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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廷微笑道:“烈火炼真金,圣上取士,要的是真才实学之辈,沽名钓誉之人,岂能担当朝廷大任?”
楚欢看了马仲衡一眼,这人个头不高,但是看起来很精神,一身猛虎甲胄看上去威风凛凛,他是近卫军云尉,比之被自己一招击败的武尉高雅还要高出一级。
此人既然能够成为皇家近卫军的一员,而且官至云尉,其手底下自然有不小的能耐,听说此人乃是辽东锦州人,楚欢眼中倒显出讶色,他其实也知道,大秦帝国的骏马分为辽东马、西北马和江南马,江南马忽略不计,绣花枕头而已,西北马虽然是大秦帝国战马的主要来源,但是比起辽东马,却还是稍逊一筹。
但是辽东马的产量很少,八大马场,仅仅辽东道锦州一处辽东马场,而且辽东马大都是装备在赤炼电麾下的辽东铁骑身上,流入其他地方的都不多,达官贵人们通常都会因为拥有一匹顶尖的辽东马而兴奋不已。
这马仲衡出自辽东锦州,只凭这一点,就可知道此人的马术确实非同小可。
周廷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跑道,众人都朝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却已经布置了赛马的跑道,听得周廷道:“诸位请看,那边有两张桌子,从出发点出发后,骑马到得桌子那边,桌子各有大半碗水,你们必须在绕过桌子的同时,拿起桌上的水碗,然后回转到出发点,谁先能够撞到终点红绸,而且碗中滴水未溅,便算谁胜。”
吏部尚书林元芳忍不住问道:“周大人,如果率先撞到红绸,但是碗里的水却又少,那该怎么办?”
“林大人应该听到了,两碗水并非满碗,只是大半碗,如果这般还能从里面溅出水来,那只能是骑术不精,只能算败。”
“如果两人都有水溅出呢?”
“那就都败,斗个平手。”周廷立刻道。
周廷这个赛马的花样顿时让不少人显出兴奋之色来,这不是单纯的骑马,而是还要玩出点花样,多了看点。
皇帝笑道:“周廷,你这满脑子都是花样,不过这样一来,还真能显出骑术的水平。”
事先准备好的两匹马已经牵到了跑道的起点,楚欢此时却才发现,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高雅此时就在跑场边上指指点点,这跑场竟然是由他在指挥布置。
楚欢只觉得心下一紧,虽然此时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但是高雅一出现在跑场那边,楚欢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高雅自然不会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明里对自己怎么样,可是他既然出现在那里,事情就绝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阳光明媚,御花园中花香正浓,臣子们都是宽衣锦袍,铁血园内贵气盎然,宫女太监们已经举起了华盖,皇帝牵着皇后的手,大大方方地移驾到跑场边上,虽然立刻有人搬来椅子,皇帝却并没有坐下,而是一只手叉着腰,在群臣环拱之间,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皇威犹然。
楚欢和马仲衡都已经到了跑场起点,两匹骏马一白一黑,还真是分明的很,周挺已经道:“这是辽东马,脚力相若,不分伯仲,为了公平,你二人抽签定马!”
楚欢一开始还怀疑高雅是否会在马匹上做手脚,但是听周廷这般说,微松了口气。
抽签定马,事先谁也不知道哪匹马归属楚欢,高雅自然无法做手脚。
周廷拿过纸笔,当着众人之面,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上“黑”、“白”,然后捏成小纸团,握在手心中,这才走过去,摊开手,示意两人取纸团,马仲衡倒是很有风度,向楚欢笑道:“你先来!”
楚欢拱了拱手,知道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谦让的,取了一张纸团,马仲衡拿了另一张,两人打开来看,楚欢是“白”,马仲衡则是“黑”,定马过程十分的公平公正,楚欢小心谨慎,十分仔细,确定定马环节并无猫腻。
他知道,今日的输赢,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前程,而且关乎皇帝的面子,虽然到现在为止,皇帝一直都显得淡定,楚欢并没有看到他盛怒的一面,但是楚欢明白一个道理,天子一怒,人头无数,之前已经听过诸多皇帝陛下斩杀大臣的事迹,知道这位铁血天子一旦真要怒起来,定然是冷酷无情。
如果今日自己在武考之中不能通关,就等若让皇帝折损了面子,天子颜面有损,楚欢无法猜测皇帝陛下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今日的考核,既是一个机遇,却又是一个险境。
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倾尽全力去通关。
定马之后,楚欢走到白马旁边,辽东马体型比之西北马还要高出一些,也健壮许多,耐力奇佳,楚欢先前听说赛马,就担心马匹的问题,只害怕有人从中作梗,给自己一匹辽东马,给马仲衡一匹西北马。
西北马虽然比之辽东马稍逊一筹,但是却并非是说西北马完全输给辽东马。
辽东马与西北马相比,最大的优势乃是其耐力比之西北马要强出一些,但是爆发力上却并不占据上风。
一千米之内,西北马的冲刺能力绝不会输给辽东马,超过一千米,两种马便可齐头并进,但是超过三千米,西北马就会落后于辽东马。
辽东马的远程奔袭能力远强于西北马,但是短途冲刺,却并非西北马的敌手。
好在现在两人都是辽东马,瞧体型大致相仿,同种而出,这要比个高低,就只能是看各自的马术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两人都是翻身上马,健马打着响鼻,脚下刨着土,似乎连它们也感觉到有一场十分刺激的比赛要进行。
楚欢看了齐王那边一眼,见到齐王正盯着自己,向自己握了握拳头,楚欢知道那拳头当然不是想揍自己,而是在给自己加油,反倒是旁边冷冷的目光让楚欢身体慎得慌,那不是马仲衡的目光,而是不远处站在跑道边上的高雅。
楚欢看似漫不经心十分随意地看了高雅一眼,就瞧见高雅那一双眼眸子里的神色似乎要吃人,但是他的嘴角边却带着古怪的笑。
楚欢从进入铁血园看到高雅之后,这高雅就像一个阴魂一样一直看着他,此时又露出古怪笑容,楚欢便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但是此刻他也看不出有何不对,心里却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下败将,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楚欢这人很古怪,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但是你若打他一巴掌,他也一定会还你三巴掌,高雅冷眼而视,楚欢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目光从他身上不屑地收回,这让高雅更是恼恨万分,心中暗想:“你先别得意,等会儿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周廷向不远处的一人点了点头,那人高声道:“准备!”
马仲衡和楚欢立时都绷起精神,楚欢知道马仲衡不好对付,马仲衡却也没有小瞧楚欢,能够在铁血园参加考核,自然不是普通的角色,马仲衡却是准备十足,握紧缰绳,马仲衡瞧了那边高雅一眼,两人目光对上之后,并不停留,立时错过。
一声锣响,锣声刚落,马仲衡一提马缰,已经纵马跃出,黑影一闪,却已经抢在了前头,他跃马而出,双蹄腾起,抢的迅速,这出发的姿势也是潇洒。
楚欢却并没有提缰绳,只是轻轻一抖,双腿轻轻一磕马腹,白马如同白光一般,已经平平跑出,比起马仲衡的纵马跃出,却显得低调许多,姿势没那般潇洒,气势似乎也矮了一头。
马仲衡抢得快,出马似乎也很潇洒,但是他黑马双蹄前跃,纵身而出,马跃的高,却反而耽搁了一丝丝时间,楚欢虽然出马慢上一点点,但是平平而出,等到马仲衡的黑马落下来之时,双方起跑时的一点时间差距就已经被拉了回来,依然是齐头并进,向前冲刺。
从这出发的一瞬间,两人的性格就已经显出了差异,马仲衡自持马术高明,他马术精湛,力求在追求速度的同时,还能够动作潇洒,气势压人,实力中却还夹杂着一丝丝卖弄的意思,而楚欢却是踏踏实实,并不追求表面的漂亮潇洒,而是追求最有效的实用。
马仲衡马术精湛,楚欢的马术却也实在不弱,两人齐头并进,骏马如风,两边围观之人就似乎看到两只脱弦之箭一般。
第三五零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马仲衡精于马术,他深知一点,即使两匹马能力相同,但是在不同的骑手控制下,发挥的能力却未必相同,一个好的骑手,便是通过最娴熟的控制,人和马合而为一,尽最大可能地激发骏马的潜能,让骏马发挥出最大的能耐,完美地将爆发力和速度结合起来。
实际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胯下的骏马已经跑出了最快的速度,但是楚欢却并没有丝毫落后,紧贴在旁边,虽然没有超过自己,但却绝对不落后。
眼见离前方的桌子越来越近,马仲衡绷紧了神经。
接下来是要考验真正的马上控制力的时候,骏马要绕过桌子向回转,而且还要将桌上的水碗拿起来,这些必须在瞬间便要完成。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虽说现在两人的骏马齐头并进,但是接下来调转马头以及拿过水碗这一幕,却完全能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速度太快,便很难伸手将水碗拿起来,即使拿起来,稍有不慎,在极快速的情况下,也很难确保水碗里的清水不会溅出来,按照周廷定下的比赛规矩,只要有一滴水从碗中间出来,便算失败。
但是如果速度太慢,很有可能就会被反超,这种高手比试,有时候分出胜负就是咫尺之间的时间,只要在比赛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细节稍微处理的比对方高明一些,就很可能注定结果的胜负。
众人看着两匹马靠近桌子,也都提起精神来,便见到马仲衡缰绳一抖,随即众人看到马仲衡双臂撑在马背上,虽然身着盔甲,却身体却极其灵巧,以双臂为支撑点,两条腿却已经腾起,整个上半身撑在马背上,两只脚却已经平平而出,往那桌上探过去,在一阵惊叫声中,马仲衡竟然用两只脚夹住了水碗,极有技巧地保持了身体的平衡,而骏马也在他探脚夹住水碗的时候绕着桌子转了方向,整个过程当真是流畅自如,动作潇洒连贯,却又异常惊险,饶是在场众臣大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瞧到这一幕,却也是很为惊叹。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马仲衡的身上,那是因为马仲衡的动作幅度太大,而且做出的动作也实在太过酣畅潇洒。
但是却也有人瞧见楚欢在靠近桌边之时,身体忽然往里倾倒,就似乎要从马上摔下来一样,不少人都是吃了一惊。
楚欢当然不是要摔下来,他的两条腿紧紧夹着马夫,身体虽然斜道,但是整个下身却似乎与骏马连为一体,上半身平出,几乎与骏马呈几十度,而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探手从桌上拿起了水碗,骏马剧烈颠簸中,楚欢却是配合着骏马的颠动,十分有技巧地端着水碗,身体慢慢回复正常。
水碗在手,楚欢却知道事情并没有完,在稳住水碗冲刺到终点之前,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比起马仲衡潇洒惊险的动作,楚欢的动作谈不上惊险,但却也算得上潇洒,而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更为紧要的是,相比起马仲衡繁琐的动作,楚欢的动作却更为简单实用,当楚欢一手握缰绳一手端水碗向红绸终点冲刺的时候,马仲衡却依然在平衡身体,探手从双脚间小心翼翼地取下水碗。
凭心而论,从技巧的娴熟来看,马仲衡似乎确实要比楚欢强上一点点,但是马仲衡骨子里对于马术的追求,讲究惊险与实效并存,存着根深蒂固的卖弄之心,毕竟是在皇帝和群臣的眼皮底下,他也希望以此博得皇帝的欢心,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并不吝啬献上自己的马技绝活。
只是楚欢显然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当马仲衡拿住水碗,稳住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楚欢似乎已经快出了自己半步之遥,这距离实在很短,但是却已经表明方才在取碗的过程中,马仲衡虽然动作潇洒刺激,却在实效上落后楚欢一筹,而这一筹,就已经导致了马仲衡的黑马落后白马半步之遥。
骏马如飞,两人还都要保证手中水碗中的清水不能溅出来,难度极高,所以两人都是极其谨慎。
两马一黑一白,宛若黑影白光,向终点投射过去,马蹄的急劲声响更是密鼓般敲在人的心上。
眼看两马距离红绸越来越近,不过两百米之遥,楚欢已经在平心静气之间,却已经瞧见跑道边上的高雅正盯向自己。
楚欢此时存了小心,依稀看到高雅似乎是不经意地抬起了一只手臂,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楚欢便感觉到胯下的白马一声惊嘶,竟是在瞬间前蹄抬起,人立起来,也幸亏楚欢在骏马惊嘶的一刹那,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身体竟是旱地拔葱般双腿一腾,端着水碗临空而起,骏马人立之时,楚欢除了一只手兀自抓住马缰绳,整个身体则是飘在了空中。
也幸亏是他有这一手准备,否则这骏马突然人立,楚欢身体跟着后翻,他手中水碗里的清水必定会溅出,此刻虽然他身在空中,但是却是自己主动而起,保护好了水碗,不受骏马人立的惯性影响,所以水碗中的清水兀自一滴不溅,当骏马前蹄落地之后,楚欢才落在马背之上,这一次并不是坐在上面,而是站在了马背上,白马英士,看上去当真是英姿飒爽。
不过这一瞬间,本来落后半步之遥的马仲衡胯下黑马却已经如风般从旁边划过,超出了白马。
这突然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实际上已经有懂马术的人看得出来,方才楚欢似乎占了小小的优势,这一点点优势,很有可能便会左右结果,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让楚欢奔来占有的一丝优势化为乌有,骏马人立这一瞬间,马仲衡的黑马早已经超出几个身位,虽然黑马尚未撞绸,但是谁都不怀疑这赛马一阵楚欢已经输了。
大伙儿都不明白,为何楚欢胯下白马会突然受到惊吓,便是皇帝也皱起眉头,显然也弄不清其中原因。
齐王则是一脸懊恼,方才他一直紧张无比,看到楚欢不落下风,心里一直暗暗为楚欢加油,可是白马忽然受惊,瞬间落入绝对的下风,齐王就似乎感觉这是自己落败一般,心中懊恼,显得十分沮丧。
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楚欢明白。
楚欢在赛马之中,虽然心无旁骛,但是却没有忽视高雅的存在,赛马之前高雅那古怪的笑,让楚欢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他一直没有放松对高雅的警惕,因为他明白,往往有时候一些大事就是坏在小人之手。
楚欢接近之时,高雅忽然抬起手,看似不经意,但是楚欢却是提防有加,别人没有看出来,楚欢却在那短暂的瞬间看出来,当高雅抬手之时,有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忽然往这边射过来,那光芒并非射向楚欢,却是准确地射向了白马的眼睛。
那光芒很短暂,高雅的手臂也是微微一抬即落,局外人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光芒射到白马的眼睛,白马背着光芒一射,立时就受惊,才会出现长嘶人立的一幕。
楚欢根本来不及却判断那道光芒为何如此刺眼,他现在却是要因对目前的困境,如果自己这阵输了,就等若是败在了高雅的手中,让高雅的诡计得逞,这是楚欢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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