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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的胆子看来倒不小,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夜路也不怕。”白瞎子轻声道:“就算不怕走夜路撞鬼,可是身上带了那么多钱财,他也不怕被抢了?只是……他这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楚欢却已经低声道:“咱们分开,莫要让他瞧见,没有我的吩咐,你们几个都不要轻举妄动。”
四人分散开来,前面的吴峰走上一段路,还真的偶尔会回头望一望,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四人那都是走夜路的行家,吴峰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死盯住。
也不知行了多久,楚欢死盯着吴峰不妨,穿过一片草地,经过一道小河,却是瞧见前方不远处黑乎乎一片,夜风吹过,那黑乎乎的阴影就如同喝醉的醉汉,诡异扭动,靠的近些,楚欢终于看清楚,那是一片小竹林,风吹竹林,沙沙作响,跟在吴峰身后绕过竹林,到得竹林后面,却已经瞧见了火光,楚欢看的清楚,那火光是从一处窗户照射出来,在这竹林边上,却是有一处房舍,房舍看上去做得十分的简陋,外面围了一个不大的小院子,竹林孤舍,倒也有古之贤人退隐秀林的风范。
楚欢瞧见那屋子,心中顿时激动起来,他只觉得,吴峰背后的高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孤舍之内,自己苦心要找寻的高人,今夜便有可能要见到了。
吴峰在篱笆外面,向身后扫了一扫,楚欢等人此时早已经躲进了竹林之中,瞧见无人,吴峰这才冲着里面叫道:“老先生,老先生,是我,你需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了。”
楚欢躲在竹林内,眼睛死死盯着院子,只想瞧瞧,吴峰口中的“老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九六零章 白发
楚欢身在竹林之中,看到那孤舍的大门很快便打开,天色太过昏暗,而且相距颇有一段距离,只依稀看到开门之后有一个身影在里面,吴峰看到那孤舍大门打开,很熟练地打开了篱笆门,进到院子内,随即进到孤舍之内,那屋门很快便即关上。
“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白瞎子压低声音道:“要在这里等吴峰出来?”
楚欢轻笑道:“我们跟随吴峰而来,不是为了吴峰,而是为了他身后的人,如今高人就在屋内,我们为何还要等?”径自出了竹林,这时候也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衣裳,来到篱笆前,到得吴峰刚才进入院子的地方,这里有藤蔓编制的小门,随手便能打开,楚欢却并没有立刻打开,沉吟了一下,终于冲着那边拱手道:“楚欢前来拜见神医,不知神医是否能赏脸一见?”
他此行本就是来找寻悬壶济世的神医,开门见山,也不多啰嗦。
屋内一阵沉寂,白瞎子见里面没动静,有些不耐烦,道:“大人,我上去敲门瞧一瞧,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不可鲁莽。”楚欢肃然道:“你们几个千万不要失礼,谁若是轻举妄动,我必不会轻饶。”他此时将对抗瘟疫的希望就寄托在眼前这栋小屋子,自然不允许任何人失礼,便是自己,那也是要恭恭敬敬。
片刻之后,忽听得“嘎吱”一声响,那扇门终于打开,楚欢几人已经打起精神来,却瞧见吴峰已经从里面出来,月光之下,吴峰的表情极为古怪,径自走到楚欢面前,打量楚欢几人一番,尴尬道:“总督大人,你们……你们真是厉害……!”
白瞎子知道屋内的高人一定要去尊敬,可是他对吴峰实在提不起尊敬之心,忍不住道:“不是我们太厉害,是你吴大夫太不厉害。”
吴峰尴尬万分,已经拉开篱笆门,道:“总督大人,请进!”
楚欢点点头,虽然他对吴峰不如何敬服,但心里却还是念着吴峰对素娘有救治之恩,拱了拱手,进到门内,身后的白瞎子便要跟上,吴峰却已经伸手拦住,摇头道:“你们不能进去。”
白瞎子火冒三丈,怒道:“你说什么?我们是大人的随从,要保护大人的安危,为什么不能进?”
“你们放心,总督大人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要害他。”吴峰一本正经道:“反倒是你们若都进去,打扰了里面的人,反倒要坏了事。”
“我……!”白瞎子还要争辩,楚欢已经道:“老白,不必再争,既然是里面的意思,自然有原因,你们三个就留在外面等候。”
狼娃子和仇如血对视一眼,微蹙眉头,白瞎子却已经道:“大人,你……你一个人进去,若是……!”瞥了吴峰一眼,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上次在闫平山被袭击,白瞎子几人吃一堑长一智,现如今是时刻都提防着。
吴峰却已经走到外面,将篱笆门带上,道:“你们不用急,我也不能进去,在外面陪着你们,总督大人要时有事,你们找我麻烦就是。”一屁股在篱笆根下坐下,靠在篱笆桩上,道:“你们要不要睡一会儿?天当床地当被,露宿天地,其实也不错。”
楚欢向白瞎子几人点点头,示意不必担心,这才靠近过去,大门虚掩着从大门的缝隙之中,透出火光来。
这虽然是孤舍,却是三间房屋,中间是厅,一左一右则是两间房舍,大门开在正厅,楚欢不好立刻推门而入,而是拱手道:“晚辈楚欢,还望神医一见!”
话声落后,里面终是传来一个声音道:“楚大人既然已经来了,就进来坐一坐,这里简陋得紧,你可不要见怪。”话声之中,大门已经打开,一道人影站在楚欢面前,楚欢见到此人白发苍苍,一袭黑色的长衫,年纪虽大,但是精神却很好,若看他的发色,还以为七老八十,可是看他的精神,就似乎比三四十岁的年轻人还要健硕。
这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楚欢从未见过,但只看此人气势,就不同凡响,拱手道:“楚欢见过神医,冒昧打扰,还望神医不要见怪。”
白发老者已经摆手笑道:“只是懂些草药医理而已,谈不上什么神医,楚大人,请进来坐。”
楚欢谢过,见到老者手中拿着药材,心下奇怪,进到屋内,这厅并不大,但是却看到屋内有好几个竹筐,从竹筐边上经过,就发现几只竹筐里面都是装着奇怪的药材,楚欢不通医道,虽然知道竹筐内的必定是药材,但到底是什么药材,却是看不明白,只不过其中有吴峰用过的芨芨草,那却是楚欢认识的药材。
屋内充斥着药材的味道,在大厅角落,架着一张十分简陋的木床,楚欢心下十分奇怪,暗想这有三间屋子,左右都可以住人,为何要将床铺架在厅中,扫了一眼,左右两间房间的房门都是关着,不过左边的房门紧闭,右边则是虚掩,并没有关严实,从门缝之中还能投出光来。
白发老者表现的并不是多么热情,却也不冷淡,让楚欢在厅中坐下,却并没有立刻陪坐,只是道:“你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会出来。”也不等楚欢回答,径自往右边的房间过去,推开虚掩的门,进了门内,随即便将房门关严实。
楚欢本以为白发老者是要进去收拾一下,很快便会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小半个时辰过去,那白发老者竟似乎忘记还有客人存在,将西关道堂堂总督大人晾在厅中,竟是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出来看一下。
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心浮气躁,但是楚欢却并不着急,那白发老者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觉得有希望,白发老者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能在一道总督封疆大吏晾在客厅,这可不是普通人敢做的事情,若是没有几分本事,那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楚欢做了片刻,久不见白发老者出来,便起身来,背负双手,去看那些竹筐里的药材,他也不知道这些药材是否贵重,细细看了片刻,竟是发现几只竹筐内,竟有数十种药材,数量不一,刚才一眼瞧过去,只认识芨芨草,但是现在细细一看,却认出几个不像药物的药物来,其中那一小堆生姜楚欢便认了出来,看来神医那是连生姜也作为药用了。
“楚大人懂得药材?”楚欢正在观察药材,听到后面传来老者的声音,急忙回头,发现那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出来。
楚欢忙笑道:“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晚辈莫说懂得药材,这里面许多的药材,晚辈连见也没有见过……!”
白发老者背负双手,似乎并不在意将楚欢晾在厅中这么久,走到楚欢边上,这才指着几只竹筐道:“其实这里面的药材,都是极为便宜的药材,也是极易获得的药材,许多甚至都称不上药材……你瞧这芨芨草,就很少人当作药用,可是它却偏偏有药性,宝贝的很,比那人参雪莲都要珍贵……!”
楚欢心下有些讶然,尚未说话,白发老者却似乎已经明白楚欢的心思,含笑问道:“楚大人是不是不相信?”
楚欢道:“神医这样说,当然有你的道理。”
“人参雪莲数量太少,那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白发老者缓缓道:“只能少数人享用的东西,在我医道而言,了胜于无,从来算不得什么宝贝,医家的宝贝,那是要惠及世人,不但药材本身数量众多,可以轻松得到,而且确实有治病救人的药性,这芨芨草在西北随处可见,而且能够治病救人,比起难得一见的人参和雪莲,自然是宝贝的多。”
楚欢明白过来,他刚才只觉得白发老者是在开玩笑,心想芨芨草的价值如何能与人参或者雪莲相提并论,但是白发老者这几句话一说,楚欢顿时便觉得大有道理,利及少数人的,算不得宝贝,真正的宝贝,那是惠及世人的东西。
只可惜世人往往忽略了随时在身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却视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为珍宝。
“神医所言,让晚辈茅塞顿开,多谢神医指点。”楚欢肃然道:“今日前来,是要向神医道谢,内子感染疫病,神医前辈出手相助,起死回生,晚辈感激不尽,特来道谢。”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之心,神医之称,还是不提,你也莫太高看我,叫我一声老前辈就已经很是礼遇了。”白发老者含笑道:“只是你有两件事情说错了,第一件事情,你应该感谢的人,并不是我,施针疗病的方法,是那里面的人所想……!”冲着对面紧闭的房门指了指,“是他传授了吴峰施针的方法,代替他前往救治尊夫人,不过真要算起来,你最该感谢的人,还是你的一位故人,只是他现在并不在这里,如果赶得快,天亮时分,他才可能赶得回来……!”
楚欢听得头有些发晕,他本以为这里面就只有这白发老神医一人,可是听他的意思,一下子就多出了两个人来,一个是对门的高人,还有一位是说自己的故人,却不在此处,楚欢只觉得头大如斗,满腹疑惑,却还是问道:“敢问老……老前辈名讳!”
“我是闫平士!”白发老者含笑道:“楚大人应该不曾听过我的名字。”
第九六一章 天灾**
楚欢本来神情还算淡定,等得这白发老者话一出口,楚欢顿时张了张嘴,神情惊诧,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数日之前,因为找寻闫平士,差点死在闫平山,楚欢一直都怀疑是否真的有闫平士这个人的存在,就在他快要忘记有这样一个名字的时候,眼前这个白发神医竟然自称就是闫平士,这让楚欢怎能不惊诧,他只觉得这天下间的事情果真是玄妙得紧,更想到那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闫平士见楚欢神情古怪,似乎也有些疑惑,问道:“楚大人莫非听过这个名字?”
楚欢叹了口气,道:“不瞒前辈,晚辈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并不觉得这有这个人的存在……!”觉得自己有所失言,忙拱手道:“晚辈失言,前辈莫怪。”
闫平士抬手请楚欢坐下,含笑道:“不怪不怪,只是楚大人初来西北,怎会知道这个名字?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再隐瞒,将青唐县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白发老者闫平士怔了一下,终是道:“原来老夫已经给楚大人惹下了麻烦。”
“不敢不敢,此事与前辈毫无干系,只是有人盗名而已。”楚欢立刻道。
闫平士抚须笑道:“闫平士之名,确实是从闫平山而来,但是闫平士却并不是住在闫平山。老夫来到西北,经过闫平山,觉得闫平山风景颇为秀美,便随意给自己取了这么个雅号而已,不过是游戏之心……!”
楚欢道:“前辈的话音,似乎并不是西北人?”
“都是芸芸众生,什么地方的人其实并不重要。”闫平士道:“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楚欢觉得闫平士这话大有深意,若有所思,终是问道:“前辈刚才说,我说错了两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情是谢错了人,却不知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闫平士微笑道:“你说是特意前来感谢治好尊夫人的疫病,楚大人这话也是有差的……!”不等楚欢说话,已经凝视着楚欢问道:“楚大人当真只是为了登门道谢?莫非没有其他的原因?”
楚欢起身来,拱手行礼,“前辈目光如炬,晚辈除了道谢,确实还有大事相求。”
闫平士摆手笑道:“你不用如此客气,坐下说话,你既然屈尊来此,老夫也就不会将你当成封疆大吏,老夫既然让你进来说话,你也就不用将老夫当做前辈来看,你知道来这里,自然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楚欢点头道:“前辈,你比晚辈更清楚,西关甚至是整个西北都将面临一场浩劫……内子的疫病,只是冰山一角,据我所知,接下来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西北将会蔓延一场严重的瘟疫。”
闫平士点头道:“楚大人,你可知道,古人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说?”
楚欢似懂非懂,摇摇头,“晚辈才疏学浅,还望前辈指点。”
“天地万物,循自然之道,自然何以亘古不衰?这本就在自然二字,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天地生万物,万物万法,皆有自然。”闫平士声音平缓:“人亦是自然一部分,均衡治理,阴阳调和,只要天地阴阳相调,便不会有灾祸病症出现,所谓的病症,本不是病,而是自然是合,自然已不自然!”
楚欢听得有些模糊,似乎很难听懂,但是却又隐隐从闫平士的话中领悟到一些什么,若有所思,只听得闫平士继续道:“污秽邪气,本就是阴阳失调的产物,一旦找到机会,污秽邪气必然入侵,西关爆发瘟疫,其实并不是天灾,而是**!”
楚欢一怔,失声道:“**?”
闫平士神情淡然,微微颔首:“破坏阴阳,阴盛阳衰,也就破了万法自然,若不生污秽邪气,反倒是不符合天道了。”
楚欢问道:“前辈,你说的**,是否是指这场瘟疫,是因人而起?”
“楚大人莫非觉得不是因人而起?”闫平士轻叹道:“饿殍遍野,苍生蒙难,触目惊心,人间炼狱,我等世俗苍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莫非老天看不见?有违天道,阴阳失衡,这瘟疫自然是免不了的。”
楚欢明白过来,道:“前辈是说,瘟疫的根源,还是来源于战争?”
闫平士叹道:“西梁入关,看似是西梁人穷凶极恶,但是扪心自问,如果西梁是一头狼,那么他们为何敢扑向秦国?秦国如果是一头猛虎,一头饿狼绝没有这样的胆量,但是如果秦国只是一头羊,狼食羊便是丛林的法则。”
楚欢微微颔首。
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