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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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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娘子喝道:“赵固其人,谨慎如鬼,胆小若鼠!我等携威而往,再示郭默之首,其人,岂敢与我军对阵!”

    曲平硬着脖子,冷声道:“擅战者,致人而不受致于人!只消一个时辰,马力便可复,我蓄而彼竭,定可一举溃敌!”

    荀娘子怒道:“一个时辰,万民皆丧,何需我等再往!”说着,斜勒马首,挑视刘浓,冷声道:“勇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也!相逢于野,勇者胜而智者败也!当今时势,汝之意,欲滞于此乎?”

    “鸣号,全军从速!”

    刘浓拔出楚殇,猛地一夹马腹,身后,千蹄雷动,滚荡如潮。

    “呜,呜……”

    悲壮而苍凉的号角,来回盘荡于星月之下。

    白袍如龙。

    ……

    “报……”

    “回禀家主,忽有来骑上千,风卷残野,击溃赵烙曲领之部,其势不减,撞裂赵铭曲领之部,疾插鲖阳县边境,挡者披靡,莫能与抗!”

    “我赵固非瞎,有眼可视,何需回禀!”

    赵固伏身于箭剁口,满脸肥肉乱抖,一双鱼泡眼染满血丝,按着石墙的两只手青筋凸现,而极远之境,正有一道白浪,卷过草野,倾覆山岗,将沿途一切撞碎、撕碎。

    此军,何来?

    赵固心知,汝南与汝阴两境,能有数百骑军者,十指可数!而能神出鬼没现于固始者,唯有两人,一者乃是郭默,一者便乃上蔡刘浓。上蔡刘浓,帐下白袍?其人现下理应与郭默战得势如水火才是,为何却突袭固始?莫非,郭默已然败亡?竟然,如此迅速?

    “家主,辩其去势,仿若,仿若仅作行军,我等当以何如?”身侧的曲领问。

    “何如……”

    实乃事非之夜矣,赵固揉了揉眉心,杀戮,非他之愿,然部曲却杀红了眼,制不可制。而今,刘浓袭来,亦非他之愿!莫论何如,此地乃是固始,而非上蔡!深深吸进一口气,沉声道:“鸣鼓,聚曲,勒阵前往边境,阵会刘浓!”

    曲领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道:“家主,即便鸣鼓,亦未必可聚!部曲逐野,已然肆乱……”

    “聚,能聚便聚!如若不然,定教刘浓笑我赵固无胆?!”

    赵固愈说愈怒,“啪”的一鞭抽在坞墙上,谁知用力过猛,鞭头倒卷,反倒抽了他自己一记,当即捧着火辣辣的脸,骂骂咧咧,转身便走。

    赵愈从角落里窜出来,殷切劝道:“阿父,刘殄虏此来,绝非事战!不然,赵烙与赵铭定然已亡于铁骑之下!而今,郭默定亡,阿父切莫相抗……”

    “混账!”

    赵固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边走边低声怒吼:“竖子,汝乃赵氏长子,为何却一再替刘氏绸缪?若汝乃弃典忘宗之辈,岂可继承我赵氏基业?!”说着,反手抽了儿子一记耳光,快步而前:“郭默,多半已败从逃。而刘浓之意,自不在战,当是为民而来。好个华亭美鹤、江东之虎,收民之心,得民于望,却使我赵氏恶名远扬!嘿嘿,天下间,岂有两全之事?一战,再战,且奔袭上百里,定乃强弩之末也!”

    “阿父!!”

    赵愈摸了摸火烫的脸颊,看着如同肉球般的赵固之背影,眉色渐渐呈寒,咬着牙邦,高声叫道:“阿父,莫非欲使赵氏与郭默同乎?”

    “咦!”

    赵固浑身一抖,慢悠悠的回首,乜斜着眼看向儿子,裂嘴喝斥:“竖子,若再多言一句,当即与汝母一道,逐之族外!”

    “哈,哈哈……”

    “阿父可知,何为士族?阿父可知,何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阿父今夜纵曲戮民,导致流血足以飘橹,帛竹难以作书,已使我赵氏恶名野宣!阿父今夜倒行逆施,欲效郭默,然,我赵氏虽非士族却绵传百年,习圣人之言,读圣人之书,绝非郭默!”

    赵愈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俯,面上神情却极其痛苦。少倾,用双手撑着腿,竭尽全力站起身子,惨然一笑,挥了挥手。

    坞墙的隐影里,走出一群蹒跚老者,乃是赵氏族老。而赵固身侧诸曲领,目光一阵闪烁,按着刀,走向赵愈……(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九章 止杀于安

    竖日。

    泼天弥雾笼四野,阴绵秋风无力残。

    鲖阳与固始边境处,满目疮痍,令人不忍直视。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草野,不时见得,有蟾蜍与细蛇爬行于血池中,残肢断体则成了蜫蟲与蚁群的乐园。而田垅上、野道中,一群群蓬头诟面、呆怔木然的坞民携老扶幼,穿过山岗漫向鲖阳,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生气,唯余颤粟、颤粟。

    “希律律……”

    一声马嘶裂响于晨风中,匍匐前行的人群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闻声而望,只见在那山岗的一侧,飞雪正傲然挺立,白骑黑甲抱着牛角盔站在它的身侧,默然的注视着岗下的人群,在他的身后,飞扬着五百白袍,人人神情铁然。

    “刘殄虏,我等非匪也……”

    老者手中柱着木棍,花白的头发与胡须缠在一起,东一缕、西一撮的缚在面上,浑身上下则染满污渍,分不清是血亦或乃泥,他踉踉跄跄的窜出人群,“扑嗵”一声跪在泥水坑中,高高的举着木棍,悲呼:“小老儿乃鲖阳乡老,生于鲖阳,长于鲖阳,却非匪也!而今,却因事匪而被戮也,何故也?为何求食于地,地却不容我等于活也?乾在上也,我等,绝非匪也……刘殄虏,我等非匪也!!”

    声音悲凉而凄惶,受其感诏,漫野里,幸存的人络绎不绝的跪下了,跪在这浸泡着血液的大地上,枯瘦的手掌伸向天空,仰天悲呼。

    “我等,非匪也!”

    “求活而不可得,其为何也?”

    “刘殄虏,何日,方可得活也……”

    看着岗下的人祈祷着、迷茫着,刘浓眼底阵阵发酸,胸潮滚荡难耐,昨夜毙马数十,星月奔驰,待至此间,一举击溃杀红了眼的赵固部曲,勒马于岗,护民过境。然,经此一役,固始县足足有四千坞民埋身于此。

    何故也?何故内耗也!

    刘浓深深吸进一口气,把铁盔递给红筱,慢慢走到岗上的大石下,瞅了瞅,一鼓作气冲至石颠,“锵”的一声,拔出楚殇,高声叫道:“诸位乡民,刘浓来迟一步,实属无能矣!然,刘浓由南至北,便在为复纲于常也!终将一日,定可使诸位乡民,安享于田野,垂老于陇中,往来有童子,膝下存欢颜!而此,便乃刘浓毕生之愿也!”言罢,胸中情动,实难自己,忍不住的拄着剑,半跪于地,以额抵着剑柄,借着那冰凉的触觉,平荡着滔天火焰。

    “锵锵锵!”

    拔刀声此起彼伏,甲叶抖响成阵,数百白袍紧随其后,半跪于地,以额低柄。

    恰于此时,红日破雾而出,展开光怀,将石上的刘浓、岗上的白袍揽入怀中。

    “刘殄虏,刘殄虏……”

    “刘殄虏,江东之虎也!”

    “但使纲常复临,老朽唯愿匍匐于地,奉酒于刘殄虏帐前也!”

    群情鼎沸,势泪盈眶者有之,漠然抽嘴者有之,眼神迷离者有之。而刘浓闻听着声声呐喊,犹若置身于浪海之中,一时百感交集,自古以来,华夏之民便是如此纯朴而坚韧,他们秉承着勤劳与礼仪,只求一席之地,可繁延生息。

    良久,良久,人群陆续起身,在乡老的带领下离开这片血腥之地,前往鲖阳。

    待最后一群人经岗而去,曲平道:“小郎君,郭默已亡,鲖阳当以何如?八千坞民回境却无食,且无人管束,不消月旬,恐此惨景,定将复现。”

    鲖阳,无食,管束……

    刘浓徐徐吐出一口气,翻身上马,抖了抖肩上白袍,以楚殇遥指赵氏坞堡,冷声道:“且随我往,赵固,尚欠上蔡五千石粮!”

    “诺!”

    “呜,呜……”

    白袍纵骑,卷下山岗,冲入平原,直插赵氏坞堡。焉知,尚未抵临坞堡,便见迎面扑来几百骑,当先一人,挥着手,边奔边叫:“刘殄虏,刘殄虏切莫动怒,切勿动怒……”

    两军勒马里许外,刘浓打马而前,看也不看赵愈一眼,冷冷的瞥着坞堡,淡声道:“赵郎君,奉祖豫州之命,赵氏与我刘浓有约,当共同讨伐郭默,阻其南下扰民!为何郭默过境欲图谋我上蔡,却未见赵氏示警?莫非,戏耍刘浓尔?”言罢,朝着曲平点了点头。

    “郭默之首在此!”

    曲平纵马奔来,嘴角冷冷一笑,打开手中木匣,内中卧着郭默死不瞑目的头颅。

    “郭默,真乃郭默……”

    “郭默,如此便亡乎……”

    一时间,赵氏之人面色大惊,肆掠汝南、汝南两境长达数载的郭默;拥曲三千,坞民万余,足称豪强的郭默,而今,竟以尺盒为眠!若非亲眼所见,教人如何敢信?!

    “报……”

    一骑遥遥插来,人尚未近,音已传来:“回禀家主,十里外,有军忽来,身披白袍,人数近千!”

    “嘶……”

    几名赵氏族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继而手脚冰冷,刘浓拥军不足三千,现今马军犹存,再来一千,便是一半有余。而郭默与孔炜两军相合,几近五千之数!此乃,战乎?莫非其人,真有神助?

    曲平勒着马,冷目挑向一干赵氏之人,高声道:“乌合之众,岂可与强刃争锋!我家小郎君,圈围孔炜、歼灭郭默,俘虏已近四千之数!若非驻扎于城,且分兵看守俘虏,此时来者,何止一千!汝等背信弃义,意欲何为?莫非,亦同郭默?!”

    “罢了!”

    鲖阳之事不可耽搁,刘浓挥了挥手,制住曲平,提马轻踏,冷声道:“赵固何在?莫非,无颜见刘浓乎?”

    赵氏众人神情一阵变幻,而后将目光齐投赵愈。

    赵愈暗吸一口气,驱马上前,揖道:“刘殄虏,阿父身子不适,已然卸却赵氏族长之位,如今赵愈不才,勉为此任。不知,刘殄虏可否容赵愈……”

    “报……”

    便在此时,从鲖阳方向飞速奔来一骑,待至近前,对着唐利潇一阵耳语。唐利潇神情一变,纵马靠近刘浓,附耳低语。

    “竟有此事?”

    刘浓剑眉微扬,嘴角略翘,而后,眯着眼看了看赵愈,心思一阵疾转,已然作决:“恭喜赵郎君,刘浓并非狂妄无知之人,若非事出有因,何需踏足固始县?!往事已矣,刘浓亦别无他言,尚望赵氏日后行事需得三思!尚有一事,昔日赵郎君应允,若刘浓携同赵氏讨伐郭默,便予粮五千石,此事,尚可作真乎?”

    予粮,借粮,二者相差极大。

    赵愈眉头一挑,心中却豁然一松,他与刘浓熟识,暗知刘浓怒意已去,此事确乃赵氏有负刘浓,况乎,尚有满野的尸首需得处理,岂会为五千石而再生事端!当下,便笑道:“刘殄虏但且宽心,五千石粮,三日内,必至上蔡!”

    “非也,非往上蔡,而往鲖阳!”

    刘浓见事已了,鲖阳尚有要事,懒得与赵氏之人再作多言,当即便命唐利筱令虎噬与朔风卫直入鲖阳,而后,抖了抖马缰,拔转马首,引军朝着鲖阳疾疾而去。

    赵愈之弟赵言,目送白袍翻飞出视野之外,叹道:“刘殄虏,江东之虎,人杰也!”转念又一思,沉声道:“如今,郭默已亡,汝南、汝阴两境,再无人敢撄其锋也!”

    赵愈族叔赵斐,看了看满野的血水,摇头道:“虽说乱世之下,为守土保民之故,杀伐便乃不得不为。然,家主此举,杀戮过甚,确使我赵氏身陷不义也!”

    “唉……”

    一干赵氏众人齐叹,赵愈之眼却越眯越细,继而好似想起甚,嘴角一歪,振了振衣袖,朝着身周众人团团一揖,大声道:“诸位叔伯与阿弟,前路确乃艰辛。然,若我赵氏子弟齐力同心,尊奉圣人之言,蹈行圣人教诲之礼仪,定可抹去此污,复现赵氏光辉。届时,待得乾坤复常,我赵氏定可荣居士族矣!”言至此处,一顿,环视众人,笑道:“我欲予八千石粮,前往鲖阳,诸位,以为何如?”

    赵斐眉头一皱,惊道:“八千石?!而今,坞中存粮不过三万余石,尚有部曲三千,坞民万余!况且,田野已然尽毁五成,岂可……”

    “族叔!”

    赵愈深深一揖,目光坚定,潺如流水。

    ……

    刘浓纵马奔向鲖阳,荀娘子秀眉飞挑,歪着脑袋,冷冷的剜着他。

    刘浓故作未见,自然知晓她为何瞪他,赵氏戮民数千,论罪当诛!

    然,赵氏却非同郭默,郭默早年截杀士族,罪孽深重,天下皆知。况且,祖豫州也欲阻郭默南下,自己顺势而为杀之,不会被人诟病,只会为人称颂。至于赵氏,姑姐不论能否破坞,即便破之,也仅能诛杀赵固一人,毕竟乃乱民暴动在先。

    以杀止杀,乃无可奈何!若杀之可安,当杀之!若弑之不安反乱,当止杀!

    事,可为,而不可为。大丈夫立世,当衡外情、量已力,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初衷不改,持之以恒,终有一日,可兑现今日之承诺,河山复村落、田园见童子!

    风,轻拂耳边,拉得披风裂裂作响。

    郭默坞堡,已然在望。

    宋侯率着五百残勇,守侯在坞门前,佝偻着身子,微眯着小眼,看着白袍涌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章 何为士也

    坞堡依山而建,呈灰褐色,背靠危危悬崖,左倚天堑黑河,笼得数里方园,由正门而入,三条青石道贯穿全坞,每遇战时,可由左右两条巷道从容上墙,而正中之道宽达三丈,犹似一柄利刃剖开坞门箭楼,直抵坞中腹心。

    内中建筑极朴,高大而坚固,皆作军事用途,即便已处坞中,仍旧随处可见排墙与柱型箭楼,人行于其中,如置身于石林铁阵,一眼望去,比比层层、鳞鳞节节,仿似永远也走不到头,极其压抑。

    刘浓按着剑,阔步徐行,染血的白袍拖曳于地,带起几片不知来自何处的腐叶。身侧是一袭大红披风的荀娘子与背剑的红筱,刘胤、北宫、曲平、唐利潇四人率着青袍精锐,紧随环围。鹰扬、虎噬与朔风三卫驻扎于坞外,已将郭默残兵卸刃。

    “郭默其人,寡恩多疑,即便身处营垒亦魇梦常随,时有惊惧中起,故而,坞中箭墙林立,不得传召,不可入内!刘殄虏但且宽心,宋侯已将箭哨尽去,刘殄可慢行细观。”

    五尺身材的宋侯落后刘浓一步,微躬的身子使他看上去更矮三分,谄媚的神情颇是滑稽,令人极易减弱戒备。

    便是如此一人,毁却郭默精心布下的周密毒计。若非其人临阵调枪,怕是如今鲖阳之民,十不存一。而固始县,势必烽火再起,一旦赵氏杀红了眼而脱不得身,刘浓必然携军击之。如此一来,推骨效应之下,说不得,整个汝南、汝阴两境亦将乱作一气。毒虫,仅为使自己从容逃窜,便置数万生灵于不顾!

    荀娘子愈听愈怒,秀眉倒挑,逼视着宋侯,冷声道:“郭默鸠心恶毒,实乃天下之最也!灌娘生而十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人罪恶彰著,百死亦难却其咎!汝从郭默助桀为虐,亦非善类……”说着,缓缓拔出腰剑。

    红筱点了点头,歪过脑袋看向宋侯。

    宋侯赫得倒退三步,小眼睛诚恳的看着二女,摆手道:“此乃郭默之计也,与宋侯无干!”

    北宫大手一挥,长刀横打,将宋侯退路封死。

    宋侯高声叫道:“刘殄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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