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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踌躇的功夫,忽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近前行礼道:“几位老爷可是来寻人?”
李信正愁找不到人,见有个少年人主动来搭讪,自是喜出望外,便指着手中报纸问道:“这报纸上的黄,黄公可知去了何处?”他本想直呼黄宗羲其名,但想到时人直呼其名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便又改口叫了个不伦不类的黄公。
那少年人便轻笑了一声,“果然是寻太冲的!诸位请随我来!”
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信听这少年人的语气,好像他认识黄宗羲一般,便带着三人随他进了与报社一街之隔的院子。进门之后,果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儒衫士子已经迎到了门口,不是黄宗羲还能是谁?
“镇虏侯大驾光临,在下因故迎接迟了,还请恕罪,恕罪!”说着,双膝跪地就要老老实实的磕头。李信知道他这是感念当初在太原解围救急之情才会如此,可又哪能真让他如此行大礼?于是双手结结实实的扶在了黄宗羲的胳膊上,用力将其扶了起来。
“太原一别,不想在南京重聚,真是因缘际会啊!”
听了两个人的对话以后,身旁的少年人却傻了眼,直直的盯着李信,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就是大败鞑子和流贼的镇虏侯李信?”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失言直呼了李信的名讳,顿时愧的满脸通红。
米琰从旁道:“正是当朝镇虏侯、太子太保、征虏副将军!”
再看那少年人此刻似乎惊诧的表情更明显一些,半晌才看着黄宗羲道:“镇虏侯不应该是身高九尺三寸,头大如斗,眼如铜铃,叫一声城墙崩塌,跺一跺脚地动山摇吗?”
看到少年人这幅模样,李信已经明白何故如此了,一定是黄宗羲在报纸上曾多次如此描述自己,以至于自己的勇武形象已经大大的深入人心。等他们见到了本人之后,发现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吃惊才怪。当然,兴许是这少年人年岁尚浅,这才深信不疑,此等眼如铜铃、头大如斗的胡诌八扯!
少年人还沉浸在惊愕中没回过神来,李信一拍他的肩头笑道:“何如?见面不如闻名?”
他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摆手道:“不不不!大英雄本不在外貌长相,镇虏侯英雄神武,上阵杀敌。小弟,小弟心向往之呢!”
这少年人心性直率不说敬佩,而说心向往之,可见的确是由衷倾慕。李信忽然有种难得知己的感觉,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并非图人说一句好话,否则也不可能在万众攻讦的境况下撑到现在。但真真听到了这等言语,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第六百五十章 故人相见
黄宗羲一拍那少年人脑袋,笑道:“子玉莫胡说,似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扯后腿吗?”
叫子玉的少年人显然对黄宗羲拍他脑袋极为不满,一下跳了开去,怒目而视:“如何?小瞧人吗?家兄可不会如你一般,尽捡些打击人的话出来!”
黄宗羲只笑,也不再回答,而是躬身请李信入正堂说话。
分宾主落座后,李信直有一肚子的疑问,便全都问了出来。
“报社不是在对面吗?何以院门紧锁,空无一人?南雷先生何时回南的……”
黄宗羲耐心的听李信问完,又一一解答。原来,他在李信走后不久,便已经起了回南之心。原本也仅仅是因为盘缠丢光被困在了此地,既然此间事情已了,就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至于开办《公报》也是在《太原午报》的启发下,用临走时郭师爷代李信相赠的一笔重金买了宅院,雇了工人,采办了各种印刷器械,便懵懵懂懂的办了起来。
初时,知道《公报》的也仅仅几个复社同门,一直处于赔钱状况。本来打算如果过了年还继续赔钱就关张大吉,谁知年关将至时,凤阳闹了流贼,三卫军大军横扫江北。黄宗羲就试着在《公报》上写些三卫军大破流贼的秘闻,岂料竟在不意间一炮而红极。《公报》的日印刷量也由最初的十几份,发展到了现在的上万份。
讲到此处,本来静静听着的少年人笑道:“太冲兄现在可是日进百两纹银,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小弟虚度十二载却还头一次听说卖纸也能如此赚钱的。当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言语中满是钦佩之色。
黄宗羲苦笑,“这本就是籍由《太原午报》的灵感而来,你别钦佩我,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镇虏侯!”
少年人自是又惊叹了一阵,转而又道:“太冲兄你不必妄自菲薄,此计虽绝却不是人人能为之,小弟自问就做不到日进百两这等大手笔!”
以当此之时的物资水准以及购买力,日进百两比之后世不下于日进百万,稳稳的亿万富翁。放眼满南京城能做到这一点的绝不超过百人,所以无怪乎少年人如此大惊小怪。
“在下开办《公报》本意并非赚些银钱,只是有感于此等报纸可作为发声渠道,可将一些拙见公之于众而已。至于卖报所得,倒有半数都流入了那些蠹虫的囊中。又时有士子慕名而来,交游应酬之下,能剩下来的便也所剩无几,黄某现在也算的只剩下了两袖清风!”说罢,又自嘲的一笑。紧接着,面色又变的忧虑起来。
“最近风声越来越紧迫,士子们闹事频繁,有人将罪魁祸首归罪于《公报》,若不是以往送足了银子,又素有令名,只怕在下早就被抄家下狱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喝茶聊天?”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叫子玉的少年人。
“你总觉得我潇洒得意,却不知这实在是头悬利剑,如履薄冰的苦差事,若不念着为复社发声,何必苦苦支撑。”
李信一阵凛然,在封建王朝中,怎么可能允许有私人随意发表言论呢?像这等办报与公然妖言惑众只怕也是一线之隔,若没有强有力的后盾,所谓《公报》也真真只能成为那风中浮萍,朝不保夕了。黄宗羲能冒着抄家杀头的风险,苦苦支撑到现在,其心志坚韧可见一斑。
“正如今日,士子们又聚众了,为了避嫌报社今日还是关张的好,为此连人都不敢留在院中,生怕落人口实!”
原来如此,李信听罢才恍然。
“镇虏侯如何微服来访?似乎没听说镇虏侯进城的消息?”
黄宗羲终于问到了正题上,李信原本也没打算瞒他,便将此番南下的目的,即查办江南织造局勾结浙江市舶司侵吞数百万公帑的事直言相告,然后又讲了意外插曲,因为三卫军购米,阮大铖从中作梗,竟引致了席卷整个应天府米价飞涨的风波。不过,能从阮大铖的身上剜先数百万两的肉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苦了应天府的百姓们。
黄宗羲也是恍然,难怪近月以来米价飞涨的令人瞠目结舌,而且不但是米价,由米价飞涨连带着其他生活物资也跟着飞涨,到现在都没能掉下来。而那少年人则再次惊的掉了下巴:“月进百万岂不是……”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终于又发出了一阵惊呼:“三万!”
对于少年人的数度五里,黄宗羲对李信表示歉意,“子玉是复社同门次尾兄的同母嫡出幼弟,次尾兄家乡安徽贵池,此番来南京交游便将他带了来,见见世面,只是被家里骄纵惯了,镇虏侯切勿见怪!”
黄宗羲口中的次尾兄,姓吴名应箕,他的幼弟子玉则叫应璘。李信听说黄宗羲的复社同门叫吴应箕,心中就想发笑,不知和吴应熊有无关系。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这个吴应箕一定与那吴应熊没有关系,因为吴三桂是辽西大族,他的儿子吴应熊也肯定和这个家在安徽贵池的吴应箕没有任何关系。
李信自然而然就提起了在城中偶遇一儒衫富绅,此人除了请吃酒外,还赠金,赠路引……
“路引?”少年人吴应璘奇道,听说过赠金,赠女人,头一次听说赠路引的。
黄宗羲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今日士子聚众,南京照例封城,想要出城也非得路引不可。只是,能开出这出城路引的,满南京城只怕也不超过两手之数,他倒是有些好奇此人究竟是谁,便像李信问及那儒衫富绅名姓。
李信因不愿对那儒衫富绅说谎,便没报自家姓名,同时也就没问对方的姓名,而且人家也十分知趣,既不再问,也不主动提及自家名姓。不过,那路引上却是有署名的,李信曾仔细看过,署名为石巢,是个好生奇怪的名字。
孰料,黄宗羲听了石巢这个名字后脸色顿时就变了,包括那少年人吴应萁都失声惊叫:“是那老东西!”
见状如此,李信大为惊讶,“如何?认识?”
“何止于认识,镇虏侯也曾与他数度交手啊!”黄宗羲缓缓回答着。
这回轮到李信大为惊讶,却已经心下了然,于是反问道:“难道此人就是阮大铖?”
“没错,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那阮大铖。阮大铖别号石巢,再者能开出进出南京路引,更非此人莫属!”
一直未说话的米琰不解的道:“此人当未发现镇虏侯身份,不过看此人作为,还果真如传言般有几分孟尝之风呢!”
听了米琰口中的孟尝之风,吴应萁哈哈笑道:“什么孟尝之风,小人之风还差不多。只怕这路引背后有着你们想都想不到的猫腻,他不是想招揽你们么?既然你们不肯从命,便让官府出手,路引正是自投罗网的催命符!然后那厮再以此要挟出手,你们若是同意也就罢了。若再不识好歹拒绝,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吴应萁的这一番揣测李信认为大有道理,同时也庆幸多亏在秦淮河畔得知了黄宗羲的消息,这才起了暂不出城来与之见面的心思,不想竟避过了一场极有可能的祸事。
黄宗羲沉吟了片刻,忽然闻道:“镇虏侯若急着出城,在下或可帮上一把!”
李信闻言自是乐意之至,只不知黄宗羲一介布衣又如何帮忙呢?总不能像陆九带长弓入城那般,藏在粪车里吧!
“也是巧了,应天府尹家的大公子今日邀复社同门晚游雨花台,本来在下是打算婉拒的,镇虏侯若想今日出城,也是一个办法!”
复社在南受年轻读书人喜欢,想来顺天府尹家的大公子也是此中一员。
黄宗羲随后也道:“此法有些冒险,不过既有应天府尹家的大公子在,把握还是有的。请镇虏侯斟酌!”
李信暗自斟酌,既然已经与黄宗羲见过面,城中诸事已毕,再在城中已经意义不大,不如就此出城也是好的,便冒险一试也无妨,更何况还有应天府尹的金字招牌。
过了午时,果然有车马来到巷子里,有仆人来请黄宗羲于是黄宗羲便带了李信等三人佯作仆从与之回合。读书人都好动而不好静,因此此间尽是车、马却没有一乘轿子。
“太冲兄今日如何不骑马改坐车了?”有人笑问。
黄宗羲之所以不骑马而改乘马车,完全是出于方便待李信三人掩人耳目方便,因此便笑笑只说今日身体疲惫,乘车方便些。
李信扫视一眼,这些所谓的年青士子中绝大多数衣衫华美,神情玩世不恭,与那些心忧天下大道的读书人气质截然不同,想来这些人中不是富二代便是官二代了。
李信又看看黄宗羲,这与此前黄宗羲在太原时留给他的印象又有了变化,也许正是有了这些护身符在,《公报》才能在暴风骤雨里存活到现在吧。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复社公子
黄宗羲的宅院所在巷子本就在南城,是以马车颠簸一路很快就到了南京城正南方的聚宝门。马车骤停之后,李信在车厢内静静听着外面几家富二代与城门吏交涉,一派摒心静气模样,黄宗羲亦是一言不发,大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吴应璘对此则颇有些不解,“镇虏侯身为朝廷勋臣出入留都城门,何至于做贼一般?”
这一句质疑李信只笑而不答。首先,他不打算在掌控南直隶与浙江一众官员勾结营狗证据之前,便进入南京城将自己置于重重监视之下。其次,身为朝廷勋贵武将即便身份再贵重,出入大城却不及寻常百姓随便,除了一应官凭之外,还需要向当地衙门报备行踪以及此行目的,才能凭借当地官府出具的公文专事专办。
所以,有了这两点李信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轻易将自己私入南京城的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李信虽然不说,但是朝廷对勋贵武将管制甚严的制度,黄宗羲却知道不少,斥责了吴应璘几句后,简单捡扼要处说了其中利害。听的吴应璘连连咂舌,“镇虏侯已经是超品的侯爵,难不成应天府敢拿了你去下大狱吗?”
以李信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旨意任凭哪个衙门,哪个官员都不敢私自处置的,不过一定会有人具本上奏参劾,李信身上背的参劾不在少数,自是不怕。但以往所做的处置也必然会因为在南京的骤然露面而前功尽弃,因此非到不得已时,他万万不会主动露面的。
当然,其中种种利害不能悉数说与吴应璘听。正思虑间,忽闻外面交涉的声音陡然加剧。
“如何?以我做担保都不可以吗?这官凭路引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瞎了狗眼吗?”
也许是某位官家公子气急败坏之下,竟然将白纸黑字说反了。吴应璘少年人心性,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府尹家的公子好声着人笑料,这个段子出来,足够南京士子们笑上半个与了!
黄宗羲则板着脸作势教训道:“这等没轻重的话在自家说说就算了,若出去随意张扬,徒然为次尾兄惹麻烦,知道吗?”
李信没心情听他们二人说话,因为耳听着外面的形势竟然是连极为官家公子的脸面都失去了功效。
“大公子莫急,莫急。不是小人要为难大公子,实在是府尊交代下来的钧令,今日不论何等身份,一概不许放行。您老行行好,小人若将大公子放出城去,小人这吃饭的家伙明儿就得没了……还请大公子体恤小人的难处……”
至听着那大公子声音越来越大,却是色厉内荏了,李信暗叹今日只怕不能如愿出城了。
忽闻车外马蹄之声骤响,李信不由得心生警觉,却听外面喊话频频。
“后军都督府换防,闲杂人等一律请走,违者军法处置!”
这回连那大公子都没了脾气。应天府尹家公子的架子也就能和这些普通的城门吏摆一摆,后军都督府受命五军都督府归魏国公统辖,可摆不到人家面前去,就算摆了人家也有理由不受。于是,一群官家、富家公子就好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领着车队离开南门,只觉得离着这些后军都督府的丘八越远越好。
“哎,刚记起来,家父今夜要考校《尚书》,诸位,先走一步了!”大公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其中却或多或少的带着几分尴尬之意。紧接着,各有各的借口,竟散去了一大半人。
就这样,本来还威风至极的车队竟在眨眼间一哄而散,各归各家。
黄宗羲的表情略显感概,仿佛这些不靠谱的官家公子们也连带着使他颜面大失。李信却知道这事不论如何也怪不到他头上,于是出言道:“今日走不得也是天意使然,留李信与南雷先生一醉方休,走走,今夜少不得要你破费了……”
吴应璘从旁鼓掌叫好,少年人好热闹自是喜形于色。有了这一番说辞与转折后,黄宗羲脸上感概之色才稍稍褪去,转而笑道:“原是要留镇虏侯吃酒的,既然近日出不得城,自当陪镇虏侯一醉方休,出城之事明日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