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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腾蛟闻言后,却苦笑摇头。
“镇虏侯有所不知,若调兵令里直言北上击贼,只怕整军出兵以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信胸口陡然涌起一股怒意,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何?”
“还能为何,怯战而已!如果直言调兵出战,各路军将必然会拖拖拉拉,以至于贻误战机……”何腾蛟叹了一句,又接着道:“如此双管齐下,流贼可定!”
李信点点头,又紧紧盯着何腾蛟的眼睛,陡然问了一句。
“如果各路人马调度期间,徐州被流贼攻陷了呢?”
何腾蛟被李信的问题惊得一呆,身子前后摇晃了几下,直到伸出双手把住了桌案才稳住了身子,竟良久说不出话来,是啊,如果在次之间徐州被攻陷了岂不是满盘棋子都白忙活了?他又猛的回道:“这如何可能?徐州城高池深,又有朝廷战兵驻扎,岂能轻而易举被流贼攻陷了?”
话虽如此,可何腾蛟的语气里终究还是透出了内心的犹疑。
但何腾蛟的整体思路还是深得李信赞赏,只是将他以堵为先的策略反了过来,打定主意,只等三卫军主力抵达济宁州以后,长驱直入与流贼决战,击溃这群乌合之众,与此同时,又用了何腾蛟的威慑之计,决意请张方严调南京驻兵陈兵凤阳府,威慑围困徐州的流贼。
就在焦急的等待中,李信的假设竟被不幸言中,三日后消息自南方传来,革左五营流贼克徐州,屠城……
这个消息传到济宁以后,济宁州城内人心惶惶,富绅大族已经多有举家避难之举,官吏们不敢擅离职守,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徐州陷落,流贼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会是济宁州。严丙烈已如惊弓之鸟,来请李信拿个主意,口口声声请他救救济宁十万百姓。
李信却说出了与众人截然相反的想法。
“府尊稍安,流贼下徐州后不会北上济宁州,以李信看来,他们八成会南下凤阳府!”
李信的判断并没有让严丙烈心情放松,反而目瞪口呆的想起了崇祯八年那次劫难,流贼攻陷凤阳府,一把火烧了中都,掘了皇陵,不计其数的官员人头落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奇袭砀山
李信的判断让张方严也坐不住了,在与李信商议当下局势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急躁。
“凤阳府乃我大明龙兴之地,若再有闪失,为臣下者当何以面对圣主?老夫决意征发民壮,南下与流贼一决生死!”
这一番话,不由得让李信侧目,张方严于他的印象虽然逐渐在改变,可无论如何也难以将眼下不顾生死的张方严,与太原府那个被恶商欺侮的无可奈何的致仕老者联系到一起。只是这一番慷慨激昂并没有得到在座人等的响应,他略显悻悻,又看向了李信,希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毕竟李信最擅长兵事。
正堂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济宁知州严丙烈偷眼看看张方严,再看看李信,最后又看看兵备道何腾蛟,继而垂下头来一言不发。徐州陷落以后,济宁州面临巨大威胁,加上张方严与李信的护卫也不过几千人,自保尚且不足,又去援助他人,而主动南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况且还要征伐他治下的百姓,这是断然不许的。
所以严丙烈是万万不会表态的,在他看来身为济西兵备道的何腾蛟也不会同意,因为济宁州隶属兖州府,也是在他兼管辖地之内,可向南出了济宁州,就已经是南直隶徐州府地界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何腾蛟,更低估了李信与张方严的决心。一直沉默多时的李信终于发话,“阁老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征发济宁百姓不甚妥当,不如李信带兵三千轻兵急进作为先锋,反正三卫军主力稍后既至,以此拖延威慑流贼,然后再做决战。”
“这,这如何使得?流贼十万众,镇虏侯麾下北兵又不习南方地形气候,只怕……”
张方严一口拒绝,言道再另想他法,绝对不能在没有半分把握的时候主动进军。不但是他,连何腾蛟也一力反对,“镇虏侯三思,此前下官虽曾不自量力建议,可南下威慑,但眼下却是今时不同往日,流贼方克徐州,士气大盛,我军与其此消彼长……”
“诸位勿言,李信心意已决,出兵之事已定。”说到此处,李信停顿了一下,继而斩钉截铁。“眼下只定出兵粮草如何筹措,转运船只如何安排……”
张方严长叹一声,算做默许,何腾蛟也不再反对,可也因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而默不作声。何腾蛟以为,这等出兵直等于以卵击石,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
这一场商讨不欢而散,李信忧心忡忡,如果流贼再次攻克凤阳府,对大明的士气打击之大便可想而知。而且,凤阳一旦有难,张方严身为浙直总督兼管凤阳,也是难辞其咎。此人既能阻止自己出兵,也可以看出他是个没有私心之人。只是有一件事还需要他的配合,刚想到此处,便有亲兵来报。
“张阁老有发往南京急递,请大将军派员递送!”
张方严一路南下,因为战乱的缘故,所有文书往来,均由李信麾下骑兵负责。看着亲兵撑上的公文并未封口,心中一动便打了开来,竟是一封发往南京的调兵令,鲜红的总督大印赫然其上。李信一阵感慨,老头子知道自己打定的主意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便只好尽其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决意出兵牵制流贼的主意打定之后,李信竟又采纳了此前何腾蛟的建议。本来他打算等三卫军主力抵达济宁之后,以堂堂大明威武之师正面击败流贼,以震慑江淮。但计划总没有变化快,形势急转直下已经等不及三卫军主力。而他手中只有三千人马,正面决战是万万不行的,那么何腾蛟的那个威慑为主的法子便成了冒险一试的首选。
三千人马全部乘船,最少总需要一百五十艘,那知州严丙烈此前只征集了一百艘船,还差五十艘的缺口,难不成要自己派人去抢吗?关键时刻,还是何腾蛟帮了他一把,帮他凑齐了整整二百条大船。
出征那日,码头上阴沉湿冷,江面上飘着毛毛细雨,似乎预示着张方严、何腾蛟等人的心思。
“大将军,请带着俺去吧!”
忽然有**吼一声,竟是东昌府的李双财。李信之前从何腾蛟的口中也得知过,李双财是带着二百东昌青壮与其一同前来的,只没想到此时竟要与自己一同出兵。
……
两百艘大船浩浩荡荡沿着泗水转到秦沟,而后又溯流而上进入黄淮水道。李信立于船头,满眼忧虑的看着前方黄淮水道南岸已经若隐若现的砀山县城,而此时下了一路的小雨也终于停了,仿佛就像专为迎接李信大军而准备的一般。为此,李信甚至担心了一路,他麾下军卒最擅长的是火器方阵,如果小雨不停,无法使用火绳,难道还要等到雨停了再行进攻吗?须知战机稍纵即逝,只怕到了砀山城外,等不上多时,流贼就会主动来攻。
但这连绵了整整一日的小雨,终归还是停了,仿佛预示了此番偷袭流贼后路的砀山一战即将旗开得胜。李信深吸了一口气,江面上的空气湿冷而新鲜。这次他一改初衷,用何腾蛟之计攻砀山,断流贼与河南后路,势在必得。那座隐在水汽中的小城在李信的眸子里越来越近,砀之名早在战国便已经存在,两千年间郡属变化,到今日已经早不复当初之形貌。尤其到了大明朝,砀山县治更是屡屡遭受水患,屡次被毁,屡次重建。而眼前的这座砀山县城便是在万历二十八年建成的,是一座方圆不过五里的夯土砖堞小城。
这些都是此前从何腾蛟那里听来的,只不知这座刚刚竣工几十年的小城又被流贼毁成了什么模样?随着船身重重的一震,他知道大船已经靠岸。
“传令下去,上岸集结,准备攻击!”
牛金松第一个跳下船去,指挥着各营上岸,列阵,同时又协调各船所运送火药器具上岸,原本平静的水岸边陡然间喧嚣了起来。
“侯爷,俺们这些人也跟了牛将军一齐去攻城吗?”
李双财在李信的身后满眼期待的看着他,这让李信不禁感到奇怪,真不知道这货是如何有了这等逆转一般的变化,不过他却不想让这人和他的二百青壮打头阵。毕竟他们都是没经过战阵的新丁,留着当后背兵吧。
“不必,你等且随本帅中军行动!”其实,李信的所谓中军不过是亲兵所组成的百人队,李双财不清楚实情,还喜滋滋重重应了一声诺。
砀山县城距离水道岸边不足五里,只要翻过前面的小土坡,便可一览这座小城无遗。海森堡还像以往历次战斗一样,每每冲在战兵的最前沿,因为他始终坚信,最优秀的炮兵永远冲在最前面。而孔有德的第二炮兵营则习惯性的坠在队伍的最后,等待发现流贼踪迹后,再寻机射击。
五里距离顷刻可至,三千人的队伍呈横队霍霍向前,竟没有一丁点的喧杂之音,静的让人直觉匪夷所思,直到最先登上了土坡的海森堡发出了一声惊呼。
“大将军,你快来看!”
李信闻言之后,两步并作三步,登上了那土坡,眼前顿觉一片豁然,视野开阔处竟是漫野的乌乌泱泱,皆尽流民。最近处的流民距离他们竟然不过几十步,扶老携幼者以及精壮汉子竟不计其数。其间,或躺卧,或蹲坐,眼神呆滞而又茫然,一股悲伤与绝望氤氲蔓延开来……
在呆了半晌之后,李信恢复了理智,朗声喝道:“大明朝镇虏侯,征虏副将军在此,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顺民者左袒!”
李信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的,一言出口之后,他身后的军卒们也顿时醒悟,纷纷齐声喊道:“顺者左袒!顺者左袒!”
与此同时,牛金松指挥着已经尽数上了坡来的方阵军卒举起手中的火绳枪,随时准备射击。
顺者左袒,反复的在上空徘徊,所有人竟都隐隐的捏了一把冷汗。李信咕隆了一下有些发紧的喉头,很快他发现距离自己不过二十步的一名汉子将破烂的短衣扯开,露出了黑瘦的左臂。
“俺是顺民!”
随着那汉子袒露出自己的左臂以后,附近又有一些人扯开短衣有样学样的露出了左臂,又纷纷喊着:“俺是顺民,顺民……”于是,左袒与顺民就像瘟疫一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蔓延开来,包括女人和孩子,都露出了白花花胸脯,极目望去漫野之间,竟全是左袒的流民。
顺民!顺民!也声声直透云霄。
骤然间,流民中起了一阵骚乱,砀山县城的北门打开了,一群同样破衣烂衫的精壮汉子冲了出来,其中间或还杂着几个满身花花绿绿的汉子,一眼便知那定是披了女人衣裳。
这一队精壮汉子的出现立即便如狼入羊群,惊起了一片混乱。李信拢目望去,只见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提着钢刀,竟是见人就砍……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安置流民
砀山县城里冲出来的显然是流贼精兵,耳听得外面喧嚣便出来维持秩序,只是他们立威的手段竟似只有刀刀见血一途。
“大头领交代过不许喧哗,你们耳朵都聋了吗?”一名头目模样的流贼从倒闭的流民尸身上抽回钢刀,面目狰狞,大声狂笑:“再有目无军令者立斩不饶!”
这砀山县城里冲出来的贼兵也不过百十人,却将漫野的流民吓的退潮一样向外围逃散开去。李信眼看局面就要失控,万一冲击了自己的方阵岂非无妄之灾?于是当即厉声喝道:“百姓往左右散去,勿冲击官军,否则刀枪无眼!”与此同时,李信身后的军卒们也千口同声,向流民喊话。
而流民们并没有向李信想象的那样立即就崩溃了,反在三卫军警告之后,骚动陡然间停滞了,所有作势欲逃的人都止住了身形,只有女人的抽噎和孩子的啼哭不时响上几声。至于距离方阵不过二十步远的精瘦汉子们,盯着官军的眼睛里则充满了警惕、戒备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和敌意。见此情景,李信陡然醒悟。
这些人说是流民,但相互裹挟啸聚一起,随流贼精干转战南北,不正是那号称拥兵十数万的流贼之一吗?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因何流贼对它们随意砍杀仍旧忍耐跟随,却对官军报着深深的戒备与敌意。如今天下频遭天灾,又在官府与地方富户的压榨之下,百姓们跟着流贼一路抢下去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那从砀山县城中冲出来的凶恶流贼们这才发现了,官军的存在,那头目在惊骇之后,又大声告警:“官军袭城,官军袭城!”喊了几声之后,那头目又对城外漫野的流民下令:“还愣着作甚?官军来了大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活不了!给老子杀啊!”
呼喝之后,带着身边百十精干流贼便一头扎进密密麻麻的流民之中,在他们的带动下流民似乎也蠢蠢欲动了。
眼见着形势瞬间逆转,顺民眨眼都成了贼兵,李信心急如焚,真有些后悔贸贸然就上了来,放眼砀山县城外的流民至少也有数万众,在没有机枪的年代,仅凭火绳枪和大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封堵住这么多人的。
事到如今,李信也只有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
“朝廷律令,首恶尽诛,从者不问!百姓斩贼首一级赏千钱,土地一亩!”
紧接着,李信身后又是千口同声!
“兄弟们别听官府狗官的话,他们说过的话,许过的诺,还少了吗?又杀了咱们多少人?官军怎么可能饶过你们?都听老子的,给老子杀!到时候大头领一样重重有赏!”流贼头目也跟着喊话,脑门上的汗珠已经噼里啪啦的淌了下来。他有些愕然,平素里小绵羊一样百依百顺的流民,今日如何竟也不听号令了?
流民们警惕的眼神似乎也迟疑了,李信这句话对他们的诱惑可谓不小,首先从贼之罪既往不咎,且斩杀贼寇首级还有土地赏钱,这等事却还是让流民们将信将疑,官府食言而肥的事也不少,谁知道这军将喊出的话究竟会不会作数。
李信情急之下抽出雁翎刀,又伸出左臂,狠狠一刀割了上去,顿时鲜血淋漓。
“我乃大明朝镇虏侯,现在以血为誓,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古人本就重誓言,更何况人家乃堂堂侯爷,又以血盟誓,足见诚意之十足。而明朝统治天下二百余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与之做对毕竟是谋反,如此种种,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俺们若从了官军,侯爷当真不会食言而肥?”
李信声色俱厉,答应言出必践。流民中便如陡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人潮竟在顷刻间就如潮水倒灌,顷刻间就将那百十个竟敢流贼淹没了。也就在这一刻,流民们心里的仇恨之火也被同时点燃。
流民之中不乏被流贼烧毁了家乡之人,然后又被裹挟着与之一同烧杀抢掠,能一跃而成为头目的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在流贼中地位极低,频遭欺凌。此时,各种隐忍多时的情绪编入决口之堤,他们杀了百十个流贼精干犹自不足,又趁势涌向了还未及关闭的砀山县城北门。
守门的贼兵反应过来,再想关城门却已经晚了……
一场血腥的屠杀刚刚过去,李双财把着砖堞城墙已经不知吐了多少遍,数千颗首级悉数堆放在城墙北门之内的空地上,倒毙的尸身则在城外堆积如小山,鲜血渗入到潮湿的土地中早就在阴郁的天色中显出一片暗黑。这些都是驻守在城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