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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从古到今,的确听说了不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但这些故事不过都是说书人编着来欺骗老百姓的。战争若只为了一个红颜,那死伤的成千上万的性命,消耗的成千上万的银两,被夺去的成千上万的土地,又岂是一个红颜能挣回来的?
说到底,战争的本质是利益,不平的是利益,争夺的是利益,只有利益,才能供给战争。
就拿当初东州那一战,说是为我而战,但难道四十万大军压境,就是为了抢一个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甚至论斤切块都卖不出去几两银子的岳青婴吗?
每一个战争背后的人,都是不是傻子。
过了好一会儿,魏宁远抬起头来看着我,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隐隐的听到他长叹了口气。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他未必真的认同我的说法,但我的话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于是轻轻道:“宁远公子,不管你认同我的话也罢,认为我是推诿也罢,但我现在真的不想再参与到这些事里面。过去,我真的管得够了,也够多了,现在,我只想和我的女儿好好的过小日子,多花一些心思在她,和我真正爱的,关心的人身上,比如——”
“……嗯?”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比如瑜儿。”
“瑜妹?”
我淡笑了一下,说道:“宁远公子和瑜儿相处了这么久,你们——”
他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急忙摆手道:“夫人千万不要误会。”
“嗯?”
“瑜妹的确是个好姑娘,又聪明又善良,在下也很喜欢她,但不是那种关系。”
“哦?”
“当初她救下我之后,又收留我在家里,还帮我请大夫看病治伤,对我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只是我们孤男寡女这样在一起,就是怕她遭人闲话,毁了清誉,在下才和她结拜为兄妹。而且,我也是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疼爱,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摆了摆手,道:“夫人这么想,也是为瑜妹担心,和在下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在下心中尚有大业未完,顾不上谈儿女私情,也顾不上替这个妹妹寻觅归宿,这些日子她跟着我东奔西走的,也真的是我做兄长的拖累了她。”
我笑道:“朝廷有宁远公子这样的人,虽然不是瑜儿一人之幸,倒是千万人之幸。”
“青婴夫人这么说,是谬赞在下了。”他叹了口气,道:“为官多年,未建方寸之功,而现在更是——”
看着他一脸懊丧的表情,我在心里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和瑜儿之间,倒是我想得太多了,只是看到他现在这样的处境,却还一心一意的为朝廷着想,不由的让我想起了他的恩师刘毅,刀剑加身,落到那样凄惨的结果,却还是为了江南死而后已。
不由的,有些辛酸。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勉强换上笑容,也是想要安慰他一般,微笑着说道:“其实,宁远公子也不必如此忧心忡忡。江南的事虽险,但朝廷也并非不堪一击。而且在我看来,皇上的新政,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也许——”
我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魏宁远的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一些。
我疑惑的道:“宁远公子,怎么了?”
他说道:“青婴夫人也知道皇上的新政?”
“嗯,前些日子知道的。宁远公子也许还不知道,新政中所实行的摊丁入亩,正是当初还在这间屋子的时候,刘——”说到这里,我也是不由的一哽,将那个名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设想的。”
“哦?”魏宁远倒是有些意外:“是他?”
“对,所以这一次新政,皇上应该是下了决心,加上申家已经倒了,朝廷最大的障碍也除去了,只要新政能够贯彻到底——”
我的话说到一般,又看到他的眉心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
难道有那里不对?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问道:“宁远公子,你是不是对新政有什么看法?”
“不,当然不是,”他急忙说道:“说实在的,在下对于这一次皇上实行的新政实在是推崇至极。皇上此次能推陈出新,锐意进取,革除弊病,行此利国利民的政策,实在是天下万民之福,若在下对这样的新政还有看法,那就是在下的问题了。”
“可我看宁远公子对这一次新政的实行,却好像是满是忧虑,到底有什么问题?”
魏宁远抬起头来看着我,不经意间,眉心又是一片阴霾。
我说道:“宁远公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沉默了很久,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终于慢慢的说道:“在下只是隐隐觉得——实行新政的时机,不对。”
“为什么不对?”
“夫人,在下打一个不算恰当的比方。若有一个人,家中藏有珍宝,引得许多贼人窥视,但偏偏他身患急症,该如何处置?”
我想了想,道:“自然应该先治好病,然后再想办法对付那些贼人。”
“不错,”魏宁远点点头,又道:“但如果,贼人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还该先治病吗?”
“当然不是,”我笑着道:“这事要分轻重缓急,他当然——”'妙*筆*閣~'miao笔ge。更新快
说到这里,我一下子语塞了。
抬起头来看向魏宁远,他的神情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更加凝重了几分。
“在下看来,现今皇上——或者说天朝的处境,沉疴宿疾齐扰,就如同一个人身患重病,但北有草原蛮兵虎视眈眈,南有太子裂社稷于江南,正如贼人已经到了门口,这个时候还先想着治病,实在是本末倒置。”
我的心里不由的一惊。
魏宁远这个人我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此人行事谨慎,言行举止都非同常人,否则裴元灏也不会在黄天霸之后选他镇守江南,可现在,他已经对皇帝做出了“本末倒置”这样的评价,可见他的忧虑之深。
难道,真的是裴元灏的问题?
我说道:“可你刚刚也说了,皇上的新政,于国于民是有好处的,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皇上形这样的仁政反倒不对,不利于政局的稳定?”
。。。
第767章 你,是太子的刀鞘
难道,真的是裴元灏的问题?
我说道:“可你刚刚也说了,皇上的新政,于国于民是有好处的,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皇上形这样的仁政反倒不对,不利于政局的稳定?”
魏宁远闻言,深思了一回,摇了摇头道:“皇上这样不是不对,而是……时机不对。”
“时机……不对?”
“不错。”
魏宁远说着,一撩衣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前方几乎都已经暗了下来,只隐隐看到远处的山形,还有点点灯火。魏宁远指着前方的一片阴霾,说道:“夫人请想,江南岸的那些大片的土地,归属于谁?”
“那里过去是江夏王的领地,自然现在归属于韩家姐妹。”
“不错,这些土地,有多少农户在耕种,他们每年要缴纳多少的赋税,而光是韩家,能盘剥多少,夫人可曾想过?”
我笑了笑:“这,自然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对。但现在这一大笔钱财,皇上不从农户的身上抽取,而要从他们韩家姐妹的手里抽取,你认为,他们还会高兴?还会顺服?还会一心一意的奉皇上为帝?”
“……”
“仁义礼智信,这些早已经被人遗忘,这不是个礼崩乐坏的世道,而是这个世道早已经没有了礼乐。那些豪强贵胄,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礼义,他们是不会忠君的,谁给他们利益,谁保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拥护谁。”
“……”
“现在他们在江南,被前太子纳入麾下,前太子保护了他们姐妹两的利益,但这还只是眼前的。可是别的地方呢?山东、河南,还有山西、陕西……那些地方虽然没有封王,但同样有和韩家姐妹一样的豪强仕绅的势力,皇上现在在欺强,在削弱他们,他们的利益受到了侵害,他们还会奉皇上为君吗?”
“……”
“而且,仅仅江南一地,就能闹出这么大的民乱,若是其他地方那些豪强士绅也——,夫人,他们和韩家姐妹一样,照样有自己的兵,照样有自己的钱粮。”
“……”
“如果,他们这些人再一联合……”
我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和之前所想的,每一场战争,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打,但战争背后的推手,永远都是利益,这是一样的。如果那些豪强仕绅的利益受到了侵害,那他们就会不平,不平往往就会生事。
一阵风,带着江水生冷的气息吹了过来,周围的树叶都哗啦作响,也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伸手一抹,才发现额头上一层细细的冷汗。
魏宁远回过头来看着我,又说道:“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多虑,毕竟皇上的身边有那么多贤能的大臣,不可能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如果能保塞北和江南短期内不起战事,给皇上的新政足够的时间,那么一切还是会很顺利的。”
我没说话,只是眉心不由的深深蹙起。
的确,裴元灏的身边还是有许多大臣,虽然可能——轻寒的资历太浅,看问题的目光还很局限,而且从科举那一次我和裴元灏都有感觉,他的很多想法、做法过于激进,在特殊时期(对付申恭矣)能行得通,之后就未必真的可行,但不管怎么样,除了轻寒,朝中还有不少老成持重的老臣,就连傅八岱,也是个眼盲心明的,论这些人的老练精明,也不该在魏宁远之下,所以新政的实施和实施后的结果,他们应该早有设想,并且应该设想出了应对的措施才对。
这么想着,我稍微的松了口气。
也真的希望,只是魏宁远多虑了。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了离儿和瑜儿的笑声,虽然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暮色,但他们却笑得格外开心,清脆的笑声几乎将夜幕的阴沉和清冷都驱散了。
而我,一听到女儿的笑声,就觉得之前的一切忧虑犯难,都被抛到了脑后。
这个天下就算出再大的事,也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要有我的女儿就够了。
“瑜姨,你不要弄丢了,我的鱼——!”
“好好好,瑜姨去捡回来。”
“还给我,我的鱼!”
远远的还听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瞎闹腾,我转眼看着魏宁远,他的脸上也不由的浮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我问道:“宁远公子,那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我也不傻,当然知道他们这次虽然来见了我,并不打算停留,毕竟我这里还在裴元修的视线范围内,魏宁远现在自保要紧,绝对不敢做长时间的停留,终究是要走的。
“你,是不是还打算想办法北上进京?”
魏宁远还看着前面,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了。”
“哦?为什么?”
“北上,太不容易了,就算能离开扬州,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瑜妹一个姑娘家,在下不能再让她冒这个险,就连在下——也是懂得惜命的。活下来,才能做更多的事。”
我不由的笑了笑。看来这人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倒还不是那种榆木脑袋的死忠。
这样,就算瑜儿跟着他,我也能稍微放心了。
“那,你们打算去哪里?”
“岐山村是不能再呆了。毕竟你在这里,前太子的眼线多少会到附近,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我打算带瑜妹离开,先往西边走吧。”
“往西边走……?”
我喃喃的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宁远公子,我倒有个去处,或许,可以保你平安。”
“哦?”他精神一振,转过头来看我:“什么地方?”
话到了嘴边,反而有些踌躇,我斟酌了一番才说道:“不知道宁远公子你还记不记得,申恭矣有个侄儿。”
“申啸昆?他还活着?”
“本来就没死。那个时候他原本是跟我们一起逃出了拒马河谷的,后来他离开了,并且一路南下。”
魏宁远愕然的睁大眼睛:“难道,他到了扬州?”
“不是扬州,而是九江。”
“九江?”他顿时想起了什么:“就是之前在九江附近的那些贼寇吗?”
我急忙摇头,说道:“他原本是投靠了那些贼寇,但后来他看匪首作恶多端,滥杀无辜,连过往的流民都打劫,就杀了匪首,自己取而代之。现在他是那批人的头头,虽然也是山匪,但他们没有再作恶了,主要的营生就是收取过往商客的保护费,倒也不乱伤人的。”
“哦?”魏宁远挑了挑眉毛,甚为纳罕:“这人,倒有些意思。”
我也笑了笑:“他,真的不是个坏人,也跟他的叔父不一样。我的女儿之前遇到意外,还是他救下来的。”
“哦?”魏宁远越发的震惊了。
“不过——之前他们跟太子的人马交过一次手,为了保留实力,他听我的劝告,离开了九江那边的老巢,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走远。如果你去,能遇上他们,我想不管怎么样,他都能保你的平安的。”
魏宁远一时没有说话。
我也明白他的心思,毕竟当初申恭矣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这些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也自然而然对他的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现在申啸昆的身份是个山匪,魏宁远是刘毅的门生,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要让他去跟匪贼一路,这是对读书人最大的侮辱,于公于私,魏宁远都不会太愿意跟那样的势力牵扯上。
于是,我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瑜儿他们回来了,两个人都搞得一身的水,但还真的抓了几条小鱼,用青草穿过鳃拎着回来,两个人高兴得直笑。
我笑着骂了他们几句,正好天黑了,便烧了水给他们洗澡,然后把外面的床铺好。家里只有魏宁远一个男人,自然让他睡外面的小床,我和瑜儿、离儿就在里屋挤了一晚。
这一晚睡得没有太安稳,迷迷糊糊中总隐隐听着外面小床有人不停的翻身,传来嘎吱的声音,和魏宁远轻轻的叹息声。
第二天不到卯时,天还是黑的,他们就醒了。
我知道他们是要趁天色还早要走,便也早早的起身给他们烧了水,将昨夜离儿他们抓回来的几条小鱼熬了汤,煮了饭给端过来。
吃饭的时候,瑜儿一直看着魏宁远,又看看我,也不说话,只小心的扒饭。
等到吃完了,我收拾好了碗筷,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魏宁远已经站在门口,他还看着我堆在院子角落里的绣架,微笑着说道:“看来夫人倒是要做大买卖的人,这样,在下也不用担心夫人了。”
我笑道:“什么大买卖,不过是糊口罢了。我倒想留公子下来跟我一起做,但这座小庙又供不起公子这样的大佛。”
“呵呵,夫人说笑了。”
他微笑着摆摆手,正好瑜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便说道:“打扰了一个晚上,我们也是时候告辞了。”
他的话一说完,瑜儿就小声的说道:“大哥,我们去哪儿啊?”
魏宁远回答她,眼睛却是看着我:“先,往九江那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