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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要吃点小小的苦头!”
吴祯闻言之后陡的一阵大笑,“还当是什么,阁老阴了那李信一道,下官替阁老承受了武夫一怒便是!”
张方严闻言顿觉尴尬,他此前的确是有些小看了李信,不过若非吴祯的一力怂恿,他又岂能轻易的就开罪了李信这活阎王?
……
二月的长江已经有了早春的模样,三卫军的船队抵靠应天府龙潭县,天上阴云密布,黑压压低沉沉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各队官急躁的催促着本队的军卒们快速上岸。十几天的船上生活实在让这些北方汉子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一个个早就烦躁不已,眼看着折磨人的行船之旅即将结束,便恨不得早一刻踏上那结结实实的土地上。
龙潭县眼见着有大股军队靠岸,竟有很多乡民纷纷赶到了码头上来瞧热闹,不知这又是哪一路人马。尤其是三卫军的军服上衣下裤,一水的大红色精神利落,与普通明军的衣甲号坎区别甚大,更是让他们好奇不已。
有胆大的甚至还敢问上两句:“军爷们从何处来啊?”
“贵军大将军是哪位啊?”
当地吴语在三卫军里的北方人听来,直和外邦之言差不多,乡民们便有人又以官话问着。上了岸的三卫军军卒见应天府的百姓竟然不怕官军,于是便得意的回答道:“俺们从山西来,俺们大将军是镇虏侯李公讳信!”
“谁?李信?没听说过,没听说过!”
“嘿!就这镇虏侯的字号听着有那么几分霸气,哎,不对,你们大将军是个侯?”
听这些乡民们对自家大将军言语颇为不恭,有的军卒便不满的骂道:“你才是个猴!俺们大将军是当今皇上钦封的镇虏侯,是堂堂的侯爷!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撕了你的嘴!”
有百姓听了,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六百二十九章 织造之利
但那三卫军军卒的虚言吓唬并不能吓住所有人,有胆大的嗤笑着:“看看,看看,你们站的这么规矩,定是长官老爷管的严,你敢来撕了我们的嘴,长官老爷还不……”说着,那人伸出右手做掌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还真让那乡民说对了,下船之前各队的队官三令五申,必须严守军纪,不得骚扰当地百姓,违者立斩不赦。三卫军的军卒涨红了脸,却果真不敢出队半步。忽听有人低声道,“噤声,噤声!张将军来了……”
闻言之后军卒们果然不敢再多发一言,眼看官军吃了憋,看热闹的乡民里曝出了阵阵哄笑之声。张将军指的是张石头,他现在担任着整个三卫军的军纪纠察,自南下以来经他手处置的军卒不计其数,以至于在军中闻张将军之声而色变。
张石头一身布甲没有带头盔,左脸上自下眼睑到下颌处一道暗红的刀疤触目惊心,乡民们眼见着凶神恶煞的将军老爷将一干官军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也跟着不敢再放肆的奚落三卫军军卒。张石头板着脸在方阵外沿转了一圈,又一步步走了回去,军阵之中再没有一人敢私自发声,任由百姓乡民如何调笑,竟没有一人再敢回话。
这一幕落在李信的眼里,不由得慨叹了一声。他慨叹的不是张石头治军甚严,而是江南百姓百多年不历战争,面对这等战阵厮杀百战余生的战兵,竟然没有半分惧怕之心。由一斑而窥全豹,可知江南富庶之地的百姓们仍旧沉浸在一派太平世道之中,全然不知中原与北边战事之苦,百姓民不聊生。前日的邸报里,李信沮丧的发现,张献忠已经入了四川,四川上下官员十之七八悉数陨难,或许屠四川之举也就在这一两年间了。
而今,整个大明朝最后的净土只剩下了这江南一处。
随着运兵的大船纷纷抵达,很多不得空停靠码头的大船便都滞留在江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心中的木帆遮天蔽日。江南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境况,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直紧随李信左右的陆九开始担心起来。
“十三哥,百姓越聚越多,万一出了岔子,踩踏拥挤之下……”
这话倒提醒了李信,“李双财,带一队人马去将百姓驱散。”想想又交代了一句:“注意克制,不要伤了当地乡民百姓!”
李信又转头询问陆九,“派去与龙潭县交涉的回来了吗?”
陆九摇头,李信便眼望江面想着心事,他率三卫军于距离南京城十数里之外的龙潭县登岸,为的就是不至使大军惊扰南京百姓。只想不到,这龙潭县内的百姓竟也如此之多。
不过片刻功夫,忽然有亲兵前来报讯,“禀大将军,孙部堂派了人来!”
“哦?快请!”
这孙部堂指的正是孙承宗次子孙鉁。此前李信一早遣了亲兵去与孙鉁接洽,希望他能够为三卫军在南京附近择一处合适的驻地,同时协调解决粮草问题。却没想到孙鉁的反应如此之迅速,这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派了人来。
孙鉁派来的是他的一个幕僚,四十岁上下,面白身长,见了李信之后深深的一躬到地,“在下荆凤吾见过镇虏侯!”
李信最烦这套见面互道寒暄的繁文缛节,便直言相问孙鉁如何打算。那荆凤吾却忽而踌躇了一阵,眉头也拧了起来,这让李信心下一沉,果不其然,只见他缓缓道:“镇虏侯容禀,部堂被杂事缠身,牵绊着不能亲自来迎,特遣了在下来知会一声,贵军在龙潭休整等候安置即可。”
这一句话说的不尽不实,既没有定下名分,又没说粮草的调拨问题,这可不是孙鉁的行事风格。在李信的再三追问之下,荆凤吾实在顶不住了,便和盘托出。
只见他先是长叹一声,这才一五一十道来:“在下也不瞒镇虏侯了,孙部堂在南京的处境只怕你在北京也多有耳闻,实在是被群鬼扯住了手脚,一言一行都不得痛快,而今,而今部堂还指望着镇虏侯为他撑起这巡抚的威严呢!”
李信听罢心里一片冰凉,他只听说孙鉁在南直隶多被各方掣肘,却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窝囊,只听那荆凤吾又道:“在下临来时,部堂交代过,镇虏侯智计过人,必有应对之策,着在下一切听凭镇虏侯差遣。”
闹了半天,孙鉁也是等着李信南下弄出米来下锅呢!
李信看着面前一连期待的荆凤吾,心中一阵苦笑,他以往之所以总有应对之法,那是因为不论山西抑或是大同,都是已经打烂了的地方,一切都是另起炉灶,组织民众发展生产,自然也水到渠成。而江南情形却与之大为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在原有的轨道上运行了二百多年,几乎从未经历过战争,上下都是一派和谐景象,自己总不能学那流贼也行硬抢之事吧?
千头万绪真是让人一筹莫展,李信不好将这些实情一一道出,便只好敷衍了一句,“辛苦先生,一切等大军全部靠岸,与龙潭本地县衙做了交涉,再计较此事。”
荆凤吾闻言之后当即便似恍然大悟一样,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火漆公文毕恭毕敬的递到李信面前。
“这是部堂的行文,镇虏侯自可以此与那龙潭知县交涉!”
李信接过了这公文,心道孙鉁总算干了一件有意义的事。眼见着小小的码头,一时间难以尽数将三卫军卸上岸,李信便只好耐着性子与荆凤吾攀谈起来,他首先要了解的就是孙鉁此番南下,对于浙江市舶司与江南织造局的案子,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这正问到了荆凤吾的擅长之处,孙鉁虽然未能将此一一切实查办,但其中的勾当却是了解了不少此前不甚了了的内情。
“说起这江南织造局自打天启朝便撤了内局的差事,一切织染都有外局承办,如此一来正好让南京一众官员上下其手,眼下他们已是铁板一块,任凭部堂如何做,都难撼动那冰山一角啊。”
李信由不得有些疑惑,这江南织造局不过就是一个纺织印染厂而已,如何就能将南京上下的官员聚拢成了铁板一块呢?听了李信的这个疑惑,荆凤吾竟是一阵苦笑,镇虏侯显然是对江南织染之利不甚了解,于是便娓娓道来其中缘故:
“我朝自洪武年开始,就在江南织染设内外两局,内局由二十四衙门直接督造。而外局则归工部都水清吏司领辖。嘉靖万历朝时以内局为主,外局形同虚设。江南织造局便由宫中派出的中官督造,所得之利皆由中官解往大内。崇祯朝以后,今上苦于中官参与地方税收盘剥甚巨,便将所有外监裁撤,江南织造局便又划归了南京工部的都水清吏司,如此一来南京工部又或一大财源,竟是比起南京户部来有了隐隐压上一头的架势。”
听荆凤吾讲到这里,李信更加奇怪了,说来说去也只点明了江南织造局的来龙去脉,以前归宦官管理,得钱直接送往皇帝内库。现在归了地方财政,按理说朝廷税收应该有一定程度的增长才是。
却见荆凤吾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镇虏侯不必奇怪,可知江南织造局一年织染丝绸数十万匹,卖与西洋人得银数百万,我大明朝土地税赋年入也不过如此……”
荆凤吾的话让李信大为震惊,万想不到这江南织造局卖出了丝绸一年竟能得银钱数百万两,难怪孙鉁受了钦命南下,竟然在南京铩羽而归。
“本来朝廷的制度也十分完备,断不至使这数百万两的银钱成了一笔烂账。”荆凤吾对此似乎既是痛心疾首,又有些大惑不解的模样。“工部虽然手中掌握着江南织造局织染出的丝绸,可这贩卖却不归工部管,一切经由浙江市舶司出口,钱自然就经由市舶司转往朝廷国库。南京工部虽然有‘竹木抽分’的名义,能从上税上抽一笔钱,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可这些好经,让人一念出来就全都歪了。浙江市舶司与南京工部纵横勾连,一众官员上下其手,竟生生的将这数百万岁入折腾的只余数十万两上缴国库。”
听到此处李信更加震惊了,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贪官污吏遍天下,此言绝非危言耸听。这大明朝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几乎已经无官不贪,地方州县的官吏小打小闹和这些敢于公然侵吞公帑的大蠹虫们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但与此同时,李信也从中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荆凤吾讲完之后似乎仍旧沉浸在痛心疾首之中,久久不能恢复平静,李信也意兴索然,两人竟一齐的沉默了起来。忽然外围看热闹的百姓人群里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呼天抢地的惨嚎,百姓们立时便四散奔逃。
第六百三十章 突发事件
突入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同时都看向了外围看热闹的百姓。只见原本还一派懒散打闹嬉笑的百姓们,此刻便如狼入了羊群一样,竟四散奔逃。这时便有亲兵急急赶了过来,急急禀报:“大将军,是官军!”
“官军?”李信不禁问了一句。百姓们见了官军也不至于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吧。“带几个人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亲兵得令之后,便立即有几十骑狂飙而去,很快那亲兵又飞马回报。
“禀大将军,前面是当地官军在抓水匪,咱们……”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咱们是不是也出手,帮他们一把!”
这等事在他看来或许义不容辞,可荆凤吾却突然上前一步劝阻道:“镇虏侯万万不可,当地官军的事,就让当地官军去解决,若是参与其中,恐怕反为不美……”
李信瞥了荆凤吾一眼,此人说话显然都爱留下半截,他剩下那半截没说出来的话,李信当然心领神会。不过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却不是三卫军的立身根本,若是当地官军力有不逮,自己必然会义不容辞的出手相助。
“走!去看看,是什么水匪,竟敢不知死活的一头撞到三卫军的驻地来!”
不少军将们听说来了水匪,一个个也都纷纷摩拳擦掌,在船上憋了十多天,他们早就手痒不已,眼下虽然只是水匪,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过过瘾也好。
码头上全是密密麻麻,却又整齐划一排成了方阵的三卫军,李信点了一营人马往那骚乱处奔去。等李信到了事发之地时,眼前所见却大大出乎预料。
只见两个瘦弱的身影没命的在人群中乱跑,身后上百官军有持刀者,有心急的甚至还不停放箭,几至误伤百姓,难怪人群里呼天喊地,四散奔逃了。
荆凤吾也跟了上来,瞧见眼前这般乱相,不由得问了一句:“这,这是水匪?”
两个瘦弱的人影其中一个显然还是般大孩子,另一个身子较为高大,可瞅那面貌年岁也当不过二十。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水匪不应该是膀大腰圆,持着一双大脚板,满脸的凶神恶煞吗?只眼前这两个人,却与想象中相差太远了吧!
一直跟在李信身边的李双财这时上前来,“侯爷,这情形只怕,只怕不是在追水匪啊!”
李双财地痞出身,自是比普通的小民百姓见识多一些,也看惯了各种龌龊勾当。李信听他如此说,饶有兴致的问道:“何以见得?”
“侯爷且看,这分明是两个孩子啊?再看他们穿的鞋子,虽然破旧,却是麻底布面,水匪断然不会穿这种鞋子,就算,就算佃户农民也轻易不会穿这等耐看不耐用的鞋子啊……”
荆凤吾口快,便跟着问道:“你,你是说,官军在强抢良民?”
李双财双眼紧盯着拼命逃窜的两个身影,却是摇了摇头。“是不是良民小人不知,却未必是水匪!”
一干人默不作声,只看着一高一矮两个水匪左冲右突,奈何数百官军冲进了人群中,四面围堵,眼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若不是百姓们四散奔逃,只怕这二人早就束手就擒了。
突然,那落在后面半步个子稍矮的水匪一个趔趄扑到在地。荆凤吾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却见已经奔出去数步的高个子水匪竟回转身来,去扶那倒地之人。
“此人也算有情有义,只怕耽搁这几步的功夫,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双双就擒了。”
荆凤吾惊呼之后,又语带惋惜的叹了一句。
陡然间却见两个人不再左冲右突,站起身子后竟直直的冲三卫军而来。很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与当地官军迥然不同的三卫军。这到大大出乎李信的预料,水匪不应该躲着官军才是吗,怎么还敢一头撞了上来?
双方距离本就不过几十步,狂奔之下也是眨眼就到的距离,早有三卫军军卒上前拦阻这两名水匪,只几下的功夫这二人便被轻易制服。只是他们口中却含混不清的狂喊着什么,三卫军中多时山西人听不懂这南直隶的吴语,倒是那荆凤吾面色一变,赶紧向李信道:“镇虏侯,这二人口称救命,直言有歹人杀人灭口,其中难保没有内情!”
李信有些惊讶的看了荆凤吾一眼,心道此人不是奉守明哲保身之道么,怎么此刻却要主动招惹当地的官军了?看来他还是有着良心底线的。
荆凤吾随不是南直隶人,但在此地住的久了,也能听懂本地晦涩难懂的方言。既然这等明哲保身之人都动之以情,直言其中大有蹊跷,只怕是真有内情。于是,他一挥手示意亲兵将这一高一矮两个水匪提了过来。
两个水匪被三卫军军卒好似老鹰提小鸡一般提了过来,顿在地上。两个人跪在地上也不抬头便磕头如捣蒜,其中个子稍矮的水匪最先开口说话。
“官爷救救我们兄弟!”
这一句却是字正腔圆的官话,李信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