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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宝七还没来得及去问祁容,院子里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一下子打破了连日来的平静。
原来是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过来传话,再过十五天是凌府凌夫人的寿辰,到时候祁夫人要前去贺寿做客,往年都是夫人带着小姐少爷一同去,今年让宝七也准备准备,随着一同前往贺寿。
那丫鬟传完话便离开了,一句多余的也没多说,宝七想问都来不及,只好有些反应不及的看了看祁容,缓了缓思绪才开口,“凌夫人,可是凌公子的府上?”
祁容坐在书房里,放了放手里的书卷,近日来虽然面色还是如同以往那般苍白,可是精神却好了些许,因此待在书房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刚才丫鬟过来汇报,祁容正好坐在书房,丫鬟估计是没看到,连个礼都没请。
现在祁容从书房里走出来,回应着宝七的问话道,“凌府是书香门第,祖上曾得先皇嘉奖,得受祖上荫庇,书香传家,当今圣上也曾亲赐匾额,凌老先生也被皇上封为文儒公,可阅天下图书,可世袭。”
听完祁容所说,宝七浅笑一声直言道,“文儒公,可阅天下图书,即是个虚名,却也是个无上恩宠。难怪凌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文人风骨。”
祁容见她一点就通,赞许的点点头,不过面色并未松懈,还是接着方才的话道,“凌夫人每年贺寿,虽热闹却也低调,想来今年也不会出格,只是这请帖还给你递了,看来想的也是周到。”
宝七瞟了祁容一眼淡淡道,“虽不知对方缘何相邀,想来也是书香门户看重礼节,不过这定然不会是咱们夫人提醒的,说不定开始也没想过让我跟去吧。”
宝七猜的的确没错,祁夫人虽然先前提过一句,却完全没想过要带宝七去贺寿,一来是她自己不想看见宝七,二来也是当着诸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给宝七下下脸,这祁府的大门好进,可要被府上承认,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门地位。
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几日都在想寿礼的事,毕竟她还是很中意凌这孩子的,能和对方结上亲,他们祁府可一点都不亏,所以这次的贺礼,格外用心。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凌夫人的请帖中,不光提到了她,还特意写到了新进门的少夫人,祁府的大少奶奶简宝钗!
祁夫人当时看到帖子,气的差点儿把帖子摔到地上,指着桌上的请帖气的发抖,面色冷的难看道,“这文儒公府,礼节倒还真是周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落不下!”
清月刚才也看到了帖子,知道祁夫人生气的原因,赶紧上前给祁夫人捏肩捶背,俏声安慰道,“夫人莫气,稍安勿躁,若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了就不值了,您还要考虑二少爷的亲事呢。”
道理虽然明白,祁夫人还是气的够呛,随意招进来一个丫鬟,吩咐了几句便打发到宝七那里传话儿去了,连清月都不派遣了,这几乎是让所有的下人看见,夫人对大少奶奶的态度。
派过去的人退下之后,祁夫人又听清月说了几嘴,这才稍微解了点儿怒火,沾了口茶降了降火道,“她以为她能告诉,就能代表什么么,哼,祁府的少奶奶,可没那么好当!”
清月精明的转了转眼珠,给祁夫人揉着肩,同时观察着祁夫人的面色道,“祁府的少奶奶,当然没那么好当了,不光夫人您严格,就是外面的人看见了,也同样严格,那些夫人太太,礼节可多多了。”
清月说完,还很是不理解一般叹了叹气,好像祁夫人的要求,就是最好的标准了,那些官太太就爱没事儿找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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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中元节(一)
听着清月的话,祁夫人的火气这才慢慢平息了一些,拍了拍清月放在肩头的手,雍容白皙的面上挂着冷笑,很是满意的叹息了一下,“还是你懂我的心,你这话说起来,倒还真是提醒我了,这贺寿的夫人小姐这么多,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脾性,什么人都容得下。”
清月抿着嘴儿谦虚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卖力了,边揉边和祁夫人说着话儿。
……
宝七那边虽然猜到此事不会是祁夫人主动提起的,却也知道贺寿当日不会太轻松,眼看着还有十五日便到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稍稍准备一下,十五日也过得很快。
凌夫人的寿辰是七月十九,中间正好刚过七月十五的中元节,这期间,祁府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中元节又名鬼节,家家户户都要祭祖,小户人家在家里供放牌位,供上新打的粮食,再去坟上扫一扫,祈求祖先保佑,来年有个好收成。
对于一些大户人家,祭祖就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了,不光家里有专门的祠堂摆放牌位,更要全家的男子去大寺庙跪拜上香,祈求祖上荫蔽,子孙后代风调雨顺,儿女平安,家境发达。
祁府的祭祖,自然也不一般,祁老爷带着祁越和一应男丁,一大早便浩浩荡荡的抬着祭品出门,朝着静安寺行去,因为祁容身体的原因,每年都是留在家里,等着一行人上香回来,跟着去祠堂上香便可。
也不知是不是鬼节的原因,这一日的天气也不是很晴朗,秋日清凉,天高云淡,天空笼着一层浅薄的乌云,让白日也有些不够亮堂,偶尔还卷起一阵轻风,和昨日暴热的天气形成对比。
这样的天气放在季节上,也算合理,看在百姓眼里,那就是地下的祖宗们显灵了,祭拜起来也更加虔诚。
宝七看着外面凉风阵阵的天气,还颇为开心,七月流火,总好过烈日炎炎,让人发燥,还特意撑了撑窗子,让这阵凉爽的风能吹进屋来,她可不信什么牛鬼神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祁容站在窗边,随着宝七一同望着这天气,目光深邃,精神反倒越发清晰,两人聊着秋日的天气,甚至估摸着会不会下雨,一个堵说下,一个堵说不下,笑谈了一会儿,沉默下来就带了股浅淡的忧伤。
想到今日是祭祖的日子,宝七便想到了花父和花母,早上吃完饭还没去花惜那边看一眼,想来今日,她定然比自己更难受吧。
宝七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祁容侧目望向她,温温儒雅道,“怎么了,又想二位老人了?”
宝七被戳中心事,无声地点了点头,稍后才道,自己等下,要去花惜房内上柱香,说罢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天气,又嘱咐祁容不要吹太久的风,正要探身关上窗子,贺兰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说是惜姑娘那边出了急事,宝七听罢,刚坐下又立刻站起身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口,便要领着贺兰赶过去。
此事祁容刚出去更衣,宝七来不及告诉他,先行带着贺兰过去了。
原来就在方才,早饭过后不多时,花惜打开房内的橱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两个牌位,前面供奉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花惜点了几根香,对着牌位拜了好几拜,声色低弱如泣的说了许久,这才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
此时门外秋风正紧,刮得屋门也时不时作响,花惜怔怔的望着面前的排位,杏眸中蕴满委屈和清泪,低低呢喃,“……爹,娘,都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对不起你们,是你们,又给了女儿活下去的机会……可是现在,女儿寄人篱下,还不如以前活得快活,那人近在眼前,女儿却碰不得分毫,爹,娘,女儿该怎么办……宝七,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女儿现在,竟不如她手下的一个丫鬟,这世上,除了爹娘,女儿真不知该靠谁了……爹,娘,如果惜儿真的那般做了,爹娘泉下有知,也会保佑女儿,原谅女儿的,惜儿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谁!”
花惜说的正投入,屋门的哐哐声突然提高,哐啷一声引的花惜立刻收声,目光谨慎的朝着门口看去,空荡荡并无一人,只有唿唿的凤鸣偶尔传进来。
花惜轻轻关上橱窗的门,小心翼翼的起身,伸着头迈着小步子,一点一点的朝着门口走去,临近门口又再次放缓了脚步,在屋门的位置顿了一顿,突然拉开半掩得得屋门,直直的朝着门外盯去,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并无任何身影,这才松懈了一点面色,极其缓慢的吐了口气。
另一边,因为天气而稍显昏暗的正屋内,祁夫人端着茶盏,捏着茶盖轻叩几下杯缘,小心缓慢的吹了口气,听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汇报着方才所见的情境,慢慢抿了口茶,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这小户人家的毛病,还全都给带到大院子里来了,大过节的日子,还真出来鬼了,清月,咱们捉鬼去。”
清月撇着嘴儿盈盈一笑,还倾身行了个礼,“是,夫人。”
说罢伸手上前搀着祁夫人,祁夫人一回眼淡淡扫了一下地上的人,“行了,你也回去吧,别让人发现出来太久。”
祁夫人去后院的时候,除了清月,还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一行人声势倒不小,本说是要去看看祠堂的供品,看完又顺路打算去探视一眼祁容,这条路正好先路过后院儿的偏房,祁夫人也便随口问道,“那边房子里住的是谁,怎么我看那身影倒有些陌生呢?”
丫鬟婆子们都不在后院儿里伺候,哪里知道这么多,跟在后面不做声,清月搀着祁夫人笑了笑道,“夫人要管的家事多,记不得也是常理,这位就是少夫人娘家的表妹啊,不久前刚带回来的。”
祁夫人一经提醒,好似刚想起来一般,“喔,原来是这位姑娘,我还想是谁呢,看这背影身段儿,怎么也不像府中的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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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中元节(二)
祁夫人这话等于一语双关,往好听里说,是赞扬对方身段好,难听里说,便是连府中的丫鬟都不如了。
清月也是只配合的笑笑,祁夫人这才继续道,“唉,可怜见儿的姑娘,小小年纪便没了双亲,我看着都疼得慌,今儿个过节,也过去看看吧。”
清月巧言巧语道,“夫人心善慈悲,对谁都这么好呢。”
这话自是说给后面的丫鬟婆子们听的,清月浅笑着挽着祁夫人,一行人便这么随着秋风,朝花惜房内去了。
没过多久,花惜房内便传来一声惊喝,带着严厉和怒斥,还有隐隐的啜泣与求饶声,混在一起,和外面的天气十分违和。
祁夫人满眼惊诧的盯着柜子里的牌位,里面的还立着几根燃了一半的香,祁夫人越看越刺眼,连旁边的几个婆子都带了掩不住的诧异,面色复杂的低头吸气。
花惜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啜泣不止,眼中满满都是恳求,声色都带了颤抖,“夫人,都是花惜的错,花惜不懂府上的规矩,求夫人念在大少爷的情面上,给花惜个尽孝的机会吧。”
祁夫人很深很沉的叹了口气,带着严厉,又带着无奈,府上的人都知道,祁夫人虽然是个善人,可是治家的手段却是很有一套,赏罚分明,恩威并重,莫不然这一家子人也不会如此服服帖帖,无论外界说啥,都不敢多言一言半句。
此刻下人们听完花惜的求情,即使同情,却也带了些不屑,毕竟这大门大户的规矩,在屋子里点香供牌,可是晦气得很,虽然他们每逢过节也会点上几根吧,好在夫人从未查过,只能怪这丫头命不好,夫人本打算探视她,却瞅见这等事,就是想装看不见也不成了。
大家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儿,静静看戏了,心里还想着等下回去,赶紧将牌位收起来。
祁夫人听完花惜的话,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更加威严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这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这豪门宅院里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呢,也就没个人提醒着点儿,竟然犯下这等忌讳,岂不是给这府上惹了晦气!大少爷本就病重,若真是沾了煞气进来,莫说是你,便是我也担不起这责任!”
“这中元祭祖,你也是一片孝心,可咱这女子本就不能出门儿祭祀,又怎会和平常的农户一样呢,不是夫人我不念人情,这事儿啊,不合规矩,任她是谁,便是清月做了,我也得照罚,这么大的府上,容不得这些!”
祁夫人一席话,说的很重,又内涵颇深,一边的下人们听见了,心里也只能叹一句,夫人是要严罚了。
花惜一听,跪着的腿都快软了,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要赶自己出府,别的她还好,可一旦出去,再见二公子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想到这里,花惜心里不由得埋怨宝七,对方在祁府生活多日,不会不知道府上的规矩,可居然还和自己一起将牌位请回来,花惜心里五味杂陈,难受的要紧,眼下却只能自救,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泣声不止,
“请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花惜浅见寡识,不识大体,误犯了府上的忌讳,绝对不是有意为之,还请夫人原谅花惜,谅解花惜一片孝心,从今以后定不会再出此事,有什么规矩必要先向夫人请示,夫人,请您恕罪,不要赶花惜出府……”
若对方硬气,祁夫人即使厌烦,说不定还会高看几眼,可对方和那宝七虽是姐妹想成,这脾性倒还真是不同,不过也算是识时务者,祁夫人板着脸阴沉的看着门外,任由花惜求饶不止。
虽然快到晌午,外面的凉风却丝毫没有静下来的征兆,反而越来越冷,唿唿地越发起劲儿了,大敞的门窗也咣咣作响,顺着门缝进来一道凉风,正好刮在花惜身上,冷的花惜打了个寒颤。
祁夫人却好似没看到一样,还要张口,却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后面还跟着另一个身影,前面进来的人一进门儿便率先冲向跪地的花惜,分外心疼着急道,
“惜儿姐,地上这么凉,你快起来,小心着凉生病了!”
花惜垂头轻泣不肯动身,宝七便觉得是祁夫人欺人太甚,花惜怎么着也不应该给她下跪,供奉牌位算不得大过,何况府中并未查过此事,退一步讲,花惜又没有牵卖身契给祁府,祁夫人凭什么罚她下跪!
宝七看花惜不起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拉着花惜着急劝道,“惜儿姐,你又不是这里的丫鬟,何必跪在地上,快起来吧!”
“放肆!”祁夫人怒瞪双目,柳眉倒竖,当家主母的架势摆的威严四起,伸手怒指宝七,又狠狠的收了回来,“见到长辈不行礼,反而公然说些忤逆的言语,乱了规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宝七心里气的发紧,却也不愿被人抓住把柄,起身冷清的做了个礼,直直对视着祁夫人,“给姨娘见礼了。”
祁夫人听她这般说,气的瞪大的双眼都眯了起来,第一次听见的下人们也被这少奶奶的姨娘二字惊的够呛,倒吸几口凉气。
宝七请完礼接着道,“宝钗方才没能先给姨娘请礼,是宝钗失误了,不过姨娘说宝钗不行礼没错,说宝钗忤逆之语,宝钗就不懂了,惜儿姐本就不是府上的丫鬟,难道有道理在这里下跪吗?!”
宝七话没说完,祁夫人突然嗤笑了一声,硬生生打断宝七的话,“她的确不是府上的丫鬟,所以我也没让她下跪,要不,你自己问她。”
祁夫人说的得意又有信心,宝七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