖冰清玉洁,乃是无端受过。如今真相大白,依旧稳坐紫霞宫的主位。
伴着这道深夜的懿旨,还有宫人们带去的厚厚的赏赐,是楚皇后亲自开了库房挑选,做为帝后二人对她的抚慰。
徐昭仪跪着接了懿旨,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她淡然立起身子,莲青色的长袖轻轻抚动,两弯娥眉如勾,清秀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
因是夜深露重,又有崇明帝歇在凤鸾殿内,徐昭仪不方便此时过去,便要传旨的嬷嬷们代为回复,明日一早前去谢恩。
懿旨如风一般,在晚夏的夜里传得飞快,也刮到慕容的东宫。听了小常的耳语,望着刚刚进入梦乡的慕容萱,慕容犹豫再三,不舍得叫醒。
只命宫人好生照应,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慕容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将目光依旧投向西霞的舆图,粗粗描画着红线,又埋首在足足堆着半人高书籍的鸡翅木卷草彭牙大书案上。
尚宫局里,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郭尚宫耳中。
她本是已经歇下,此时翻身坐起,将寝衣披在肩上,心里满是不安与恼怒。
郭尚宫屏退来人,将窗扇闭了,开了炕上夹层里锁得严严实实的小箱子,取了些福寿膏燃起一支。在那特殊的香气里,郭尚宫才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尚宫局里别提有些别扭。
因是需要赶制的吉服太多,凌司正前些日子便来请命,想着将娴、淑二妃的礼服由八套减为四套,余下的时间先替慕容萱制出一品王爷的冠冕。
偏偏那一日宫中宴客,郭尚宫正安排着各处的晚膳,传了御膳房的管事过来问话,忙到连头都不抬,只要凌司正稍待。
直待将御膳房的事宜打发完毕,郭尚宫这才问了司针房里各位主子们吉服的进度,又随着凌司正去瞧了那些制出的样衣。
原是尚宫局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郭尚宫吩咐了为每位主子各制八套吉衣。
如今粗粗一算时间,想要完成那些绣功精湛、式样繁复的吉服,司针房的确有些艰难。何况,若是事情中途有些变故,临到了吉日再做修改,尚宫局更是难以交差。
到那时,尚宫局捉肘见底,她自然面上无光,太后、皇后娘娘面前白白丢了体面。
郭尚宫抚摸着腕上赤金嵌宝的唐草纹镯子,触动前段时间宫外主子传来的消息,微微沉吟间便想偷个巧完成宫里的差事。
望着一脸为难的凌司正,她吩咐道:“四套吉服太少,怎么也要准备六套服饰。不过也说不准陛下另有恩典,若是花样再改来改去反而更添麻烦。四皇子的吉服可以先搁一搁,将陛下、皇后娘娘与三皇子的太子冠冕预备停当。”
花样是当日皇后娘娘亲自定下,金口玉言容不得半丝马虎。若要修改便唯有一个可能,两位昭仪娘娘的份位还会变动。
凌思正闻弦歌知雅意,听得郭尚宫话里有话,前倾着身子追着话音小声问道:“听尚宫的意思,难道两位昭仪娘娘不在娴、淑二字上止步,莫非还有更大的恩典?”
“主子们的事,我哪里知晓?”郭尚宫自知失口,不慌不忙地转圜道:“二位昭仪娘娘不管晋到什么份位,总是排在三位正主子的后头,自然先将正主子们的吉衣打理明白,才能腾出人手去制她们的吉服。”
生怕凌司正打破砂锅问到底,郭尚宫一锤定音说完了,便推脱御膳房那边还有事,匆匆出了司针房。
留下凌司正一人,细细琢磨着方才郭尚宫的话,心里头总觉得蹊跷,偏又无人敢问,只好照着吩咐办事。
方才将那两位与慕容萱的衣衫停了几日,便传出徐昭仪有下毒嫌疑的事体。
谋害皇嗣的罪名若成,不用说晋位,便是性命能否保用也未可知。不独是她,连慕容萱的晋封也会受到影响。
凌思正触动前几日郭尚宫的话,想着她吩咐自己将两位昭仪与慕容萱的服饰先放一放,即觉得诡异,又对郭尚宫大为钦佩,觉得她好似能未卜先知。
郭尚宫那时听得宫里传出这样的消息,到是深觉诧异。
听着宫外给她传来的讯息,分明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取慕容萱那小儿的性命,还要她相机行事。怎得事到临头,却变成了慕容萱安然无恙,徐昭仪谋害孟昭仪母子二人?
当日一时失口,郭尚宫想的本是若慕容萱殒命,一品王爷的冠冕自然不用替他赶制。崇明帝可怜徐昭仪痛失爱子,大约会在娴妃的位子上更进一层,做为抚慰。
一时的取巧变成了这种局面,郭尚宫不晓得是宫外的主子们临时改变了心意,还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擎住
郭尚宫也曾寻个由头,借着出宫办事走了趟一味凉,将能探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传了出去,呈到苏光复的面前。
回头去瞧那些方才半成品的娴妃服饰,郭尚宫亦是嘿嘿冷笑。眼瞅着徐昭仪无福消受,到手的荣华就要打了水漂,只可惜了尚宫局这么好的手艺。
事情就在一波三折之中,外头传来的消息,依旧是要郭尚关注事态的动向。她这里尚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凤鸾殿却迅疾地传了懿旨,瞬间便洗脱了徐昭仪的罪名。
郭尚宫再也坐不住,她借着要就寝打发走宫人,自己将房门的锁,悄悄转到屏风后头。扳动书案上那只硕大的花瓶,那把沉重的太师椅便缓缓转向一旁,露出地底下黑的秘道。
熟稔地燃起腊烛,搁在防风的罩子里,郭尚宫一手提着灯烛,一手提着裙裾,悄无声息地下了秘道,身影很忆便消失无踪。
这一夜注定不能这姓。辛侧妃出了皇宫,明知府中还有一场风雨等着自己,再三磨蹭也要先到楚朝晖面前请安。
她回房换了身衣裳,打听得夫人连晚膳也未传,顾不得自己腹中饥肠辘辘,先安排人去熬粥,再备些清淡点的东西,一并送去夫人房内,这才一步一挪踱到了正房。
到是出乎辛侧妃所料,楚朝晖脸上没隐忍的怒气,反而摆着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端坐在正房里等着她。
等她进了门,楚朝晖将手一扬,遣退了房里的奴婢。
把玩着腕上那几只雕工精巧的镂空银镯,听着它们在腕间叮铃铃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楚朝晖才淡淡开了口:“辛侧妃,府里的笑话比戏台上更好看么?”
自打那一日表明心际,要与楚朝晖共同守护安国王府,楚朝晖便一直唤她妹妹。今日又以侧妃相称,显然两人之间,已然多了根分水岭。
辛侧妃自知理亏,往地上轻轻一跪,急急表明心迹:“王府便是婢妾唯一的家,又如何会看府里的笑话?夫人这话,叫辛眉无地自容。”
“辛侧妃,你当日信誓旦旦说要与我一同守着安国王府,我心里十分承你的情,从那一日开始便想将你当做自家人来看待。言犹在耳,便都不做数了么?”
楚朝晖穿着件苍蓝色绣浅黄菊纹的斜襟衣衫,月白色的挑线裙上一丝装饰全无,素白的披帛斜搭在肩上,被窗外吹入的晚风轻轻抚动,整个人单薄得似是一阵风便能御仙飞去。
烛光跳跃下,楚朝晖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唯有深陷的眼窝衬得眼睛格外幽深,令辛侧妃一阵恻然。
那颗心被人片片揉碎,再凌落成泥,大约便是楚朝晖如今从云端跌落在地,空无所依的感觉吧。
“婢妾当日所说,句句肺腑”,膝下是冰凉的地砖,却不及楚朝晖脸上的表情冷凝。望着憔悴如斯的主母,辛侧妃心酸与疼痛交织,将手举起对天发誓。
“婢妾自知对夫人有所隐瞒,除却一己之私,还是不想府里平地再起波澜。那一日偶然发现了秘信,仓皇之下乱了心神,才隐瞒了夫人。”
时至今日,辛侧妃也有些悔不当初。平白提什么六月六整理库房,又谁叫自己手贱,偏去翻那些诗词歌赋的书籍,生生引出这些风云。
一想起皇太后将她放在府里的真谛,辛侧妃却又有几分庆幸苍天有眼,令自己早早发现事实的真相。无论结果如何,总算洞窥了先机,将这个天大的秘密摆上明面,以后自己也好少受些煎熬。
辛侧妃将在楚皇后面前说的那番话,又原原本本向楚朝晖复述了一次,长长吁出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间大石。
她不过是个侧妃,左右不了安国王府的命运。当所有的一切摊开来摆在人前,便要看崇明帝与楚皇后的恩典,还要看楚朝晖如何斡旋。
滚烫的热粥变得冷凝,随着最后一丝袅袅热气的消散,楚朝晖的心也跌落在谷底。一想到丈夫将这秘密隐藏了一生,却无人跟他共享这么大的苦衷,楚朝晖就有些剜心的疼痛。
从自己这里着想,丈夫是西霞顶天立地的英雄,天下人眼中独一无二的龙虎大将军。从苏家人那里考虑,丈夫却是背家叛祖的不肖子,生生顶着不忠不孝的名头。
怪不得丈夫不允自己与苏家人往来;怪不得前次苍南之行,苏氏族人的后辈对自己如此怠慢;怪不得他们见了印有本朝玉玺的文房四宝,是那样轻蔑。
往昔时被自己忽视的场景一幕幕重现,楚朝晖心里如刀绞一般。
丈夫的作法本没有错,大周亡了百余年,早已是湮灭在历史里的飞灰尘迹。他只想天下人少些生灵涂炭,这一生却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斯人不在,心意依然相通。丈夫想要让她和儿子过完简单幸福的一生,才坚定地推却了皇位,选择了戍守边城。如今兜兜转转,不省心的儿子却又想要涉足那段并不属于他的辉煌。
辛侧妃望着肃然端坐的主母,不晓得如何劝慰,只悄悄将粥端出,命下人们新重新热了拿来。
“夫人,用一碗粥吧,听下人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