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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地一群妃嫔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抱着完颜守绪地双腿。哀求皇帝带上她们。
原因是十年前皇帝出奔。没有带上宗室与后宫。结果让两宫、嫔妃与宗亲们全都沦为秦国地俘虏。
直到皇帝不耐烦地点头同意。女人们才破涕为笑。又都急忙散去。忙着收拾自己地财物。这一搬迁。任何一件器物似乎都是十分金贵。每一样每一件都有不肯放下地理由。直到完颜守绪发怒了。女人们才匆匆地收拾妥当。
完颜承麟、蒲察官奴、乌古论镐、乌古孙爱实和一众大臣们不约而同地入宫求见。奏报准备南巡地情况。
“陛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尚书左丞完颜承麟道,“车马、器物、仪仗、护卫皆已备好,还有随陛下出巡的人选,只等陛下下令,即可出京。”
完颜守绪点头道:“事不宜迟,今夜就出京。但京师不可弃守,朕只是南巡,还会回来的。令留守的将士们固守京师,待朕从南方州府召集人马回师。”
“遵旨!”蒲察官奴等人面无表情地回道,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回来的可能。皇帝准备出逃,当然会遭到许多文臣武将的反对,不过反对的人都被皇帝留了下来,人人官升三级。
完颜守绪突然泪眼摩挲,他抱着脑袋大恸:“朕乃列祖列宗不孝之子,祖宗基业毁在朕之手,朕心有不甘呐……”
“陛下请节哀。”完颜承麟劝道,“我大金国还未亡,归德府还有五万兵力,徐、毫、等地也有不下七万兵力,忍一时方能图谋他日啊!”
完颜守绪没有回答。当天夜里,完颜守绪去太庙及德昌殿后的宣宗庙祭拜了一番,三叩九拜,哭了半个时辰,才被内侍们搀扶着出来。
夜时分,正是一更分二岁的时候,人们通常会在这时守岁,用五色纸钱酒果迎送六神、点红烛、燃爆竹、鼓吹之声彻夜不绝,今年的汴梁却是无比的惨淡,不见万家欢笑,只见一片愁云惨淡。刚告别旧岁,汴梁人还未来得及转身,新的一年迎面扑来,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也不必经过任何一个皇帝的批准。
完颜守绪挥泪登上七宝辇车,神情抑郁之下,一不留神差点摔倒。他却忘了金国立国之初,本袭辽国仪制器物,但这七宝辇车却来自于宋制,为宋钦宗时太上皇徽宗所用。那徽、钦二宗当年被金国掳了去,当然连同宋国皇帝器物一同成了金国的战利品,海陵王时自汴取而用之,后来到金世宗时便成了金国天子舆车之一。
皇帝的车驾自纯和殿出发,经仁安殿、仁安门,过隆德殿、隆德门,从龙津桥经丰宜门,最后从南薰门出宫城,一路上的车队与人马越聚越多。重重宫阙次第打开,在皇帝车驾离开后,又“砰”地重重关上,仅留下数十个年老的宫人看守偌大的皇宫,车队出了宫便完全淹没在无边的黑夜中。
文武百官早就得知了消息,许多人在皇帝出了皇宫,纷纷拼命地挤进皇帝的车驾当中,哀求着皇帝侍卫们手下留情。侍卫们如狼似虎,他们将心中所有的悲愤与屈辱发泄到那些小官小吏身上。
完颜守绪与那些留守的官员抱头大恸,依依惜别,此时此景令人感慨万端。
完颜承麟从汴梁守军中挑选了五万精兵,会同蒲察官奴的忠孝军,及护卫在皇帝近旁的乌古孙爱实,伴着皇帝缓缓离开了汴梁城。随行的宗室、嫔妃、太监、宫女数千人,装满各种财物、器具的车子超过千辆,而随行的文武百官及家眷更是超过十倍,甚至还有三教九流之人,汴梁城所有的车马、牲畜全都搜罗一空。
“皇帝出巡了!”第二天天刚亮,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了。汴梁城***了起来,各种小道消息纷至沓来,有的说皇帝被人劫持降了秦国,有的说皇
暴毙,对未来的恐惧,让城中百姓争先恐后地出逃。
此时,皇帝的车驾才过青城,因为他的队伍实在太庞大了,不同人争夺着有利的位置,相互谩骂,队伍走走停停,想快都快不了,皇帝的女人们即便是逃亡,还在争风吃醋,还在报怨侍从们没有服侍好自己。
百年前,宋国的两个皇帝正是在青城的这个地方向他们的女真祖先投降。回首汴梁城,城池仍然雄伟壮观,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而前途漫漫,无边无际,何处才是真正的归宿?完颜守绪及他的女人与臣子们,不禁都泪流满面。
他们如丧家之犬,自怨自艾,却不知危险就在身旁。
距青城十五里外的惠民河畔,叶三郎正远远地用千里眼打量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他兴奋地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他是一只凶猛。的豹子,不过他面对的是一群肥羊,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出击。完颜守绪虽是出奔,各种天子仪仗阵式一个都不少,那明晃晃的天子器物似乎就是有意勾引着叶三郎他的部下门贪婪的目光。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猎物,我骁骑军岂能放弃?”副手王一山笑着道,“幸亏张元帅命我们突前巡逻。”
“哈哈,只怪金国皇帝自己。送上门来。”叶三郎笑道,又转头命令部下道,“派人急报张、史、王及郝四位元帅,让他们速来支援。就说他们要是来晚了,战利品就只能让我骁骑军独享!”
“遵令!”信使得令,急驰。而去。
部下们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如同一只只处于饥饿状态的狼,忽然发现了肥美的猎物。叶三郎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备用马匹和补给,骁骑军一千人悉数参与了攻击。
一千铁骑狂奔。起来,如狂风在大地上席卷而过,带着凌厉的杀气冲了过去。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出奔。的人群惊恐地大喊着。
出奔的人群早就被失败的论调所控制,危险突至,令他们惊慌失措。人群如炸锅一般,拼命地向前方皇帝的车驾靠近,嫔妃们哭喊着,军士谩骂着,混成了锅粥。此时他们并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从何处杀来,他们已经被失败吓破了胆,只知道离皇帝近一些才更安全。
“护驾、护驾!”乌古孙爱实领着近侍护在皇帝四周,马夫赶着车驾往前狂奔。蒲察官奴带着忠孝军紧跟其后,大批军队放在最后。整个出奔的队伍爆发出呐喊、谩骂、呼斥、鞭笞与女子的尖叫声,他们不是挡了军队的路,就是让车队在混乱中翻了十多辆,载车的马匹或牛、驴受惊,四处乱奔,又引起更大的混乱,总有一些年老体弱者不幸被践踏而死。
正是利用这种混乱,骁骑军的将士睁着血红的眼,如凶猛的野兽杀入鹿群之中。
箭矢在人群中消失,密集的人群让骁骑军箭无虚发,手中的长刀则闪耀着妖艳的光芒。骁骑军从皇帝出奔的长龙队伍中间一冲即逝,将出奔队伍冲成了几截,一个照面就带走了三百条生命。
骁骑军并不停留,蒲察官奴只能冲着骁骑军的背影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并举着钢刀照着空气劈砍了十多下,发泄着所有不满。
“蒲察将军,陛下命你出击,将敌军杀退!”有人奔了过来,传达皇帝的旨意。
“知道了!”蒲察官奴没好气地回答道,心中却是极不高兴。他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车驾与丢了一地的褚黄旗帜,这种逃跑行为让蒲察官奴极为愤怒。蒲察官奴跺了跺脚,领人去追早就逃之夭夭的秦军。
蒲察官奴当然追不上,护驾的责任让他追了二十里后无奈折返回来。出奔的队伍经过骁骑军这么一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人人脸上的惶恐神色更深了几分。完颜守绪从车中伸出头来,面色苍白地问道:
“敌军被击退了吧?”
“回陛下,敌军退了。”乌古孙爱实答道。秦军虽是退了,不过可不是被击退的,他为了让皇帝安心,只得这么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完颜守绪心里稍安,连连说道,又命道,“传朕旨意,命归德府驻军来迎朕!”
“是!”乌古孙爱实道。忽听身后又传了马蹄声,乌古孙爱实连忙去查看。
叶三郎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罢手,他率领着部下衔在出奔队伍的身后,瞅了一个空档,就狠狠地咬上一口,神出鬼没,让金军防不胜防。
出奔的队伍越拉越长,丢弃的财物更是不可计数,叶三郎甚至都没有空暇去搭理这些财物。
男人抛下自己曾恩爱的女人,兄长抛下同胞兄弟姐妹,曾经的同僚好友为了争夺可以用来逃命的马匹而反目成仇。与父母失散的孩童坐在地上痛哭,脸上挂着茫然的泪痕,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女人躲在沟渠、草丛中如丧考妣,身上的上等衣饰反倒成了累赘。紫衣高官毫无身份地与粗汉背靠背,坐在野地里喘着粗气,面无血色地看着秦军铁骑的到来。也有部分保护皇帝的金军选择逃亡,趁机抢劫、奸淫,然后如鸟兽散。
河北军主帅张柔此时还在中牟以西驻营,听到叶三郎派人送来的消息,哪里会耽搁片刻?张柔、史天泽、王珍及在郑州与许州之间的郝和尚等人,立刻拔营出击,加入了追击的战团。秦军诸军聚集,纵是蒲察官奴的勇猛和完颜承麟的忠诚也无济于事。
完颜守绪的队伍在奔逃之中,损失大半,甚至就连他的嫔妃们也大多失散,沦为秦军的战利品,或许就是这些难以估量的战利品才拖住了秦军追击的步伐。直至奔到了归德府地界,完颜守绪如同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转眼看看身后,欲哭无泪!
然而,归德府并非他最后的归宿。
第八十章 帝国落日㈢
归德府是一个大郡,宋时为南京应天府,下辖六县。
这里环城皆水,易守难攻,金国在此布下五万兵力,一时为了防止秦国山东军方面的袭击,二是担当徐、毫、邳、宿等与宋国接壤淮东地区的后援。所以完颜守绪首先想到要在这里暂时栖身。
秦国山东军张荣、严忠济正月初二攻克了瞧州,与河北军完成了对汴梁的包围。这时他们都收到了秦王赵诚传来的要他们休整的军令,秦军似乎忘记了归德府的存在,甚至都没有攻陈州、蔡州。
赵诚之所以暂时停止攻击,既是考虑让军队得以休整,也是考虑到秦宋两国的盟约,根据盟约,两国联兵共灭金国后,秦以陈、蔡一线的东南归宋国,这当然也包括归德府。
所以赵诚犯不着现在就跟金军拼命,所谓困兽犹斗是也。至于秦宋两国争论的焦点,则是汴梁,谁先入那就归谁所有,但赵诚仍围而不攻,就看宋国如何办。所以,宋淮东帅赵葵一个月内接到了赵诚七批使者的当面诘问,宋国当然是坐山观虎斗,然后渔人得利,赵诚对此也心知肚明。
整个正月,战争似乎结束了,整个二月也不见秦军动静。完颜守绪这才安定了下来,虽然惊愕,但能暂时过上安稳的日子,也算是不错了。府的兵马却越集越多,那些在各地溃败的军队陆续聚集到归德府。归德府的主帅石盏女鲁欢见本地原有的五万兵力,皇帝带来的五千人马,还有大批吃白饭的官员、宫人、宗室,再加上这些陆续聚集来的人马,他担心归德府的粮食很快就会被吃光。因此石盏女鲁欢建议皇帝将军队迁到徐、陈、宿等州就食。完颜守绪害怕的就是兵少,但他也不敢得罪了石盏女鲁欢,只得照办。
三月初一,已是春暖花开之时。
然而,汴梁外只有野草与野花竞相生长。看不到阡陌纵横地盛景。不经意间,人们可以在草丛中赫然发现一两具白骨。
汴梁广济河清凌凌的河水边,一支大军风尘仆仆地奔来。这支军队的戎衣在此处显得有些新奇,当中一面大旗,上有一个斗大的“宋”字,原来是宋军抵达了汴梁外。
汴梁城遥遥在望,宋淮东制置使赵葵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想。身为宋国的将帅,能领着大军来汴,这是何等的壮举,然而这又经不起推敲。若是没有秦国的横空出世。他赵葵是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来到汴梁,这一路上他遇到过不少金军溃兵,从他们惊恐万状的神色中,赵葵也能体察到秦军的厉害。
赵葵是经山东来此地,秦词激烈的照会,让自家皇帝也自知理屈,所以赵葵一得到皇帝的命令,便率五万精兵,加上益都李的两万人马。在秦国山东军的引导与监视下绕道而来。赵葵的目标是汴梁。
马蹄声起。一队骑军迎面扑来。疾驰如风。压倒了荒废田地里地杂草。侵掠如火。令人惊惧。仿佛是杀了过来。赵葵感觉自己身后地部下发出低呼声。他这一行算是深入敌后。也容不得部下们不感到担心。
那队骑军在面前一箭地位置。忽然停了下来。整齐划一。骑术精湛令人惊叹。赵葵一直羡慕能有这样地一支骑军。不过他驻守地淮东多水。有了骑军也派不上太大地用场。
“尔等是宋军吗?”这队骑军为首地一个剽悍地汉子问道。这人二十七八。虎背熊腰。身上仅在要害处有几片铠甲保护。骑在马背之上却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恶搏地豹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看上去十分傲慢。
赵葵觉得十分不爽。仍保持着风度拱手道:“在下乃大宋国淮东制置使赵葵是也。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乃大秦国冠军侯叶三郎是也。奉王命来此迎接贵军!”来人正是叶三郎。他虽是自称迎接客军。却仍端坐在马背上。全无应该有地礼“原来是冠军侯大驾。李某能在此见到侯爷。真是三生有幸啊!”赵葵还未答话。他身边一人上前陪着笑脸道。
“你是?”叶三郎疑惑道。
“不敢劳骁骑军冠军侯相问,在下益都李是也!”那人回道,脸上堆着厚厚的笑意,眼珠子却不住地打转,看上去极是圆滑。
“噢……”叶三郎虽不认识李,却是知道李地,不过此人谗媚的嘴脸令他感到不悦。
“听闻冠军侯地名号在草原大漠与辽东,可以防小儿夜啼。李某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道。
叶三郎虽然自负,在别人看来他十分粗野不驯,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但是他可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李的称赞,只能让他心中暗骂,口中却道:
“哪里、哪里,谁不知道李总管经略山东有方,麾下兵多将广。当一个区区总管,太屈才了。”
叶三郎一直在北方作战,赵葵不知道叶三郎的名号,但山东李却是知道的。李虽然暂时栖身宋国庇护之下,哪里谈得上什么忠心,见风使舵是他地本性,近年来秦军的威势让他早就生了异心,三番五次地派密使想投靠秦国。秦王赵诚并未答应,因为他根本就没将李放在眼里,他打由拒绝了李的投靠。李见秦王不答应,他就不敢公开与宋国决裂,一直拖到现在。
事情变得复杂,赵葵经略淮东多年,对李地为人早就一清二楚,这一次他要求李出兵出粮,其实也是借机削弱李的实力,既然是我大宋京东总管那就应该为朝廷效力。这也与临安朝廷地意见不谋而合。
赵葵见李与叶三郎这位听上去极有地位的秦军将领相互吹捧,叶三郎似乎在离间自己与李之间的半个上下级关系,有意岔开话题:
“听闻尊上催得紧,赵某此次日夜兼程而来,还请叶将军引见。”
“赵制使客气了,我家国王姓赵。你也姓赵,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叶三郎笑着道,“远来是客,叶某很乐意为大人效劳。”
赵葵闻言感到吃惊,叶三郎调侃自己也就罢了,竟然拿自己的君上调侃,可谓是胆大包天。他却不知,叶三郎本来是想将宋国皇帝一网打尽,大家都姓赵嘛。
叶三郎引导着宋军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